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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门-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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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
“您跟谁都别说,只能自己一个人儿去,走吧,家里有什么事儿我给您支应着。”
“出了什么事儿?”
“放心,什么事儿也没出,赶车的乌宝生,跟我们家有三十多年的交清了,绝对靠得住,您一到那儿就都知道了。”
“这打的是什么哑谜?”
“走吧,道儿不近,晚上还得赶回来。”
两人相跟走出大门,白文氏和乌宝生打了个招呼。这是一挂平板儿大车,车上搭了个席篷子。沈树七扶白文氏上了车。乌宝生抄起鞭杆儿,扭脸问:“您是白家的二奶奶?”
白文氏:“是,您是,乌大哥?”
乌宝生一笑:“就叫我老乌吧!”
“沈爷,您不去?”白文氏见沈树仁在一旁不动,问道。
“人家不叫我去。”沈树仁说着凑到乌宝生耳边嘱咐了几句。
白文氏莫名其妙。
“放心吧!”乌宝生跳上车,赶车而去。
去户县的路上。
大车在土路上小跑着。白文氏疑云重重地望着两旁。但见田野十分荒凉,土坡上一些稀稀落落的窑洞。
马车跑了一段儿路,白文氏憋不住疑惑,问道:“乌大哥,这是上哪儿?”
乌宝生没有回脸儿:“到俺家,十里堡!”
白文氏又问:“是个什么朋友要见我?”不料乌宝生却咕噜了几句她根本听不懂的陕西土话。
“这人是干什么的?”白文氏又问。乌宝生还是咕噜几句听不懂的地方话。
等到白文氏再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儿?”乌宝生就扬鞭打牲口,不清不楚地好像骂了几句什么。白文氏只好不说话了,叹了口气,望着两旁。
两旁窑洞多起来,坡上。坡下的庄稼已收完,露着矮矮的庄稼茬儿……
十里堡乌家前土坡。
马车停在坡下。下车后,白文氏跟着乌宝生往坡上走去。一条小弯路,通向坡腰人家,走没多远就到了。只见两个并排的窑洞前一个小院落,中间摆了一张小桌,十几个老乡正围着一位郎中看病。
乌宝生指着一个石墩儿让白文氏坐下。 乌宝生走向人群开始驱赶看病的人:“走吧!走吧!今天有事,不看病了,走吧,明日再来!”
人们纷纷走散。
白文氏坐在石墩上,几个乡下人围着她,好奇地看着。
郎中开完方子交给一个病人,抬起了头,是大爷白颖园。
白文氏突然一惊,以为看错了,不禁慢慢站起来,目不转睛凝视着颖园。
颖园饱经沧桑的脸上,充满感伤,看来忧患生活,已使他能抑制内心的激动。
颖园朝白文氏抬了抬手,便起身向窑洞走去。白文氏忙跟着走了过去,关上了门。
几个老乡议论着。
乌家窑洞。
进了窑洞,白文氏和颖园相对而立,直直地望着对方。良久,白文氏感慨地:“还活着?”
颖园:“活着。”
“活着就好。”
“你怎么到的这儿?”
“记得朱顺吗?”
“记得!”
“有一阵子詹王府闹得厉害,朱顺托人把我弄到这儿,以后再没见他。”
“我也找过他好几回,他也躲了。”
“亏了乌宝生,好人呐,待我像亲兄弟。”
乌家窑洞外小院。
乌宝生在赶几个老乡走,乌翠姑满头大汗地挑着水走上坡。
“有啥看的,走吧!一个城里看病的!”人们走向坡下。
“翠姑!快去做饭!”乌宝生对进院的乌翠姑招呼着。
乌家窑洞内。
白文氏和颖园坐到炕上叙家常。
白文氏:“老太太不行了,到了西安就一病不起。”
颖园:“孩子们呢?”
“景怡是大人了。”
“二十五了!”
“二十五。医术学得不错,挺上进的,正张罗着给他说亲。洋人一打进城,全逃出来了。”
“我那丫头呢?”
“玉芬?嫁到济南了,前俩月还回来一趟,京城一乱又回去了。”
颖园不说话了,两眼发直,不知在想什么。白文氏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颖园突然地:“我想见见孩子!”
白文氏一下子愣住了,十分为难地望着颖园,沉默半天,才坚决地:“不行!”
