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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乱-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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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户的庄子就是李旭和刘弘基初来辽东之时寄放战马的那个庄子。虽然他家的人口和土地数量连中原豪门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在怀远镇这偏僻之所,此人算得上一方富豪。如今怀远镇整个已经被皇帝陛下和他的护卫六军给占据了,护粮军里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军官没资格再进城喝酒,也只好找个干净利落的民家,丢下数百个钱,凑合着摆上几桌热闹热闹。
  待安置好了张秀,并向他交代清楚了在护粮军中注意事项后,李旭一个人策马出了营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所以他骑马骑得很快,几乎在转眼之间就把营地甩在了身后,人和马同时溶进了绚丽的晚霞中。
  对于长城外的边陲之所来说,三月还是早春季节。晚风有些凉,逼得人不得不一次次将薄毡比肩上的丝绦收紧。而天边咸蛋黄般颜色的落日则将人的脸和手晒得暖暖的,令人心里总有一种抛下所有衣服,赤身裸体拥抱这绵绵春色的冲动。
  春风得意,用这个词形容李旭现在的心情是最恰当不过了。十六岁便做了校尉,整个上谷郡古往今来,几乎没有第二个平民子弟能做得到。昔日看不起自己的同伴,如居然赶上门来求自己帮忙,而那点儿忙几乎是自己的举手之劳。想着表兄那感激泣零的目光,他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了,以至于身旁响起剧烈的马铃当声,都充耳不闻。
  “小子,看样子你很开心么?”一个酸酸的声音猛然在身边响起来,吓得李旭打了个冷战。
  手握上刀柄的同时,李旭看清楚了身边这个试图策马与自己并行的人。修身、长腰、俊面、朗眉。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波光灵动,让人一见就知道他是个绝世智者。
  “见过驸马督尉!”李旭轻轻地带了带缰绳,然后拱手施礼。这个人的名字他记得,上午晋见皇帝陛下时,此人就站在文官队末。在一大堆文武里,他长得最为英俊倜傥。言谈举止之间流露出来的飘逸味道,让素以文雅著称的唐公长子李建成都黯然失色。
  “又不是在朝堂之上,你何必呼我的官职!”来人轻轻磕了磕马肚子,以便坐骑能跟上黑风的速度。从鼻子尖和额头上善良的汗珠来看,这番追逐把他累得够呛。特勒彪是草原名驹,虽然李旭没催它发出全力来,也不是寻常战马能轻易尾随的。
  “宇文大人,您找末将有事情?”李旭想了想,有些戒备地问道。跟太聪明的人打交道不是件聪明事,一年多来的经验让他这样告诫自己。况且这个聪明人出身在宇文家,是宇文述老将军的儿子,当今皇帝的女婿。
  “我表字仁人,你叫我一声仁人兄好了!”驸马督尉宇文士及根本不在乎李旭言谈中那种敬而远之的味道,笑了笑,要求。
  “不敢,末将岂敢乱来!”李旭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宇文士及的善意。
  “觉得自己高攀不起,是么?”宇文士及的目光中浮现一丝嘲弄,虽然是一闪而没,依旧被李旭敏锐地给捕捉到了。
  接下来,宇文士及的话犹如刀锋一般刺伤了他的耳朵,“可你自认是唐公的子侄,怎么没觉得自己高攀呢?”
  “驸马督尉大人!”李旭用力一拉缰绳,带住坐骑。正跑在兴头上的黑风被络头勒得十分不快,前蹄高高地抬了起来。紧接着,发出了一声强烈的抗议。
  “好一匹野马,不知为谁人所驯服!”宇文士及不理睬李旭那愤怒的目光,自顾夸赞道。
  “驸马督尉大人有话请讲当面,若李某曾有得罪大人之处,李某愿向大人赔罪!”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此刻宇文士及的人头已经飞到了半空中。姓宇文的肯定没好东西,自从那天贺若梅出走后,李旭就这么想。今天,宇文士及的举止让这个信念更加坚定。
  “今天上午之前,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刚才在外边遛马,看见你匆匆跑过,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宇文士及淡淡笑着说道,“以唐公李渊的家世,为什么他会拣一个平民做世侄。而这个世侄,为了李家居然不惜自断前程!”
