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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把我当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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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以为一个机器人会六根清净的。”戈玲说:“没想到也是这么喜爱虚荣。”
  “社会空气呀。”李冬宝感慨。“这么高级的一个机器人都给腐蚀了。”
  牛大姐在一边沉思:“看来这思想工作是不能放松。本来以为她是个机器人,算了,结果连一般群众都不如。”
  “人家不是说了吗,就怕和咱们不同。”于德利提醒大家。“没人教她哪懂?”
  “为什么不跟好人学?”刘书友说。“我们这儿一屋子好人在以身作则她为什么视而不见?”
  “学坏容易学好难,咱们人不也老为这发愁。”李冬宝著急跺脚,只恨老刘脑子慢。
  “毛病出在南希身上,根子还在上边。”牛大姐拧著眉头说。“在她的设计师那里!指导思想就不对。我们缺什么?缺的是榜样,一个活著的雷峰什么的。他倒好,可丁可铆搞出这么个玩艺儿,跟咱们没两样。她跟我们看齐干嘛?我们怎么回事自己还不清爽?瞅著自个儿……”
  于德利接茬儿:“都别扭!就恨自己不争气,一身克服不了得毛病,拖累得国家都落后。”
  “那是你!”牛大姐厉声道,“我可是瞅著自个儿挺不错,心里怎么想的不管,表面上……”
  “比谁都咋唬得凶!”
  “哎,我说你怎么老接下茬儿?你是我肚里的蛔虫?”
  “你说你说。”于德利端著茶缸子离开。
  “心里怎么想的不管。大面上还是能做到对自己严格要求,服从大局。”牛大姐一脸正气。
  “人能做到这点就不错了。”于德利端著缸子又回来,对大伙儿说。
  “这是低标准!”牛大姐像和谁赌气似的。“按高标准,应该连想都不想,整个身子扑在工作上,没日没夜,不吃不睡,得肝癌为止!”
  “太对了。”于德利热烈赞同。“甭多了,有一千这号儿的,咱们少担多少责任?”
  “我同意。”李冬宝严肃地说,“如果我们人的觉悟一时还难达到,短期集训又很难培养出这样的干部,就应该运用高科技造出这么一批人来。”
  “哪怕关键部位从国外进口呢。”戈玲说。“为这种千秋大业花些外汇我认为值。”
  “我认为我们应该向那个OBM公司提出倡议。”老刘郑重其事地说:“机器人不能造的跟人一个水平,起码应该相当于留过苏的——南希这样的我们不欢迎。”
  “他们以为造的跟咱们没区别咱们就没意见了,岂知咱们要求高著呐。”牛大姐哼哼地说。
  “前程我们已经瞻望了,现在正视一下现实吧。”戈玲说。“那个南希怎么办?难道我们要继续容忍下去?”
  “退回OBM公司。”刘书友道。“回炉重造。”
  “不,这么处理太简单。”牛大姐说。“我是主张教育的,不管对什么人能挽救则挽救,争取一个大多数。”
  “我同意。”李冬宝说,“这孩子本质还是好的,刚来的时候多朴实。”
  “诸位,你们可想仔细了。”于德利说。“这改造人的工作可不像喘气那么轻松。”
  “世界上要没有困难,那要我们这些人干嘛?”牛大姐豪迈地说。“皇上都改造了,何况一个机器人!”
  那天晚上,南希是被公安局的警车送回来的,没戴手铐,据公安局的同志介绍,是在一个饭店的客房里抄来的,当时她正在用力抽一个款哥的耳光。
  “南希”牛大姐笑眯眯地拉南希到一边。“你来我们这儿已经时间不短了,一直没找时间跟你聊聊,你坐,你坐呀。”
  南希正擦著一半地,放心不下,对牛大姐说:“呆会儿,等我干完活,你要想聊我再陪你聊。”
  “不必,我不著急,你先坐下,聊完再干。”
  牛大姐坚持,南希也不好再拗,只得侧著身子坐下,朝牛大姐笑。
  “怎么样啊?来这儿之后有什么想法?工作还能适应吧?”牛大姐用手把南希鬓角耷拉下的一缕头发捋上去,态度既亲切又充满爱意。
  南希以为她是真对自己好呢,爽朗地说:“挺好,你们对我都挺好,来前我以为你们这号儿的不定多难缠呢。”
  “本来我应该多关心关心你的,瞎忙,没顾上,我该向你检讨的。”
  “为什么?您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我是说我对你关心不够,这使我感到内疚。”
  “我一定……非得让您关心——有这条规定?”