颖园忽然感到无比的委屈,嘴唇抖抖地说不出话。
白文氏仍十分坚决地:“不行!虽说孩子都懂事儿了,可万一露出去,一家大小都活不成!”
颖园的眼泪涌了上来,忙低下了头,自言自语道:“是这个理儿!不见不见吧,见什么孩子?……还不是那么回事儿,我是已经死了的人了。”
白文氏充满怜悯而又无奈:“别这么说,大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颖园擦着眼泪:“不说了,别再连累了孩子。”
白文氏伤心地望着,见颖园用袖口擦着眼泪,忙递过手绢儿,颖园接过,却放到了炕桌上。
白文氏忽然压低声音:“大哥,要不这样,下月初五是个大集,你到集上摆个草药摊儿什么的,我带几个孩子来赶集……可有一条儿,不能跟他们说话,更不能认他们!”
一直瞪大眼睛倾听的颖园振奋地:“行行,我看一眼就行,一眼就行。”
翠姑端着油灯进了门,将油灯放到炕桌上,颖园说道:“翠姑,叫二姨。”
翠姑:“二姨。”
白文氏:“多大了?”
“十七。”翠姑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颖园:“乡下人,见不得生人。”
白文氏:“挺俊的。”
颖园:“就是黑了点儿。”
翠姑端饭走进,将一箩贴饼干、一大碗咸菜、一盆粥放到炕桌上,忙又跑了。
颖园拿起一个饼子递给白文氏,又拿碗盛粥。
白文氏疑问:“他们不来?”
颖园:“不来。有生人他们不上桌儿。我刚来的时候他们也不惯,现在是一家人了。”
白文氏举着饼子:“大哥,你天天就是这?”
颖园:“这不挺好的!”
白文氏看着粥和饼子,一下子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大哥,这些年不知道你的下落,也没法儿接济你,你受苦了。”
颖园:“哭什么?这不能算苦,苦的是离乡背井,见不着亲人呐!”
乌宝生端了一大碗酿皮子进来,放到炕桌上。白文氏忙低头擦眼泪。
乌宝生:“吃!”
颖园:“特意给你做的酿皮子,平时没有。”
白文氏:“乌大哥一起吃吧!”乌宝生也不答话,转身走去。
颖园:“别看他不说话,心眼儿可好了,在这儿过日子,清静,甭害怕有人算计你!”
白文氏:“大哥,搬回去吧,离京城近点儿,也好有个照应。”
颖园:“这些年我不知治好了多少病人,我一走,这四方的百姓找谁看病?是不是?!”
白文氏:“这也是积德的事,积德长寿。”
颖园:“长寿?我已经是死了的人了。”
西太后临时行宫。
沈树仁随太监走进戒备森严的宫门,来到接见大厅。一进厅,连西太后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便跪倒叩拜:“草民沈树仁,叩见老佛爷,老佛爷吉祥!”
慈禧太后坐在宝座上,旁边站着李总管。慈德见沈树仁趴在地上不动窝,便道:“起来吧!你的方子和药我吃了,几天的工夫就好了,没想到西安还有你这样的一位高手。”
沈树仁站在一边:“草民不过是一介腐儒,都是借了老佛爷的福气。”
慈德:“李总管,叫吏部拟个折子来,封沈树仁四品顶戴,等回銮的时候,跟我一块儿进京。”
李总管:“喳!”
沈树仁忙道:“老佛爷恩典,草民实不敢受,请老佛爷收回成命。”
慈禧不解地望着:“这是为什么?”
李总管:“这是老怫爷的恩典,快谢恩吧!”
沈树仁:“草民不敢贪天之功!”
慈禧:“那应该是谁的功?”
沈树仁:“上次所进之‘八宝’成药,乃‘白家老号’所进。”
慈禧:“是京城百草厅吗?”
沈树仁:“正是。启禀老佛爷,光绪十年百草厅由于误下甘草,以致杀身之祸,白家大爷问了轨监候,死在狱中,因此不敢再招摇出头听说老佛爷圣体欠安,偷偷献上了自制的‘八宝’,这实在是白家对老佛爷的一片孝心,望老佛爷恕草民欺君之罪。”
慈禧看着李总管:“白家的人在西安,李总管知道吗?”
李总管:“不知道。”
慈禧:“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去找过他们吗?”
李总管:“派去京城的人就一直没回来!”
慈禧:“这不是耽误事儿吗?白家都什么人在?”
