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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山居-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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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华才进门,老田妈就捧着一碗茶过来,搁在英华常坐的地方,笑问:“二小姐,今日买两只羊回来呀?”
“要买,还要买几坛内造好酒。”英华才坐下,又忙忙的站起来,笑道:“我就去安排。”
“几岁的人了,还这般毛糙。”柳氏嗔怪地在桌上敲敲,吩咐:“老田妈,你去和梨蕊杏仁说罢,使人去买两腔羊一口猪来家,再买十坛子好酒,叫梨蕊把二少爷的住处收拾出来,一会二少爷洗个澡睡觉。”
英华低着头,朝二哥眨眼睛。王耀宗打了个呵欠,笑容疲惫,“娘,咱们问问妹子可有什么好主意?”
柳氏叹口气,点点头,道:“英华,你哥哥这次回来,得了近五百斤的龙涎香。”
龙涎香?五百斤!龙涎香极是难得,贵比黄金,二哥岂不是背回来五百斤黄金?一斤等于十六两,五百斤就是九千两,一两黄金如今能换十五两银子,那就是十多万两银子哇,二哥发大财了呀!英华心里小算盘啪啪直响。二哥走一趟,赚了这么多的钱,想来这辈子都不用再为钱操心了。英华真心替哥哥喜欢,喜形于色。
柳氏在女儿头上敲了一下,道:“官家旧年不是说香料官了营的么。这么多的龙涎香,若是不快快想法子脱手,就那股子气味,藏都藏不住的。若是叫对头报了官,能赏你几文就是上上签”
母亲说到气味,英华才觉得屋子里气味有些异样,她靠近二哥身边吸鼻子,果然,二哥身上又香又臭的,极是难闻。英华忙掩着鼻子把椅子朝边上挪了一步,笑道:“好臭,此物要如何炮制,才能只香不臭?”
耀宗自己闻闻袖口,苦笑道:“我闻不到自己臭了。这批龙涎香呢,一共五百零六十斤,我和知远妹夫商量过了,我四他三,剩下的三成,就是与帮我们运龙涎香回来的朋友们的酬金。”
“知远对此可有什么打算?”柳氏沉吟。
李知远也和父亲在商量此事。李大人面上镇定,胡子却在抖动。
“儿子的意思,咱们家也不缺钱,倒不如把这些香料妥善收藏,慢慢再寻机会脱手。”李知远笑道:“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这玩意儿卖个三五斤是贵比黄金,一卖三五百斤,就似土块瓦狗一般了。”
“咱们这几年都不好置产,居无定所,这块烫手肥肉能寄到谁家收藏?”李大人却是发愁,叹息道:“更何况,原本就是贼脏,你们取了来家,潘小将军对我们两家虎视眈眈,只怕是引火上身呢。”
“我和二哥差点就被那伙贼人做了人肉包子,既然老天开眼,反让我们将他们杀了,取了他们的积蓄有何不可?”李知远道:“姓潘的么,他想动我们,我们还打算收拾他一雪前耻呢。”
李大人摸着胡子点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然他现在势头正好,原当避一避,且过一二年再看罢。倒是这燃眉之急,要先寻一瓢水浇一浇。这些香料怎么个收藏法,你且去和你岳母舅兄商量。”
恰好柳氏也使了人来请李大人父子过去说话,李大人只叫儿子去,吩咐他:“你岳母娘家是沧州富商,想来门路和办法都有,你不妨听听你岳母的意思。”