  “没有明文规定。”刘书友插话。“但在我们这儿人关心人已经蔚然成风——不这样倒怪了。”
  “哦,就是说我也该检讨的,因为我不关心你们——很有趣儿。”南希微笑。“你们不累吗?”
  “南希,我觉得你有时候就像个外国人。”牛大姐有几分不高兴。
  “是吗?外国人是什么人?跟你们不一样?”
  “简短截说吧。”牛大姐不耐烦了。“你觉得你来这儿之后表现如何?给自己打个分。”
  “你们这儿的风俗是不是自己必须糟踏自己?”
  “胡说。”一旁竖耳朵听著的李冬宝忍不住乐了,“我们那叫自我批评。”
  “那我要说自己好是不是就和这风俗冲突了?”
  “实事求是。”牛大姐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既不要浮夸也不要掩饰,这才是我们的风俗!”
  “我觉得吧,自己到编辑部后,基本上能完成领导交给的工作,表现一般,但也没犯什么过失,自己还是能够严格要求自己的——实事求是吧?”
  “我承认,你工作还是不错的。”牛大姐脸沉下来,“其它方面呢?都做得很好吗?”
  “其它方面也做得不错,尊敬老同志,和年轻同志交往也保持分寸不搞哥们义气。”南希十分沉著。“也就做到这份儿上可以了。”
  “你是有意回避主要问题。”
  “没有,我的全部问题都在这儿了。是不是您还记那次看稿的仇呢?那个工作超出我能力范围。”
  牛大姐冷笑:“都说机器人单纯,我看你其实狡猾得很,你和人像就像在这儿了——你自己不愿意说,我就替你说。你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了?”
  “有钱人。”南希诚实地回答。“我都是在下班之后去找的他们。”
  “都是男人吧?”
  “对呀。我正想问你一个奇怪的现象,为什么有钱的女人不多?”
  牛大姐发作:“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涂脂抹粉,奇装异服,还烫了头,像什么?”
  “这个样子不是人喜欢吗?所有见到我的人都看我。”
  “什么人喜欢?那都是些什么人——流氓!”
  “毛主席保证我不认识姓刘的——除了他。”南希指刘书友。
  “你这项链谁给你买的?”牛大姐拽出南希脖子上的金项链掂掂,“呵,二两多呢。”
  “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为什么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送他什么了?”
  “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送我?你要没出卖给他什么,他为何平白无故送你这个——你就从实招来吧!”
  “我陪他吃饭,他就送了我这个。”
  “不可能!你别骗我了。那有这样的好事?饶著蹭了饭还得礼物,我不是三岁小孩!”
  “为什么我说的话她不信?”南希困惑地问别人:“她比我还了解当时的情况吗?”
  “她是凭阅历、凭经验。”李冬宝说。“很多事情自有其发展规律。”
  “我很同情你。”南希对牛大姐说,“你大概一辈子得到的任何东西都是付出代价换来的。”
  “你这叫道德败坏还臭美呢?”牛大姐叫。
  “这是一句不好的话对吗?”南希又问别人。
  于德利深深地点了下头。
  戈玲同情地望著南希说:“女人要叫人扣上这么顶帽子就完了。”
  “都怕?”
  “都怕。”戈玲点点头。
  “为什么?”
  “耻辱啊。”
  “可我一点不觉得耻辱,任她那么一说,我还是我。”
  “可见你恬不知耻!”牛大姐吼道。“每个女孩子都知道自重。”
  “你让人这么说过吗?”南希依旧看著戈玲问。
  “没有。”戈玲回答。“可我从小就知道,只有品行端正才能受人尊敬,否则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在学校里我受到教育,应该怎么做人。”
  “就是说是别人告诉你的而你自己只是按著人家说的去做。”
  “不那样我会嫁不出去的。”
  “噢,我懂了,像我这样不打算嫁给谁的是不是就可以不遵守这条规定——又是约定俗成吧?”
