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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乱-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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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大当家训话!”崔呈秀仿佛猜到了解杨公卿的心思,大声喊道。
  “恭请大当家!”马贼们叉手失礼,回应声如雷鸣般响撤四野。远远地跟在后边吃土的其他几家寨主听见了,羡慕得两眼冒火。与他们这些人手中的兵马比起来,大伙根本就是一群刚放下锄头的农夫,而杨公卿所部则是一支正规官军。即便是大隋府兵,也未必有如此精锐。
  “嗤!” 天威将军格谦鼻孔里冒了股白烟,不满地摇头。“杨兄弟就爱显摆,大伙别搭理他,抓紧时间从坡底下过去。有本事他去挑李仲坚,有本事去挑罗艺的虎贲铁骑!”
  “弟兄们,你们说,咱们这次失风了么?”仿佛听见了格谦的诋毁,杨公卿沐浴在秋日的晨曦中,向所有人大声质问。
  他不能再忍了,无论走大路还是小路,两日之内这支兵马就可脱离危险。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不把握,将来会追悔末及。
  “失风?”有人不理解地问。奔袭数百里而一无所获,并且被形势逼得狼狈而逃,的确是失了风。但杨大当家显然要的不是这个答案,这一点,在山丘下仰望的寨主们心里清楚,杨公卿麾下的马贼心里更清楚。
  “没有!”崔呈秀带着几十名亲兵,大声回应。
  “你们说什么,我听不见!”杨公卿将手放在耳边,故意装做年老耳聋的模样。
  “没有,没有,没有!”七千马贼振臂高呼,听得人心神激荡。
  没精打采的其他喽啰听见呼声,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是啊,此行一无所获,但的确不能算失了风。至少大家活着撤了回来,而其他两路兵马至今生死难料。
  “以前都是狗官们主动进攻,咱们疲于招架,而这次是咱们主动进攻,并且曾经连下数城。虽然其他两路弟兄受了挫折,但咱们还在,咱们穿越八百余里,让狗官们看到了咱们的力量,从此不敢安枕!你们说,是狗官们输了,还是咱们输了?”杨公卿挥舞着拳头,用众人都能理解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力量。
  “ 狗官!狗官!狗官!”马贼们的精神头彻底被调动了起来,一同振臂高呼。
  “如果狗官挡在咱们回家的路上,你们敢于一战么?”杨公卿见士气可用,快速转变话题。
  “战,战,战!”不光山上的马贼被杨公卿撩拨的热血沸腾,连山丘下疲惫不堪的其他喽啰也被其激情所感染,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大声响应。
  “好,今天我就带着你们杀出一条血路,无论谁拦在前面,都杀光他们,决不退缩!”杨公卿抽出横刀,在日光中虚劈,刀身于秋风中画出一条亮丽的弧线。
  “决不退缩,决不退缩!”四千马贼,万余喽啰,满脸通红地高喊。他们很欣慰到了这种时刻,还有一个敢于担当的英雄站出来,给大伙指明前进的方向。
  “好,大伙今早就在这土丘下扎营造饭,先吃个饱。一个时辰后起身赶路。我半天云的弟兄在前边,你们跟在后边。咱们劈一条路回家,神挡杀神,鬼挡斩鬼!”
  “神挡杀神,鬼挡斩鬼!神挡杀神,鬼挡斩鬼!”大小喽啰们疯子般回应,根本不顾各自的寨主就在身边。连日来偃旗息鼓,这种阴沟老鼠一样的日子让他们烦透了。官兵挡路怎样,杀过去就是了。有半天云在在前边,大伙还怕官军作甚?
