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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 1039-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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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的追悼会,市政府其他各位领导和秘书长分别参加其他各位死者的追悼会。朱怀镜和方明远当然随在皮市长身边。如今会开得多,而且开得长,很让人烦躁,只有追悼会倒常常是开得简短的。十一个追悼会同时开,不到四十分钟也就结束了。因为事先准备得妥当,会上没有太多的花絮。只是朱怀镜过后听人说起在灵堂的布置上有过小小插曲。原来殡仪馆的灵堂倒有三十来个,但大厅只有四个,中厅有八个,其余的是小厅。按长期形成的惯例,市级领导的追悼会才能放在大厅,厅级干部和处级干部的追悼会只能放在中厅,一般百姓的追悼会当然放在小厅了。像这回一下子去世这么多高级别的干部在荆都历史上从没有过,中厅灵堂就安排不过来。但又不能把谁安排到小厅去,那样人家家属会有意见。经过反复研究,只得决定安排两位厅级干部去大厅。这也像如今用干部的惯例,只能上不能下。可也不能随便安排谁谁去大厅,还得论资排辈。于是谷秘书长和财政厅长的追悼会就破格安排在大厅了,这很让他们家属感到安慰。 大家出了灵堂,就有人收了黑纱。朱怀镜仍坐皮市长的车回机关。他吸取教训,从容地从车后绕过去上了车。皮市长仍不说话。几个人在车上一言不发坐了一阵,皮市长突然问道:“小朱,你那姓袁的朋友同你说过一句什么话? ” 朱怀镜知道一定是方明远把那话传给皮市长了,但他不清楚皮市长同司机是不是很随便,就不重复袁小奇那句话,只是说:“是啊,那天您从荆园刚走,袁小奇就同我说了那话。他说得很神秘,我觉得奇怪,就马上打电话同方明远说了。” 皮市长抬手摸摸油光发亮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是啊,神秘啊… ”语气很轻,像是自言自语,落音几乎成了叹息。也许是刚才的对话过于隐晦,气氛感染了大家,谁也不便多说什么。朱怀镜猛然觉得车内的空气似乎稀薄了,禁不住深深地呼吸几下。但他的深呼吸是在不动声色中完成的,免得别人以为他是紧张了,显得小家子气。他很不喜欢汽车空调制造出的温暖,就像他不喜欢女招待们用职业笑脸挤出的热情。 方明远很会来事,见大家不声不响,就说:“放点音乐吧,轻松轻松。” “哦,对对,放点音乐。”皮市长表示同意。 方明远随便拿了盒磁带,放了音乐。偏巧是电视剧《红楼梦》的那首插曲《枉凝眉》。这首歌在朱怀镜心中已有特殊意义了。他微眯着眼睛,似觉仙音袅袅。而此时此刻他意念中的玉琴却是格外的曼妙典雅。 车到办公楼前停了下来,方明远飞快地下车替皮市长开了车门。皮市长起身下车时说:“小朱,同小方一块去玩啊! ”皮市长说得很随意,像是忽然想起似的。朱怀镜忙说好好,谢谢。可他说什么皮市长也许还未听清,因为这位领导边说话就边下了车。 方明远送皮市长上楼去了,朱怀镜就进了自己办公室。一看手表,已快到下班时间了。他正不知怎么去皮市长家,方明远下来了,进来问朱怀镜:“你说怎么个去法? ” 朱怀镜就说:“你看呢? 不怕你笑话,我是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规格的活动,不懂行情。” 方明远说:“我知道还有几个人参加,可他们都是大老板,我俩同他们不能比。但起码得这个数。”他说罢就伸出右手,比划着五个指头。 朱怀镜问:“五百块? ” 方明远哑然而笑,说:“五百? 你真是少见识。我说的是至少五杆! ” 朱怀镜吓了一跳,说:“五千块钱? ” 方明远说:“你不想想这是什么档次? 人家也不请别的人,只叫了平时同他很随便的几个人。” 朱怀镜当然明白方明远说的意思:你能得到皮市长的邀请,就是你的荣幸了。可他早已送去两万块了,这回再送五千,就是送冤枉钱了。