  “驸马督尉大人,我与唐公是同宗,这层关系族谱上可以查。今天上午皇帝陛下提拔我,是因为我曾立了些微薄功劳,而不是因为我是唐公的子侄!”李旭瞪大眼睛,愤怒地强调。
  自己不是依靠唐公的势力才能升迁的,虽然唐公的支持很重要,但自己的确也在护粮军中扎扎实实地做了很多事情。他讨厌宇文士及那种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目光,更讨厌其自以为是的说话腔调。比起这些,宇文这个恶心的姓氏反而让人不敏感得多。
  “是么?”宇文士及上上下下打量李旭,低声反问。“飞将军的后人那么多,唐公李渊为什么偏偏认下了你这个侄儿,难道你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么?”
  “我只奇怪驸马督尉怎么突然关心起在下来!”李旭实在无法忍受对方的冷嘲热讽,怒气冲冲地反击。“唐公为什么认下李某这个侄儿,李某没兴趣了解。只知道唐公对李某不薄,李某今生也定不辜负他的期待!至于外人怎么看,李某实在管不着!”
  “现在你又说唐公对你不薄了,刚才谁曾说过,他的前程是凭功劳而来?”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让别人难堪的,宇文士及继续挑拨李旭的怒火。
  “若无唐公提拔,李某进不了护粮兵大营。若非唐公举荐,李某也见不到皇上!这是事实,无人能够否认!”李旭气得浑身颤抖,胸口起伏不定。“如果驸马督尉怀疑李某的身手,尽可以放马一试。李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怎么,被我戳到痛处,想杀人灭口么?”宇文士及四下看了看,做出一幅害怕的模样。
  “不敢,李某嘴笨,只是想找个快捷些的解决办法!”李旭怒到极处,头脑里反而涌现了一丝清明。宇文士及的目的在于挑拨离间,自己如果不上当,生气地就应该是他。所以,无论此刻心中有多少疑问,自己都要尽最大可能表现出对唐公的忠诚。只有这样,无聊的人才找不着下手的缝隙,他的阴谋才无法得逞。
  “如果世间的事情都用嘴巴来解决,而不是动刀子,岂不是可以少流很多血!”宇文士及看看辽河西岸连绵的军营,话语若有所指。
  “李某希望大人在皇上面前,也敢持此高论!”李旭终于抓到对方一个把柄,出言反击。
  “实话最能揭示事情真相,大多数情况下却不好听!”宇文士及耸耸肩膀,对李旭的打击满不在乎。“就像上午你在皇上面前所说的,还有今晚我在你面前所说的,都是实话,却只给自己惹来麻烦!”
  “李某不敢欺君,况且皇上今天上午并未觉得李某粗鄙!”李旭不明白宇文士及前半句话的意思,学着对方的样子耸耸肩膀,反驳。
  “如果所有人都糊弄一个人,你却说了实话。被大伙糊弄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感激你!”也许是因为理屈词穷,宇文士及的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自我解释道。
  “无论大人说什么,李某都不会感激大人,只当它晚风过耳!”
  “若我跟你说,皇上本来想授你一个和刘弘基同样甚至更高的官职,却因为你说自己是李渊的族侄,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呢?”宇文士及看着李旭的眼睛,笑着追问。
  “唐公对李某有知遇之恩,圣上是一国之君,气度非常人想象。至于官职,李某年少,将来有的是升迁机会,驸马督尉以为然否?”李旭淡淡地看着宇文士及,双目如湖水般明澈。
  ‘无论心中多震惊,大敌当前,都不可在脸上表现出来。’徐大眼的话在他耳边回响。李旭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但在这一瞬,他决定尽力去做。
  没用太长时间,在宇文士及的脸上,他明显看到了失望。
  “小家伙,我不知道你说得是不是实话,但你比看上去要聪明得多!”楞了一会儿,宇文士及悻然道。
  “大人说过,实话最能揭示真相,大多数情况吓却不好听!”李旭的回答充满禅机。
  “你这小家伙很有意思!”宇文士及轻轻笑了笑,目光越来越柔和,“我开始有点儿明白唐公为什么要拉拢你,麦老将军为什么也对你这么好了!”
