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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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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转头看着我,问:“什么?”
我便将我之前写的《祭师文》放在了他手上,他看不见,自然不会知晓我究竟抹着鼻涕帕子一把泪地写了啥。
师父将之叠好收到箱箧中,笑意暖暖,对我道了一声谢。
我按捺不住心中惶惑,眼见着楼奕同晏老爷晏夫人前来相送,终是问他:“你从前叮嘱我要好生待小山,这究竟是何意?”
师父咳了两口,月朗风清:“师父从前执念太深,如今看来竟甚是孤陋,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我面露不解,却是作罢,复又道:
“做这圣上……”咬了咬下唇,“师父你可是出自真心?”
他一字一顿,缓缓而道:“如凿真心。”
诚如这般,师父所为,向来恣意,强迫而行,便不是他楼九天了。
可这样的人竟是帝王,他身后的百般千种,更是我捉摸不透的东西,我无须猜测也,无须顾忌。我想他待我应也是真心。
“最后一问,”我也没了之前那样提着心神,反倒是舒缓下来,问与不问都无个所谓了,“你将我起名为谢禾,本相是个何意?”
“信口起的,不过是盼你成良成苗,哪有那么多喻意?”
“师父你还……真不走心!”
我忽的笑着有些难舍,却难以在楼奕和师父面前看出其他神色来,大失所望,想着自己付出的情谊可比他们回馈与我的要更多,便是气恼。
哪知楼奕在上车之前紧紧地捏了一下我的手,我一吃痛,便拿怒目瞪他。他抿了抿唇,替我将落垂下来的发撩到耳后,手指停了停,又忽的扯了一下我耳朵。
我忍住没踹他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自己对别人期望太高
知道一些事情后反而有些难受了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蔑视人类吧
都是我的孽畜
、第二十四章
阳春三月,一年春光最是旖旎。
桃红柳绿,嫩芽抽枝萌蘖。莺鸣轻啭柳如丝,余香乍入衣衫,扬起轻尘。
可晏老爷病了。
病来如山倒,他卧床灌着药,盐水不进。
□□无去处,全在这浓浓药汁中浸泡发酵。
而此时西南亦是无春,烽火已燃,战事一线展开,前线兵马一发万钧。
挥刀刺矛,白刃无眼,血溅黄沙。马蹄踏起的重重黄土,掩埋了马革裹尸的龙血玄黄。想了个明白为何师父与楼奕一同回京,那铁定是为了这场征战,而我苦苦思索,却是始终没想分明为何师父来这鄄都,与我们见上这一面。
晏老爷昏迷不醒了好些时日,面目惨灰,唇色发紫,晏夫人守在床边三天三夜。替他擦洗身子时,却是发觉晏老爷手里紧紧攥着一道护身符,怕是那日回营要交给小山的。
晏夫人拧着眉头,凄凄切切。
请来了好些大夫皆摇头说诊查不出是何病症,写了些方子却又皆是些调理滋补的,耗钱耗力,却更无用处。
晏夫人在床头深深叹息,压低了声音对晏紫说:“你爹这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前些日子也有过眼晕、跌倒、他皆说不要紧,后来咳出了血了,一个人瞒着我,也不让我知道,若不是见了他藏起来的带血的帕子,我根本不知他竟是有这么严重。”
晏紫甚少落泪,此刻却擦红了眼。
“除了这些,他亦流过鼻血,不过他从前也经常这般,还说是天干气躁,上了火气才流的,我也就信了。可春一到,他便是扛不住了,九天来的那几日他是兴高采烈地同孩子一般,硬说要去泛舟。他这般糊涂,还学什么文人雅兴。”
我侧头问大夫:“可是查不出病因?”
