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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山军-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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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先生对新学的解释,令我茅舍顿开。不瞒先生,鄙人也觉得西学大有过人之处。龙先生刚才谈及教育,颇有见地。先生是否认为,比如鄙庄这般私塾教授,是否白费工夫?”
龙谦当然不能说私塾的坏话,何况私塾至少对于扫盲有着积极的意义,“白费工夫当然不是。身为中国人,老祖宗的典籍文化,是民族文化传承的根,蒙童学习,至为必要。不过,仅靠圣人的文章,却是救不了时弊。何况,”龙谦叹了口气,“此番回到母国,感到识字率极为低下,公民不识字,新学也罢,旧学也好,我看根本谈不上。私塾对于扫盲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是功德无量之举。不过,这弊端嘛,恕我直言,怕是也有不少。”
“哦,愿闻其详。”
“当今之天下,乃是弱肉强食之世道。都晓得列强仗着船坚炮利,屡次犯我中华,道光,咸丰年的两次鸦片贸易引起的战争,尤其是五年前的甲午一战,更是惨痛异常。于是朝廷痛定思痛,决心学习洋务,以夷制夷。洋务运动搞了三十年,枪炮厂建起来了,铁甲兵舰也买回来了,应该国防无虞了吧?谁知甲午一战,将洋务运动的底裤,彻底撕得粉碎。”
陈超心底微叹,“此人见识不俗,但久居海外,未得我圣学熏陶,说话不免粗俗。”心里这般想,嘴上却不说出来,仍旧倾听龙谦关于洋务运动的解释。
“北洋舰队据说是世界第六,亚洲第一,比那日本舰队的吨位还要大许多呢。我们这些海外华侨闻听,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海军如此,据说陆军装备与兵力更不次于日本。但朝廷上下,自洋务强军以来,未免沾沾自喜,自觉得虽然打不过英法德美等西洋强国,对付日本一弹丸小国,自然稳操胜算。所以朝鲜畔起,朝廷上下竟是一片求战之声。结果如何?叶志超在朝鲜,畏敌如虎,不战而退还谎报军情,舰队呢,大东沟一战,就算是损失超过了日人,也未必没有一战的余地,李中堂却心疼银子堆出来的舰队,严令龟缩于军港,坐等舰队覆灭。殊不知海军的意义,就在于出海,缩回军港,那就是一道仅供欣赏的风景了!最后受陆战失利的害,被日本人堵住了大门,自沉的自沉,投降的投降……那水师提督丁汝昌,最终也落个自杀殉国的下场。朝廷费尽民脂民膏打造出的舰队,竟然如此结局,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带来的后果呢?台湾澎湖被日本人割去了,若不是惦记辽东的人另有其在,怕是东北膏腴之地,已不复我中华所有。而赔偿金额竟达两亿五千万两白银,相当于清廷三至四年的岁入,这些损失,最终还要落在小民身上﹍﹍”
琉球说到这里,瞧陈超微闭双目,一副痛苦不堪之状,于是便守住了口。
甲午
之败与次年的马关条约,是陈超尤为心痛之事。虽居深山,但十分关注,却没有听过如此简洁的评述,尤其是对于陆战与海战的大致过程,陈超还是第一次听说,“龙先生果然见识广博。昔日听来访的友人说,是朝廷为了筹备太后寿辰,挪用了海军军费,导致海军无船无弹,才﹍﹍”
“此种传闻,龙某亦有耳闻。不过,就龙某来看,假若真的挪用军费建那颐和园,实非坏事。”龙谦很不礼貌地打断了陈超的话。
“喔,为何有此一说?”
“先进的武器,只有掌握于先进思想之人,才能发挥出应有之威力。以朝廷上下的颟顸,即使多几艘舰船,最终的结局,不会有任何的改变。”龙谦微微一笑,“建那颐和园就不同了,园子修在那里,只要不再有咸丰年间惨事,有朝一日,或许可开禁作为国民自由游览之胜地,若是再收取几分门票以补贴国用,还是一利国利民的好买卖呢。”
这话却不免刻毒。不过陈超并未生气,“龙先生真是出语惊人那,就不怕陈某告你个诽谤朝廷之罪?”
“陈先生扶危济困,惠及乡里,声名远扬,乃一真正的大儒。自不会作此无聊之举。另外,朝廷做了对不住黎民之事,就不能不让小民发发牢骚啊。”
陈超哈哈一笑,“陈某当不得先生如此赞誉。不过,先生所言,又与刚才所言私塾问题有何联系?”