但他又不好怎么说,只得笑道:“好好,就按你说的,我俩每人五千块吧。” 方明远说:“干脆我俩一起打个红包。我已准备了一万块钱,你要是现在手头没有钱的话,我就先垫着。” 方明远这么够朋友,朱怀镜很感激,忙说:“谢谢你。我手头正好还有五千来块钱,就不劳你垫了吧。” 于是朱怀镜就找了张红纸,写上“方明远、朱怀镜敬贺”,再拿出五千块来一并交给方明远。方明远也数出五千块钱,凑在一起包了。方明远将红包往怀里一揣,朱怀镜就觉得胸口被什么扯了一下,几乎生生作痛。这五千块钱他本打算拿去看望柳秘书长夫人的,后来他终于没有拿出手。省了这笔破费,他还只当是赚了五千块钱哩,哪知注定不属于他的终究不属于他。他心里虽然不舍,可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像沉浸在莫大的幸福里。他望着方明远,眼光里似乎还充满着感激之情。的确,搭帮这位仁兄的关照,他才这么快就让皮市长如此欣赏了。 两人再说了一会儿话,等同事们下班走得差不多了,就一同去了皮市长家。一进门,王姨热情地迎了过来,说欢迎欢迎。皮勇便倒茶递烟。王姨让皮勇招呼客人,自己进厨房忙去了。她说小马一个人忙不过来。 已到了几位客人。有三位是见过的,华风集团老总吴运宏,荆达证券公司老总苟名高,康成集团老总舒杰。大家一一握了手。还有两位朱怀镜不认识,同方明远却都是熟人,他便道:“这位是公安厅严厅长。”又介绍朱怀镜:“这位是政府办公厅财贸处处长朱怀镜同志。” 朱怀镜忙双手伸过去同严厅长握了手,道了久仰。他对严厅长的确可以说是久仰了。这位厅长大名严尚明,常在电视里露脸,只是今天没有穿警服,少了些印象中的煞气,倒叫他一时没认出来。 方明远又介绍另一位:“这位是飞人制衣公司老板… ” 没等方明远介绍完,这位老板忙说:“在下小姓贝,贝大年。请朱处长多关照。”说罢就递上名片。朱怀镜接过来一看,却见是:裴大年。这家制衣公司是荆都有名的私营企业,裴大年也算是荆都鼎鼎有名的人物。朱怀镜早就听人说过这位裴老板的掌故,今天一见面,他就猜到那些趣事一定是真的了。原来“裴”同“赔”同音,人家叫他裴老板,他听来总觉得是赔老板,专门赔钱的老板。他很忌讳别人这么叫他,自己就经常有意把这个字的音读错。关于他姓氏的笑话很多,说是有回一位大学生去他那里应聘,进门就说:“裴老板好。”他脸色马上黑了下来,纠正道:“本人姓贝。这字读宝贝的贝。”那位大学生觉得奇怪,心想哪有连自己姓氏都读不准的人呢? 就疑惑道:“对不起,也许裴先生老家方言裴读作贝吧,标准读法应是裴,同赔偿的赔一个音。”这下裴先生更加不高兴了,挥挥手说:“好了好了,你愿意赔你回家赔去吧,我们公司是个很发财的公司,需要的是能为公司赚钱的人。”大学生这才恍然大悟,悻道:“好吧,你就姓贝吧,背时倒运的背也读背哩! ”大学生说罢摔门而去。朱怀镜觉得这个故事明显带有演义色彩,不完全可信。但裴先生不喜欢人们很标准地读他的姓氏,只怕是千真万确的。这时方明远朝朱怀镜神秘地笑笑,也就更证实了他的猜测。 大家正寒暄着,苟名高说:“我记得上回见面,朱处长好像是综合处处长? ” 方明远接腔说道:“名高老板好记性。这回他又高就了,去财贸处任处长。” 朱怀镜便连声谦虚着。苟名高说:“那好啊,今后就要你朱处长多关照啊! 我们证券公司可是归口你那里管哩。” 大家便都来奉承朱怀镜,请他多关照。他却连连摇头,笑着说:“各位奉承我也不讲个地方。这是在哪里? 这是在皮市长府上,大家都在皮市长领导之下啊! 一切都得有皮市长的重视、关心和支持才行! ” 大家便都说这话非常正确,皮市长对我们一贯是非常关心的。正摆着皮市长的好,王姨从里面出来,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老皮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 方明远说:“皮市长太忙了。这几天那个事情一搞,很多文件都没时间看,他说看看文件再回来,要我们别等他。”几位就说哪能不等皮市长呢? 当然要等他回来一块吃饭。太忙了,领导太忙了。美国总统都还正常度假哩,我们市长就如此之忙。我们的领导是人民公仆,就是不一样! 