  “有人对你好,总比所有人都看着你讨厌要强一些,大人以为是这样么?”李旭亦笑,手掌慢慢松开了刀柄。他发现对付宇文士及这种人,把刀锋安在舌头上往往效果更佳。
  “是这样,特别是你有让人看重的价值的时候。”宇文士及点头,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城墙。
  城墙上,已经有画角声遥遥地传来。怀远镇要关城门了,再晚进城的贵胄们将不得不留在城外过夜。
  “我走了,改天再来找你!”宇文士及冲李旭抱了抱拳,说道。
  “大人路上小心!”李旭大咧咧地抱拳还礼。对方年龄比他大,官职比他高,却没在他这里收获丝毫敬意。
  “看来实话果真不好听!”宇文士及拨转马头,快速向城门跑去。
  “大人指的是哪一句?”李旭冲着对方背影笑问。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夕阳正努力把最后的一缕光从晚霞后透过来。百里连营,处处响起东征将士们的俚歌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但热闹是别人的,这一刻,李旭什么都没有。
  第四章 国殇 (一 上)
  在路上耽搁了太长时间,当李旭气喘吁吁地赶到酒桌前的时候,大伙早已等得心焦。见了他终于进了门,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责怪道:“你这小子,才当了校尉,就敢托大。难道你今天皮痒痒了么?”
  “诸位哥哥勿怪,早就来了,路上碰到了一个讨厌的家伙,被他耽搁了。今天小弟认罚,认罚!”李旭装出一幅害怕的模样来,苦着脸四下拱手。他年龄最小,当然大伙也不能真罚他。随便数落了几句,笑着拉他入座。
  怀远镇地靠胡境,寻常人家吃饭都是坐在胡凳上,围了桌子的。户主家不是饭馆,所以大伙也只好入乡随俗,团团围起了三张方桌。这样一来,彼此之间的关系倒比每人一案,依序就座饮酒时更显亲密了。
  主人家早就得知今天众兵大爷们借房子借灶,是为了给刘、李二人摆加官宴,因此事先打点得极其用心。后来又从王元通等人的大嘴巴中得知曾经在自己家歇过脚的刘、李两位大人今天被皇帝御口钦点了将军和校尉,更是觉得贵气满门,传出去面子光彩。家主一声吩咐下去,各房中的几个女人在酒菜上使出了浑身解数。所以这顿加官酒虽然摆得简陋了些,既无管弦助兴,也没有舞妓相陪,却让大伙吃得眉开眼笑。
  酒过三巡,祝贺答谢已罢,大伙开始端着酒碗互相挑战。刘弘基刚刚加了车骑将军衔,按惯例兵部会让他自己推荐一些得力属下。护粮军内众将领平素与他关系好,自然都有了升官机会。这种既不用上前线冒险,上司又体贴大度的职位谁不想争一争。大伙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彼此客套着,吹捧着,不一会儿,酒宴气氛就被推向了高潮。
  “旭子,运气了你!”齐破凝端着酒碗找上了李旭,大大咧咧和李旭碰了碰碗,说道“五个月,从队正一直升到校尉,老哥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升官这么快。今晚拦你的是什么妄人,不会是有人看上了你,准备拉去做女婿吧!”。
  “有道理,有道理!”满屋子人哄堂大笑,声音震得窗户纸嗡嗡做响。
  李旭字仲坚,已经有正式官职在身,按道理应该被成为仲坚贤弟。但他年纪小,人也随和,所以齐破凝更愿意称他为旭子以示亲近。平素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喜欢以他为开头。只是老齐这次玩笑开得显然有些过于高明,李旭根本不懂其好笑在哪。看见大伙笑得都喘不过气来了,心中好奇,拉过齐破凝,低声问道:“齐大哥,怀远这地,真有抢女婿的风俗么?”
