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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乱-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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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还不会骑马!”闻听李旭松口,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的二丫猛然抬起头来,一边用手抹脸一边反驳,“想当年我做姑娘时,曾经骑在马上连续几天不眠不休,也没见累得从马鞍子上往下掉……”
  话说到一半,神情却又是一黯。当年未遇到李旭前,她自然是跟父亲和哥哥一道混在义军当中。后来父亲和哥哥都间接死于前来剿匪的隋将张须陀之手,而她自己,现在却要和丈夫一道南下向击杀张须陀者讨还公道!
  如果瓦岗军击杀张须陀,鸮其首以示威的举动是必报之仇的话,那当年死在张须陀手中的绿林豪杰,他们的仇又该由谁来报呢?莫非身为张须陀击杀义军是天经地义,而义军们则只能一个个伸长脖颈等着张须陀老大人来砍,不能做任何反抗么?
  夫妻之间,有些心思从来都无法瞒过彼此的直觉。从脸上表情的变化中,李旭便明白二丫又想起了什么。在这一点上,他们永远达不成共识。无论彼此之间在其他事情上如何互相容让,对于义军的态度,却如鸿沟般将二人的心脏隔得泾渭分明。
  第二天早上起来,夫妻两个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血丝。都刻意不去再探讨关于报仇的话题,拿一些彼此都熟悉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离开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咱们在齐郡的田地被打理得怎么样?”李旭一边看着二丫帮自己整理绊甲丝绦,一边笑着猜测。
  “管家是个厚道人,一心想报你的收留之恩。自从你奉旨西进后,把家里和田间的诸事管得井井有条。这几年世道乱,所以我也没敢让他再买更多的田。只是在临行前命他将去年的盈余拿出一部分来,在那百十亩地的就近起了一座带围墙的庄园。”二丫一边忙活,一边回答。她手脚极其利落,片刻之间便将李旭周身上下收拾得非常齐整。而回答出来的话条理丝毫不受影响,短短几句便将家族在齐郡那些财产和下属的情况介绍了个清楚。
  虽然凭着郡兵的余威,近两年一直没有流寇敢去打齐郡的主意。但地方上的百姓还是不愿像太平时节一样毫无顾忌地扩大自家拥有的田产规模。一些小户人家收了粮,留下自己家一、两年的吃食后,其余的立刻想尽办法换了能保值且不占地方的银豆、铜锭等,将其埋到不为外人知晓处。而拥有像李旭名下这种田产规模的中户,则将家眷和财产都搬进城内,并且在自家田亩旁盖各式堡寨,一方面容纳佃户和奴仆们在里边居住,另一方面也防止有土匪前来窥探。
  二丫不似萁儿那般擅长政务,对管理家中琐事方面却着实下过数番苦功。李旭追随张须陀去瓦岗剿匪时,齐郡的家便由她打理。而她在被罗士信派人护送到博陵前,也给李旭在齐郡的家做好了整整几年的规划。
  “这些年亏了有你!”旭子摸了摸二丫的秀发,不无感慨地夸赞。虽然潘占阳从塞外送来的财产数量颇为庞大,但一年多来为了在河北六郡站稳脚跟,以李旭名义送出去的金银珠玉也可以用斗来量。萁儿擅长分析官场上的机会和陷阱,却对钱财不是很有概念。而李旭的父母精力已经大不如当年。若非二丫一个人支撑着,李家绝不可能在不向公库伸手的情况下维持如此庞大的开销,萁儿也不可能在处理李家和朝廷中几户豪门关系时一直游刃有余。
  “眼看着你的官越做越大,我总不能一直做拖累。那样,不待萁儿开口,我自己便得躲得远远的了!”二丫微微一笑,两只眼睛瞬间变成了一对月芽。“你先去中军点将吧,我将这里收拾一下,便扮作你的亲兵跟着。弓马方面我也多少懂一些,平时不需要你多分心!”
  第三章 无衣 (一 下)
  话虽然说得轻松,可大军刚过渤海郡的治所阳信,二丫的脸已经白得如被寒风吹了小半个月的残雪。旭子看在眼里,不忍让她继续受苦,叫过大牛,要对方安排几个亲兵送夫人去伤号营里休想,待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再慢慢从后边赶。石二丫却摇摇头,倔犟地道:“不过是很久没骑马,一时筋骨抒展不开而已。这天底下只有享不起的福,哪有受不得的累!”