哪能像西方国家官员那么优游自在? 话题便越扯越远,从中国领导说到西方官员去了。严尚明不太说话,只是附和着大家笑笑。方明远朝朱怀镜使了个眼色,再说:“怀镜,我俩去里面看要不要帮忙。”朱怀镜会意,站了起来。两人往厨房去,王姨见了,说:“你俩坐呀! ”方明远说:“要不要我们帮忙? ”王姨出来了,站在厨房门口同方朱二人客套。方明远马上拿出红包,说:“王姨,这是我和怀镜凑的一点意思,只是表示… ”王姨很生气的样子,连连摆手道:“你这两个孩子,这么不懂事。勇勇去美国也实在太远了,就请几个随便的人来家里坐坐。你俩还这么客气,老皮不骂死你们才是。”方明远硬把红包塞进王姨手中,说:“王姨你这样我俩就不好意思了。皮勇去留学,这么大的事,我们当然得有所表示呀! ” 王姨没办法,只得接了红包,说:“你这两个孩子,真是的。特别是小朱你,真不像话。你别跟小方学,他总这么见外。” 朱怀镜便傻乎乎地笑笑。他知道王姨是说他太客气了,心意都表示两回了。王姨这话方明远听了,也并不觉得见外。他反以为自己同皮市长关系近一层,表示一下意思是应该的。而朱怀镜同皮市长打交道还不多,还没有自己这么近,就讲这些礼尚往来了,似乎不合适。 王姨说没有什么忙要帮,请他俩回去喝茶。两人便欣欣然回到客厅。他俩依照各自的想法理解着王姨的意思,心情都很好。 这时有人敲门,大家知道是皮市长回来了,纷纷起身,准备迎接。皮勇去开了门,却见进来的是他的哥哥皮杰。皮杰身材魁梧,个头比皮勇高些。他进门就边取皮手套,边哈哈道:“欢迎各位朋友,各位兄弟。”说罢就同各位握手,很用力。握着朱怀镜手时,就问方明远:“方哥,这位一定就是朱处长吧。”朱怀镜忙笑道姓朱姓朱。方明远显然同皮杰随便惯了的,就说:“叫他什么朱处长,叫朱哥就是了。”皮杰就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啊,可又怕人家不认我这小老弟呀! 我愿意大家都做我的兄弟,只是我没这个福气。” 这时王姨出来了,嗔怪皮杰道:“我一听闹哄哄的,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也没有个规矩,谁同你是兄弟? 严厅长你要叫叔叔哩。” 皮杰双手朝他妈妈和严厅长各打了个拱,说:“严叔叔作证,我是从来不敢在您面前乱来啊,说真的,我老子都不那么怕,就怕严叔叔。” 严厅长慈祥地笑道:“王大姐,你别看皮杰是在外面自己闯天下的人,规矩可都懂啊,一向对我很尊重。” 王姨却很严肃,对皮杰说:“你刚才的话就有问题。你规规矩矩,干吗怕严叔叔? 严叔叔会吃人? ”她又转过脸向着严尚明,说:“老严,杰杰这孩子没有他弟弟听话,野得很。我可是早就同你说了,要你对他严些。要是发现他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就好好治他一下。” 皮杰嬉皮笑脸起来,玩笑道:“妈妈你饶了我吧。在座的你们都是领导,就我一个人是老百姓,就别开我的批判会了。我可是守法公民啊,我们小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啊,就怕你们当官的不高兴了拿我们出气。”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裴大年马上举手说:“老弟,真正的老百姓是我啊! 这里厅长的厅长,处长的处长,吴总他们三位也是国有企业老总。老弟你呢? 好歹还是干部留职停薪。我可是工作单位都没有的人啊。最没地位的是我这种人。” 朱怀镜止住裴大年的话头,说:“贝老板,你别小看自己了。其实在座的要论级别,你最高。你不记去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有个小品? 村长上面是乡长,乡长上是县长,县长上面是省长,省长上面是总理。所以总理比村长只大四级。你私营企业老板可以说级别要多大就有多大。放在全市来说,你的顶头上司就是皮市长,所以市长只比你大一级。要是放在全国来说,你是直属总理的,所以你只比总理矮一级。” 顿时哄堂大笑。裴大年搔头挠耳的,脸有些微微发红,却没事似的自嘲道:“朱处长这是在笑话我了。” 