柳氏问过李知远,听说他不打算卖香料,点头道:“你们弄了这许多,若是一股脑抛出去,这几十年龙涎香都不值钱了。若是想收藏,也是容易,取陶瓮来,瓮口填上二寸厚的土,再使油纸塞口,用油布包扎紧密,也就无气味。只是……咱们住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如今却是没有妥当地方收藏。”
真要说挖坑把这些香料埋起来的地方,倒是有的,远的不说,英华陪嫁的小庄就在二百里之外,地方也偏僻,管庄的就是老田妈的大儿子,最是可靠。然,叫女婿把他家的财物藏到女儿陪嫁的庄子上去,说出去不大好听。是以柳氏不肯提。
“咱们两个的原不急着脱手,然人家的酬劳总要把他们的。”耀宗也点头。
“几十上百年都不得坏的物件,咱们就把那三分都买下来罢。”英华笑嘻嘻道:“存起来,一年卖一二斤,咱们家几辈子都花不完这钱。”
耀宗摇头道:“咱们都吃下也太多了,一时半会又卖不掉,若是急等钱用手中无银怎么处?不妥,不妥。”
李知远想了一想,笑道:“我是一两都不卖,要全存起来的,想在府上的庄子里借块地窖藏,还求师母允我。”
这个女婿,实是心思玲珑,柳氏原来对他只有五分满意,立刻涨到八分,点头允他,道:“我要与英华陪嫁一个小庄,不然就送到那个小庄窖藏罢。怎么收怎么藏,你两个自去商量。”
李知远和英华都有些儿不好意思,两个相对望了一眼。英华面庞微红,眼睛里带着羞涩的笑意。李知远这半年风霜雪雨里来去,脸也晒成黑炭,一笑就露出和耀宗一样的白牙。
英华瞅他一眼,端正坐好,又问:“那二哥的怎么办?”
耀宗和妹夫共过患难,已是情谊深厚,又见他把这笔横财交到妹子里手收管,越发满意他了,看着他俩笑道:“我的也交于妹子一同收藏罢。”
“你自有你的庄子去藏,我才不要给你管。”英华觉得二哥笑容可恶,啐道:“今春人手不够,春播都为难呢,你庄子的农活,你自去安排,我不管你的。”便扭过身不理他,和李知远说:“咱们买几百个五斤的小酒坛子,一个坛子里装二斤,再存上几百坛酒,要取时只说取酒,人便不知,可好?”
“好。”李知远微笑。
柳氏沉吟已久,望着继子,道:“你那些朋友,都是何等样人?他们是只求富呢,还是想富贵兼顾?”
“若是没有得贵,便是富也富不长久。”李知远猜到岳母的意思,看耀宗面露犹豫,插嘴说。
“母亲的意思是?”耀宗看向柳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事是十来个人做的,”柳氏慢慢道:“这十来个人总有妻子至亲,此事能捂几日?倒不如把大头献出去。”
“母亲,我和知远也曾商量过献把官家,咱们不过得几个赏钱罢了,没什么意思。”耀宗摇头道:“香料官卖如今还不是捏在潘家手里,没的便宜咱们仇人。”
“娘的意思,是献把晋王罢。”英华看李知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顽皮的瞪他一眼,笑道:“晋王呀,他老人家对自己人是极大方的。”
“先不忙着献。”柳氏笑道:“还不到时候。咱们先将这些东西运到庄上藏起。新帝登基,百废待兴,正是用钱的时候,赏你一个四五品的官儿是跑不了的。咱们在天子脚下住着,只要不出实缺,四五品的官儿不大不小,正好悠闲过活。耀宗,你觉得呢?”
耀宗想了许久,道:“我能分二百二十斤,献一百五十斤与他,我自家留些儿娶娘子养家糊口罢。”
“使得。一百五十斤很不少了。换个官儿,一年与你几百一千的俸禄,安安稳稳拿几十年,也吃不了多少亏。”柳氏赞许的点头,道:“你得空和八郎说一说,叫他给恒儿透个气。就说你们得了好东西,要等好日子献出去。”
耀宗点头,便盘算剩余的七十斤香料要如何处置。
李知远沉思许久,道:“我也献一百斤,师母觉得如何?”
