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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乱-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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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李建成的性子越懦弱越好。最好到了涿郡之后立刻将兵权交给李旭,他自己退居后营对一切不闻不问,那样,也许一向擅长创造奇迹的旭子还有再度创造奇迹的机会!
  李靖也看了一眼李世民,然后小心翼翼地寻找合适措辞,“世子的确与李将军和得来。并且大敌当前情况下,他也不会给李将军任何擎肘。但河东兵马与博陵军之间毕竟有些差异,李将军如果把两家兵马同等而用,恐怕造成的疏漏更多!”
  作为先前的对手和知兵宿将,他能一眼看出河东兵马的不足。靠收拢流寇和各地郡兵迅速膨胀起来的河东兵马战斗力非常普通,非但与名满天下的博陵精锐不能同日而语,比起刘武周麾下的马邑军和守卫长安的大隋郡兵都稍显孱弱。前一段时间河东兵马之所以能攻破长安,主要是凭借着数量优势和李家在关中、京畿一带的影响力。而塞上一战,李家的家族影响力与河东兵马的人数优势统统派不上用场。
  在座的人中除了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个没怎么上过战场外,其余都有独自领军的经历。因此不得不承认李靖说得都是事实。河东兵马的战斗力的确不甚强大,况且对于一个武将来说,很忌讳临时接手指挥自己不熟悉的队伍。他会习惯性地按照指挥自己麾下原班人马的方式调兵遣将。而一旦新队伍不堪所任,影响得就不仅仅是其自身所处位置那么简单了!
  但出于个人的心愿,众人依旧期待着能找出些对旭子有利的条件来。“李将军熟悉涿郡地势,占据地利之便!”
  “他也准备了近三个月时间,不至于应对得过于仓促!”
  “李将军素有爱民之名!突厥狼骑乃远道而来的贼寇,战斗力能保持一贯的强悍!”
  “药师兄忘记了考虑窦建德的力量!他刚刚跟李旭结了盟,并将放弃前仇之原因公告于天下!”听众人议论了一会儿,长孙无忌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显然自己也不相信窦家军有挡住狼骑倾力一击的可能。
  “窦建德是个流贼性格,只想占便宜不愿意吃亏。”李靖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对窦建德的为人非常不屑。“他之所以肯出头,看中的是给李将军帮忙可以占大义的名分,事急时肯不肯拔刀相助却非常难说!”
  ‘除了李仲坚那个痴人,谁肯做没有半点儿好处的事情!’房玄龄耸耸肩膀,笑容之中充满了苦味。有些事情他也看得非常清楚,但不能明白的说出来。包括唐王这次派遣左路军和娘子军北上的目的。如果不是冲着李旭名下那六个郡及其麾下数万士卒,河东李家肯一下子拿出手中尽三分之二的力量前去帮忙么?大伙今天在这里冲窦建德冷笑,别人看向长安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冷笑多少声呢!
  ‘但那个痴人却不知道吸引了天下多少钦佩的目光。’如果有可能,房玄龄希望自己也能处于和李仲坚同样位置。虽然李世民对他有知遇之恩,但像今天这种替别人出主意对付其自家兄长的推心置腹,却绝不是他的期待。
  在房玄龄的梦里,他希望自己能坦坦荡荡地为天下百姓做一些事情。就像他当年在应科举时,写于试卷上的策论一样,‘勇于为公而懦于为私,幸于国战而耻于私斗。’这些年少时的热血之言已经被尘封很久了,但每每回忆起来,依然如野火一样将人烤得难受。
  “如果药师与李仲坚易地而处,可有解决困境的办法?”想到这些,不顾自己的话有可能引起李世民的误会,房玄龄试探着问。话说完,一双眼睛再不敢看自家谋主,而是将殷切的目光全都投在了曾经指挥几千残兵将河东数十万兵马挡在长安城外十余日的“毒士”李靖脸上。
  “李某只是就事论事。纸上谈兵,未必说得准确,也未必算得上良策!”李靖又看了李世民一眼,发现对方脸色依旧平静如常,心中稍安。他也希望此刻自己能处于长城垛口上,而不是右路军中。只可惜李建成有眼无珠,李婉儿对他误会极深,甚至有些恨之入骨。
  现实总是不会尽如人意,眼下肯给他一展所长机会的,只有李世民一个人。而在这位年青的二公子心中,到底国事看得更重一些,还是家事看得更重一些,李靖没有半点把握。他只能先照顾了谋主的利益,然后在将心中的抱负一点点伸张出来。为了成名,他已经放弃了太多的东西,今后将不得不放弃更多。
  ‘也许他只是年青心急吧!’沉吟了许久之后,李靖在心中充满希望地揣摩。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又叹了口气,他清清嗓子,低声说道:“眼下始必可汗倾草原之力而来,再加上刘武周、梁师都这些内贼的接应,势若山崩。而我中原兵马在涿郡和雁门就像两只胳膊,死死地将突厥狼骑挡在长城之外。但长时间撑下来去,无论世子和李将军在涿郡,还是娘子军在雁门,都会支撑得非常疲惫。若想扭转整个不利局面,要么两路大军之中一路能够转守为攻,进入草原深处,逼始必可汗后退。要么再有第三路来自中原的兵马在关键时刻杀入战场,打始必个措手不及!”