大夫无能为力,弓着身点点头。
我的手颤了颤,宽慰晏夫人道:“鄄都地方小,放眼九州,害怕寻不着医?总归会有法子的。”
晏紫亦是赞同,晏夫人替晏老爷嘴角擦去隐隐出来的血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小山不在,也难以照应。”
晏紫蹙着眉道:“天高日迥,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又怎奈龙战鱼骇。”
回了屋子,我便提笔书了一份信,涂上浆糊封好,交给小圆让她替我寄出去。
我所熟识的人不多,关键时候,还是想到了楼奕。
楼奕速速回了信,但他却是□□乏术,不得前来,信中提及他一故交为行医,言之楼奕所通的皮毛皆为那人所授,而那人恰是亦在鄄都附近,他已至函,不日那行医便到。
收到信的当日午后,楼奕那故交吴骞便是登上了晏府门来。
他把了把晏老爷的脉象,掐了几个穴位,便是对我们问道:“晏老爷平日里可有贫血之症状?”
晏夫人摇了摇头,“往些年份他素来身强体健,贫血之症亦是今年才有。”
吴骞写了张方子,边道:“我还需观察些时日,这几日便按我这方子上的要去抓药,每日一贴即够,不得多服。”
言毕吴骞打开了药箱,拿出了插满排针的长布。用酒擦洗了洗针,在火上炙烤了些许时候。
晏紫便是拿了方子亲自去抓了药,吴骞又问:“晏老爷倒了几日?”
“今日正好七日,高烧不退,少有清醒,”晏夫人离不开身,一直洗换着晏老爷的额上的绢布,“吴大夫,你可知为何会口鼻溢血?”
“若我猜想的对,这是病应非是由自身引起,应是传染而来,”吴骞纠眉,“至于途径……我还瞅不出来,但你们平日用食也与晏老爷分开为好。也莫要人人在房中守着,留几个身体好的前来照看即可。”
“那便让我留下照顾老爷,阿紫还要照顾您与小故。”我劝着晏夫人道,“夫人你也守了几天了,先去休息一下也好。”
晏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我放心不下尔望。”
吴骞将针擦拭干净,便让我与晏夫人帮忙替晏老爷解了衣带,他伸手摸准了几个穴位,轻轻按下便是下了一针。晏夫人一脸担忧与心疼,我也是撇开脸不敢看。
每入一针,晏老爷便轻哼一声,而当针尖从皮肉中拔出之时,便是从针刺处流出许多血污。晏夫人瞧得手底发颤,小声制止了几次,晓得吴骞是在帮晏老爷排淤血,最后总归还是任由他手。
接了半盆子血,晏夫人见那血色深黑,又问吴骞:“为何血水皆是这个颜色,莫不是中了毒?”
吴骞挽起了袖子,露出玉白的手臂,说:“并非中毒,而是体内淤病所致。”
“您现下可是有了法子诊治?”晏夫人循声问道。
吴骞尴尬一笑,“我行医十年,少有见过这种病,不敢轻易说根治,万般总要试一试,如今虽是在诊,却还未开始治,吴某自当尽力。”
尔后晏老爷出了一声薄汗,将内衫皆是浸湿,嘴里低喃出声。
晏夫人侧耳去听,却是全然听不明他在说什么。
吴骞收起了针,洗了手,擦干,将手巾叠好,同针囊一起放入药箱,阖上,皱眉一想,问:“楼老爷手心上的伤是什么时候有的?我见那伤痕还新。”
晏夫人摇了摇头,“我倒是没留意,”后又对吴骞说,“吴大夫就在府中住下罢,老爷的病还要靠您了。”
吴骞点了点头,背起了药箱。我忙带他去了住处安置下来。
而那天半夜里小故却是突然发起了烧来,晏紫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顿觉不对,便让温衍急急赶了过来,让吴骞过去帮忙看看。
我同吴骞一块坐上了马车,温衍眼中焦灼难安。
“今日一天都病怏怏的,我娘以为他是昨夜没睡着,白日里便是没有精神,而我又在鄄都学里头,到了用饭时小故吃的也少,平日里一碗的饭只扒了几口。夜里早早地睡了,可谁知竟是那么烫。”温衍一边叹道一边自责。
一路奔到温府。
进了屋的时候,阿紫坐在床沿上,抬头却是满眼的泪,小故双目紧闭,小脸红得发紫,亦是从嘴里漏了一口血沫出来。
阿紫差点嚎哭,哆哆嗦嗦地为他揩去血渍。见吴骞来了,连忙让开了位置,他探了探小故额头温度,皱起了眉头,怕是要烧坏了脑子。揉了揉小故的虎口穴以及涌泉穴,并未转头,出声问:“替你父亲抓的药可还有剩余?”