“陈先生所问,乃一绝大之问题。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明,另外,其间有几个关窍,龙某也没有搞明白﹍﹍龙某敢问陈先生,对‘天下’一词,怎么看?”
“这个﹍﹍”陈超一愣,不知如何回答。身为儒生,当然晓得天下的含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儒家的最高理想,再加上“格物、致知、正心、诚意”构成了儒家的基本道德规范和人生理想。若按字面上理解,“天下”就是中华版图,所谓“平天下”不是平定世界,而是削平割据,一统中华。但这位不速之客提出的天下,显然不是中华一隅﹍﹍“龙先生所言天下,大概是指新学所言的五大洲吧?”
“正是。”龙谦微微颔首,“长期以来,中国自认为所居在世界中央,乃有中国之名。其实呢?中国所居,不过亚细亚洲东部而已,亚洲除却我中华,尚有数十个国家。更不要说还有欧洲、美洲、非洲和大洋洲了。”
陈超顿感兴趣,“昔日读明史,有名为利玛窦的夷人来华,为万历皇帝画过一幅地图,引起了很大的麻烦﹍﹍”
“我没有读过明史。不过这件事是听说过的。那个利玛窦是欧洲人,其国名为意大利,在欧洲的南部,国土大部分伸入大海中。利玛窦如实地画出了中国在世界的位置,朝廷一看,怎么将中国画在了边缘而不是中心?这还了得?自觉惹了祸的利玛窦又重新绘制了一副世界地图,这回学了个乖,将我国画在了世界的中央,但是,哈哈,晚了。利玛窦的世界地图给朝廷的震撼是难以形容的。”
“龙先生博闻强识,令人钦佩。”陈超赞了一句。他涉猎甚广,对于“世界”一词是懂的,该词本是佛经用语,如“大千世界”,此处代指天下,倒也贴切,“龙先生的意思是,天下强国甚多,不独我中华一国罢。”
“正是此意。中国的地理位置和农耕文化的发达,导致了其封闭的特征。历朝历代,危险都来自于北方大漠的游牧民族南下,所以自秦始皇起,筑长城以保卫自己的农耕文明。你瞧,龙谦用手指沾了早已冷却的茶水,在案几上画出了中国的地图,“东南均是大海,西面是人类难以翻越的高山雪岭和一望无际的沙漠,只有北面是辽阔的西伯利亚平原。所以,汉民族的危险总是来自北方。本朝源出满洲,建政后对蒙古采取联姻等政策,北方的危险暂时是消除了。没想到更大的危险出现了,那就是海上﹍﹍”
“淑儿,”陈超突然喊道。
“哎,”脆生生的一声答应,门帘挑处,刚才那个大辫子姑娘进来。
“淑儿,快给客人换杯茶来,另外跟你婶娘说一声,午间杀只鸡,烫壶老酒,我要跟龙先生对酌几杯!”
“唔。”女孩子瞄一眼尚未干透的几案上的图案,不由得看了一眼龙谦,正与龙谦目光相遇,急忙低头而去。
“陈先生不必客气﹍﹍”龙谦将望向女孩的目光收回,对陈超微微一笑。
“有朋自远方来,当得。久居深山,难得有如此畅快的交谈。”陈超笑笑,“关于海上的危险,不必说了,现在怕是有海无防了吧﹍﹍龙先生绕了半晌,是说当今之世,再学那经史子集已是完全无用了?”
