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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乱-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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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亡如何?”
  “密公不要担心,弟兄们虽然战败,伤亡却不到两成!”张亮怕李密过于操劳影响了伤势,将房彦藻推到一边,代替他汇报。
  “子明就会说瞎话。”李密虽然睡了很久,心智却一点也不糊涂,“被人攻了个出其不意,而我这个主将又生死未卜,咱们可能只伤亡这么点儿人么?扶我起来,我坐到桌边去看看战报!”
  “伤亡的确只有四千多。是程知节带着他的本部兵马稳住了阵脚。不信密公问问其他人,看大伙是不是和我说一样的话!”张亮不敢听从李密的乱命,退开半步,陪着笑脸安慰。
  李密的目光从众将领脸上一一扫过,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不再坚持要起身批阅公文,笑了笑,说道:“伤亡不大,士气却是大损。恐怕没有几个月修整,上不得战场了。子明扶我一把,我躺太久了,需要下床活动活动筋骨!”
  “哎!”张亮上前半步,伸手去抱李密的腰。刚要用力,衣服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扯住。“别动他,除非你们不想让他的伤痊愈!”赛扁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来过来,瞪着张亮等人,冷冷地喝道。
  “你!”张亮不敢违背,又将李密放了回去。本想在众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坚强的李密甚为失望,用手肘支撑着床榻,奋力抬背。连试了几次,左腿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而脸上和脖子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令人头晕目眩。
  “我伤得很重么?”李密有些急了,伸手扯住赛扁鹊的衣裳。他是练武之人,虽然此刻在病中,力气也非赛扁鹊这种普通人所能抵挡。瞬间将对方扯了个趔趄,紧接着“嗤”地一声,对方衣服也被他扯开了条大口子。
  “不重,没有内伤!不过你脾气越燥,伤口越难好!”赛扁鹊也上了火,一把将李密的手甩开,气哼哼地呵斥。
  “李某鲁莽了,大夫莫怪。子明,待会儿取两吊钱,赔了大夫的衣裳!”李密很快从失态中清醒,讪讪地笑了笑,道歉。
  “衣裳倒是小事。你伤若好得慢,这些豪杰们又要怪我混饭吃!”赛扁鹊用手抚了抚衣裳上的褶皱,冷笑着回答。
  “是弟兄们鲁莽,李某代大伙一道赔罪!”李密于床榻上再度拱手,“请大夫明言,我的伤到底有多严重。怎么我觉得一条腿没有力气,脸上也痒得难受?”
  “你的脸上全是擦伤,我给你敷了药,已经开始重新长肉了,再有半个月才能见风。将来可能会留一些疤,但男人么,脸上有些疤也无所谓。”赛扁鹊是个尽职的郎中,虽然恼恨李密等人无礼,还是好言安慰。“但左腿不大容易好,战马将腿骨压折了。今后可以骑马,但步行时也许得借助拐杖!”
  “是么?”李密的脸被布包着,所以无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在下已经尽了全力。你吉人天象,才能有这个效果。如果换做旁人,也许永远醒不来了!”郎中点点头,回应。
  “多谢。大夫先休息去吧。我不动便是了!”李密轻轻动了动头,吩咐。
  目送着赛扁鹊出门,他眼里始终带着笑。“去他娘的吉人天相!”同时,一个悲愤的声音于他心头狂喊。他是相信自己有天命的,否则,无法解释为何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每次他都能化险为夷。
  但这个天命让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一张脸,一条腿,对于一个时刻在意在自己形象的人来说,这简直比杀了他还叫人难受。
  “李仲坚!”片刻之后,李密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李仲坚在哪儿,他没有趁势攻上山来么?”
  “李仲坚和张须陀于原武会师,但他们没有趁机东进。而是留在了原武。据细作探明,他们停留的原因是由于李仲坚新纳了一个妾,需要请人吃喜酒。据说他的妾室为张须陀大人的义女。”张亮再次上前,低下头汇报。
  他自己也不相信这就是郡兵们没有趁势东进的缘由。无论张须陀还是李旭,都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缓急的莽夫。他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了稍纵即逝的战机。
  “李仲坚不是那种人!”与张亮想的一样,李密也不认为娶亲是郡兵们止步不前的原因所在。“子明,难道你也学会了捕风捉影了么?”