晏紫点着头说有。
吴骞按了按小故的足底,“白果、半夏减去一两,其余减半,重新煎上一副。先帮孩子把烧退了。”
温衍照着方子拿去煎了,晏紫紧抿着嘴。
我宽慰她几句:“吴骞医术极好,你莫要担心。”
“虽说小故三四岁的时候小病不断,可病成这样,还是头一次,看他嘴里出了血,我真真是怕的不得了。”晏紫语带哭腔,“何况爹爹那里情况亦是不明朗,这二人怎的都这幅模样。”
我喉咙梗塞,强笑道:“总会好的。”
总会好的。
事实却并未好起来,翌日温衍的官学亦是有学生发起了烧,尔后三日,病情加重,得病的人亦是翻上了一番,不少重病之人几日便是撒手人寰,全城陷入极度惶恐。恰是此时,京城里溘然下了一纸诏书。
全鄄都封城。
夫孙皆病,晏夫人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
吴骞又给晏老爷进行了第二次排血,晏老爷在施针之后的期间里倒是醒过来几次,面色虚弱,神智亦是不清楚。他心里挂念着小山,几次将我唤错。又以为在二十年前,愣是将晏夫人当做他母亲,说着凡事莫要怨晏夫人,听得她泪水潸然。
阿三在伙房里帮忙炖着药,小圆前前后后地换洗着老爷的衣物与床单。晏夫人手端药喂晏老爷喝下,而后半夜由我来守着床榻,观察晏老爷病况。
小故气色好了一些,本已经退了烧,可忽的又低烧起来。阿紫愁不胜愁。
这日阿三又焦急寻了我,说是府中人手已是不多,也无人照看他少爷屋里头的那条敖犬,晏老爷情况还算稳定,我闻言便是同阿三一道去街上寻那狗。
街头少有人烟,木车搭起的摊子还未撤走,一场疫病便是如洪,倾覆了整座城。
走到巷口,远远听到有狗吠的声音,却是声嘶力竭,呜咽一声便没了声响。
我连忙跑了过去,发觉不是晏千山那条。
可却是眼见了屠狗这一幕。
鲜血淋漓,狗眼无助,了然没了生气。
顿时有些反胃,望了那手持长棍的壮汉一眼,蹙紧了眉头,还未说什么,却被那人骂了一句:“有病啊!”
我扭头就走。
阿三眼里尽是幽怨与对狗的怜惜,挠头问道:“小夫子你说,少爷那狗是不是也被人宰了?”
我安抚他莫要惊慌:“疫病已经证实,城中人屠狗一是为家中粮不够,便是杀了这些畜牲,烹肉以滋补病重之人;或许有人信鬼神,以为这场疫病,来得毫无道理,定是有妖怪作祟,便要杀狗洒狗血来护一护自个儿的性命。”
“六道轮回,可他们平白杀了牲畜,是要记在业障上的。”阿三忿忿。
“阿三你说的好像自己不吃肉一般。”我笑。
“我是吃肉,可小夫子我没杀生啊。”他为自己争辩。
“无求便无供,你不吃肉,宰的豚便少了。”
言毕却是在街口一家临水楼中瞥见了那只狗的身影。指给阿三看,问他是不是。
阿三眼睛一亮,忙点头。
谁料道有一高瘦个子的人晃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敖狗,按下它的颈脖,便是扬手一棍,阿三怒喊:“放开那狗!”