  众人的目光猛然一亮,然后又迅速暗淡。李靖的分析让大伙再次看到希望,但这希望却渺茫得如天外梵唱。
  “哪来的第三路兵马,窦建德只是个流贼。他的人即便倾巢而出,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侯君集苦笑,摇头。
  “别指望罗艺的虎贲铁骑,如果他不主动将铁骑撤到辽东去,始必还没胆子选择涿郡为突破口呢!”说道意外援军,长孙无忌也是满脸黯然。“如果薛举不窥探扶风……?”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跳入他的心里,让他充满忧虑的眼神猛然又亮了一下,然后快速转向了李世民。
  “药师兄有没有办法快速击败薛举!”房玄龄再次开口,想法与长孙无忌如出一辙。“如果我军迅速击败薛举,稳定扶风,就有机会充当这最关键的一路兵马。”他越说声音越大,脸色不知不觉变得绯红如火。“二公子不是一直遗憾世子独得了抵御外辱之名么?我右路关键时刻杀上去,岂不是同样有力挽天河之誉。而将来世子即便容不下二公子,有这么大的功劳被天下人记着,他想必也不敢过分逼迫二公子!”
  闻听此言,在座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向李世民。这的确是个两全之策,虽然完成起来非常非常艰难。在众人的注视下,年青气盛的李世民也紧张了起来,双眉紧紧皱成一簇,沉吟了好一会儿,才以非常不确定地语气回应道:“如果咱们能快速击败薛举,我的确愿意领军北上。但你等也应该清楚,薛举来势汹汹,未必能那么容易击败他。而即便咱们能在两三个月内稳定扶风和关中,父王那边怎么考虑,我还不得不听从。届时能否赶得及长城上的恶战,也是非常难以确定……”
  “如果二公子下令,李某愿意与诸君一道竭尽全力谋划速胜之法!”没等别人向自己看过来,李靖毫不犹豫地承诺。
  “末将愿意全力以赴!”侯君集也站起身,主动给李靖帮腔。越是速胜之策,他依旧不喜欢李靖,但眼下却非与对方争一口恶气的时候。
  “请二公子决断!”长孙无忌跟着侯君集身后,低声催促。
  “请二公子斟酌房兄之议!”一直没有开口的杜如晦也站起身,郑重建议。
  见麾下群情汹涌,李世民也砰然心动。他不愿意给众人留下自己因私废公的印象,更不愿意被自己的哥哥比下去。内心深处,他依旧非常怀念当年与李旭联手血战雁门的日子,那些日子虽然非常疲惫,却在人心中留下了永远难以忘怀的回忆。
  “如果可以在半个月内……”李世民紧握拳头,斟酌着说道。“半个月内击败薛举,咱们就可能在一个半月内稳定扶风和关中各地!然后向父王主动请缨……”
  没等他说完,话头迅速被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打断,“二公子请三思!”长孙顺德推开众人,快步走到李世民的身前,“与薛举决战,我们的损失会非常大。如果把握不好出塞的机会的话,有可能把狼骑的注意力全部引到自己身上!”
  这话听起来非常不入耳,却让所有人微微一楞。薛举所部并非弱旅,如果过于急切寻求和他决战,长孙顺德说得情况出现的可能将非常大,那样,右路军将全军覆灭,以后非但不用再凭此与建成争夺世子之位,恐怕大伙连葬身之地都找不到!
