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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雪无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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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并未完全隐退,朦胧中,河西监狱高耸的狱墙和岗楼清晰可辨,一切似乎都如往常一样。然而,岗楼上武警战士自动步枪的保险已经打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监区,狱警们也比往日要多,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手提警具穿梭在一个个监号之间,出早工的犯人们已经被全部集中起来了,在狱警的严密监视下逐一验身。一个被判无期的重刑犯被一举拿下,他的头上有一道伤口,正往外渗着鲜血;又有两个重刑犯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也被狱警一一擒获,他们的身上也有几处新鲜的伤口……
  一个小时以前,黑夜曾孕育了一起罪恶的阴谋——
  那天年夜刚过。 监区里异常寂静。月色如银,洒下一地树影,除偶尔有夏虫“嘟嘟”的鸣叫外, 杳无人声。在供应站备值的民警邓昌贵正在沉睡,中忽然听到有人急切的叫门声,像是值班工人郭有:“老邓,快开门,快!”是仓库失火了?还是被盗了? 邓昌贵从郭有急切的叫门声中意识到可能有情况发生,忙翻身下床,穿着裤衩背心跑去把门打开,冷不防,闯进三个身穿警服的陌生人。
  这三个人是在押犯李勇、王石山和刘闯,他们关在同一个监号里,入监后一直抗拒改造,密谋脱逃。经过长时间“踩点”,趁今天出早工撬门溜进一个民警办公室,偷了三身警服,换上后打算蒙混出逃。不想,在第一道警戒线就被值班的民警拦住了,向他们要证件。“咳,我们不是一大队的吗?谁还整天把证件揣在兜里?”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 李勇掏出一支烟点燃,又递了一支给值班民警,“刚下班。都在一个锅里搅勺子,何必这么较真儿!”值班民警接过烟,却避开了李勇伸过来的冒着火苗的打火机, 说:“既然都在一个锅里搅勺子,你就应该知道监狱的规定,没有证件,我不能放你们出去! ”李勇还要纠缠,刘闯怕他多说露馅,就接过话头说:“人家也是按规定办事。 得,咱们回去取证件。”说罢,三个人转身往回走。他们没有想到会碰了一鼻子灰,眼看东方已经开始泛白,一旦天亮,再想脱逃就比登天还难,不由得心焦气躁,如锅上的蚂蚁。他们沿着狱墙走了一段儿,想翻墙出逃的想法也破灭了,不用说那五米多高的狱墙陡峭如削,根本就攀不上去,即便攀上去了,几千瓦的电网也无法逾越。这时,他们转到了供应站的小院门口,探头往里一看,见院子里的绳子上晾有女人的衣服,三个罪犯一合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冲进小院,是男的就杀掉,是女的就留做人质,等天亮了再和警方讨价还价,说不定还有一线生路。于是,他们想欺骗值班的工人骗开邓昌贵的门,然后把值班工人打昏,进屋后再收拾邓昌贵。
  “你们是干什么的?”邓昌贵退后一步问。
  三个人并不搭话,王石山随手关上门,身子往后一靠,又牢牢把门顶住。李勇和刘闯嗖的一声拔出两把一尺长的扁铲,双双刺向邓昌贵的前胸。
  邓昌贵明白了,这是三名企图脱逃的罪犯。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邓昌贵伸手紧紧攥住刺过来的扁铲,谁知扁铲的顶端是锋利的刀刃,手一抓上,血立时淌了出来。
  “捅死他!捅死他!”