  “南希。”李冬宝插话。“你得明白,这大概你的设计师没教你,我们人是有许多规范或如你所说的风俗,男人要有男人的气质,女人要有女人的德行。勇敢、正直、贤慧、贞洁,凡符合这些条件的便受到我们的推崇。我们并不是随随便便地活著的,像树那样自然生长。你既来到我们中间,便要接受约束。”
  “你们这不是跟自个过不去吗?”
  “南希,你不是装傻充愣吧?”刘书友火了,“连幼儿园的小朋友也知道要向谁学习,知道听话是好孩子不听话是坏孩子——大人说的全是对的。”
  “我真不是装傻,真是不明白。”南希也十分苦恼。“出厂前还再三问过设计师,有什么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别让我到社会上犯错误,设计师只告诉我:一不能杀人二不能偷东西三不能顶撞上司,别的什么也没说。哪知道还有个叫道德的东西不能败坏?”
  “你的设计师是美国人吧?”
  “中国人,他爸爸还是高干呢。这人真差劲,这么重要的事不告诉我,成心让我现眼——你们说他会不知道有道德吗?”
  “不可能不可能。”众人一致摇头。“是中国人就没不知道的,越没道德的人还越讲究。”
  “那就是成心?”
  “成心!”众人一口咬定。“是何居心?”
  “这可没发教育了。”于德利对牛大姐摊开双手。“南希根本不知道人间有羞耻二字。”
  “是啊,”牛大姐也愁眉不展,“没了羞耻,什么大道理也听不进去了。”
  “看来这个教育啊还真得从娃娃抓起。”刘书友感慨万千。“总说学校学不到什么东西,哪怕毕业还是文盲,认识了羞耻二字也是收获啊!”
  “南希,你真觉得现在这样好吗?”牛大姐问。
  “我真觉得现在这么混挺好,牛老师。”南希诚恳地说。“不招谁不惹谁每天绑个大款吃喝玩乐,真比我刚来那几天过得充实——那些天我真空虚干完活就犯愣。”
  南希转向戈玲:“你说呢戈老师。咱们女人图什么?又不想开天辟地,治国安邦,图的不就是个舒服吗?趁年轻的时候不玩老了想玩没人跟你玩了。”
  “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戈玲说完,被自己吓一跳,“我这话没说啊。不对南希,女人也要干事业,要有独立人格,不能依赖男人,吃喝玩乐那是旧社会。”
  “说得好!”众人喝彩。“南希啊,你学不来别人,就学戈玲吧。”
  “别别,南希你千万别学我。”戈玲赶忙摇手。“我也看出来了,我将来没什么好果子。”
  “这倒叫我难了。”南希说,“身边现成的还不能学。”
  “南希啊,你闷得慌不能看看书吗?”李冬宝说。
  “南希啊,你没事干不能到街上给过往群众修修自行车吗?”于德利说。
  “南希啊,”刘书友说,“你要真一个人无聊,找个人结婚算了,那怕找个情人,也别一天三换看著闹得慌。”
  “李老师啊,我看书也是瞎看,真要让我记住书不如找个软盘输进去,只是认字一点不感动。”
  “于老师啊,我不成帮结伙地打著旗扛著录音机一个人到街上修自行车,工商管理局的也要把我撵啊。”
  “刘老师啊,我想结婚街道倒也批呀?就算只找一个情人也得等我爱上了呀!”
  “那你说,你还老样子啦?”牛大姐听著不禁来气。“牛老师啊,我这样除了碍著道德了也没碍著你呀。道德沦丧是一回事,从来不知道德是何物又是一回事。我不觉得寒碜,你也别替我不好意思。”
  “你觉得快乐?”
  “我觉得快乐!”