沈树仁忐忑不安地:“白家长房长孙白景怡在。”
慈禧:“传白景怡!”
沈家跨院西屋。
白文氏大惊:“好模当样儿的传景怡进宫干什么?”
颖轩:“莫非进的‘八宝’出事儿了?”景怡在一旁沉着地一声不吭。
白文氏急了:“沈爷哪儿去了,啊?”
胡总管:“进宫以后就没出来!”
白文氏:“糟了!八成扣下了吧?当初就不该把药给他!”
胡总管:“快点儿吧!宫里来的人在外边儿等着呢!”
白文氏:“不行!不能叫景怡去白白的送死!”
景恰走了过来:“二婶儿,没关系的,已经这样了,我还是去吧!”
白文氏脱口而出:“万一出了事儿,怎么见你爸爸!”
颖轩一愣。景怡也懵了:“我爸爸?不是早死了么?”
白文氏忽然惊醒:“啊?是啊!……死了?啊死了!景怡!你快跑!”
颖轩:“这不是个办法,他跑了,这一大家子人跑得了吗?”
白文氏:“可要了命了,要不我跟你去!走!”
颖轩:“没这个规矩,连门儿都不叫你进!”
白文氏:“你就会在一边儿念丧,你倒想个办法呀!”
景怡劝道:“二婶儿,真没关系!要说这‘八宝’绝不会吃出毛病来,沈叔叔也不是庸医,他用药是心中有数的。”
颖轩:“景怡说得对,只要老佛爷病好了,他就不能把景怡怎么样!”
景怡:“二婶儿,我去吧!没事儿!”
白文氏:“我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了。”
仆人:“快走吧,别叫宫里的人等急了。”
白文氏:“没事儿就赶紧回来,好叫我放心!”
“知道了!”景怡答应着与仆人走出屋。
西太后临时接见官员的大厅。
景怡和沈树仁双双叩拜后,景怡:“白景怡叩见老佛爷!老佛爷吉祥!”
慈禧:“你是白颖园的长子?”
景怡:“是!”
慈禧:“多大了?”
景怡:“二十五。”
慈禧:“抬起头来,我看看你。”景怡抬起了头。
慈禧:“嗯。你爸爸给我请过脉,医术挺好的,只可惜——都十多年了,不提了。你们白家世世代代给宫里效力,到了你这儿还知道有这份儿孝心,也就不易,家里人都好?”
景琦:“托老佛爷的福,都好。”
慈禧:“李总管,传逾吏部,封白景怡四品项戴,回京以后进太医院,发给腰牌。”
李总管:“喳!”
慈禧:“沈树仁能够不贪功,不忘友,也属难得,也封四品顶戴!”
景怡和沈树仁叩头:“谢太后老佛爷恩典!”
沈家前正院客厅。夜。
沈树仁、沈妻、颖轩、白文氏、景怡、景泗、景陆、景双、景武、胡总管,还有沈树仁的两个儿子,分成两桌在庆贺吃酒。
白文氏:“景怡,快给你沈叔叔敬酒!今天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景怡举杯:“沈叔叔,给您道喜。”
沈树仁举杯:“同喜!二十五岁的四品项戴,前途无量,二奶奶,白家又要发达起来了。”
白文氏:“还发达呐,瞧瞧这个乱世,什么时候算一站?”
沈树仁神秘地:“我可听说京城里边儿的和谈有点儿眉目了。”
景泗、景武等年轻人大叫:“该回京城了!”“什么时候能走啊?”
白文氏:“你看你看,都想家了!三奶奶听说了吧,三爷在北京挺好的。”
白方氏:“知道了。”
沈树仁:“最为难的是,洋人开了一个名单儿,要严办那些主战的王公大臣,听说詹府的王爷在名单儿之内。”
颖轩:“那要怎么处置?”
沈树仁:“不杀一批,洋人是不肯干休的。”
颖轩:“这太过分了吧?”
沈树仁:“人家占着北京城呢!打得过人家么?一天不答应,老佛爷一天甭想回北京!”
颖轩:“那老佛爷到底是主战的还是主和的?”
沈树仁:“王八蛋才知道她主战主和呢!”
颖轩:“那我可不知道啊!”众人大笑。
白文氏:“景怡!初五户县有个大集,我带你们去逛逛。”
是泗等都嚷着:“我去!”“我去!”