  李旭见她眼睛周围黑了一圈,面容甚为憔悴,偏偏为了不让自己担忧,脸上还勉强装着笑容,心中甚为感动,把两人的战马凑近了些,低声劝道:“伤兵营只是走得慢些,又不会真的丢下你。你又何必这样倔?”
  “你麾下的弟兄们都在看着呢,我可不能被人笑了去!”二丫紧咬贝齿,摇头道。
  “仅有很少几个知道你的身份,况且你又是女人家,谁吃饱了撑的乱嚼舌头!”
  “即便没有人知道,没人笑话,我也要一步不落跟着你!”二丫烟眉轻蹙,强忍着后腰上刀割般的痛苦,回应。“至少,在你眼里,不不要落在萁儿身后!”内心深处,她为自己的话加上一个细致的注解。
  她自知没有三代国公的家族在背后撑腰,也没有万贯妆资作为陪嫁,所以平时在管理家事方面痛下苦功,以便在丈夫的心里永远能占据一个角落。跟在大队人马身后慢慢赶虽然不用受强行军之苦,可那也意味着她在某些方面又逊了萁儿一畴。这种与出身和家世无关的后天能力,二丫是绝对不愿意认输,也自觉输不得。
  李旭听石岚说得坚决,也只好由着她。又走了片刻,终是放心不下,抬起头向四野里望了望,低声道:“等到了下一个村子,我派人去给你买一个软些的马鞍。这专为行军打仗而造的东西,毕竟不像日常用的那样宽大!”
  行军打仗用的马具都是窄鞍,侧重于节约马力,而不侧重于骑手是否感觉舒适。但富贵人家日常游玩用的雕鞍,则以华丽舒服为特色,即便是像李旭这种骨架粗大的成年男子,也可以把屁股完全坐在雕鞍内。这样,骑手的全身重量都集中于马的脊背上,腰部和大腿并不耗任何力气。但对坐骑来说就很残忍,通常人玩得眉开眼笑,但把马累得大汗淋漓。
  寻常村落里的庄户人家像士兵一样心疼牲口,所以宁可自己多受些罪,也绝不会使用雕鞍。因此李旭想让二丫走得不那样辛苦,必须到大的村落或堡寨才行。但渤海郡本来就不是什么繁华之所,官道两旁打买雕鞍的主意,一时间如何觅得到?
  “这个其实挺好,是我自己这两年被你惯得太滋润了,忘了根本!”二丫知道丈夫是真正关心自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要买富贵人家出门游山玩水的那种雕鞍,恐怕必须到大集才行。我春天时才被罗士信派人护送着从这条官道上走过,记得从阳信到厌次,连个像样一点的村落都没不到,更甭说是集市了!”
  “怎么可能。我前几年也走这条官道时,分明看到过好多千户以上的村子!”李旭皱了皱眉头,对二丫的说法表示怀疑。
  “你看看这周围风景,哪还有半分当年的模样!”二丫摇着头,低声回应。
  经她一提醒,李旭的确发觉官道两边的景色与自己当年只身前往齐郡赴任时看到的大相径庭。当时他只觉得沿途看到的情景很凄凉,遍地都是饿殍,到处都是长满野草的庄稼地。而现在,饿殍和荒废的庄稼地都不见了,三合土铺就的官道两侧,已经完全变成了杂草和灌木的天下。距离官道越远,各色野葵长得越高,有些已经高过了马腿,倘若一个少年走进去,可以完全藏身于草叶下面。
  “大牛,拿舆图来!”李旭第一反应是斥候可能领错了路,大声命令。
  亲兵统领周大牛答应了一声,快速从一匹驮马的后背上找出地图,双手捧着送到李旭马前。精致羊皮地图上,代表官道的纹路画得极为清晰。从临近的山川与河流标记上分析,脚下的官道的确是直通厌次渡口的那条。只是舆图上曾经标满的村落的地方,如今已经人迹罕至。
  “这简直和塞外差不多了!”李旭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风吹草低见牛羊,可惜草根下埋得全是枯骨!”仿佛在与他的想法相印证,一阵料峭的秋风从枯黄的野草之间扫过,将草茎齐齐整整地压弯,几处焦黑的断壁和已经腐朽了的门窗便立刻显露出来,提醒过路者,此处当年曾经繁华。
  不用问是谁造的孽。李旭心里清清楚楚。先是三次征辽,然后是强制搬迁到城里居住的荒唐政令,再接着,土匪洗劫、协裹,官兵剿灭、镇压。如自己麾下博陵军这种不杀俘虏的官兵绝对是少数,大多数官军都习惯像杨义臣老将军那样,试图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如是,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初次路过渤海赶往齐郡赴任到现在所经过的年头,不到四年,不到四年便创造了一片苍莽荒野,人在自相残杀时所展示的力量真是巨大!