那人显然是被吓到了,后退了一步,便是逃走,棍子掉了下来,却是恰好击中了狗的后背。敖犬嗷呜一声,趴了下来。
我上前抱起那只狗,握住它的爪子,轻抚它的毛。
“以为你满口利齿,居高临下,总归是有些本事的,谁知竟然挨了人揍,险些成为他人口中之物。”
那狗小小的唔了一声,缩了头,眼神却是一派打量不忿之色。
阿三唬了两嗓子,又折回到此处,望了望楼上的牌匾,不禁唏嘘道:“没料到这敖犬亦是个馋嘴儿。”
我闻言垂目,若有所思。
站起了身子,将那敖犬放入阿三怀中,可那它却是不愿被阿三触碰。
阿三恼羞成怒,啐了一口,“这畜生还瞧不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一对CP:阿三X狗
、第二十五章
鄄都封城,满城飞花,春泽如华,却是不知病树能否挨过万木春。有讯传来,说是京中某大吏带着太医院的众人与水粮,方是施施而至。
而那为首的大吏,正是楼奕。
车马滚滚而入,城门重重关上。
怀中的敖犬忽的从臂上跳下,我没有去追,方一抬头,便见楼奕正迈入晏府。
一身浅青靛,两脚踏云靴,神色淡淡,愁眉紧缩却是在见到我时,唇角一抿。
“阿奕,你怎么来了?”
“现下京中已知鄄都疫情,我前来商榷此事,亦是带了一些口粮与太医。”他低了低头,问,“晏老爷如今可有起色?”
“虽是没往更坏处发展,但依旧不见好转。”
楼奕点了点头,“子骞在哪?太医院的几位想向他询问些这疫病的事儿,我便来带他过去。”
我抹了抹额上的汗,道:“你跟我一起过来罢,他在老爷那儿。”
吴骞在床前静静把脉,放下了左手又拿起了右手,凝神细觉。晏夫人端着药碗,将晏老爷半扶了起来,在他身后加了一个枕头,灌着汤药。
晏老爷饮了半口,便是喝不下去了。
楼奕同晏夫人问了一声好,便遣了吴骞过去。我与晏夫人换了个位置,继续盛着药汁,往晏老爷嘴里灌。
到第二日的黄昏,吴骞终于是回来。而晏老爷夜里忽的浑身炽热,七窍里头大半生了血。晏夫人与我皆是乱了手脚。
吴骞忙探了晏老爷的呼息,掐了几处穴位,皆是出紫发肿。
楼奕简简单单地与我们交代了几句:“此疫通过涎水或是血液传播,若是身上有伤口,便是要小心感染,涎水传染的可能性不大,但若是在人发病之后接触唾沫便极有可能患病。”
我咬着下唇道:“我记得老爷手心有伤,或许是这个原因致了病。如此看来,小故的病因或许也明了了,阿紫那日同我说道,小故用过晏老爷盛过药的碗。”
楼奕道,“太医院的余太医原来在西南见过这种病,晓得诊治的方法,但他说此病到了九州中原,又与从前的病症有异之处,如今给了几个化解的方子,给几人服过了,但还不知根治否,”他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晏老爷,“最令人头疼的是,这病原,恐是来自西南藩。”
我下意识地记起那日晏老爷出门泛舟之时所遇到的那两个异邦人,我当时还觉得他们像从北漠来的。
吴骞倏忽扭头道:“如今晏老爷命悬一线,若要救他,还请余太医一并过来,而情况万急,现下为了保命,吴某只有一个法子,但此法冒险,少有人能胜任。”
“什么法子?”晏夫人心切,问。
“洗血。”
顾名思义,以血洗血。
晏夫人身子一滑,问:“用我的可以么?”