白文氏:“明儿就带景怡、景泗、景陆去!”
玉婷:“我不干,我也去!”
景怡:“叫玉婷去吧,我不去了,我看着奶奶!”
白文氏:“用不着,有你二叔看着就行了。”
王婷:“我不干。”
白文氏:“你找打?!吃饭!”玉婷一摔筷子:“不吃!”
颖轩:“你就带她去又怎么了?”
白文氏:“车上坐不下,你少管!”
初五天刚亮,白文氏就带上景怡、景泗、景陆,乘坐平板马车,奔赴户县了。
一路上,她心事重重,几个年轻人却大谈西安的各种见闻,从名胜古迹,杨贵妃住在哪里,到羊肉泡馍有多少种。说得口干舌燥时,已见到了户县大集就在不远处。
户县集市。
各种摊贩挤得满满的,吃的、使的、玩的,琳琅满目。
白文氏带着景怡等缓缓走来。三个年轻人东张西望,不时停下来说话,白文氏走到了前面,不时回头叫:“跟上,别走散了!”回过头只仔细寻找着。
两旁的摊贩吆喝着招徕顾客。白文氏专瞅着看摊的,果然很快发现了颖园。
颖园摆了一个草药摊儿,正蹲在那儿注视着白文氏走过来。他身后不远,小板凳上坐着乌宝生。
白文氏点了点头,颖园也点了点头。她紧走两步到摊儿前:“来了!”颖园忙向后看,只见三个青年人正在分刚买的一堆火星柿子。
“景怡!你们都过来!”白文氏喊着招手。景怡等都快步来到摊儿前。
“景怡,看看这些药材,你认识么?”白文氏问。景怡、景陆蹲下看药,景泗站着吃柿子,又塞给景怡、景陆、白文氏一人一个。
白文氏:“给这位先生一个。”景泗递过柿子给颖园。
“多谢了少爷!”颖园有些颤抖地接过柿子,两眼凝视着景泗。
景怡指着药材:“当归、白芍、黄芪、甘草、杭菊……”颖园傻看着。
由文氏:“老人家,家里都有什么人呐?”
颖园:“三儿一女。”
“不小了吧?”
“老大二十五!”
“跟我们这大小子一边儿大。”白文氏说话时,景怡仍低头研究着药材。
景泗:“二婶儿,我去那边看看。”
白文氏:“老四,等会儿一块儿走。”
景陆也站了起来:“我也去,在那边儿等着还不行。”景泗、景陆走了,只景怡还在看药材。
颖园:“少爷也懂医术?”
景怡:“学了几年,还差得远呢!”
白文氏:“告诉您吧!他刚进了宫,老佛爷封了他四品项戴!”
景怡:“二婶儿,您说这个干什么呀?”
颖园惊讶地:“恭喜少爷了!”
景怡:“有什么可喜的,给老佛爷进的药是我爸爸生前自制的。我爸要活着,这四品顶戴应该是他老人家的。”说罢,他起身追景泗去了。
颖园激动不已地望着,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白文氏忙低声喝道:“别哭别哭!让孩子们看见!”
颖园赶快低下头:“二奶奶,我谢谢你,总算见着了,几个孩子交给你了。有个事儿个儿咱们得说定了,乌家的翠姑昨儿你也看见了,虽说是个乡下丫头,可模样秉性都不错,我跟乌家说定了,把翠姑许配给景怡。什么时候你回京,就把她带上,海枯石烂不得翻悔!我就拜托你了。”
白文氏颇为感动:“放心吧,这个媳妇我会另眼看待。”
颖园接着道:“乌家有恩于我,我涌泉相报也报不了万一,妈那儿,我也不能尽孝,有什么事儿你多叫景怡担待着……”
年画摊前,三个年轻人等得不耐烦了。景泗道:“二婶儿跟那卖药老头儿说什么呢?没完没了的?”
景怡:“好像认识他!”
景陆:“一个卖草药的老头儿,二婶儿怎么会认识!”
景泗大叫:“二婶儿,快点儿!走了啊!”
颖园低声:“行了,走吧!都看见了,死也闭眼了。”
白文氏站起身:“多保重吧,大哥!”