  刹那间,秋风如刀,穿透皮甲的缝隙刺入他的筋骨。旭子一直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土匪们造反的理由值得同情,但是土匪滥杀滥抢的行为绝对不可以宽恕。而眼前和经历过的事实去清楚地告诉他,他长时间来所坚持的秩序,和土匪们替天行道的口号一样可笑且可悲。正是因为他和张须陀、杨义臣等人的共同努力,朝廷才得以苟延残喘。而正是这苟延残喘的朝廷继续倒行逆施,才将更多的百姓逼成了土匪。进而土匪和朝廷联手,将黄河南北无数曾经繁华的村落彻底变成荒野。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保护了很多人!”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突然在李旭耳边响起,将他从迷茫中拉回现实。“我在博陵时,曾经扮作寻常农妇出去买菜,听到很多百姓都在念你的好。他们说你不但打败了土匪,而且也吓得那些贪官不敢继续干坏事……”二丫轻轻地讲述,眉眼间充满了自豪。
  “武将的职责便是守护!”昔日的誓言几乎冲口而出。但李旭咬紧牙关,将这句话藏在了肚子内。“大牛,把舆图收起来吧。告诉弟兄们走路是尽量不要喧哗,以免惊扰到百姓!”
  如果附近还有百姓的话。他在心里向漫天神佛祈祷,希望无论是道君还是佛祖,能睁开双眼,看看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如果他不剿匪,土匪会将城市和村落抢掠焚烧成断壁残桓。如果他继续剿匪,则等于维护着朝廷欺压百姓的权力。最后,所有的繁华一样终归荒芜。
  正午时分,大军终于看到了一个堡寨。但旭子却没机会开口询问堡寨中有没有雕鞍可提供。全堡的男女都爬在围墙后看着他们,从白发苍苍老太婆到刚刚学会上房掏鸟蛋的顽童。一个个面带菜色,衣衫褴褛,但挽弓和握刀的姿势却非常纯正。那些兵器简陋破旧,却正是眼前堡寨得以在乱世存活下来的原因。他们不相信“替天行道”的义贼,也不相信“保境安民”的官兵,在这动荡岁月,他们能相信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兵器。
  堡寨的头人不肯出门跟官兵接触,虽然他能清楚地看见侍卫们所展开的冠军大将军旗号。然而,这年头自封东海公、长乐王的家伙比比皆是,再冒一个冠军大将军出来也没什么稀奇。
  “我们只是路过,顺便证实一下此路是否通向厌次渡口!”周大牛奉命上前,张开双手向堡寨中的人喊道。
  “路过就快些走开,别打这的注意!”寨墙上嗖地射下一支羽箭,几乎贴着战马的脖颈钻入地面半尺。“别靠近,寨子里没粮食给你们!无论你们是官是匪,都没有”
  “他奶奶的!”王君廓气得从马鞍上取出弓来,就想给对方以教训。李旭却伸手拦住了他,“你去后军取二十把好弓,十把横刀,放到距离寨门五十步处,然后咱们继续赶路!”
  “是,遵,遵命!”王君廓惊诧地望向自家主将,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对方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但他还是忠实地执行了这个‘乱命’,在寨中百姓的迷惑的目光中,将兵器摆放到了对方能方便取到,并不会引发误会的位置。然后跟在周大牛身后怏怏地归队。
  当大队人马走出一里多地后,寨墙上传来了号角声。“呜-呜呜-呜呜-呜”婉转悠长,仿佛野兽在林间召唤着同类。旭子知道对方给出了答案,笑了笑,沿着正确的方向继续前行。
  第三章 无衣 (二 上)
  两日之后,大队人马来到厌次。那地方官员听闻皇帝陛下最亲信的冠军大将军驾临,赶紧把县衙腾空改作大将军的临时居所。李旭也不推辞,直接带亲兵进去住了。然后传下令来,命弟兄们在城中休息三日。一边征集民船,一边等待伤兵营和辎重营从后边慢慢赶上。
  厌次本为黄河北岸的一个弹丸小县,因为距离豆子岗盐泽很近,所以土地贫瘠,人口也非常少。天下初乱时,王薄、卢明月等贼都以此地作为跳板,南渡窥探齐郡。几番来往,导致地方愈发荒凉,几乎没了人烟。但随着王、卢等贼先后败于张须陀之手,官府趁机又收复了此城。之后流寇们害怕招惹齐郡精锐杀过黄河,都躲不敢再打厌次城的主意。久而久之,这里倒出现了一种与周边地域极不协调的繁华。非但临近小城和堡寨的富户们纷纷躲到厌次城里来避乱,一些武装走私的游商、盐贩,也选择这里作为渡过黄河后的第一个落脚点。
  安顿好了麾下士卒,李旭赶紧派人烧热水给二丫解乏。行路途中无法买奴婢,所以夫妻两个因陋就简,关起门来互相服侍。待解到贴身亵衣时,石二丫忽然害起了羞,死活不肯让李旭继续帮手。“都老夫老妻了,你还怕我看!”李旭不知道二丫为什么而突然变得矜持,笑着打趣。
  “只是,只是怕,怕人说我不,不分尊卑而已!”石二丫满脸通红,声音细若蚊蚋。李旭看着有趣,索性张开双臂将其抱在怀里,一边上下其手,一边笑道:“两夫妻之间,谁为谁做些事情还不应该的。脱下来我看,是不是屁股都给磨破了!”