方明远感觉到裴大年有些难堪,就正经说:“怀镜虽说的是玩笑话,这中间却包含着深层次的大道理。我们国有企业改革的方向,就是要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政企要分开。企业就是企业,不应讲究什么级别,也不应有什么主管部门。软件大王比尔·盖茨,你说他是什么级别? 可西方七国首脑会议得邀请他作为代表参加哩! 要说级别,这不相当于国家元首级了? ” 大家都说言之有理,都说政府办公厅的干部水平就是高。方明远谦虚道:“哪里哪里。要说这方面的理论水平,还是怀镜的高。他搞了多年经济研究,肚子里一套一套的。刚才随便一句玩笑,就揭示了深刻的理论问题。真是喜笑怒骂,皆成文章,快抵得上鲁迅先生了。” 朱怀镜就笑指着方明远说:“明远啊,我刚才并没有得罪你啊,你这么臭我! ” 王姨劝道:“好好,都不错,现在年轻人都不错。” 裴大年早没了窘态,接过王姨话头,说:“对对,都不错。皮市长赏识的,还有不中用的? 都是栋梁之材,前途无量啊。”他奉承的是朱方二位,眼睛却瞅着王姨。其他人便附和裴大年,都说皮市长最关心人,最重用有才干的人。话题便自然转到皮市长慧眼识才,知人善任上来了。 大家正左皮市长右皮市长,皮市长敲门回来了。呼啦啦一片全都起了身,笑着向皮市长道了辛苦。皮市长便一一同各位握了手,道着欢迎。 王姨却佯作生气的样子,说:“你说得好听,还欢迎哩! 我说你是假欢迎啊! 要不然干吗拖到这时才回来? 你是想躲过同志们吧? ” 大伙儿都被逗笑了。皮市长也玩笑道:“你们都见到了吧? 在外你们都听我的,回家我就得听她的。我的地位很低啊! 世界妇女组织干吗不到我家来开现场会呢? ” 这时电话响了,裴大年正好坐在电话旁边,就拿起电话,说请问找谁。可他听了一会就皱了眉头,转过脸疑惑说:“不像是电信局催电话费的,是个说外语的男人声音,没有一句中国话。”他说罢就准备放电话。 皮勇忙说:“别放电话,我来接。” 皮勇跑去一接,回头对他爸爸说:“是布朗先生,爸爸。” “你问他好。” 皮勇翻译过去,又回头说:“布朗先生说谢谢你和你们的政府对他们公司所给予的一切帮助,他代表他们公司表示感谢。他还特别感谢你对他个人的关照,他和他的家人对你表示由衷的感谢。” 皮市长说:“你告诉布朗先生,我们对他将继续加大对荆都的投资表示赞赏。我们对外商的政策不会变,如果说有变化的话,我们的政策只会越来越好。” 皮勇翻译过去之后,听了一会儿,说:“布朗先生说他的行期最后定下来了,准备20 号动身去北京,21 号从北京飞纽约。他专此告诉我们。” 皮勇接完电话,大家就有意拉到别的话题,谁也不好意思望裴大年一眼。裴大年知道自己刚才出了洋相,索性自我幽默起来,说:“唉,不学外语,还是不行啊。我是老把英语字母同波坡摸佛搞混了。我知道我常在公司出丑,可那些招聘来的大学生也不敢笑我。” 皮市长笑道:“小裴啊,莫说你啊! 我是学过英语的,现在也说不上一句整话。我知道我一说英语,肯定就像我们听日本人说‘你的,什么的干活。’” 皮市长从来都叫他小裴而不叫他小贝。也许在领导面前该赔还是得赔吧,他似乎忘记了忌讳,显得很高兴,说:“皮市长的水平谁不清楚? 您就是太谦虚了。” 谈笑间餐厅那边已摆好了饭菜,小马过来请大家就餐了。各位客气一番,按着尊卑讲究入了座。小马开了茅台,倒进一个玻璃壶里,再为各位一换斟上。皮市长举目一扫,随便问道:“都到了吧? ” “都到了。”方明远答道。 朱怀镜原来总以为柳秘书长会到的,却见皮市长并没有请他。这让朱怀镜心里更加熨帖,不禁暗自掂量自己在皮市长心目的位置。便想那五千块钱没有送给柳秘书长夫人,完全正确。即便柳秘书长真的对自己不错,也只能送他到处长这个位置。而这个使命早已完成了。他再要上个台阶,弄个副厅和厅级,关键就靠皮市长了。柳秘书长只要不在中间作梗就得了。所以他想,今后对柳秘书长的基本政策应该是:不得罪,多接近,少送礼。 皮市长今天很高兴,微笑着频频举杯敬酒。他先敬了严尚明,再敬几位老总。平时都是大家敬皮市长,今天却倒了过来。大家便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恭恭敬敬双手捧着杯子同皮市长碰杯,然后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皮市长却只是用嘴皮子沾沾酒杯,意思意思就算了。