  李刘二犯紧握扁铲的把用劲拧动,邓昌贵的双手疼得钻心,黏糊糊的鲜血顺着手指缝往下滴,他渐渐感到臂力不支,扁铲不断拧动,捅破了他的肚子。
  就这样完了吗? 邓昌贵睁着喷火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胆怯,有的只是仇恨。他看上去是那么普通:一米六五的身高,一副憨厚的面孔,平时他总是乐呵呵的,当兵四年,摸爬滚打冲在前,是一个守纪律、功夫硬的好士兵;从警以来,兢兢业业,尽职尽责,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好民警。那一年,一批在广州作案的罪犯被遣送回东北原籍,要在天津停留换车,为确保安全,上级将看押任务交给了监狱防暴队。时任防暴队二班长的邓昌贵正在发高烧,领导上让他留守,他死活不肯,硬是挺着虚弱的身体在寒风中足足站了六个多小时,直到火车安全离站。此刻,赤手空拳对锋刀利刃,罪犯三个穷凶极恶,他孤身一人身薄力单,无论情势还是装备,他都处于绝对劣势,但他没有惊慌失措,头脑异常清晰。两军相逢勇者胜! 他明白,自己只要稍一松懈,就会被置于死地。
  邓昌贵双手仍死命攥住扁铲,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这样倒下,绝对不能!李刘二犯又猛力一刺,邓昌贵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拌,仰面倒地。由于他没有松手,那两个罪犯也被拽倒在地。其中一个挣扎着想站起来,被邓昌贵飞起一脚,正踢中他的小腹,那家伙“哎哟”一声被踹出去老远倒在地上。邓昌贵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跃而起,手持夺过来的扁铲向另一个倒在地上的罪犯捅去。这时,王石山扑过来了,从背后死死抱住他,李勇从地上爬起来,顺手从啤酒箱里抽出一瓶啤酒,抡圆了向邓昌贵的脑袋砸了下来,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邓昌贵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跪了下去,血水和啤酒顺着他的脑袋淌下,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竟奇迹般地又站了起来,抄起两瓶啤酒大吼着左右开弓抡了起来,一瓶啤酒正砸在李勇的头上,他“嗷”地叫了一声捂着脑袋蹲下身。
  三个罪犯傻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小个子警察竟这样顽强。进门之初,他们本来以为杀死他不过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不料想,他已经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面对着他,自己倒显得那么软弱、无力!
  “撤!”王石山转身跑出屋子。
  邓昌贵大叫着追了出来,他浑身是伤,满脸是血,在黎明的曙光中,仿佛是一座巍峨的铁塔,一块高耸的丰碑,他手中仍挥舞着啤酒瓶,呼啸生风,寒气逼人。王石山一看这阵势,知道只要他还剩一口气也甩不掉,便抄起院内的一把铁锹向邓昌贵头上砍来,邓昌贵一闪,铁锹砍在嘴上,牙被铲掉了,接着,头部、颈部、胸部又被砍伤多处;邓昌贵在混战中也抄起了一把铁锹,横着抡起来,使罪犯不得近身,但他毕竟负伤多处,失血太多,体力渐渐不支。这时,刘闯又抄起一个铁架子,朝邓昌贵的头上狠狠砸去,邓昌贵倒下去了,三个罪犯仓惶而逃,想溜回监号蒙混过关。邓昌贵恍惚中,看见罪犯逃出了院子,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举着铁锹追出两三步,再一次倒在地上……
  邓昌贵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经检查,他全身负伤二十七处,伤口最深处达七八厘米。望着守候在床头的战友,身上缠满绷带的邓昌贵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来。
  政委知道他的心思,忍住泪,轻轻拍拍他的手,说:
  “昌贵,放心吧,三个罪犯全抓住了。他们不会跑到社会上去危害群众了!”
  邓昌贵听了,点点头,长长吁出一口气。
  枪声,在繁华的街头响起
  河西监狱保卫科副科长窦立生值了一宿班,又处理了科里的一些日常事务,回到家,刚刚端起老伴热了几次的豆浆,腰间的寻呼机就响了:“速归,有紧急任务。”
  老伴有些不高兴:“这么干,不要命了?”
  窦立生赶紧喝了几口豆浆,又往嘴里塞了一根油条,边嚼边穿衣服。也难怪老伴心疼,自从监狱建立起监狱长、职能科室中层领导和专职巡逻队三级夜巡夜查制度以后,一年多来,无论酷暑严寒、风雪雨夜,他一直积极参加,偌大监区巡视一次,就需要一个小时,一夜七八次巡查,加起来要走七八十里路,五十多岁的人了,又有腰肌劳损和坐骨神经痛,一回到家,就像散了架一样。不过,监狱领导很体察他的劳累,他刚回到家,就打呼机呼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任务。
  一走进监狱长室,窦立生就认定自己的预感不错。监狱的主要领导全在,而且一向乐天的监狱长今天格外严肃,脸色阴沉着,仿佛正孕育着一场急风暴雨。见了窦立生也只是用眼神草草打了一个招呼,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情况:
  “老窦啊!闫新州脱逃了!”