  “由她去吧。”大家也劝牛大姐。“多了她一个,还少了个良家妇女落入魔掌呢。”
  牛大姐不由叹道:“那你就好自为知吧南希,别弄一身病回来。”
  “哎哎。”南希答应得倒干脆,暗自窃笑。“虽然你不知耻,可我们这儿要脸面。往后进出偷著摸著点,还要注意影响,我们这儿毕竟是个文化单位。”
  话说到了,牛大姐也心安了,拿起饭盒一个健步窜出去,到食堂打南煎丸子去了。
  自此,南希照常妖妖冶冶地去赴各种约会,今天一帮京式大款,明天一群广式钱柜,隔三差五还有白人黑人夹著两腋狐臭一身香气来找她。大家都习以为常,有时要买洋货还悄悄找她换点美元什么的。
  这个老陈不明究里,还赞赏地对大家说:“这个南希倒是块搞公关的料。”
  倒是李冬宝这种看似豁达的年轻人有时看到南希招摇过市,偶尔愤愤不平:
  “他妈的一个机器人,活得比真人还有滋味儿。”
  “那叫生活吗?”戈玲反驳他,“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你说什么叫生活?”李冬宝质问她,“像你我这样?”
  戈玲一时无语,想起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又觉得夸口和虚妄。半日才说:“如果你是机器人你是不是也打算像南希那样?”
  “那倒未必。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起什么样的生活才叫有意义,反正不会向现在这样这是肯定的。”
  那天黄昏,于德利去东郊体育场看足球比赛;刚下了无轨电车,便看到南希独自在马路上丢魂落魄地走著。
  她脸庞迎著光焰万丈的夕阳,眼中充满茫然和伤感,在金色的光辉中一步步向前走,那情景那姿容很是动人。
  于德利站在马路对面叫她,她置若罔闻,继续前行。于德利放弃呼唤,掉头欲走,这时南希回头看见了他。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南希低头站在于德利面前,继而抬脸问:“你去哪儿?”
  “我去看足球赛。”
  于德利抬手往不远处那座庞大的体育场指了一下,那儿的入口处已经聚满了嗡嗡营营成千上万的人。
  “我跟你去。”南希坚决地说。
  “怎么,你今天走单了?”于德利开句玩笑。
  南希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我和一些朋友吃了一半饭,突然觉得没意思,突然觉得那些饭菜的味儿恶心,就跑了出来。可我从来没来过这一带,不认识路,回不去了。”
  “你可以叫个出租车。”
  “我没钱。”南希坦然道。
  于德利笑了一下,带她到体育场入口处,高价买了张球票,领她一同入场上了看台。
  “看过足球吗?”
  “没有。”南希和于德利肩挨肩坐在万人丛中,好奇地往铺著草坪的球场上看。
  两队小小的穿著不同颜色球衣的运动员挟著球入场了,随著裁判员的一声哨响,球赛开始了。
  顷刻间,看台上似风掀波涌,人群开始躁动、兴奋,发出巨大喧嚣。
  一方球队带球攻入令一方的禁区,看台上的观众发出山呼海啸般地吼叫。
  球被对方截下,战线迅速向令一方的半场。看台上很多观众站起来,跺著脚大声助威。于德利也站起来,伸著脖子盯著看,忘我地跟著周围的人一起欢呼、呐喊,毫不理会警察的干涉。
  他无意中一瞥,看到南希坐在壁立的人脚下,神色冷漠,对周围人的狂热毫无所动。
  这球进攻无效后,于德利坐回到南希身边问:“你觉得不好看?”
  “我觉得跟我没关系。”南希回答。
  “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我觉得什么都没意思。”
  “哦,这倒很像你这年龄人说的话。”
  于德利又站起来,全神贯注观看下一球的处理。
  “你著急回家吗?”
  足球赛散场后,他们走在体育场外人群熙攘的街道上,南希问。
  “不著急。”于德利看看腕上的手表,“才九点多。”
  “那你陪我走走吧,我还不想一个人回到屋里。”
  “你看上去情绪不高嘛。”
  “噢,就因为我是机器人,就不能有情绪了?”
  “我原来是这么想的,机器人要情绪干嘛?聪明才智都用在提高效能上。”
  “你干嘛总强调我是个机器人?总注意我们的不同?你看我和周围别的姑娘能区分开吗?为什么不能把我就当个人对待?”
  “南希呀南希,你的麻烦也正在这里,你太像人了,我真不知道那些聪明的科学家为什么要造你?当个纯粹的机器人多省心,有超乎人的技能而无人的欲望。”
  “是啊,那样你们就可以不管我们是怎么想的,只管使用我们。”
  “宝贝,你以为有想法是好事哪!我就恨我自己想法太多,以致不能平静地生活。”
  “那么,哪种更算是人呢,纯粹的机器人还是爹妈父母养的?”南希微笑,看著于德利。
  “南希。”于德利停住脚。“你不是科学家造出来专为和我们人类开玩笑的吧?”