  “噗!”王元通刚喝到嘴中的半碗酒立刻喷到了地上,一边大声咳嗽,一边笑道:“我咳咳,看,差不多!差,咳咳,不多,咱们旭子年龄,咳咳,相貌,咳咳”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把房顶都给掀过来。待笑够了,才七嘴八舌地告诉李旭关于拉女婿的典故。
  原来魏晋以降,大户人家结亲甚讲门当户对。真正名门大族是绝不肯与普通百姓通婚的。即便是普通百姓家道暴富,金玉堆积如山,名门之后穷到无处立锥,卖房子卖地的窘境,前者也没有资格和后者往来。
  偏偏本朝先帝决定开科举,选贤不问出身。所以很多贫家子弟也有了入朝为官,一举成为新士族的机会。为了更快地提高家族地位,有些暴发户就想出了一个奇招,选少年才俊做女婿。每逢京城科考,他们就去放榜处等。如果高中者中有贫家少年,并且未定亲,就千方百计抢回家去关进女儿的闺房。一夜之后,生米煮成熟饭了,高中者想不结亲也不行。这样,贫家少年得到了老婆和日后在官场上迎来送往的资金,暴富的寒门也有了挤进豪门行列的机会。
  “一个笑话而已,没见谁家真的这么去做过。说这话不中听,估计子婴又要骂大伙矫情了!”齐破凝讲完了典故,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秦子婴,笑着解释。
  “当日是小弟一时情急,诸位兄弟莫怪。其实大伙谁不想让自己的家族兴旺呢。如果不为了这个,谁还寒窗苦读,谁还上阵打仗!”秦子婴讪讪笑了笑,回答。满满一大屋子人,除了武士彟,其他人多少都有点儿背景。在头脑清醒时,秦子婴可不想因为嘴上痛快而把朋友都得罪光了。
  “其实一个家族起起落落,不是转眼之间的事。谁见过不朽的殿堂!不过旭子少年得志,看上他的人家估计不会太少!”刘弘基怕大伙勾起秦子婴的伤心事,端起酒碗笑着加入调侃队伍。
  听刘弘基如此一说,众人的兴致更高,纷纷要求李旭老实交代到底谁在路上拦了他。李旭被逼无奈,只好说出路遇宇文士及,被他拉住闲扯的实情。
  “宇文大人谈兴甚浓,我惹不起他,只好把耳朵留下来听他训话!”李旭摇头,苦笑着向大伙汇报。至于宇文士及具体说了些什么,被他在笑谈中尽数掩过。
  “原来是被皇上陛下的女婿拉了去,不是被人拉了去做女婿!”王元通说话向来没什么遮拦,喝了酒后更甚。调侃了几句宇文士及的身份,笑着问道:“他宇文家可是本朝第一名门啊,难道有女儿待字闺中么?”
  “估计,不少。宇文述大人向来勤于播种!”有人在旁边乱哄哄地答应。作为护粮军的一员,凡经历过那场莫名其妙的袭击事件和斗殴风波者,都不会对宇文家有太多好感。
  “那可大大不妙,旭子这下有苦头吃了。据说宇文家的男人素来生得女人相,心思也如女人般难以琢磨。但是他们家的女人么,呵呵,刚好和男人掉过来!”
  “可怜啊,可怜,可怜李校尉少年才俊!”大伙看着李旭,皆满脸怜悯之色。仿佛他已经成了进入虎口的羔羊,就待宇文家这头大老虎择时下口了。直到把李旭看得心里发了毛,才闹哄哄地转过身,寻找其他的开心话题。
  酒桌上的话题向来固定不到一处,大伙开心过了,也就算了。可李旭却被人无意间说中的心事,兴趣缺缺,四下碰了几碗酒后,就悄悄地溜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还是小心些,宇文家的人,做事向来古怪!”见大伙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别处,秦子婴在桌子底下偷偷拉了李旭一把,低声叮嘱。
  “他家人很喜欢与人为难么?”李旭想了想,悄悄地请教。他老家易县地方偏僻,民风相对淳朴,关于朝廷内部的掌故平素很少有人说起。所以李旭对官场倾轧的知识了解很少,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是一片空白。而今晚宇文士及的古怪表现,却非常令人生疑。说他完全怀的是恶意吧,他的话语里却不乏逆耳忠言。说他是好心提醒吧,李旭又看不清其动机在哪?