“龙某昔日游历海外,深知西洋强国不仅仅是我们看到的船坚炮利,其社会稳定、文化昌明,均非我中华可比,其国百姓之生活水准,实非我国人所能想象。便以那美利坚国为例,其国在大洋彼岸,若是坐上大海轮从上海出发,横渡那太平洋,也需走上月余。其国之面积,比咱中国小一点,但也小不了多少。其国之富裕强盛,实非一般国人能想象。彼国立国不过二百年,但已富庶非常,濒临大海有许多的大都市,人口之密集,简直是摩肩接踵。街道之宽阔,楼房之高耸,非亲眼所见,万万难以想象。其国之交通便利,火车、轮船就不必说了,还有一种叫做汽车的东西,已经走进了其普通百姓之家。那汽车长不过丈,宽四五尺,不要牛马拖拽便能行走如飞,人坐在里面,上班会客,不知道有多方便,一家四五口,可以全部坐进去,礼拜日举家出游,实是一件大大的美事。几百里路,两边见日头。若是从这里到济南府,早饭后出发,午饭就在济南府的老店用餐了,这是行。再说住,我们晚间照明都是用油灯,若是点上一支洋蜡,就很是享受了。但其国电气正在普及,乡村不好讲,但其城市,已经用上了电灯,这么大的一个灯泡,通上电后,满屋子照的亮亮堂堂,男人看书写字,女人裁剪衣衫,全然不受夜晚的影响;还有水,家家都引入了自来水,一根水管接进来,水龙头一拧开,干净的水便哗哗流出来,用之不竭。你想生活该有多方便?还有一种电话装在家里,足不出户就可以与远在百里外的友人通话,宛如就在眼前﹍﹍”
陈超听的目瞪口呆。便是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的江云,也是心神大震,但龙谦却不容他们开口质疑,继续讲道,“说实话,我们是大大的落后了。陈先生请想,船坚炮利的背后,是科学技术的昌明,矿石如何开采,钢铁如何冶炼,完全是钢铁制成的舰船如何浮在水中而不沉?如何让电灯亮起来,电话又是什么原理?这些东西,老祖宗可没有教我们,四书五经,朱子家训,也没有讲过﹍﹍”
这一番话不止让陈超目瞪口呆,连江云也呆若木鸡。跟随龙谦已久,从来没听龙谦讲过,正要开口,只听帘外脆生生道,“你真会编故事儿蒙人,哪有这般新奇的玩意?不用牛拉马拽,车子如何可以行走?不用油,灯又如何能亮?还有什么电话,更是瞎编了”﹍﹍门帘一挑,刚才那位大辫子姑娘走进来,直直地看着龙谦。
“淑儿,不得对客人无礼﹍﹍”
龙谦算是正面看清了女孩的相貌,只见她十**岁年纪,瓜子脸上一双睫毛老长的大眼,灵动有神,大概是久居乡间,皮肤呈健康的黑红色,手里拎着茶壶,直直地看着龙谦。
“这是我侄女,小名淑儿,”陈超干咳一声,“还不快给龙先生道歉?”他似乎已忘了曾给龙谦做过介绍了。
“无妨。姑娘的疑问很正常,我这小表弟,不是也一脸写着不信吗?非是亲眼所见,龙某哪里能编出这许多的故事?”龙谦微微一笑。
第三十六节初会陈超四
陈超难得遇到如此见多识广的客人,陈超可不想放龙谦走,执意留客人吃饭,龙谦别有目的,自然半推半就。吃饭之前,陈超将妻子和一对儿女都叫来与龙谦相见,这便是通家之好的表示了。
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陈超似乎将龙谦当成了多年未见的老友,说什么也不容龙谦离去了。
陈超发妻尤氏,女儿陈娴十五,儿子陈志年方十二,三人先后见过了龙谦,对于陈超留客之举,一向贤淑以丈夫为天的尤氏毫无异议,倒是那个大辫子陈淑,不客气地对龙谦说,“你这人倒是会顺杆爬,俺叔不过是客气下,你还真将自己当贵客了。”
“淑儿!”陈超大怒。
不等陈超出言呵斥,陈淑一甩辫子已经跑出了堂屋。
“龙先生莫怪。兄长走的早,嫂嫂改嫁,这个侄女一直是我与拙内带大的,说实话,比我亲生女儿还要溺爱些。她不愿缠足,我也不勉强她,因她不喜女红,从小便延请师傅,教她断文识字,唉,可是她不喜读书,倒是喜欢舞刀弄棒……总之是疏于管教,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对于侄女的无礼,陈超很是歉意。
“无妨,令侄女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性子率真些好。”龙谦微微一笑,“龙某游历国外,倒是觉得西方诸国的那些闺女,比令侄女,怎么说呢,这样说吧,男孩子做的事,十有**她们都可以做的。哈哈,比起令侄女仅仅是喜欢练武一途,可疯多啦。”
陈超见龙谦并未因侄女无礼而生气,也放下心来,但脸上深有忧色,“其实,女孩子还是学些女红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嘛。我这样宠溺于她,不知将来见着兄长,会不会被兄长责怪……”毕竟刚刚结识,陈超不会将深埋心底的对侄女的终身大事的担忧说出来。
“陈先生这样教育子女,倒是令龙某深为钦佩。”龙谦真心实意,“原先总以为祖国封建保守,尤其在对于妇女的种种限制,实在是大违人道,比如那缠足,既摧残健康,祸害女子一生之幸福,又使得社会缺少必要的劳动力,在龙某看来,实实是天下第一陋习。还有,教授女子读书识字,其功德不在解除缠足之下……”
越是偏僻之处,传统的力量便越是强大,陈超不禁侄女女儿缠足,而且延请教授教授子女,乡人受其恩惠,不愿多讲,但朋友却多规劝。郑经对于陈超家事不检多有讥讽,这也罢了。那白魏镇的萧观鱼,是陈超知心好友,也责备陈超过于放纵女孩子了,这样让她们将来如何自处?