只有严尚明稍微平淡些,也许是他年长一些的缘故,并且是厅长。 皮市长红光满面,笑声朗朗。朱怀镜平时注意过,皮市长要么笑容满面,要么黑着脸。那笑脸黑脸之间没有过渡,才笑容可掬的,突然就冷若冰霜了,就像小孩子搭的积木,五颜六色的非常漂亮,可刚搭好就哗然倒下了。下级们就总在他的笑脸和黑脸之间提心吊胆,不知所措。朱怀镜算是同皮市长亲近的人,只把那张经常黑着的脸理解为一种应有的威严,也就不怎么恐惧。但朱怀镜毕竟想常见到皮市长的笑脸,只要一见到皮市长,他总是先不遗余力地笑着。可皮市长却常常是很严肃地板着脸。朱怀镜便很怀恋那天晚上在荆园看皮市长搓麻将的情景。那回皮市长脸上总是堆着笑容,尽管时而也皱皱眉头,但那也许是在思考。朱怀镜有时甚至独自想,领导们为什么总要黑着脸呢? 多笑一笑,自己高兴,别人也高兴,这至少有益健康啊!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给领导上课,在领导面前不能自作聪明,只要多说几个“是”就行了。今天皮市长这么高兴,简直让朱怀镜感动。 “小朱,敬你一杯啊! ”皮市长朝朱怀镜举起了杯子,目光里满是笑意。皮市长已敬了其他各位,只差朱怀镜和方明远没敬了。 哪有皮市长敬酒的道理? 朱怀镜不知是惶恐还是激动,几乎乱了方寸,忙说:“岂敢岂敢! 就算我敬您吧。” 皮市长笑着说:“谁敬谁并不重要,重要是各位尽兴。你只把这杯酒干了。” 朱怀镜照例双手捧着酒杯同皮市长轻轻一碰,一仰而尽。方明远机灵,不等皮市长开口,忙双手捧着酒杯站了起来,恭敬道:“皮市长,小方敬您一杯! ”皮市长笑了起来,说:“今天真是乱了规矩,平时都是小方救我的驾,替我同别人干杯。今天可好,向我开火了。”说罢就举杯喝酒。小方不敢让皮市长先干,匆匆说了两声得罪,抢在皮市长前面干了杯。 荆都风俗,大家只要一到酒桌上,斯文不了几下就痞话连天了。可这是在家里喝酒,况且大到市长,小到一般百姓,不是一个层次,大家也只好忌着口。可不能干喝酒不说话。今天是皮勇的喜事,少不了要说些祝贺和奉承的话。但说着说着,都来说皮市长的好了。 皮市长敬了大家一圈,像是骂人又像是玩笑,望着皮杰说:“你平时豪喝狂饮,今天就看看你的本事,把各位客人陪好! ” 皮杰涎着脸皮笑笑,又望望他妈妈,说:“好不公平! 今天是老弟的好事,让我陪酒,却还要训我。” 皮勇忙拱手说:“拜托老哥,我滴酒不沾啊! ” 皮杰便开始一一敬酒。当然先敬严尚明。严尚明说不胜酒力,只喝半杯。皮杰不依,说要干就干一杯。皮市长就板起脸骂皮杰不懂规矩。严尚明见这光景,只好说干满杯吧,不过今晚就这杯酒了。其他几位就不好说只喝半杯了,都同皮杰干了满杯。看来皮杰真的是海量,敬了一轮之后,就说三位大人和皮勇除外,其他几个年轻人也不说谁敬谁,平起喝下去,喝到有人不能喝了就算了。反正明天是星期六,大不了睡他一天。裴大年说:“这就不好说了,怎样才算不能喝了呢? ”皮杰说:“有人趴下去就算了。”皮市长对皮杰皱起了眉头,说:“你别把你在外面闹酒的那一套带到家里来。这样吧,依我的,酒要喝好,但不能醉人。还喝两瓶,总量包干。” 几个年轻人闹酒,严尚明同皮市长头碰头在说话。一会儿,皮市长招呼大家尽兴,就同严尚明进里面说话去了。严尚明好像有些拿厅长架子,也不同大家客气一句,只跟着皮市长进去了。王姨招呼一声,也进去了。皮勇当然不便离开,就干干巴巴坐在这里看着大家热闹。小马仍是站在一边酌酒。朱怀镜觉得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不太妥,就说:“时间不早了,酒也差不多了。客走主安,是不是喝杯团圆酒算了? ” 皮杰抬手在朱怀镜肩上重重拍了一板,说:“朱哥你不够意思,我俩可是头一次在一起喝酒啊! ”又玩笑道:“再说了,还喝两瓶酒,这可是老头子的指示啊! 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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