  于德利向前走去,边走边嘟哝:“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了解我们国家的科技水平。”
  南希跟上他“我让你吃惊了?”
  “岂只是吃惊,我常常一身一身出冷汗——每当看见你!”
  “其实我这也不全是天生的,有些也是后天自己琢磨的。”
  “你在机器人里也算是聪明的吧?”
  “你呢?”南希反问:“你在人里算优秀的吗?”
  “不算,算我就不在这儿了。”
  “我觉得你是,要不怎么我会越来越想著你?”
  于德利站住,看南希,南希目光如炬。
  “小鬼,跟我调皮。”于德利笑著用手指刮了一下南希鼻子,鼻尖冰凉。
  “我说的是真的。”南希态度极为认真。
  于德利心头一悸:“南希,机器人可不兴跟人开这种玩笑。”随之脑门上出了一层汗。“你这不是拿我开涮吗?”
  “我不漂亮吗?我不动人吗?你为什么吓得直哆嗦?就因为我是个机器人?还是个作风不好的机器人?如果我不是……站住!”南希低声叫:“你要跑,我就喊人抓流氓!”
  于德利像被钉在原地,片刻,强笑著转身迎上来。“我不害怕,我也没想跑,我很荣幸。可是,可是,我是个有家室的人。”
  他终于找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完便站在那儿傻呵呵地笑:“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偏见、傲慢,种族歧视!”南希冲他喊。
  于德利依旧笑嘻嘻的。
  南希走上前盯著于德利说:“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编辑部的同志们都看出南希迷恋上于德利了。她不再外出,有电话也不接,每日干完粗活就在于德利对面窗根儿下坐著,一边晒太阳的同时遥遥地一眼一眼瞟于德利,含情脉脉,意味深长,常把于德利盯得整整一天不敢抬头,后来德利得了颈椎骨增生,每日酸疼不已。
  为了博得德利的欢心,南希洗尽铅华,更去罗裙,淡妆素裹,常拿曜涟莲花自拟,时不时还拿本汪国真诗集作灵慧隽永状。
  其状愈发露骨,此景日甚骇人,每每使人汗毛倒竖,局促不宁,整个办公室的观者都为之难堪呢。
  德利总不接招儿,南希不免心生怨嗔,丢来的飞眼也渐渐充满委屈。
  一日,大家下班先散,于德利只为一个电话慢走了一步,便被南希封在门口:
  “你干么总不理我?”
  “没有,我眼神不好,恐怕得配副镜子了。”
  “你恨不得配副墨镜吧?”
  “真没不理你,南希。其实我这人傲著呢,这就已经算理你了。”
  “那你今天不许回家,留下陪我,你没瞧人家多孤独。”
  “南希南希,咱们别弄这事好不好?我这岁数,哪经得住你这么看,告诉你我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是想我想得吗?”
  “你饶我这一遭,好吗?求你了。我一辈子道貌岸然树叶掉了怕砸著头,今儿你掉下来——难道我就过不去这一关?”
  于德利左冲,南希左堵;右闯,南希右拦,左冲右突,不得门而出,退回屋内,大步踱圈,气极而喝:
  “牛不喝水强按头吗?”
  南希闻言凄恻,哀哀地望著于德利:“我爱你,又有什么错呢?”
  “可你是带著什么宗旨来到人间的呢?你不思造福人类,反倒把自己混同于普通老百姓,于一俗子发生恋情,钧座敢是忘了来历?”于德利作醍醐灌顶一喝。
  “七情六欲人皆有之,妾安敢免俗?”南希振振有词,“神农尝百草,情爱乃社会安定团结要素之一,古来将相在何方?唯有情者留其名。察月下社会歌舞升平,文恬武嬉,骄生惰、惰生奢,奢生淫,小女子虽肩负重望,也只得流于一般——我不来怨你,你反倒将些大道理说给谁听呢?”
  一席话说得德利哑口无言,咂吮半日,方道:“这么说来,你不守本分倒正确了?”
  南希凑上前来,一手搭在德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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