自处这话有些过了,女孩儿的前途,不过在于婚姻。这点陈超想得透彻,纵容侄女和女儿,本心在于不愿看到她们痛苦。但陈淑年已十八,在这乡野山区,已是大龄之女,几番说媒,高不成低不就,却让陈超感到了担忧。此时龙谦盛赞于他,不由得令他心神一震,“龙先生为何如此说?”
“为何如此说?传统之习俗,既有值得发扬光大的东西,也有很多需要革除的陋习。稍有些见识之人,都晓得缠足是陋习中的陋习,但耽于习俗,一代代就这么过来了。而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龙某更是不敢苟同。男女性格有别,但智力相差无几,我国古代不知有多少见识卓绝的女子,足令男儿汗颜。这还是不准女子读书识字呢,试想,若是全国女子都能识字,不惟多了无数人才,而且,对于民族之进化,有着无穷的好处。革新本就艰难,从自己做起便难上加难,陈先生革除弊政从家人做起,胸襟见识之伟,龙谦实在佩服。”
这番话自然令陈超高兴,但还有不解,“龙先生总能别出机杼……陈某让女儿念书识字,却没有那么高的想法。你说女子识字,涉及民族之进化,此又是何道理?”
“道理很简单。”龙谦微微一笑,眼角看到门外的裙裾,知道又是那性子率直的女孩子在偷听了,“民族之前途,全在儿童。儿童慧则民族慧,儿童强则民族强。此极显浅之道理。陈先生,我在幼时,不喜父亲之严肃,却慕母亲之慈爱……”
说到此处,陈超哪有不明白的?只见他站起身,对龙谦一躬到底,“龙先生大才,令陈某受教匪浅。在此谢过了。”
“不敢,不敢,”龙谦起身还礼。
“但愿有生之年,能看到我中华文化昌明的那一天。”陈超心中激动,当今之世,别说让女孩子念书了,便是男孩子受教育的机会也是十不存一,但龙谦所点明的那点透亮,却让陈超激动不已,是啊,母亲若是识字断字,知书达理,那她所
生育教养之子女,自然不会粗俗野蛮……
“龙先生,依你所见,这私塾一途,究竟该如何办才好?”陈超回到正题。
“私塾是我国特色。但教育与国防,乃是国家的两大要务。本就不该交付民间。泰西诸强的基础教育,都是国家包办的。私人办学也有,都是高等教育了。听说东邻日本,自明治维新,对于教育的投入,也非我国可比。此其一。至于办学,我在美国,曾听到这般争论,欲办教育,首重师资。没有合格的师资,哪里有优秀的学生呢?这点倒是没有什么可争论的,问题是,国力有限,先办基础教育呢,还是先办大学教育呢?”
“都是国家包办?”陈超还是第一次听这般言论,“你说教育与国防,乃是国家的基本职责?”
“正是。政府收取税赋,自然要办政府该办的事情,天下之事,还有哪件比教育与国防更为重要?”
陈超点头,“确如先生所言。但是﹍﹍”他本想说,自古只有国子监是官学,哪能全部包办教育呢?但毕竟刚认识,不宜讨论涉及国家大政的问题,转而问道,“何为基础教育?何为高等教育?”
“若将一个人的学问分设等级,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曰小学,曰中学,曰大学。小学和中学,都可视为基础教育。凡是一个正常的国民,都应接受基础的教育,这样才有进入社会的资格,成为一个可以高效奉献社会的人。至于高等教育,则是为少数精英开设的,供做某一方面之专业研究,课程之设计,要分科而设,即使如数学,也会分为许多分支,学生择一而专门研究,以期超越前贤。而不似基础教育,人人所授课程都是一样的。”
“明白了。自然要先重基础教育。”陈超想了下答道。
“可是,普及基础之教师,却要从大学来培养。俗话说,自己有一桶水,方可授人一碗水。一个中学生,最多可以传授小学生。是不是?所以,要办好基础教育,必须先办好大学教育。”
“可是,没有合格的基础教育,大学教育不过是空中楼阁。”陈超似乎更在意基础教育,“这个话题颇妙。不知龙先生更重视哪个?”