  听了李密的指责,张亮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尴尬。多年来,他一直负责李家与江湖朋友的联络,还从来没让家主失过望。“咱们在原武的眼线靠不近军营,而徐茂功安插在李仲坚身边的眼线又恰好断了。所以,所以才导致线报这样含糊!”
  “眼线断了,被发现了么?”李密吃了一惊,追问。
  “没有被发现,但在两军交战的第二天,他就被姓李的派去跟那个来过山寨的潘占阳一道出了塞。具体什么任务,他自己也不清楚!”张亮想了想,回答。
  “潘占阳,那个契丹人的管家?”李密皱着眉头,努力把几件事情联系到一处。以他的目光,当然看不到此刻塞外的风云变幻。因此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任何头绪,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
  “茂功呢,他怎么说?”
  “徐统领回山后便急着炼兵,趁着您昏睡,这厮居然要求各营裁撤老弱,把精锐都交出来统一整训。翟大当家不管他,大伙也拗他不过,所以正等着密公来主持公道!”房彦藻终于又得到一个说话机会,站在人群后,低声打小报告。
  运河畔一战后,瓦岗军原班兵马气焰大涨。其他外来各营已经无力与之相抗。一旦徐茂功将各营精锐抽调出来打乱重组,很多人就要丧失手中的权力。所以,大伙日夜盼着李密醒来。只有李密心机,才能压制住徐茂功的强势。
  但李密的表现却非常令众人失望。冲着房彦藻摇了摇头,他低声吩咐道:“传我的将令,在我卧病之时,军中大小事务全交给茂功。各营兵马去芜存精,由茂功重新整训。老弱一概发钱遣散,女人和孩子集中到老营安置!”
  “可徐茂功那天也打了大败仗!虽然没损失人,却狼狈逃回,连战旗和辎重都丢弃了!”众豪杰一听,立刻着了急,七嘴八舌地汇报。
  当日另一路兵马也是完败,从这一点讲,徐茂功才能一点不在李密之上。况且他为人过于严苛,在大伙眼里根本不是个称职的军师。
  “这就是茂功高于你我之处。他不是战败,是不想咱们瓦岗军分崩离析!”李密在病榻上轻轻摇头,点破。
  他不想让瓦岗军分崩离析!没人曾经预料到这个答案,刹那间,很多人无地自容。
  第二章 吴钩 (七 上)
  如果在李密所领兵马于运河畔惨败的同一天,负责牵制敌军的徐茂功却打了个大胜仗,或者是其完成任务后从容退回,毫发无损,外营诸统领还有与瓦岗军内营大着嗓门儿说话的勇气么?
  如果内营将士以此为理由,要求李密将兵权交出,并且要求前来依附的外营兵马从此唯内营的马首是瞻,群豪们肯低头么?
  如果双方因此僵持不下,甚至大打出手,最后结局是什么?
  不必问,谁都知道最后的答案。
  徐茂功以溃败的方式自辱,避免了内营诸将趁机逼宫。也同时避免了刚刚壮大起来的瓦岗军面临一次分裂。无论他最后求的是什么,这份心胸,外营众将无人能及。想到这,就连素来最看不起徐茂功的房彦藻都惭愧地低下了头,叹息道:“大伙平时都看不惯这姓徐的,谁料此人居然有如此胸怀!”
  “当日咱们能平安脱身,也多亏了内营将士!”牛进达亦叹了一声,在旁边附和。密公原来做事的方法未必行得通,虽然他凭着过人的号召力动辄聚众数万,但无论是在黎阳城外,还是在运河岸边,他都被旭子打了个落花流水。
  一方面,牛进达佩服自己当年的同伴实在英雄了得,另一方面,他心里也对李密的能力感到了一丝怀疑。此刻和他心思相同的不止是一个人,吴黑闼、张亮以及王伯当三人眼中也流露出了同样的神色。特别是王伯当,他所部兵马与瓦岗军内营很早之前就开始合作,充分了解当年那支看似兵微将寡的瓦岗军和现在这支拥有数十万弟兄的瓦岗军之间的差别。“密公说得没错,咱们的确应该重新整军。徐统领已经暗中让了大伙一步,咱们理应知恩图报。”
  “不光是知恩图报,这是公事,与私交无关!”躺在床上的李密用力摇头,眼神中痛苦中夹着绝决。生死之间走了个来回,他的心胸被无形间拓宽了许多。“第一,大敌当前,咱们瓦岗军闹不得分裂。第二,咱们原来那种领兵方式,过于儿戏。内营三千人,就能稳住阵脚。咱们两万余,却被人像羊一样赶。这已经证明了茂功当初的主张没有错!”