这个女婿不只精明,也很舍得。柳氏赞许的笑一笑,道:“使得,两百五十斤龙涎香可换多少钱粮!更何况一登基就献把他,晋王极有面子的。咱们手里的虽然少了,然也算是过了明路,不怕有心人算计。既然这般,你这些朋友的货,叫他们悄悄儿到泉州去,假扮海客卖掉罢。咱们的不卖,一二百斤龙涎香,便是卖的便宜,也是一注大财。”
“母亲,他们的意思,是想尽柳家先收购。”耀宗笑道:“咱们舅舅不要?”
“柳家不做香料生意,便是收了来,转手也是卖把别人,不得大利。一二百斤不是小数目,冒那样大风险只得小利,不划算。”柳氏叹口气道:“横竖你们现在也不卖,将来要卖也要等过了明路,走柳家的路子就无妨了。现在么,叫他们到泉州去卖罢。”说完慢慢吃茶,就不言语。
知远和耀宗商量了一会,知远陪那群朋友去泉州卖香料,耀宗去庄上藏香料。商量完了各自去睡觉,晚上起来吃了饭,取了称来把那堆香料分一分,知远便和那群朋友趁夜走了。
柳氏带着耀宗、英华和老田妈三个人,把香料弄碎分开,两斤一包用绵纸包好,再寻来几个大木箱,里头先用油纸把小箱子里的缝隙都糊过了,再使雨绸做包袱,二十斤一包包好藏在箱子里,把箱子盖严实了,使土埋在大箱子里。这般儿处置,人再打箱子边上经过,稍稍有些气味,也就暂时无妨碍了。
到得天亮,耀宗便打着看春耕的幌子,带着爱婢梨蕊,几辆大车到邻府庄上去了。
耀祖原是把了五百两给弟弟做本钱的,耀宗来家也只早上见了哥哥一面,便去和继母柳氏说话,晚上起来又悄悄儿的收拾了一夜东西,第二日就走,不曾再和大哥细谈。
耀祖心里很不快,黄氏更是恼火,两口儿吃中饭时拌嘴。黄氏便说:“二弟怀里揣着几千两银,还巴巴问你讨了五百两去。他既然来家,是赚,还是不赚,总要和咱们说声儿,就掂记着他那几十顷地。他怎么不问问咱们,咱们的银子都把他了,现在春耕人也没有,牛也没有,若是咱们这两顷地没得收成,我们一家七口吃什么用什么,你的两个爱婢穿什么?”
二顷地能有多少出息?从前耀祖何曾放在眼里。然如今荷包清白的好似青天包大人,耀祖不得不把这两顷地放在心上。妻子说话正中他的心思,他敲敲碗,道:“先把春耕的牛和种子弄来再说。牛可以租借,种子两顷地也花不了多少,你先当几件衣裳罢。”
“休想!”黄氏冷笑道:“你有银子把你两个爱婢买胭脂水粉,就无银买种子租牛?我房里的一根针,都不许你动。”
“你……”耀祖恼的要死,恨道:“不当你的,当我的,使得吧。”也不吃饭了,丢了碗就去开箱柜,乱扯了一抱他的圆领大袖衫、长衫、背子。随手扯得一块包袱皮包了,气哄哄要去县里当衣裳。
英华和玉薇才清点过仓库,两个手拉手出来,正好从耀祖住的那院门口经过,和耀祖撞见。
耀祖看见满头珠翠的玉薇,鼻子里喷出能结冰棱的寒气,冷冷哼了一声。
英华喊了声大哥,也不指望他答应,笑嘻嘻站在一边。玉薇弯腰喊声大少爷,也不多言,和英华并肩站在一边让道。
耀祖走得两步,那没有扎紧的包袱就松了,几件衣裳散落在地。
英华看那几件衣裳俱是半新不旧的,只当大哥是送把堂哥们穿的,她不便说什么,只蹲下来帮大哥把衣裳拾起来,替他折成一叠。
玉薇也当他是送衣裳把耀文兄弟穿,这人虽然不讨喜,待手足倒有几分真心。玉薇心里甚觉愧疚,也就帮着捡了一件长衫,叠好了交把耀祖。
耀祖接过衣裳,虽是恼她,还是忍不住问:“你明明对我有意,为何要嫁耀文?”