  尽管窦立生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一听监狱长的话,还是不由得一愣。犯人脱逃,这在监狱算是重大事故,再说,闫新州何许人也? 一宗枪支贩卖案的主犯,带有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的“老大”,一旦流入社会,不知将带来何种严重后果!
  事情是这样的:因怀疑闫犯患有传染病,监狱医院医疗条件有限,便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决定送他到天津的传染病医院求治。今天早晨,由三名刚从警校毕业的青年狱警负责押解。走进诊室之前,三名青年狱警犯了第一个错误:他们违反规定把犯人的手铐打开了,因为闫犯苦苦请求,理由是如果戴着手铐,医生会不认真诊治;三名善良的警察真的以为闫犯的要求只是出于自尊心,他们万万也没有料到,这不过是他实施罪恶计划的关键一步。他们犯的第二个错误是在出诊室之后。好心的医生给了他们一瓶消毒药水,让他们出去之后洗洗手,以防感染了传染病。上警车之前,他们围在一起洗手。就在这时,闫犯撒腿就跑,而医院门口停着接应他的摩托车,那是闫犯利用亲属接见时,让家人预先安排好的,等狱警追出医院大门,闫犯已坐上摩托车的后座钻进了胡同。
  奇耻大辱!
  监狱领导颇为震怒,发誓一定要尽快将案犯捉拿归案,立即成立了追捕指挥部,由监狱局领导亲自挂帅,监狱长、政委坐镇指挥,紧急抽调精兵良将,会同公安局刑警队组成了追捕行动小组,窦立生则是追捕行动小组的重要成员。选择窦立生披挂上阵是有理由的,作为保卫科长,他主抓狱侦工作,面对狱内复杂的敌情犯情,刻苦钻研业务,破获了大量狱内案件,被誉为监狱大墙内的神鹰,曾多次立功受奖。
  听监狱长简单地介绍了案情, 面对领导期待的目光,窦立生斩钉截铁地说:“请放心吧,闫新州就是钻到石头缝里,我也要把他抓回来!”
  窦立生立即深入调查研究,很快绘出了一张闫犯的关系网,复印数十份给参加追捕的民警人手一份。
  这个关系网中有一个叫魏冬的人,与闫犯的关系最“铁”,闫犯脱逃后,魏冬也不知去向,据他快临产的老婆说,是和朋友到南边儿倒腾服装去了。窦立生和战友分析,认为他很有可能和闫犯在一起,于是加强了对他的监控力度。不久后的一天,通过技术手段截获了魏冬打给他老婆的一个电话,说老婆生产的时候,他要回家看看。窦立生及时向领导做了汇报,提议在他回家时抓捕他。多年的刑侦经验使窦立生有一种预感,追捕闫犯归案的突破口很可能会在魏冬的身上打开。那天,魏冬悄悄潜回天津,本打算住一晚上就走,没承想,半夜就被守候多日的警察从被窝里抓了出来。果然不出窦立生所料,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魏冬供出了闫新州正在郑州“避风”,而那天正是魏冬开着摩托车接应闫新州脱逃的。
  马上赴郑州追捕。
  此时,窦立生和战友们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回家。不光窦立生他们,监狱长和政委也一直守候在指挥部里,困了,就和衣而眠。司法局局长兼监狱局第一政委刘广炬和罗昭局长也每天询问情况,坐镇指挥,根据新的情况及时做出部署。
  监狱长和窦立生开玩笑:“老窦啊,给家里挂个电话吧!不然,弟妹说要到报纸上去登寻人启事了!”
  窦立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此次追捕的是一宗贩枪的主犯,奸诈狡猾,心狠手毒,而且身上很可能有枪,一旦交起手来,凶吉难卜,何必告诉老伴让她跟着担心呢?
  夜里三点,万籁俱寂,街上已空无一人,只有闪亮的街灯像是城市不眠的眼,注视着两辆挂着天津车牌的警车呼啸而去。
  临近中午,窦立生一行赶到郑州。一到市局,窦立生先让当地同行打开车库,把开来的警车藏好,才开始通报情况,请郑州市局派员协助擒拿逃犯。事后审迅闫犯时得知,窦立生的这一预防措施是非常有远见的,因为闫犯每天上下午各一次派人到市局院里看有无天津牌号的警车,他知道天津警方如果到郑州追捕他,肯定要先与郑州市局联系,一旦发现有天津警车,他就马上溜之大吉。悬之又悬的是,就在窦立生一行到达郑州市局半小时后,闫新州的表弟还在郑州市局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呢!