  “此番战败,皆因某大意轻敌!”李密顿了顿,又道,“所以,待伤好之后,某当亲往翟大当家处请罪,给枉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说道激动处,他双眼微红,一股清亮的泪从眼角淌出,润湿了腮边的白布。
  “密公切不可如此自责!”见李密说得坦诚,众将心里大为感动,连些许对其爱卖弄的不满都打消了,纷纷出言劝告。
  “此番战败,大伙皆有过失,责任不该密公一个人来担!”房彦藻最善于把握李密的心思,抢先带头劝阻。
  “是啊,大伙麾下的兵不堪用,实在怪不得密公!”王当仁、李公逸等也唯恐李密去职,山寨中缺了为自己说话的人,跟着表示愿意分担战败的责任。
  紧跟着,张亮、孟让、杨德方、郑德韬也纷纷上前,力劝李密不要离任。李密向张亮做了个手势,要求对方将自己上身抬起来,背后塞了两个枕头。然后斜坐着,用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诸位兄弟的好意,某心领了。然治军之道,重在赏罚分明。如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将来如何能服众?此番战败,让某深知自家才能不及。因此愿虚军师之位以待高贤。此意已决,大伙勿劝!”
  众人见李密脸上的表情不似在作假,心中更是紧张。七嘴八舌地苦劝他不要自暴自弃,李密就是不听。房彦藻无奈,只好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道:“密公想置我等于死地否?我等来聚瓦岗,全是因为密公。若密公辞军师之位,我等亦只好各自散了,免得将来求不得功名,反而成了刀下之鬼!”
  “是啊,若是密公执意不再主事,我等也只好回家去了!”孟让等人跟着搀和。
  “不可。我乃引咎辞职,让贤与人。与诸位无干,况且茂功才能的确远在我之上!”李密见大伙闹着要散伙,连连摆手。动作一大,他脸上的创伤又被抻动,直疼得呲牙咧嘴。
  “密公何等话来,徐统领故意战败自污,就是不想与密公争军师之位。密公若是执意请辞,不但冷弟兄们心冷,亦枉费了徐统领一番好意!”牛进达在一旁看了半天,最后也加入了挽留行列。
  “话虽如此,我等也不能让翟大当家难做!”李密却不过众人的盛情,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泽无莆不兴,莆无泽不长!密公莫非忘了当日卜者之语。况且翟大当家又不是没打过仗,岂会苛求这一时之成败?”王伯当接过话头,笑着开解。
  这两句批语是著名的算命先生贾雄当日替翟让占卜前程时得出的结论。翟让的姓氏与泽相近,而李密的封爵为莆山公,所以贾雄从卦像上算出,翟让这辈子如果想成就功业,必须依仗李密。同样,李密如果想得偿心中所愿,也离不开翟让。
  作为瓦岗军大当家得翟让之所以能非常信任地将兵权交给李密,除了敬畏对方的名气和那句李姓当代杨家的预言外,与这两句卦辞也不无干系。
  “好一句泽无莆不兴,密公,难道小小一败,便打掉了你的雄心壮志么?”没等李密再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问候。
  众人闻声扭头,看见翟让带着司马王儒信和内军统领徐茂功二人大笑着走了进来。“密公,我推荐的郎中可堪用否?”翟让与众人点头寒暄,一边问道,目光中不无得意之色。
  “多谢兄长觅得如此神医,将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此番恩德,无以为报。愿今后牵马执戈,任兄差遣!”李密知道肯定是赛扁鹊将自己的从昏睡中醒来的消息通知了翟让,挣扎着将身体坐直,拱手称谢。
  “什么差遣不差遣的,卜者不是说了么,咱们是一辆车上的两个轮子,离不开你,也少不了我!”翟让为人甚是豪爽,上前一把将李密搀扶住,笑着说道。“你只管尽心养伤,这些日子先让茂功替你操练士卒。等你伤好了,山寨中事还由你来做主!”