  “长孙将军说得有道理!”看到了李世民在犹豫,杜如晦越众而出,与长孙顺德并肩而站。“杜某以为,世子之位的争执乃家事,北上抗敌却是国事。无论有什么理由,国事都要放在家事前面!”
  第五章 无名 (七 上)
  国事,家事,在这个很多人都想化家为国的时代,孰轻孰重,的确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事情。非但李世民一个人对此很是犹豫,远在千里之外的幽州大总管罗艺,同样面对着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
  放突厥人南下,与挡了自己道路的仇敌李仲坚拼个你死我活,这本来是计划之内争夺天下的关键一步。可随着草原上的事态越来越分明,罗艺也越来越犹豫自己当初盛怒之下作出的决定是不是稍显轻率了些?
  虎贲铁骑目前驻扎在柳城,如果需要,罗艺可以在十天之内将其再度调到涿郡战场。可那样做,就要白白便宜了李仲坚和李老妪这对龌龊叔侄。特别是前者,简直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李老妪派兵跟始必可汗周旋的行为还可以理解,毕竟涿郡与河东都在突厥人南下的必经之路上,丢掉了河东,李老妪就丢掉了自己的根基。而李仲坚呢,他到底图个什么?涿郡大部分都是荒地,他守这片旷野有什么用?如果他想争夺天下还则罢了,偏偏怎么看此人都不像个准备争夺天下的模样。自己不去问鼎逐鹿,却要挡着别人成就王霸之业的机会,此等就实在太可恨了!这简直就是损人不利己,简直就是成心跟罗艺大将军过不去。如果虎贲铁骑千里迢迢去救他,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就是自己对自己捅刀子!无论心里怎么别扭,罗艺都不能犯这个傻!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坐视李仲坚被突厥狼骑生吞活剥,罗艺又觉得非常非常地不甘心。自从出道以来,他这辈子几乎没遇到过对手。偏偏到了暮年,被一个初生牛犊顶了个大跟头。虽然去年博陵军直接击败的是罗成而不是他罗艺,可那种避重就轻的战术,比直接给虎贲铁骑当头一棒还令罗艺郁闷。那次战斗打击的不仅仅是罗成和他麾下的几个年青人,那次战斗等于直接打击了幽州群豪对争夺天下的雄心。如果连个刚刚崛起的李仲坚都收拾不下,虎贲铁骑拿什么去收拾实力比李仲坚强大许多的李渊、李密和杜伏威?
  当天下像一颗熟了的桃子般唾手可得时,所有将士都恨不得罗艺带着自己迅速将其摘下来。可当大伙发现那棵桃树下还卧着一头孤狼,在吃桃子和被咬之间,很多人就不得不作出权衡。权衡的结果是,如果那头孤狼不死,大伙还是轻易别打桃子的主意为妙。所以为了自家将来的前程,罗艺必须要对即将发生在家门口的战争视而不见!
  做这样的一个选择很痛苦。特别是面对着虎贲铁骑中的一些高级将领时,众人眼里狐疑、犹豫、甚至略带失望的目光有时简直能把罗艺逼得如芒刺在背。大伙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将,这十余年中的大半日子里,虎贲铁骑是作为大隋的国之利器而存在。随时准备用生命和热血捍卫背后的家园,几乎是贯穿了每名将领年青时代的誓言。而现在,他们要将年青时代所坚持的东西全部忘掉,要彻底地否定自己年青时代的人生目标和追求!试问,这个形同南北对折的急转弯,哪个人能轻易地将马头掉过来?
  凭着个人多年的威望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幽州大总管罗艺暂时压下了身边的反对声音。但他知道那些迷茫和失望时刻在困扰着部将们,特别其中一些平时表现优秀者。他们之所以表现优秀,很大原因就是对心中理念的执着。而心中的理念越是执着,作出转变越是艰难。
  “如果李仲坚稍微懂得一些变通多好!”白天在部将面前装得霸气十足,晚上躲回自己的书房里,罗艺就忍不住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李旭不主动挡到长城上去,他罗艺现在的做法就会容易被部下理解得多,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是对多年理想的背弃。守卫这个国家有很多种方式,并不一定非得如李仲坚那样不计后果地蛮干。先保存力量将中原内部的乱象结束,然后再驱逐南下的突厥人一样是一种选择。古人不是说过要懂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么?突厥人不可能一口吃掉整个中原,与问鼎逐鹿的大事比起来,边郡上几块土地的暂时失去能算得了什么?