  没人再请示格谦、王进宝等寨主的意见,很多小头目自作主张地开始给属下分派已经非常有限的军粮。疲惫沮丧的叹息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笑与欢呼。这支队伍又恢复了活力,无论格谦等人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事态发展已经不受他们几个人所左右。
  “格,格大当家,姓杨的也忒不把你放在眼里!”张金树气急败坏,顿着脚抱怨。
  “杨兄弟有能力,让他尽情发挥便是。这个时候,他肯留下来跟咱们共同进退,已经不易!”格谦突然变得很能忍,笑着回应。
  “他这简直是趁火打劫!”张金树见挑拨不动格谦,恨恨地骂。
  “当前咱们要以大局为重,毕竟杨兄弟麾下骑兵多,探路和打听官军动向都离不了他。”格谦摇了摇头,目光好像洞察了世间一切。“东海公多半是不在了!”他又发出一声叹息,然后跳下马背,牵着坐骑缓缓走向山丘下的一条溪流。
  初冬的溪水还没结冰,但寒冷彻骨。格谦先让坐骑喝饱了,然后捧起冷水向脸上撩了几把,接着,从掌心处拔出一片折断的指甲,忍着锥心刺骨的痛,将其轻轻放入溪水里。
  第二章 背弃 (八 中)
  水面上立刻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迹,缓缓地漂向远方。“格兄受伤了?”有个关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令格谦的身体猛然僵直。
  “没,没有,下马时不小心,被马缰绳上的裂口刮了一下!”不用回头,格谦也知道身后那个假仁假义的东西是谁,淡淡地答了一句,同时用手掌按住了腰间刀柄。
  “他奶奶的,这鬼天气,冷得马缰绳都起了刺!”身后的脚步声嘎然而止,半天云杨公卿在距离格谦五步远的位置站好,伸手扯下一根落光了叶子的枯树枝,丢到山溪中,打起一连串的水漂。
  “是啊,这鬼天气。杨当家找我有事儿?”格谦不动声色地和杨公卿打着哈哈,转过身,与杨公卿正面相对。
  “刚才的事情没跟格当家商量,杨某非常过意不去。但杨某也是迫不得以,请格当家见谅”杨公卿抱拳,恭恭敬敬地给格谦做了个揖,算是赔罪。
  “哪里,你年纪比我青,见识也比我高,能将大伙的士气重新调动起来,格某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跟自家兄弟争一时长短!”格谦非常宽厚笑了笑,侧开身,以长者身份还了个半揖。
  “如此,杨某就心安了!”杨公卿的眉毛轻轻跳了跳,脸上立刻现出了富有感染力的笑容。
  “这路上之事,还得多仰仗杨当家!”格谦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时刻跟在杨公卿身后的四名骑手,然后扯着嗓子,冲着溪流边洗脸的众位寨主们高声喊道:“从今天起,路上的安排大伙都听杨当家的。杨当家的话便是我的话,大伙不要怠慢了!”
  有了他这句交代,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好办得多。杨公卿先是精简辎重,下令将一些不易携带,价值又不算高的坛坛罐罐全部丢掉。然后从自家的马队中抽调出几百匹驮马,让队伍中年纪过大或者过小的喽啰都以马代步。接着又派出两队骑兵,沿官道两侧向前搜索,杀死所有遇到的百姓和行商,以免其泄漏大伙行藏。最后才安排撤离顺序,以最本部骑兵为前锋,其他各部抽调出来的勇悍者为后卫,夹着所有人向南急行。
  所有的安排被接下来的事实证明了其效果。大伙的撤退速度加快了将近一倍,并且慢慢又拾回了已经被山路折磨光的精神头。特别是杨公卿麾下那些骑手,走平坦的大路至少令他们能比走乡间小路少消耗七成体力。才到了下午未时,走在队伍正前方的马贼们已经有精神唱歌,“妹子啊,你的眉毛像鱼钩,一支钩在了心尖上……”“我拉着长弓去射大雁,却看见你走在溪流边,青红色的果实细细的腰,哥哥我看得直心焦……”不知道从哪个时代创作,也不知道是起源于那个民族的小调此起彼伏地在人群中传唱,没有风、雅、颂那样齐整,却令所有人脚步变得轻快。
  当顺手干掉了一伙武装私盐贩子,并将所有战利品由几家队伍平均分配后,流寇们的士气愈发高涨。他们几乎完全忘记了可能随时扑过来的官军,也无视于一些堡寨上空升起的狼烟。顺着官道,大摇大摆。
  下午申时,前方探路的斥候送来急报。数日前对大伙视而不见的南皮县尉崔新勃带领三千兵勇,堵在了石碑渡口,背水列阵。
  “你看清楚了,他们只有三千人?”没等众寨主开口,杨公卿抢先问道。
  “的确只有三千多人,只扎了三个营垒,连半个河滩都没站满!”斥候犹豫了一下,肯定地回答。
  “有骑兵么?”杨公卿无视格谦等人的存在,继续追问。
  “很少,肯定没超过一百,其余都是步卒!”斥候快速给出了一个令人放心的答案。
  “没骑兵他们能干个球!”杨公卿张口骂了一句粗话,然后转过身来对众寨主们命令,“诸位哥哥在此稍微休息片刻,我去去便回!”说罢,带着自己的亲卫,呼啸而去。
  崔新勃显然过低地小瞧了他的对手。随着官军在河间各地的辉煌战绩传来,他认为自己也能趁机捞取一些功名。即便杀不了杨公卿,至少可以把流寇们堵在石牌河北岸两三天,以便杨老将军和李大将军腾出手来将其包围。
  谁料杨公卿根本不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没等乡勇们将背水一战的架势拉开,四千多马贼已经斜着卷了过来。他们没有阵型,就像一群被捅坏的巢穴的野蜂。口里骂着乱七八糟的脏话,刀片在日光下耀眼生寒!