  外营众将先前还担心翟让因为一场战败就失去了对李密的信心,闻听对方如此说,暗自佩服对方气概了得。“也只有翟让这样的大当家,才容得下密公这种真豪雄!”吴黑闼暗中赞了一句,将目光看向牛进达。恰恰牛进达的双眼也转过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各自又匆匆把头转开去。
  “此番兵败,罪皆在我!”虽然翟让已经表示不会剥夺军权,李密依旧主动请罪。
  “别说了,谁还没打过败仗不成!”翟让将大手一挥,制止李密的继续表白。“我打过的败仗比你还多,若一败就降职,现在早就把自己降成小喽啰了。茂功早就跟我说了,是李仲坚那厮狡诈,加之官兵训练有素,器械优良。非你指挥不利之过。咱们兄弟吃了这一次亏,今后齐心协力,把场子找回来便是。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况且当下官军大兵压境,你若再撂了挑子,岂不是乱了军心?”
  “李密考虑不周,请大当家治罪!”听完翟让一番话,李密羞愧莫名,匍匐于病床上不敢抬头。
  “没罪,咱们这又不是杨广那厮的朝廷,还不准人家说话了。你躺好,别动了伤口。其他事情咱们等你伤好以后再商量!”翟让抱起李密,将其身体放平,又亲手加了一条薄单子在其身上,笑着叮嘱。
  大伙见李密和翟让依旧亲密无间,亦按照先前商议的结果,纷纷表示愿意将手中兵马交给徐茂功重新整训。徐茂功客套了几句,见众人的表情不似作伪,很高兴地答应了。
  “虽然咱们这回吃了个小亏,但是知道自身缺陷在哪里,也未必是件坏事!”看到一直纠缠不清的麻烦突然间被理顺,翟让非常高兴,捋着胡须说道。
  “我等当年是没遇到劲敌,难免妄自尊大。这回被李仲坚那厮打醒了,将来再不会犯同样的错!”李密侧过头来,笑着补充。
  “嗯!翟大当家居中坐镇。密公在外纵横捭合,徐统领在内调兵遣将,我等阵前厮杀,何愁官军不退!”王伯当、吴黑闼等人对这样的结果也非常满意,主动表示愿意听从徐茂功调遣。
  “对,徐统领以后尽管下令,哪个王八蛋敢不听招呼,咱们大伙一起揍他!”王当仁、李公逸等人陆续加入,笑着表明态度。
  “愿与诸君同心协力,共创瓦岗大业!”徐茂功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团团做了一个揖,大声回答。
  “我等驽钝,愿事茂功以师父之礼!”房彦藻长揖让相还。
  众豪杰相视大笑,顿时间觉得天高地阔,连吹过来的山风都带上了几分男儿之气。
  第二章 吴钩 (七 中)
  谁也没料到遭受到一场重击的瓦岗军反而因祸得福,在敌军的逼迫下,其内部几派势力快速放弃前嫌,达成整军协议。这种突如起来的团结景象甭说底层小喽啰看了无法理解,就连一些核心将领都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但是,当李密拄着拐杖出现在徐茂功身后时,大伙明白,该是敌人做梦的时候了。
  徐茂功用兵谨慎,却不擅长出奇制胜。李密用兵飘忽,细节处却总欠斟酌。二人能力刚好互补,彼此配合起来,则相辅相成。他们根据事先商定的协议,一边将各营兵马打散重整,一边凭借着瓦岗周围的地形与官军周旋。从夏末周旋到秋中,虽然败多胜少,但官军再也无法重现运河畔的辉煌。
  前来进剿的官军有两支,一支是张须陀和李旭所带领的齐郡地方兵马。另一支是来自洛阳的内府精锐。两支官军在人数上相差不多,但战斗力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多次交手后,瓦岗将领们很快就总结出一个经验。如果遭遇到以轻甲和横刀为主的官军,一定要谨慎。虽然他们的装备看上去与瓦岗军相差无几,其战斗力却决不可轻视。如果遭遇到衣甲光鲜,长槊如林的官军,恭喜你,今天被老天看中了。直接冲上去,肯定大有斩获。
  入秋后,因为形势所迫,张须陀不得不放弃一口将瓦岗军吃掉的念头。他以郡兵为主力,步步为营,挨个山头蚕食瓦岗军的领地。至于朝廷派来的那支“生力军”,则被其委派做侧应,负责对被打散的残匪进行围追堵截。
  瓦岗军在徐、李二人的带领下,果断放弃主寨,化整为零,不断于群山中转移阵地。张须陀如愿吃掉了几支行动缓慢的匪众,却始终都没与贼军主力接触上。而负责协从围堵瓦岗军的虎贲郎将刘长恭和御史萧怀静所部府兵则鸿运当头,每每正碰上瓦岗精锐。双方交战的结果千篇一律,府兵们因为种种“可以理解”的原因被敌军突破防线,然后“浴血奋战”将阵地重新夺回。只是他们当将包围圈再度封闭起来后,瓦岗军主力早已带着缴获来的辎重,押着俘虏,走向另一个山头了。
  如是几次,连程知节都开始感谢起朝廷的“关心”来。“要不说皇帝老儿心肠好呢,居然派了这样一帮熊包来拖张须陀的后腿。”他一手牵着从敌军手中抢得的高头大马,另一手举着先皇在世时由兵部器械司精心打造的长槊。寒光闪闪的槊锋上还挑着一件从俘虏将领身上扒下来的镀金掐丝荷叶甲。“再这样打半年,光萧大御史送的货就够咱们再扩建一个营的。体贴啊,真是体贴!”