吴骞敛目道:“血缘至亲则是更好,但倘若血不能容,亦得另寻血液相符之人。”
晏夫人连忙令人唤了晏紫过来,我却是在一旁攥着手指,心中惴惴。
晏紫赶来对我道:“昨夜用了大夫的药,小故烧退了,人也清醒了过来,现下能说话了,就是体虚,”她看上去眼中疲倦之色浓重,“爹爹若需洗血,便用我的则好。”
小圆按照吩咐端来了热水,吴骞点了点头对晏夫人劝道:“夫人年过不惑,若是大量出血,今后难以调理,我可以一试晏小姐之血。”
晏紫闻此伸出了胳膊,吴骞轻划了一道口子,我替她捂着眼,晏紫手臂上的血滴到碗中,却不能与晏老爷的血完全相容。
“怎么回事?”晏紫惊异道。
正巧余太医奔波过来看见此幕,忙道:“用不着惊慌,血液能否完全相容同亲缘虽为有关,但是不同血型者便不能融,晏小姐之血不能与晏老爷相匹配罢了。”
“既然这样,”晏紫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我咬着下唇对吴骞说,“用我的试试。”
替阿紫包扎完毕,吴骞又试着划了我的手臂,两种血结果正好完全相溶。
晏夫人眼底一阵惶乱,后又释然,眼中隐隐有泪光,握住了我的手道:“那就多靠阿禾了。”
“我素来身子骨好,”扯了一个笑容,我鼻中酸涩,“不碍事的。”
擦净剪子、洗净纱布,晏夫人一干人先是退下,留我同余太医以及吴骞在此屋中帮晏老爷洗血。
楼奕找了一张小榻,让我躺在上面。
由于疫病因血传染,此番洗血却是不能直接让我与晏老爷的伤口对接,只得垫高我的手臂,让血流输入晏老爷的体内,稍有不慎便是怕我有了感染,因此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晏紫心怀愧疚,亦是担心,便是亲自炖了一锅红枣枸杞汤,等我替晏老爷洗血完毕,就要让我喝下。
而吴骞则是将之前留了小半瓶的晏老爷的血污拿了出来,递给余太医。
余太医动手翻了翻晏老爷的眼皮,又观察了他另一只手心有伤痕的手,取了些血痂下来,用木镊子在白纸上轻碾。
幼时总觉自己寄人篱下,面上却硬是要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待阿紫好,孝顺晏老爷与晏夫人。但心中始终横着连亘,却总也做不出在师父那里那般自然的无理取闹。我并非生来乖巧听话,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始终以为自己是外来客,因而从不撒娇,久而久之不屑撒娇。
苦雨伶仃,而如今回头想想,晏老爷待我却并非如此。
我能理解他们心中苦闷,却不能相诉相说。
十岁那年,我同晏夫人去城外的山上踏青,春光正暖,和风徐徐。
阿紫素来跑得比我快,便是同我互相追逐,两个小姑娘却是性子也同男娃子般野。我不慎跌了好大一跤,手掌与双膝都被蹭破了,阿紫却是自责,说:“阿禾你比我小,那我绝对会好好保护你的。”
至此之后,她便一直照顾我,担起了为人姊的担子。
而后晏老爷背我下山,替我寻了极好的伤药,帮我涂好,膝盖上冰冰凉凉的,伤口便不太疼痛,而夜里亦是在我睡下之前同我讲他小时候的趣事,让我莫要怕。
直到我伤好了,他依旧是关切,不让我随意下地走路,若是要出去也是他抱着我。而晏紫与在前头边跳边走,时而冲锋。
小山不愿牵着晏老爷或是晏夫人的手,一个人走在最后。
我趴在晏老爷肩头,瞅着他,他盯着我的眼,凶神恶煞。
一下子输血太多,以至于我眼有些晕,亦不知是过了多久,才发觉自己已是昏了过去,躺在榻上。
口中略干,眼睛看不清楚,面前好似有一个人影,我努力睁眼,张了张口,问:“晏老爷可好?”