“龙某并无考虑。若以直觉,还是先抓基础教育为好。这就像盖房子,总要先将地基打好才行。实际上,龙某不过是比陈先生多走了几个地方,若论见识,龙某逊陈先生远了。”
“龙先生过谦。所谓见多才能识广。许多陈某苦思未解的问题,先生片言只语便令陈某茅塞顿开。得遇龙先生,陈某幸何如之。”
一直在门外听叔父与客人谈话的陈淑终于忍不住,一掀帘子进来,“那你,在美,那个什么美国,念过什么阶段?中学还是大学?”
“淑儿!今日你真是不成话,枉我对你的教诲了,还不给龙先生道歉?”陈超沉下脸。
“无妨。”龙谦微笑道,“我没有念过大学。中学是念过的。”
他的话打消了女孩子的窘迫,陈淑扑闪着大眼睛,“你说的数学,是什么学问?”
“哦,想来私塾时不教授数学的。我问你一个问题,从一加到一百,合计是多少?”
陈淑是个喜欢各种新鲜事物的女孩子,叔父的铺子她也常去,账目是见过的,听龙谦出言考她,竟未生气,而是扑闪着眼睛去心算这道极为简单的题目。
“不要算了,是五千五百。有空你可以验证。数学就是研究数字规律的学问,乃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基础,没有数学的支撑,任何学问都是空中楼阁。”
“你早已算过,是吧?”
“这道题不能用笨办法算。”龙谦看女孩子是懂一点数学的,“九九乘法表也用不上,其实你只要将首位两个数相加,就会发现每组数都是一百零一,一共五十组,自然就是五千零五十了。这种题目,在美国的小学中算不上难题,七八岁的孩子就会做了。”
江云是极聪明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便浮现出得意的微笑,而陈淑还在那里苦思,陈超感到好笑,似乎忘了侄女刚才的无礼,“淑儿,龙先生是有大学问的人,这下知道了吧?”
“你笑什么!贼兮兮的,看着讨厌。”陈淑一眼瞟见坐在门边的江云脸上的微笑,还以为是在讽刺她愚笨。
“俺,俺没有﹍﹍俺也是刚想通,这个法子可真巧妙。”江云还沉浸在解破题目的快乐中。
“好了,快去帮你婶娘弄饭,我们都饿了。今儿,我要跟龙先生好好喝一杯。”
第三十七节初会陈超五
尤氏得了陈超吩咐,亲自到厨房张罗了一桌丰盛的午餐,陈超并无专用的厨娘,厨房的事,平时都是尤氏亲自打理。因丈夫留客,尤氏叫了陈淑及前院陈三家的帮忙。陈三是陈家的长工,已经跟了陈超十几年了,陈超将陈三视为家人看待。
“淑儿,你今日太失礼了。难得你叔遇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怎么能一而再地让你叔丢面子呢?好像咱陈家没有家教似的。”尤氏责备侄女。
陈淑被婶娘责备,嚅嗫道,“我就是觉得他在吹牛皮,像个骗子。尤其是他那个随从,眼睛贼兮兮的四下打量,活生生就是个贼。”
“抱犊崮都给打败了,什么贼敢打三庄联保的主意?”尤氏笑道,“何况,你叔什么人没见过?还会被两个年轻人骗了?”
“他总说什么美国的事拿来蒙人,俺叔没出过洋,难说被他骗倒……”
“那是男人的事,你别让你叔生气。难得他今儿高兴……”
“是,婶娘。”
俩人聊着,全然不理会蹲在地上捡菜的一向木讷寡言的陈三家的。
食材就是家有的,猪肉倒是有,前日赶集买过二斤肉,尤氏又让陈淑杀了只鸡,这就是荤菜了。其余的都是庄子里自己种的几样蔬菜,好在季节好,素菜倒是不缺。
“那个龙先生确实是见过大世面的,你叔是什么人,一般人哪里能骗的了他?你去看看他们做什么,这菜马上就好了……”
陈淑心里琢磨着那道数学题,慢步来到堂屋前,踮脚从开着的窗子望过去,见叔父与那个姓龙的准备下棋了,心里不禁诧异,心想这个骗子还真是样样精通呀,叔父的棋艺在十里八乡从无对手,这次可要骗子的好看了……见那姓龙的端坐于棋盘前,不知在想什么。
龙谦在打量棋盘。
棋盘很沉,想来是楸木所制,看样子年代不短了。再摸棋子,温润如玉,龙谦捡起黑白子各一枚,对着窗户细看,见黑子漆黑润泽,边缘隐约有绿意,白子晶莹柔和,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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