  在郑州同行的协助下,窦立生他们按照魏冬的指认,将闫新州藏匿的小屋控制起来,然后破门而入,但是晚了一步,闫新州已不见踪影。原来,魏冬潜回天津探望老婆后,狡猾的闫新州便转移了地点,他怕魏冬一旦落网,供出自己。
  线索断了,再审魏冬,闫新州在郑州有什么亲友,魏冬一脸茫然。大家心急如焚,难道又让这条泥鳅再次漏网不成? 窦立生略一沉吟,说,找房主,通过房主找线索。经郑州同行配合,他们通过房主找到了租房人——闫新州一个同伙的表弟,外号猾子。抓猾子倒没费什么周折,但让其供出闫新州新的藏匿地点,又费了不少气力,先动之以情,再晓之以理,又把他的家人找来配合政策攻心,猾子才领着已化了装的民警们来到了闫新州的又一个落脚处。
  那是居民区里一座六层的灰色楼房。据猾子交待,闫新州住在三一室。布控后,窦立生他们在楼道里转了转,没有动静,命令猾子按约定的方式敲门,也无人应答。怎么回事? 猾子说,闫新州肯定没走,他已经买好了第二天去云南方向的火车票,这个点儿,八成儿去吃饭了。窦立生看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这才想起,从凌晨三点到现在,除了在车上每个人吃了一个面包,喝了一瓶矿泉水外,自己和弟兄们还水米未沾呢!肚子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对不起,忍着点吧!窦立生和天津同行商量,留一部分人在这里“蹲守”,另一部分人到饭馆去查找。离这座居民楼不远,就有一个挺大的饭馆,据猾子交待,闫新州很爱吃这里的烧鳝段。
  兵分两路。窦立生他们开着一辆地方牌照的面包车来到饭馆外,正商量怎样去查找,忽然见有两个人用牙签剔着牙从饭馆里走出来,其中一个个子高的,穿一身黑色双排扣西装,穿一双铮亮的皮鞋,留一小平头,一双眼睛左右巡睃着,朦朦的暮色中,窦立生看他很像闫新州! 同来的刑警队长说,我下去,闫新州不认识我。他下了车,两人刚一碰面,刑警队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闫新州! 那高个儿像突然被上紧了发条一样噌的掉头就跑,有如奔兔。“站住!不站住就开枪了!”窦立生和民警们紧追不舍并鸣枪警告,闫犯仍狂奔不止,眼看着就要跑进楼区了,一旦跑入楼区,势必会给追捕造成极大困难,弄得不好,还会伤及无辜,民警们只得照闫犯开枪。闫犯显然是中弹了,他往起一跳,随后便如入了地一样找不着了。窦立生和战友们将这一带封锁起来,找了半天,仍不见闫犯踪影,正纳闷间,忽听停在路边的一辆桑塔纳轿车下隐约传来呻吟声。原来,闫犯中弹后就势一滚,钻到了路旁的轿车底下,因为右肩负了伤,忍不住才呻吟起来……
  正值华灯初上的时分。车灯、霓虹灯、街灯交相辉映,汇成了一片光的海洋,仿佛是为夜色披起了一件华丽的斗篷;初夏略带一丝凉意的晚风中,夹带着一股股食物烹炒的香味,轻轻拂过民警们的脸颊,更使他们感到饥肠辘辘。
  “什么味儿,像是红烧猪肉。”一个刑警抽抽鼻子。
  “你鼻子真灵!这一说倒勾出我的馋虫了。怎么着,窦科长,请弟兄们撮一顿吧?”