  罗艺觉得李旭现在的行为很愚蠢。但他对这种愚蠢却很理解。如果再年青三十岁,也许他也会做和对方一样的选择。那时的他没有多少野心,也没有多少羁绊。有的只是年青、热血和一种叫做梦想的东西。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对自己的每一项决定担负更多的责任。
  不像李旭那样毕生如浮萍般飘荡,即便在河北六郡也没扎下根。幽州大总管罗艺不同,他已经把自己的根扎在了幽州,十多年来,他和自己的部将、谋臣们已经在这里建立了自己的家族。他做决定的时候,不能像李旭那样任性而为,他要为自己的家族考虑,为所有支持者的家族考虑,为自己的儿子和别人的儿子考虑。拥有的越多,肩上的责任越重。而责任越重,越珍惜付出后所得到的东西,舍弃时也就越发艰难。
  李旭选择北上长城守藩篱,即便获胜,博陵军也将彻底沦为别人的附庸。此举等于舍弃了他自己和追随者将来去争夺天下的可能,牺牲不可谓不大。而罗艺如果赶在这个时候去给他帮忙,等于把幽州军争夺天下的可能也放弃掉了。失去无数英勇的将士,无数资源,得到手的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虚名。而虚名这个东西,罗艺在年青时就已经积攒得够多了,不需要在自己的人生中再增添一笔。
  他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并且为此不惜担负一些污浊。当然,如果李仲坚、李老妪和突厥狼骑拼个三败俱伤最好,虎贲铁骑挑选那个时候出现,则能收获最大的利益。
  为了让利益最大化,罗艺不得不将准备做得充分一些。正月过后,他将虎贲铁骑再度移动,部分远上辽东郡,拿契丹和靺鞨两部的牧人练习练习纵马挥槊的功夫,另外一小部分,约千余骑由壮武将军步兵带领,潜回到蓟县,时刻准备提防异变的发生。为了让始必可汗的探子不怀疑幽州的用心,他还刻意让麾下心腹将领刘义方带领三千多步卒驻扎在居庸关上,摆出一幅时刻准备抄博陵军后路的姿态。这一招的效果非常好,不但始必可汗派来联络的使者非常满意,博陵军也被吓得赶紧派吕钦将军顶了上来,死死顶在居庸关外的延庆堡和大小翻山。
  作为善意的回报,突厥天可汗始必给幽州送来了一杆狼头大纛与安乐可汗的封号,并且许诺在南下之后,狼骑对幽州各郡秋毫不犯。如果顺利打下中原,则将割让河间、渤海等数郡为安乐可汗做牧场的好处。在受到始必的嘉奖同时,幽州大总管罗艺同时还收到了“魏公”李密的信函。在信中,已经得到窦建德、李渊、杜伏威等人一致口头拥戴的李密以各方割据势力的总盟主口吻,敦促罗艺不要上李仲坚的当,不要为已经摇摇欲坠的大隋做无谓的挣扎。当然,这个要求也不是无偿的,作为回报,李密在一个月内连续三次升了其部下一个名叫罗成的年青将领官职。让他直接成为马军副总管,北海郡侯,与单雄信一道掌管瓦岗军战斗力“最强大”的骑兵。
  罗艺不在乎李密的示好行为,对于这个咋咋呼呼的“盟主”大人,他半点儿尊敬都欠奉。但他却忍不住将对方的信放在书案边,一看再看。信中所提的罗成,正是他失散了大半年的儿子。这半年来,罗艺的心几乎都空了一半儿。有时听人说儿子在窦建德麾下做县丞,有时又听说儿子恼了窦建德,挂冠离去。每次有类似消息传到幽州,他都会担心上许多天,同时对李旭的恨意又增加几分。而现在,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去了李密那里,准备借李密麾下的兵马北上,与自己南北夹击昔日的敌人。并且,通过信使的口,罗艺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成熟了许多,并且身边有了一个来历极其神秘,却温柔异常的女人。
  “这小子,娶了媳妇,也不跟我这当爹的吱一声!”又看了一遍李密的来信后,罗艺笑着骂道。此刻,他心中不但有对未来的憧憬,还有一个父亲对儿子即将长大难以掩饰的骄傲与满足。他罗艺之所以争这个天下,还不是全是为了孩子们么?想到将来儿子罗成坐北朝南,挥斥方遒的模样,他就觉得现在的选择都是正确的,所有付出也全都值得。
  无论别人怎么劝谏,他都不准备再改变主意。这些人总有一日会理解他今天的选择,并从中分享到应得的收益。包括那个远道归来的步兵将军,罗艺没想到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鲜卑后裔,此人居然对中原和塞外分得那样清楚。自从回到蓟县后,就三番五次提出反对意见,三番五次被自己当众呵斥却屡教不改。
  想到爱将的执拗模样,罗艺不得不再做一些补充措施。步兵将军回蓟县时,所带领的那一千虎贲都是他的嫡系。如果实在没法劝服此人,罗艺将不得不剥夺其调动兵马之权,免得这个倔强的家伙哪天想不开作出什么导致抄家灭族的事情来。
  “来人,传本帅将令!”罗艺抓起一支令箭,犹豫着喊道。他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不但是心腹亲兵,还有几名将领和幕僚都跟着跑了进来。
  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涌现在幽州大总管心头,强压着涌了满脸的震惊,他厉声喝问。“孤只是喊亲兵进来,这么晚了,你们都跑来干什么?”