  “每个家族为了自家利益都会不择手段。宇文家大,图得东西多,所以做事的风格就更狠辣些。别的家族小,能争的东西少,所以表面看上去稍为善良。骨子里,其实都是一路货色!”秦子婴看看四下无人注意自己和李旭两个,以极其低的声音总结道。
  自从未婚妻被宇文述和麦铁杖两个老家伙逼得离家出走后,秦子婴的性格就开始变得偏激,说出的话也极其尖锐。李旭平素总跟他一起练武,知道他心情郁郁,所以也不介意偶尔被其言语所伤。但秦子婴对世家大族一些行为的评价,在李旭眼里却是入木三分。
  “宇文世家很大么?”李旭给秦子婴倒上一碗酒,小声追问。
  刘弘基到别的桌上向弟兄们致谢去了,热闹也跟着他移动到另一张桌子上。李旭心中有事,秦子婴心情不佳,二人刚好坐在一起偷偷地交流。
  “大,往大了说称得上前朝皇族遗脉。在前朝与本朝交替时有功于先帝,把自己的同族都杀了当蒲包。所以被先帝特意留下了来守宇文家香火。到了当今圣上这,又因为平叛有功,生子有福,家中将军,尚书出了一大堆!实际上,就是个放羊的奴隶,崛起时间没几天……”秦子婴用极其简短尖刻的话语向李旭介绍了宇文家的背景,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
  宇文述本姓破野头,是鲜卑族俟豆归家的奴隶。魏孝文帝革新的时候,全体鲜卑人改汉姓。破野头的主人家改姓宇文,作为奴隶的他不得不追随。后来宇文家的祖先在历次朝代交替时眼光独到,慢慢建立了自己的家族。到了宇文述父亲父宇文盛这辈,已经在北周当上了柱国大将军。
  开皇元年,北周气数丧尽,禅让社稷于大隋。有很多宇文家的子弟不识时务,举兵造反。宇文述少年从军,杀尽同族,为大隋皇帝立下汉马功劳,被破格提拔为上柱国,褒国公。
  后来在大隋涤荡江南,平定西域的战争中,宇文述功劳都不小。当然,最大的功劳是培养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儿子宇文士及,与当今皇帝结成了儿女亲家。
  “我可够倒霉的!”听完宇文世家的来历,李旭小声嘟囔了一句。想到自己刚刚冒出些头来,就惹上了这样一个大麻烦,不觉心中有些忐忑。再想想宇文士及关于唐公李渊是刻意拉拢,非真心相待的评价,心情更是郁郁,连喝到嘴里的酒都突然一下变成了苦味。
  秦子婴见李旭哭丧着脸,以为他心中害怕,仔细想了想,又低声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以今天你在点将台上的仗义表现,唐公心里必然念你的情。纵使宇文家拉拢不成而有心与你为难,有唐公在,他们也需要仔细斟酌!”
  “仗义?”李旭有些怀疑地问。白天他在点将台上回答皇帝陛下的问话失误,害得唐公连忙出列解释他并非刻意徇私照顾自家子侄,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形好不尴尬。这么糊涂的行为唐公不跟自己计较便是大度,又怎么会认为自己仗义?
  “如果我是你,当皇上问及那句话,理应的回答是‘来怀远之前与唐公素未谋面,到了这里才知道彼此是同族’,而不是自认为其子侄。你那么一回答,等于自认为唐公心腹。虽然扫了很多人的兴,但也祸福难料。唐公当时为了避任人唯亲之嫌,表面上肯定要跟皇上辩解一番。私下里他却会觉得你知恩图报,不为眼前富贵所动。事后,他自然会把你看得更高些。退一步,即便他不承你今天的情,别人若明知道你是唐公心腹还想害你,等于直接向他李家挑衅,不由得他不插手!”
  “啊!”李旭张大了嘴巴,半块鸡肉塞在了嗓子眼,咽不进去亦吐不出来。听了秦子婴的分析,他终于明白回答一句皇上的问话,还牵扯到这么多利害得失于其中。既然在别人眼里自己已经是李家嫡系,也难怪宇文士及专程找上门来挑拨离间了。
  看看举着酒碗在旁边桌子上与弟兄们一一对饮的刘弘基,看看似醉非醉,双目却雪亮异常的周文远,再看看身边认认真真替自己分析形势的秦子婴。他突然发现,原来做人的学问这么多,远远高于从小到大背过的书本。
  “你看那些世家,一个个表面文质彬彬,其实骨子里边脏得很。”秦子婴的酒有些喝高了,趴在李旭肩膀上,含糊不清地嘀咕,“可这世道就是为他们而设”,他看看被大伙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刘弘基,继续在李旭耳边嘀咕道:“想要做点正经事儿,你要么依附一个世家,要么自己建立一个家族,否则根本无处下手!”
  ……
  “老夫今生最得意之事,就是自己建立了一个家族,可以留几代富贵给你们!。”百里连营中,老将军麦铁杖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笑着说道。白天接受皇帝检阅,他受了些寒,晚上回到营中感到身子骨有点发涩。随军郎中和儿子们都劝他不要再争渡辽之功,老将军微笑着谢绝了这些好心的建议。
  当年大陈帝国灰飞烟灭,无数百姓死于刀兵。而那些世家大族,却总能保存一部分下来,在新朝廷中谋取富贵。
  倒霉的总是普通人,势力越大的家族,越容易熬过风雨,左右逢源。麦老将军笑了笑,目光穿过夜幕,仿佛又看到了昨日的自己。
  自己亲手建立了一个家族,麦氏家族,这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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