  “放箭,放箭!”崔新勃没想到杨公卿不读兵书,看不出当年三齐王韩信用兵手段的厉害,迫不及待地下令。
  “踩死他们!踩死他们,背后有人看着呢!”杨公卿的命令简洁明了。
  背后有人看着!这句话比任何动员令都好使。大小马贼如吃多了麻黄的野狗,根本不在乎头顶上飞来的“毛毛雨”。他们要让官军知道知道半天云的厉害,也捎带教训教训那些观战的其他喽啰,让他们懂得什么样子才算真正的绿林好汉。
  涌到本阵前观战的格谦等人惊讶得目瞪口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再计较杨公卿的嚣张了,注意力完全被其不要命的打法吸引到战场上。
  “杨兄弟真够勇敢的!”鹿角寨当家王进宝低声称赞。
  “匹夫之勇而已!”鸡冠山当家李明泽和他看法迥然相异。
  二人的话音刚落,敌我双方已经发生接触。乡勇们射出的羽箭大多被疾驰的战马甩空,土匪们的刀子却不客气,快速在人群中割出数到血槽。如沸汤泼雪,转眼之间,乡勇们阵型便被冲得支离破碎,紧跟着破碎的是那三座仓猝搭建起来的营垒。石牌水迅速变了颜色,乡勇们的尸体顺着水饺子一般向下游漂。很快,那些活着的乡勇便纷纷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向对岸游。土匪们则纵马冲过去,在深度仅仅没到战马前肢的河滩上放倒一排又一排尸体。再一转眼,杨公卿拎着一颗人头跑回来,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就这么一个狗官,卵子毛都没长齐!”杨公卿将血淋淋的人头向众寨主们面前一抛,狂笑着说道。
  几位寨主不约而同地将身体向后躲了躲,与其说是在躲人头上飞溅开来的血水,不如说是在躲杨公卿身上的杀气。“杨兄弟且喝一盏壮威酒!”大当家格谦反应最快,从马鞍旁解下一个皮袋,自己先饮了一口,然后扔给杨公卿。
  “待我去砍五颗人头来,然后再饮此酒!”杨公卿接住酒囊,随手丢给王进宝。将战马一拨,又冲回了已经被人血染红的河道中。失去了指挥的乡勇们或者逃走,或者请求投降。杨公卿和他麾下的弟兄不理睬对方的哭喊,追上一个砍一个。五颗人头快速被杨公卿收集齐,他用单手挽着战利品的发髻,拎在半空中折回。然后将人头向众寨主脚边一摔,伸手从王进宝怀中夺回酒囊,扬口朝天,一饮而尽。
  “痛快,痛快!”将一囊酒水鲸吞后,杨公卿用血手擦了擦嘴巴,大声叫道。
  “痛快!痛快!”其他几位寨主虽然没有杀人,也没有喝酒,脸却都醉成了陀红色,拍着巴掌大叫。
  “半天云,半天云!”大小喽啰们不分山寨,齐声欢呼,声震霄汉。
  燕赵素敬慷慨男儿,无论杨公卿在早晨时夺权的手段有多卑鄙,到了这一刻,他已经令大多数寨主和喽啰兵们心折。只有原来的名义头领格谦无法接受被抛弃的命运,在众人欢呼声中,悄悄地将头扭开了去。
  夺下石牌渡后,流寇们士气更高。他们以最快速度涉过石牌水,沿着官道呼啸南行。再也没有地方兵马敢上前搠其锋樱。当夜众人打着火把从盐山县城下经过时,守城的乡勇甚至吓得一箭都没敢放,眼睁睁地看着流寇扬长而去。
  第二天下午,流寇们吓跑了守卫在通汇河石桥上的官军,平平安安地跨过了这条河上唯一的通道。然后急转向东,来到一个名为十字岭的废弃驿站。
  “由这里向东,便是盐山。如果各位还坚持入山的话,咱们就此别过!”吃罢一天中的第二餐,杨公卿将几位当家人召集到一处,笑着宣布。
  “杨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王进宝第一个不高兴了,站起来质问。经过这两天一夜的强行军,他已经对杨公卿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非但不再憎恶杨公卿跋扈,反而唯恐对方把自己当成外人。
  “昨天早上之事,杨某是迫不得已。此地已经距离盐山不远,大伙都能平安脱身了,而杨某想去的地方是平昌,所以也不再勉强你们跟着我!”杨公卿突然变成了谦谦君子,先四下做了个罗圈揖,然后笑着回答。
  “杨兄弟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大伙的命都是你救的,从此后你说向东,咱们绝不往西!”对杨公卿心折的豪杰不止王进宝一个,很快,其他几位寨主也开始“抗议”。
  “对,高士达要是回不来,咱们以后推你为总瓢把子!”一直对杨公卿不甚服气的李明泽也大声叫嚷。识时务者为俊杰,杨公卿已经在石牌河边上展示了他的真正实力,有样一个强势老大不跟,而去追随什么已经落了势的格谦、高士达,傻子才会那样选择!