  自从与公婆搬到一起居住后,二丫和丈夫之间已经很少有机会这般调笑,不觉羞得嘤咛一声,把头扎进旭子怀里,再也不敢抬起。李旭信手解衣,才褪到一半,忽然又觉得肩头一紧,二丫的手指已经死死地抠到他的皮肉内。
  “别胡闹!”旭子笑着命令,方要用力扯开最后一层遮蔽,借着桌案上照下来的摇曳烛光,猛然发现二丫的亵衣上血迹斑斑,磨破了皮肤和衣裳早已粘成一片。
  “死丫头,弄成了这样也不吱一声!”李旭看得心疼,手上动作越来越缓,加倍小心地将衣服一点点往下揭,每到血肉与衣裳连接处,便先用手到木桶里沾了热水,将血块润开了,然后方才用力。饶是如此,也将石二丫疼得满头是汗。抱紧李旭肩头的十指愈发用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李旭知道她的痛苦般。
  见妻子伤成了这般模样,李旭哪里还敢胡闹。好不容易将磨碎的亵衣全部褪下,先帮二丫将身体洗干净,换上柔软的贴身的缣布小衣,然后将其强塞入被窝中,自己出门去安排亲兵请郎中。
  “不妨事的,磨上几天,筋骨皮实了就好!”二丫怕丈夫担心,忍着痛笑道。
  “伤成这样还说不妨事,难道你还真当自己是石头刻的不成?”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旭回过头来,低声训斥。
  虽然丈夫板着脸,二丫却觉得心里甜丝丝的,说不出的受用。“女人家身体,除了自己的丈夫外,又怎能给别的男人看。你别担心,让大牛取些金疮药来,我自己抹抹,过几天就好。你也换桶水洗洗吧,终是能解些乏!”
  “金疮药怎能胡乱抹!”李旭皱着眉头反驳,转念想想二丫说得也有些道理,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在军中找个屁股被磨破了新兵蛋子,让郎中先给他看,然后照方抓药便是!”
  “是我自己笨,除了给郎君添麻烦外什么都做不好!”二丫的眼圈一红,说话声音中带上哭腔。
  “什么笨不笨的。即便是男人,第一次骑战马走这么远的路,也少不得磨烂屁股。只是大伙都顾着脸面,谁都不肯主动跟人提!”旭子走回床边,刮了下二丫的鼻子,笑着安慰。
  博陵军中原来就有随军郎中,但都没把摩破点皮儿的小伤当回事,所以也只拿金疮药来敷衍。周大牛知道内情,不敢拿这种虎狼之药给将军夫人。自己私下跑到了街上寻访,连问了几家医馆,还真找到一个对此有心得的,眼巴巴地请回军营,让老先生给几个大腿根子被磨伤的新兵先行验看。
  “这点小伤无大妨碍,从我的葫芦里边取几粒丹去用水化了,抹在伤口处,两天便能长出新皮来,过后连疤都不会留。”姓袁的郎中从腰间解下一个大药葫芦,交给周大牛,吩咐。
  “这葫芦里的都是么?”大牛掂掂手中的分量,瞪圆了着眼睛问。眼前的老郎中做一幅道士打扮,身体瘦得像一把干柴,目光却非常明亮。但越是这样的家伙越容易是骗子。大牛在未投军前横行乡里,多少懂得一些江湖门道。寻常医生讲究望、闻、问、切,只有江湖骗子才连药方都不开,随便拿出几粒丹来即可百病包治。
  “当然是了,莫非老夫活得不耐烦了,非跑到军营里来耍你们这些兵大爷?”老道士见大牛不相信自己,竖起眉毛,反问。
  周大牛笑了笑,“那倒也是!”