闻声却是楼奕,“你再睡一会罢,已经昏了一天了,不急着起来,晏老爷现在也是醒了,晏紫给你煮的那汤先是让他喝了。”
我砸吧了一下嘴,“我也有些饿了,可是好累,提不起劲儿来。”
楼奕揉了揉我脸,我身子稍僵,有些许不自在。
再醒来之后,我便是放开了度量,却不得胡吃海塞,被告诫要吃些清淡的,因而便同着已经下床走路的晏老爷一起喝点小粥。
“阿紫你说这粥是肉粥,我怎么半块都寻不到。”我扒干净了碗,却不见鲜肉,心情极其低落。
“肉末也是肉啊,这是我用肉汤煮的粥。”阿紫好心地再替我盛了一碗。
晏老爷笑笑,病方愈,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晏紫看得眼圈泛红,饭后则是替晏老爷刮了胡子,端了镜子在他面前照了照,说:“爹爹你这模样像是同小山一般大。”
晏老爷忍不住笑着,“傻丫头。”
晏夫人也替晏老爷洗了头,擦了脸,而我寻出拿包还未吃完的粽子糖,剥了一颗递到晏老爷手上。
琥珀色的松仁粽子糖,在阳光折射下,晶莹透亮。
我问阿三敖犬叫什么名字,阿三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我虚着身子吼了他一句,阿三这厮才学乖,低低喃喃畏畏缩缩地说:“老夫子。”
“老夫子?”我皱眉,听后浑身是一个劲地别扭。
阿三慌了神,又说:“还有一个别名!”
我抬头一副嫌弃的表情,只听阿三脱口而出:“阿柴。”
此木为柴,宁顽不化。
还没来得及多思,楼奕便是走进了院子。
阿三心虚地避让,眼神里头分明是戒备。
我坐在门槛上,顺摸着老夫子的毛,它一脸享受。
楼奕蹲下来,同我坐在一起,说:“地上凉,你身子还未好,别坐地上。”
“喂那你还不是坐在地上?”我逗了逗老夫子的鼻子,捏捏他的耳朵,对楼奕说。
他无奈站了起来,我抬头望着他,柔光倾洒,如金色的纱淌过他的温驯的眉眼,他细腻的脸颊。
而我怀中的敖犬却是忽的朝着楼奕狂吠了几下,我一个惊吓,便是放开了它,它也从我怀中跳下。
扶着门框站起,眼有些晕,而老夫子却是又黏在我的脚边,不愿离开。
楼奕浅抿唇,摆手道:“阿禾我被讨厌了。”
“唔,就说你面目可憎嘛。”
楼奕一脸受伤,抿了抿唇,正言对我道:“余太医已经有了头绪,如今晏老爷身体大好,小故亦是如常,经过他二人的调养,吴骞与太医院配了一种新的药丸,已让钱知府委托人挨家挨户地分发下去,这疫病的情形总是能改善了。”
我笑了笑,阳光透过眼睫,睁不开眼:“多亏了吴骞与与余太医,也多亏了你啊,阿奕。”
“哪里是我的功劳。”他自谦,微微一笑,“对了,二哥那日回去后,拿出一张纸,让我打开来替他念念,我接手一看是阿禾你的字迹,望了一眼内容却是咋舌。”
我哈哈哈地捧腹不止,差点笑岔了气。
楼奕一边脸色憋屈一边搀住我,帮我顺气,“笑什么,你写了那些东西竟是这般捉弄他,倒是捉弄到我身上了。”
“那你照着读了那《祭师文》了吗?我写的时候可是真心实意的啊。”
“读了。”他撇撇嘴。
“他什么反应?”我瞥了一眼靴边上蹭着我的老夫子。
楼奕抿唇笑,“说你欠揍,让我顺道来揍你一顿。”
我捂着头说:“你莫要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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