大哥和玉薇?这是几时的事情?英华看看能拧出醋汁来的大哥,再看看玉薇,惊讶的说不出话。
玉薇微笑,看着耀祖,道:“大少爷,奴几时对你有意了?我和耀文男未婚女未嫁,我为何就不能嫁他了。便是退一步说,我不嫁他,难不成你老人家要休了黄氏夫人娶我么?”
“我呸!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黄氏提着一柄竹扫把出来,没头没脑朝玉薇身上打,口内犹不停的骂:“你个不要的,还叫他休了我娶你。我打死你。”
、阴谋和阳谋
英华情知身份尴尬,拉哪个都不好,跳到几步远之外,才道:“大嫂,你莫动手,方才妹子在场,有什么误会,咱们慢慢说。”
黄氏这才发现小姑子也在场,手下一慢,玉薇已是劈手夺下她手中的扫把,朝她妩媚一笑,拖长声音道:“大少奶奶,奴要嫁的是青春年少又有才的耀文。”
耀文是青春年少又有才的,他王耀祖又是又老又丑又无才的?王耀祖恼的腮帮子直哆嗦,指着玉薇:“你……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玉薇笑道:“就是话里的意思呀。大少爷,奴是个生意人,一向见人就带笑,不笑不说话的。若是对你老人家笑一笑就是对你有意思,就是个笑话了。一个富春县奴和成千上万的男人打交道,难不成奴对他们都有意?难不成要把奴劈成几千份嫁了?”
黄氏算是听明白了,并不是玉薇对她丈夫有意,而是她丈夫对人家有意,想着念着把人家弄家里来。家里已是摆着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婢,他还不知足,还想勾搭第三个!黄氏按耐不住,伸出暗中磨得又尖又利的十爪,带着一阵香风,直扑耀祖大少爷的面门。唰唰两下,耀祖脸上就留下了又红又粗的两个五道杠。
耀祖脸上又疼,当着妹子被破相又恼,大怒,捂着脸喝道:“黄氏,你这般泼悍,是想我休了你么!”
黄氏啐道:“休个屁,老娘受够了,就与你和离也罢了。”冲上去撕打耀祖。
耀祖拿衣袖掩着脸,大声怒骂。院子里的使女听见,把几个孩子抱去来,一时间,大人打骂,孩子哭闹。一群鸡受了惊掠过狗窝,两只卧着的狗也跟着咆哮。
英华和玉薇面面相觑,一则惊;二则身份摆在那里,一个是小姑子不好干涉得哥嫂,一个是人家两口儿吵闹的罪魁祸首,两个都不好说话,站在道边愣愣的看着。
大少爷两口儿吵架常有,今朝最热闹。老田妈路过伸头看看,看见英华和玉薇一脸苦相站在边上,掉头飞奔回去报与柳夫人知道。柳氏就使老田妈去和王翰林说。
王翰林正和学生说策问呢,听得是大儿两口子吵闹,晓得妻子是不会出头的,只得叹了一口气,把笔搁在笔架上,叫两个学生自便。
老头儿背着手哎声叹气出去。杨小八就道:“平常他们也吵的,怎么单今日要请先生去,咱们去看看?”