颖园依依不舍地望着白文氏消失在人群中,他只觉得一切越来越模糊了,刹那间老泪纵横……
北京百草厅。
西安方面情况,景琦一无所知;留在京城,百草厅成了他三天两头必去的地方。
每次进门,他都要看看那高悬的“百草厅白家老号”
牌匾,眼前就会浮现当年与母亲摘匾、挂匾的情景……
百草厅门口墙上写着英文:此处有酒。从里面传出日本兵唱歌和喊叫的声音。
百草厅前堂。
六七个日本兵站成一圈儿,绕着圈儿地边走边跳,手里拿着酒瓶子、秤杆、秤盘、箩筐敲击着,有几个已喝得醉醺醺。靠墙支起了炭炉,上面架着铁算子,颖宇边和大眼贼、一个日本兵烤着羊肉,边问:“你亲眼看见的?”
大眼贼:“当然!我只听说是花园子。”
颖宇:“这就不对了……”
田木一个人靠墙坐着,闷闷不乐地看着手中的一张照片。
柜台边,景琦和赵五爷趴在台上聊天。景琦手中拿了一瓶酒不时喝两口。赵五爷愁眉苦脸:“喝了有上万瓶酒了,东家回来我怎么交代?”一边说一边拿起毛笔在账本上记账。
景琦:“这能赖您么?!只要守住了老铺,您就是头等大功。”
赵五爷:“功不功的,反正我这儿都有账。你看见门口写的英文了么?”
景琦:“看见了!写的什么?”
赵五爷:“此处有酒‘!咱们这儿成酒馆儿了?还不许关门上板儿!”
“当什么也别当亡国奴!让人家骑脖梗子上拉屎,还得赔笑脸,长这么大没这么窝囊过!”
“快了!和谈一成,他们总该走了吧!”
“妈的!什么时候咱们打到日本去,我非把他们弄个底地朝天!”
田木拿着照片走过来,一手搂住景琦肩膀,一手将照片举到他面前:“你看!我的妻。儿子,两岁,田木青一。”
照片上, 是田木与抱着儿子的妻子的合影。 景琦把田木的手推了下去,说:“想家了?还不赶紧滚回去!”
田木:“滚回去?是!我想滚回去,我想家了。白景琦,我们是好朋友。”
景琦:“好朋友?为什么要打仗?”
田木:“打仗不好!我讨厌打仗!我喝了你很多酒,你以后到日本来,我请你喝酒!”
“我一定去!”景琦伸手搂住了田木的肩,用京剧念白道:“田木!你看那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田木:“你说的是什么?”
景琦:“戏词儿,《挑滑车》!”一个日本兵边跳着边从柜台上抄起一瓶酒,又跳着喝着走了。景琦厌恶地看着,顺手拿起墨汁儿倒在自己没喝完的半瓶酒里。
炭火炉进,颖宇和大眼贼还在小声嘀咕什么,临走说道:“大眼儿贼,这事儿跟谁也别说,我先去看看,等着我!”说罢离去。
一小个子日本兵手舞足蹈地跳,走过景琦身边,是价把装墨汁儿的酒瓶子塞到他手中,他边喝边跳地走了。
几个日本兵仍声嘶力竭唱着,乱扭着,小个儿日本兵边喝边舞,弄了一嘴的黑墨汁儿。几个日本兵发现了,指着他的脸大声惊呼。
小个儿日本兵莫名其妙,擦了一下嘴,弄得满脸是黑,日本兵们大笑,田木也大笑。景琦冷冷地看着,赵五爷紧张了。
小个儿日本兵将酒瓶狠狠摔到地上。日本兵哄闹……
景琦走出:“你看那面黑洞洞……”
白宅花园子。
远处传来枪声。 景琦匆匆来到地窖口, 见地窖门大开着,惊慌之极,大叫着“春儿——”冲过去。
地窖内空空无人,只油灯点着。
景琦惊慌回身大叫着:“黄春儿——春儿——”,奔到地窖外四寻,但见蒿草遍地,一片荒凉无人应。景搞慌了,拔出了刀,刚要跑,忽然听到黄春的笑声。景琦回头一看,从蒿草晃动处,传出笑声,登时明白了,喊:“春儿!出来!”
黄春笑着扒开蒿草走出,十分开心。
景琦:“有这么闹着玩儿的么?啊?!再这样,我可真急了!”
黄春走到景琦前:“怕你闷得慌!”
景琦:“快进去!”
黄春:“憋死我了!”
景琦:“刚才你没听见枪响?!”果然又传来枪声,二人忙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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