  “不是陛下派我们来的!”走在程知节马前的俘虏模样长得虽然细嫩了些,却不愿意听贼人如此编排自己的主公,大声抗辩。
  “不是皇上派你们来的,难道别人还敢矫旨调兵不成?”谢映登在一旁听得有趣,笑着追问。
  对于被抓到的官员子弟,瓦岗军通常不予以诛杀。而是依照翟让定下的规矩,要求其家族支付珠宝铜钱作为赎金。即使其家族拒绝支付,俘虏主动加入瓦岗也可以免罪。所以,被俘虏的小将心情虽然彷徨,却不是非常害怕。回头轻蔑地看了谢映登一眼,此人以教训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般口吻说道:“皇上夏天时就去塞上与突厥人会盟了,怎会在意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若不是虞大人想给陛下一个惊喜,谁愿意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吆,就像我们请你来似的!”王当仁脾气没有谢映登那么好,用槊柄敲了下俘虏的头,啐道。
  “我叔叔是高德儒!”挨了打的俘虏气鼓鼓地转过身,大声强调。
  “我们知道你是高公子,家里有很多钱。你放心,我们要的赎金绝不会少,以免坠了你的身份!”王当仁又用槊杆敲了对方一下,嘲弄。
  “我叔叔是陛下亲点的朝散大夫!”俘虏更怒,干脆将叔叔的官职也报了出来吓唬人。
  “知道,再罗嗦老子直接捅了你!即便是虞世基本人来了,老子也要拿槊敲敲他的脑袋。何况他手下的走狗!”单雄信也赶上前凑热闹,一槊杆敲在俘虏背上,打得对方一个跟跄。
  挨了打的俘虏这回终于老实了,抱着肩膀,跌跌撞撞向前走,眼泪顺着腮帮子向下淌个没完。
  谢映登见到俘虏那个熊包样,叹了口气,打手势要求将士们不要继续欺负此人。“这个虞世基,把战事太当儿戏了!”他摇摇头,低声点评。眼前的俘虏无论从长相还是心智,明显都是个还没长大的傻小子。像这样的傻小子,每次瓦岗军与府兵交上手,都能走马活擒好几个。这些人根本不是打仗的材料,家人之所以把他们安插到军旅中来,明显是抱着让他们混军功的念头。而参掌朝政虞世基大人连这样的队伍都敢向瓦岗山派,原因当然是以为自己一方有了必胜的把握。
  “我听咱们的人说,虞世基总是向昏君撒谎,说天下英豪就要被剿灭了。估计这厮平素撒谎撒得太顺嘴,结果把自己也绕了进去,已经分不清事实和谎言的区别!”程知节也叹了口气,附和。
  如果朝廷是个政治清明的朝廷,他们这伙人也许早就死无葬身之地。即便如此,大伙还是希望皇帝别那么昏,大臣们别那样尸位素餐。这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态,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众人自己也不清楚。
  “把这小子押远一些!”与谢映登相对着叹了几声气后,程知节命令。
  几个亲兵闻声上前,推着俘虏走向前方的山坡。已经是八月了,山林的颜色极为鲜艳。一片片金红金红的叶子就像被画笔染过一般,美得令人窒息。
  目送俘虏的影子去远,程知节深深吐了口气,“呼,这世道!映登,你还记得咱们安插在李仲坚身边的细作最后一次送来的消息内容么?”
  “他说被李仲坚派道塞外去,联络什么契丹和突厥人。”谢映登皱着眉头,回忆。好不容易安插的细作被人支走,给他收集敌军动向的任务增加了许多不便。对此事,谢映登和徐茂功、李密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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