赵恒这些日子足不出户,也正闷的发慌,就依他,两个悄悄儿跟在王翰林后头去看热闹。
王翰林到时,黄氏已是搂着小孩儿,牵着大孩儿,站在院中,叫她陪嫁的几个人收拾箱笼要回娘家,想起来又要骂几句王耀祖。王耀祖坐在院子角落里的一张小板凳上,英华捧着一盆清水,与他洗伤口。
玉薇低头站在墙外,又不能进去,又不好就走。看见王翰林,忙过来万福,低眉顺眼道:“奴和二小姐经过门前,和大少爷说了几句话,不晓得怎么恼了大少奶奶。”
王翰林挥手,道:“他两口儿哪一日不吵几回,却是和你无干,你自便罢。”
王耀祖听见父亲说话的声音,忙忙的要站起来,才起身,摇了两摇,一头栽倒。
英华唬了一跳,那盆水差点泼翻,她退后两步把盆搁在小桌上,惊叫:“爹爹,哥哥晕倒了。”
赵恒反应最快,一听见英华惊喊爹爹,就似脱了缰的野马,几步越过王翰林,迈进院子把英华拉过一边,问她:“你可有事?”至于王耀祖,他眼里压根就没有人家,连脚踏着王耀祖的衣襟都不晓得。
英华指指他的脚下,道:“我没事,我大哥有事。”
赵恒因英华和他讲话,笑意藏都藏不住,让开几步,咳了一声,道:“来人,把王大哥扶起来。”
杨八郎慢了两步,抢在王翰林前头把王耀祖扶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喊:“还有气,喊郎中来呀。”
黄氏先还当王耀祖耍花枪,哭骂不止,听得他是真晕了,却是慌了,放下孩儿要过来瞧。谁知屋里翩翩飞出两只花蝴蝶,一左一右把王耀祖搀在中间。黄氏看见她们,又恼了,索性不管,照旧搂着孩子哭泣。
少时郎中来了,只看房外坐在一个哭哭啼啼的黄脸婆,房里有两个香喷喷、娇滴滴的美婢妾,不用号脉,也晓得王耀祖为什么会晕倒了。
王翰林看郎中闭目摸胡子半日不言语,却是吓着了,忙问:“我儿如何?”
郎中慢慢道:“无大碍,不过是体虚。开几个温补的方子,慢慢调理也罢了。只是……”
“只是什么?”王翰林才消下去的汗又争先恐后冒出来。
郎中的眼睛在那两个美婢身上梭了几梭,摇摇头,长长叹息,道:“令郎房里服侍的人却是多了些,将来还是静养为要。”
这话说的曲折,然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王翰林点点头,便请郎中移步到前头书房去写药方。郎中走了两步,恰好一个使女外头进来,带来一阵香风,那郎中鼻子抽气,突然道:“不对!这香味有古怪!”
杨八郎听得这话,忙将那使女按住,问:“你带的什么香?”
那使女吓得变了脸色,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一个异样精致的香囊,道:“是香蝶姐姐给的,不是奴偷的。”
郎中讨了那香囊,取小刀刺破,把里头的药料都倒了出来,在日头底下细看细闻半日,才道:“翰林老爷,借一步说话。”
香蝶便是那两只花蝴蝶里的一只,那香囊也不只她一个有。赵恒的几个侍婢也都有。郎中这话,是香囊有问题,赵恒的脸色也变了。他冲杨八郎使了个眼色,杨八郎会意,悄悄儿先走了。
赵恒跟在王翰林后头出来,看英华还在黄氏身边,替她嫂子哄孩子,便扯了扯她的衣衫,道:“英华妹妹,把大嫂和孩子们带到师母那里去。”
英华本待不理,看赵恒脸色铁青神情不对,情知有异,便小声劝黄氏:“嫂嫂莫恼,咱们到母亲那里说说话。”
黄氏原是梗着一口气才吵闹要和离的,那口气过了正在后悔,,小姑子与她台阶下,便顺水推舟,带着孩子跟着英华到正院去。
柳氏正和玉薇在窗下说话,看见英华来了正要问她耀祖两口儿怎么样,就见黄氏拖儿带女的进来,却是愣着了。
英华不等母亲问,就道:“大哥无事,倒是郎中说咱们家使女带的那香不对。”
“香?什么香?”柳氏皱眉。
“就是那几个唱小曲儿的,送了一个香囊给咱们家使女,刚好郎中出门闻见,说不对。”英华一边挤热手巾给小侄儿擦脸,一边道:“赵恒脸色也不好看,叫咱们过来。”
柳氏沉吟半日,道:“不该咱们知道的事,不要问。”看向黄氏,正色道:“咱们虽是分了家,然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该说,什么不该打听,你若是不明白,不妨问问你妹子。”