  “既然大伙信得过我,杨某今天摞一句话在这。跟着我一起走的,只要杨某活着,就不会让你们先死。不跟我走的,杨某决不勉强,通往盐山的路就在东边,我已经派人探过了,此去二十里绝对没有官军埋伏。你们尽管入山,杨某在这里恭送!”杨公卿摔下粥碗,大声道。
  “我跟着杨兄弟!”“我也跟着杨兄弟!”“唯杨大哥马首是瞻!”大小寨主们纷纷回应,以粥为酒,对天立誓。
  撤回来的两万七千多喽啰兵,除了杨公卿本部那七千余马贼外,其余两万人中仅有不到六千人选择了继续追随格谦。许多原属于格谦麾下的头目,也当机立断改换门庭。见到大势如此,格谦也无力反抗,笑着丢下几句场面话,然后带着属于自家的那部分人众灰溜溜转向盐山。
  “格大当家,你就这么算了!”急行出二里之后,张金树凑到格谦身边,气哼哼地替对方报打不平。“高二当家麾下不还有一哨兵马么,您老回去后跟高二当家合兵一处,还怕了他姓杨的?”
  “开道入秋时得了卸甲风,元气至今还没恢复!”格谦苦笑着摇头。天成将军高开道是他的结拜好兄弟,这次北上本来应该由高开道领兵,格谦坐镇老巢。但高开道偏偏在关键时刻病了,所以格谦才不得不亲自带队。
  “那也不能这么算了!他姓杨的算什么东西,没本事自家去募兵,就会趁火打劫!”张金树不服,骂骂咧咧地道。
  “他占不了多少便宜!”格谦冷笑着回应。挥手喊来自家的心腹许令威,低声吩咐,“你骑我的马,将杨公卿的沿官道南下去平昌的消息写在纸上射进盐山县城。他们自有办法转交给杨义臣!”
  “是!”许令威从格谦手中接过马缰绳,向北疾驰而去。
  “跟我耍心眼,哼!”格谦如没事人般背过双手,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
  马蹄声隐隐约约,忽远忽近。
  就在距离格谦不远处的另一条山路上,有一匹高头大马踏起股股烟尘。马背乘的是杨公卿麾下的一名斥候,但他的任务不是替格谦探路,而是悄悄地给对方“送行”。
  “大当家把格谦和张金树带领六千残兵入山的消息告诉知世郎王薄,难道那姓王的还敢冒着被天下英雄耻笑的风险吞了格当家的部众么?”军师崔呈秀不太理解杨公卿的用意,低声询问。
  知世郎王薄带着几千名残部退进了盐山,这是仅有杨公卿和他的心腹才知道的秘密。这两天格谦之所以胆子大,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王薄已经派遣心腹将杨义臣和李旭二人的动向打听清楚,并辗转将消息交给了杨公卿麾下的斥候。
  江湖上讲究知恩必报,杨公卿给王薄的回报便是格谦和张金树二人的部属。“知世郎是个聪明人,他当然不能落井下石。但杨义臣老贼狡诈多端,说不准他的人会埋伏在去盐山的路上!”