  窦立生笑一笑,没有说话。他想起了老伴做的红烧猪肉,文火炖上半天,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那叫香。在押解闫犯赴医院的途中,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一个多月了,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个天天为自己担惊受怕会烧一手好菜的老伴儿;任务完成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原来对家是那么的依恋。“太好了!太好了!”老伴在电话里听丈夫说是执行追捕逃犯的任务,并已经抓住了逃犯,高兴得连声叫好。她哪里想到,此时的丈夫正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撕碎了,抛向半空。
  那是窦立生写给家人的遗嘱。执行这样的任务,生死常常难以预料……
  尾声 咀嚼牢骚
  结束采访的那个晚上, 罗昭局长到我下榻的招待所看我。我说:“罗局长,谈谈你吧!”罗昭摆摆手,“还是好好写写我们的监狱警察吧!你还记得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曾问我,作为监狱局长,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当时我回答了你一点,就是要把犯人当人看;其实还有一点我没有说,那就是我们的民警太不容易了! 我当时没有说,是怕影响了你的客观与公正。现在你采访完了,你可以用自己的感受来做出评判了。”
  是的,几天的采访,我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好几次,我不得不停下手中的笔,抹去眼角的泪水,我逐渐理解了开始采访时监狱局宣传科任科长向我讲述的一件事:前不久,老局长刘海洲参加一个座谈会,谈及狱警的艰辛,这位从警三十六年的铮铮硬汉,话未出口已泪流满面。从当警察的那一天起,他就答应带妻子出去玩一次,可是直到他退休以后,才有条件履行自己的诺言。此时,夫妻俩的一头青丝已经变成了满头白发。
  他们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了,然而,他们的艰辛与委屈又为多少人所理解呢?
  “我们算嘛呀? 狱卒,二等公民。”或许是多喝了两口酒,那天采访完用餐时,陈光杰这样对我说:“犯人关进来,十年二十年总有个刑期,可是一当上监狱警察,就没黑天没白夜地呆在大墙里头,等于‘判’了个无期!”我在另一座监狱也听到过类似的牢骚, 而发牢骚的则是监狱的政治处主任:“您说,我们干的这叫嘛活儿呀,抬头是犯人,低头是犯人,夜里睡着了,梦里头也是犯人,整天价在犯人堆里混,操心受累不说,还悬呢!”而边吉臣的手上,至今还攥着好几万的药费单子无法报销,那是为女儿治病欠下的债务。 “犯人得了病,民警要跑前跑后为他挂号、取药,医药费全部由国家负担,想想自己呢!嗨,除了荣誉,什么也没有。”边吉臣对我这样说的时候,脸上显出一丝无奈,这位司法部系统的先进典型,至今还和妻女挤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那天,当我问及他的年龄时,其实只有三十六岁的三级警督摸摸自己已日渐稀疏的头发和脸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皱纹, 苦笑着自我解嘲:“你看我有四十多了吧?干我们这行的,显老!”
  是的,狱警就是这样一种职业,心理上的压力和体力上的超常付出,使他们比一般人要更多地透支生命。他们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默默奉献,平时很难体现出劳作的成果,因为一个犯人的转变与改造往往要假以时日,一旦出了问题,却无法逃避责任。任科长告诉我,因麻痹大意使闫新州脱逃的那三名青年狱警,差一点以“玩忽职守罪”被送上法庭。 现在,他们仍在停职反省,整天臊不搭的,为自己一时的过失而追悔和自责。“唉,当狱警是挣钱不多,责任不小!”
  类似的牢骚,我在采访过程中时有所闻。
  那天,任科长陪我去参观一所监狱的特别接见室。他问值班的民警,有特别接见的犯人吗? 民警说有。说着,去敲一间接待室的门。好一会儿,门开了,犯人和前来探视他的妻子红着脸站在我们面前。屋子里边,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被褥全部是新洗的,一客一换。值班民警说,瞧,犯人表现好了,还可以获准有三天和家属团聚的日子呢,当狱警的要是有了任务,个把月回不了一趟家不是常事吗?所以说,干什么也别干狱警!
  说归说,但他们珍惜身上的这身警服,头顶的那枚国徽。一旦正义与法律发出呼唤的时候,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依然会毫无保留地奉献出自己的汗与血乃至整个生命!
  狱警的牢骚,其实是一枚被岁月的忧欢浸泡与风干的橄榄,咀嚼着它,会引发我们多少绵长的感慨与思索啊!
  行文至此,正是天边泛白的冬日黎明。飘飘洒洒下了一夜的一场大雪悄然而住,搁笔临窗,路上还没有行人,但见裸雪无痕,茫茫苍苍,把个整座城市装扮得分外洁净、肃穆。我凝视良久,忽然觉得,狱警的心灵世界不是和这无痕的裸雪一样吗——纯净、真实,于萧瑟中孕育着憧憬,在冷峻里饱含着深情……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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