黄氏一没得婆婆管束的,乍一听婆婆放狠话,眼圈儿又红了。她转念一想,丈夫靠不住,她守着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如何过活?还要靠这个后婆婆!黄氏想得明白,便把眼泪都吞到肚里,点点头,道:“媳妇晓得了。”
母亲一向不讲重话,今日这样吓嫂嫂,便是方才赵恒也有些大惊小怪,难道……真出事了?哥哥晕倒又是个什么缘故?和赵恒又有什么关系?英华想了半日,想得头都疼了。
柳氏这里坐着大儿媳母子四人,再加上几个伺候的使女婆子,屋子里人就有些多。天冷门窗关的紧,甚是气闷。英华在房里站了一会,走到后院透气,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大哥那边去了。
恰好后院角落靠着一架梯子,英华搬来搭在墙上,慢慢爬到墙头探头去看。却是杨八郎带着几个人进了大哥的院子。那几个人进了屋,八郎却是铁青着脸站在院子里张望,遥遥看见英华在墙头,忙挥手,道:“回屋去,莫看!”
八郎怎么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英华靠在梯子边想了一回,一则好奇,二则放心不下大哥,看了看院子里还有几个小竹匾,晒着萝卜干,就取了一个小的,假装到墙头晒萝卜干的样子,把那匾搁在墙头,自家把头缩在匾下,顶着那匾偷看。
再看那院里,进去的人已是拖着那两个美婢出来,俱是塞住了嘴,有人取绳,将她两个捆的结结实实,取大布袋盛了,像货物般扛走。
这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被这般处置,想来,是活不成了。英华捂着嘴慢慢滑下竹梯,只觉得前心后背一片冰凉。在京城时,这些事情也常听说,不过只是听说而已,英华并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事情就会发生在她的身边,而且,是由和她一起长大,向来亲厚的八郎做的。
玉薇到后院寻英华,看见英华脸色苍白,靠在墙边发愣,忙笑道:“这是怎么了?”
英华回过神来,勉强笑道:“突然腹内有些疼痛,我靠一会。”
玉薇想了一想,笑问:“可是月事来了?后院风是冷的,想是吹着了,你回去睡会,捂一捂罢。这里有我呢。”
玉薇扶着英华回去。杏仁接着,服侍英华宽衣上床,一边叫小丫头弄手炉,一边叫取热水与英华吃,又问要不要取益母草浸的蜜来。
英华摇头,道:“不要,吃些热水便好了。”
杏仁晓得英华的月事才过,笑道:“便是不吃,也要做个样子。”
英华想一想,点点头。杏仁便喊人去取蜜,回身却见英华抱着膝盖缩在床角落里瑟瑟发抖。
杏仁唬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爬上床,忙忙的问:“二小姐,怎么了?”
英华,道:“冷。”
杏仁去摸英华的额头,确是有些儿凉,便道:“再取床薄被与小姐盖也罢了,睡一睡,若是到晚还不好,必要请郎中来瞧的。”
英华低声答应,叫放帐子。杏仁便放下帐子出来,想了想,叫小丫头守好门户,她自走来禀报柳夫人知道,说小姐像是病了,又不肯叫郎中来瞧,问夫人是不是要把前头的郎中留一日。
柳夫人使人去前头问,那郎中已是被人带走了。柳氏心里猜到八分,必是英华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英华打小儿娇养,并不曾让她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乍一见,必然受惊。
柳氏思索再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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