  “大当家不是说过方圆二十里没有官军么?”一名亲信忍不住插嘴。
  “大当家从不说谎!”崔呈秀立刻醒悟,瞪了那名亲信一眼,抢先替杨公卿回答。
  杨大当家从不说谎,通往盐山的上道上的确没有官军埋伏。但知世郎王薄新败后急需补充兵力,也是个无法忽略的事实。
  傍晚的山路旁,数千“官军”举起的木弓。
  片刻后,天威将军格谦瞪大双眼倒地,身体上插满了白羽。
  第二章 背弃 (八 下)
  “这群蟊贼,简直是伙发了疯的野狗!”放下盐山县令赵德明快马加鞭送来的密报,太仆卿杨义臣摇摇头,冷笑着点评。
  与杨公卿动向密报同时送来的还有一个未经确认的消息,或者说是真真切切的谎言。渤海郡的流寇们纷纷传说,在与杨公卿分开的当天晚上,天威将军格谦便落入隋将杨义臣布置下的陷阱里。格谦当场被杀,张金树和其他残兵趁着天黑逃入密林躲避,最后被闻讯赶来的知世郎王薄救走。
  而事实上,杨义臣和李旭二人根本没向渤海郡派一兵一卒。在采用围三阙一和声东击西战术收复芜蒌县后,二人联手将高士达堵在了县城南边的采菊谷内。高士达身受重伤,自知难保,当夜命心腹将自己刺死,以自家首级为信物请求官军放其余喽啰活命。杨义臣主张将所有俘虏一并斩首,李旭主张赦免,二人争执再三,最后采用折中的办法,将俘虏中的大小头目全部斩首,其余普通喽啰押送到涿郡,和先前被俘的孙宣雅部一道在地方郡兵的监督下从事军屯。
  随后,两位将军又尾随着流寇们败退的脚步收复了饶阳,乐寿,一直追过了漳水,在河间和平原两郡交界处,一个名叫弓高的县城修整补给。
  对于从鲁城仓惶撤退的格谦和杨公卿部,太仆卿杨义臣建议官兵们在弓高县城内先缓一缓精神,以逸待劳。凭着多年的经验,老将军认为土匪们都是些狼心狗肺的畜生,有便宜可捞的时候还能互相合作,一旦空手而归,肯定有人会从同伴身上打坏主意。
  事实也正如其所料,杨公卿吞并了其他几家山贼,格谦也被王薄和杨公卿联手所害。唯一令老将军有些失望的是,麾下兵力壮大了一倍的杨公卿居然不肯直接沿永济渠杀回平原,反而远远地绕了个圈子,取道渤海郡东南折向平昌。
  “这贼,我先前看他气势汹汹,还以为他真是个人物!”想想杨公卿在渡过通惠河之前的嚣张模样,邓有见冷笑着骂。
  “野狗么,自然是叫唤的声大,实际上胆子却非常小!”侯桥听大伙骂的痛快,笑着附和。“那东西没了吃食,便会自己咬自己。要让它们大起胆子来与老虎拼命,却是万万不能!”
  这句比方引得将士们哄堂大笑,个个都赞杨老将军“野狗”两个字用得贴切。待笑闹够了,才有人低声补充了一句,“这下也好,仲坚兄至少不会再觉得土匪们无辜了。连自家同伴都算计畜生,怎还值得怜悯!”
  “不是怜悯,而是地方上需要劳力。军屯不比民屯,他们所得七成以上要供给军队!”李旭见杨义臣麾下的袍泽们将话题转向自己,摇了摇头,笑着跟大伙解释。
  “反正他们来杀你,最后你还给了他们一碗饭吃。这样的好事儿,也就你李大将军做得出!古有佛陀舍肉饲鹰,今有李将军舍身养狗,道理一样,结果不同!”邓有见微笑着,将李旭好一通数落。
  “把人都杀光了,看谁给你种地!难道邓将军只吃肉糜乎?”李旭反唇相讥。
  自从博陵军恢复正常后,李旭的好心肠便又成了大伙的取消对象。以杨义臣为首的府兵将领们笑他是东郭先生,不惜冒天下大不讳救一群狼崽子。而李旭却以养过狼的经历反驳说:其实狼非常通人性,被收养后很少反噬。况且流寇们之所以造反,十有八九是迫于无奈。如果有个不抢掠便能活下去途径,无论多艰难,他们肯定都不愿意再去作贼。
  由于各自经历不同,大伙彼此之间的类似争执还有许多。但都控制在口舌之争范围,并没有伤到彼此之间的和气。个别时候因为观察角度不一样,李旭和杨老将军两个反而觉得对方的观点也有可取之处,至少想到了自家原来并未注意的一面。
  比如杨义臣对李旭在六郡私自重开科举的政策就非常不屑。他认为先皇和本朝陛下的经验已经证明了,科举并不能真正选拔出有用之才。反而因为这种政策与朝廷现行选材政策不符,让人很容易误解李旭准备割地自据。
  但李旭认为,科举的作用不仅仅是为国选材,同时也有防止言路闭塞的作用。如果满朝文武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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