  他命人取来温水,将两、三粒弹药化开,当着老道士的面涂在了一名伤号身上。几乎是立竿见影,血肉模糊的地方立刻变得干燥。原本哭丧着脸的伤号也展开了眉头,扭过头来问周将军大伙什么时候乘船出发。
  “等落在后边的弟兄们都跟上来就走,估计不会太久。”周大牛是个随和的上司,笑着答复。转过身,又继续向老道士探询,“这药男女都能用么?还是光能给爷们用?”
  “莫非军中还有女人不成?”老道士笑着追问,“也是,你家将军是有冠军之名,爱好想必也和冠军侯差不多!”
  冠军侯霍去病的故事几乎为每个行伍男人的梦想。据说他当年北征匈奴时,白天提刀和敌人厮杀,晚上便在军帐里和女人肉搏,把种子从长安城脚下一直撒到狼居胥顶峰。所以虽然肚子里的书本有限,周大牛也知道老道士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登时冷了脸,训斥道:“不该问的别问!你只说能不能给女人用便是了。反正诊金和药费一文钱不会少你的!”
  “看来你家将军蛮得军心地么!”老道士嬉皮笑脸,根本没把周大牛的怒火当回事儿,“这药男人女人都能治,我还有很多治疗刀伤、箭伤、卸甲风的秘方,也可以献于你家将军。但你家将军得付我足够的诊金,否则我绝不会告诉你!”
  “我先把这药送上去,然后再听你卖药!”周大牛耸了耸肩膀,快速跑进了内堂。他对老道士的印象不佳,但能看出来对方手底下着实有些本领。因此也不隐瞒,把问药的过程、施药的结果和老道士的要求毫无遗漏地汇报给了李旭。
  “此人恐怕是专程而来的吧!”李旭略一沉吟,便想发现了其中疑点。中原人很少骑马,所以寻常郎中很少会专门为磨伤研究药物。他在塞外时倒听说很多部落里都有各自治疗马上伤病的偏方,但那属于部落的机密,寻常人很难探听得到。
  “我也觉着奇怪,但老骗子的药的确见效!”周大牛见主帅对道士的身份生疑,立刻把老者的身份降成了骗子。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药效好就行。你去把这个方子和他说的其他几个方子买下来,价钱随便他讲!”毕竟经历的事情多了,李旭很快便做出了对自家最有利的决定。
  周大牛答应一声,转身出帐。没等李旭将手中的药用水化开,他又哭丧着脸转了回来。“老骗子说药方不换钱,只赠给有缘人。至于将军是不是有缘人,他要给你相一次面才能确定!”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李旭笑了笑,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和尚、道士、方士在世道混乱之时,总会到处寻找班弄是非的机会。就像把李密推为代隋英主的李玄英、还有骗得翟让将瓦岗军大当家位置交给他人的贾雄,都属此类。这些人也许是为了成名,也许是为了求财,目的不一致,但都属于拿天下人的生命当作赌注的家伙。
  在李旭没有什么名气之前,神棍们不会注意到他。现在他已经拥有六郡之地,数万精兵,神棍们自然像闻到鱼腥味道的苍蝇般蜂拥而致。以往遇到这类家伙,李旭通常敬而远之,绝不给对方盎惑人心的机会。而今天这个却处心积虑地借献秘药机会找上了门,见与不见,都很令人为难了。
  “我叫人将他打出去!”周大牛从李旭脸上的表情中推断出他不愿意理睬道士,抬起头,大声请示。
  “且慢,他叫什么名字?”没等李旭回答,藏在内间的二丫抢先追问。
  “好像姓袁,道号天罡!”周大牛迟疑了片刻,给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第三章 无衣 (二 中)
  袁天罡的字号,在大隋朝的神棍当中的确是榜上有名的。此人曾经当过一任盐官令,因而和几大世家走得极熟。平素文武百官无论哪家选阴宅,谁人修庭院,也都找袁天罡眼看。老袁对这些请求一直来者不拒,凭着一张利口和某些模棱两可的推测分析,也的确闯出了神算美名。
  但不像李玄英等喜欢攀附权势的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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