  鹰扬郎将卢矩、怀化中郎将范恒大、行军长史秦雍、虎牙郎将曹元让,几乎留在蓟县的幽州军高级将领都陆续跑进书房。涌动的人头让罗艺心中稍微安定,他知道,如果有兵变发生,肇事者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心腹阵容保持得如此齐整。
  “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秦长史,到底什么事情让你们如此慌张?孤平时说过的话呢,忘了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一道跑来到底干什么?”安定了心神之后,罗艺又迅速恢复了虎贲大将军的威严,目光从部将们的脸上逐一扫过,同时大声质问。
  他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震惊和忧伤,挂在每个人的脸上,无论年青一代还是正在老去的一代,几乎个个发自赤诚。片刻后,他在自己心腹长史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答案。
  “禀,禀告大将军。步,步校尉,步校尉自刎了!”老长史秦雍抽泣着汇报,根本没注意自己口里所说的都是大伙多年前的旧官职。
  第五章 无名 (七 下)
  “什么?!”罗艺腾地一下站起身,抓住老长史秦雍的衣襟喝问。他身材魁梧,膂力非常人能及。此刻虽然是单手发力,也将秦雍硬生生从地面上提了起来。被衣领勒住脖颈的秦雍登时脸色被憋得青黑,双臂无助地在半空中挥舞。直到几名同僚一齐上前扯住罗艺的胳膊,才喘过一口气,泪流满脸,“步,步校尉自尽了!”
  “步校尉,你是说得步兵?”罗艺无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重重再度跌回自己的座位。
  “是步将军,壮武将军步兵!”老长史秦雍抹了把脸,喃喃地回应。
  “你们确定过了?是他?”罗艺仍不甘心,待着几分期待追问。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四下里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沉默。在沉默的哀伤之中,虎贲大将军罗艺的脊背迅速驼了下去。半晌之后,他苦笑着抬了抬手,“别干站着了,走吧,跟我一道去送送步将军。”
  众将领们轻轻点头,跟在罗艺身后慢慢走出帅府。天已经渐渐开始变暖了,几株早春的杏花从墙角上探出头来,被灯光一照,鲜艳如火。风吹过,立刻有雪片一般的花瓣簌簌而落,绕在人身体边,衣袖上,久久不肯散去。
  校场附近早已站满了人。闻讯赶来的将士们将步兵的临时居所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都不相信素来以勇武闻名的步将军是自杀身亡的。步将军正直,勇敢,打仗时候从来都是冲在队伍的前面。这样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他又何必用自杀来逃避现实?。
  见到罗艺到来,弟兄们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通道,目送自家主帅走入步将军的居所。如果说在虎贲军弟兄们心中,还有谁威望比步将军高的话,那就只是主帅罗艺了。在大伙的印象里,罗将军当年比现在的步将军还正直,还勇敢,还宁折不弯。
  但两个同样很正直的人却未必合得来。跟着罗艺身后的秦雍等人都知道,壮武将军步兵被主帅冷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日子,大伙都在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军营这边,以免性情刚烈的步将军因为三番五次被自家主帅斥责而作出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来。却谁也没想到,他用这种最激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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