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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山居-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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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华还没有见过李知远这样严肃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会……出事?”
“说不准。”李知远把帐本合起来,问:“赵世兄,这两本帐,哪里来的?”
“我在潘府安了有眼线。”赵十二看李知远皱眉的样子,有些拿不准了,忙问:“这帐?”
“这帐若是潘菘那个王八蛋故意下的套,就麻烦了。”李知远想了想,又说:“若是真的,知远说句大胆的话,凭赵世兄自己,怕也是奈何不得他潘菘,这就是块烧手的红炭。”
赵恒一拿到这帐,极是快活,想过几个法子来处置这两本帐,或者他自己捅到父亲跟前,或者借常来看他功课的刘大人的手,或者借坐镇金陵的大哥手,这几个法子各有各的好处,也有坏处,所以他自己还拿不定主意,想问问局外人李知远和英华的意见,却是没有想过这帐是假的。
“知远,你说说,这帐若是假的,咱们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坑潘菘一把?”赵恒皱眉。
“我做梦都想坑他。”李知远苦笑两声,“不过——”他拖长了腔调道:“就算咱们不坑他,他被人推到这个位子上来,要倒霉也是迟早的事,对吧?”
赵恒点头,不服气的说:“可是不让我出口气,回京我在人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看来李知远才到家,有些事并不清楚。英华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世子赏了几个使女与赵恒,赵恒送了两个给我大哥,前些日子我大哥居然晕倒了,查出来那几个使女都不干净。却是不晓得到底是谁想害赵恒,潘菘嫌疑最大。”
其实嫌疑最大的是赵恒的亲哥哥,可是这话不能说,英华只能同情的看着赵恒。
李知远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赵恒。
赵恒鼻子一酸,恨道:“我一退再退,还是有人想让我活不成!”
“所以,咱们势必要找个人来敲打敲打。”杨小八满面红光,带着一阵热风闯进来,道:“李大哥,你觉得这事现在能不能做?”
李知远笑着摇摇头,道:“迁都的事,还有没有反复?”
“必迁。”赵恒小声道:“不过大家都以为父王是反对迁都的。”
“那样,要坑潘菘,这两本帐,不论真假都能起作用。”李知远压低声音,道:“若是不让人晓得是从赵世兄手里流出去的,起的作用就更大了。”
“不晓得难,不能说倒是使得。”赵恒晓得李知远话里的意思是借刀杀人。借哪把刀,李知远不敢讲,赵恒心里却是有数的,因笑道:“吩咐下去,咱们再住几个月。”
杨小八答应一声,出门去吩咐去了。英华站起来,笑道:“既然无事,我就先回去了。李大哥,我那里收着令妹几本书,正好你顺路捎回去。”
李知远情知英华是有话要和他说,忙答应着站起来,朝赵恒拱拱手,陪着英华出来。
天已经黑透了,院门上挂着的两盏灯笼在晚风中摇摇晃晃,春天的气息沁人心脾。英华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只顾着摇来晃去,偏不肯下来。李知远怕她跌跤,忙去扶。
英华轻轻推开他,轻笑道:“没事。”
李知远顺势摸英华的头,道:“几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英华因为打小就比人家高小半个头,生平最恨人家说她又长高了。李知远这样说,她又是急又是恼,忙忙的嗔道:“哪里有长高,你看,我从前到你鼻子底下,现在还在你鼻子底下。”说话间不防,从门槛上滑下来了,就朝前一倒。
“我长高了呀。”李知远捏住英华的小手,把她拉回来,笑道:“小心。”
“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讲,还有话要问你。”李知远的手又热又软,英华心里甜滋滋的,虽然人家捏的不重,她却有力气也抽不出来,轻声道:“到兰花厅说话。”
兰花厅都是英华自己用的人,英华和李知远成了亲,那几个势必都是要陪嫁过来的,所以也算得李知远的人。杏仁看见姑爷拉着小姐的手进院门,忙忙的叫点灯烧茶。
他两个踏上台阶,兰花厅里已经灯火通明,廊下站着两个看守门户的妈妈子,屏风后头站着四个小丫头,杏仁微笑着站在门边。
英华笑嘻嘻把李知远推到椅上坐下,道:“先跟你说好事儿,八郎有意和你做亲戚,令妹也乐意,已是写信回家求长辈托人来说亲了。”
李知远愣了一下,苦笑摇头,道:“我妹子的婚事我母亲看的极紧的,这般冒冒然来求亲,我母亲怕是要恼。”
英华扮了个鬼脸,笑道:“正大光明来求亲,她老人家有什么气好生?”
“先不说这个。你不是还有话问我么,”李知远觉得私底下谈妹子的婚事有点危险,忙扯开话题:“有什么话是不能当赵恒和八郎当面说的?”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英华冲杏仁眨眼,杏仁会意,把小丫头们一个两个都使出去了,英华才道:“赵恒有事和你商量,你是怎么想的?”
“他们亲兄弟仨都是一母所出,”李知远笑道:“既然都是同胞兄弟,咱们外人搀和什么?”
“世子有点防着他的意思。”英华为难道:“若是世子真成了太子,咱们是赵恒的人,日子不一定不好过的。”
“我省得。”李知远笑道:“世子能不能变成太子还两说呢,就是真成了太子,还不晓得要熬几年。十年八年以后,还不晓得是谁出头。”
他果然看得清楚,想得明白。英华心里又是喜欢,又是歉疚,轻声道:“却是我家连累你了。”
李知远喝茶,笑道:“到哪里不要斗?我家还有一群臭虫等着咱们斗呢,既然要斗,总有输有赢。哪有谁能连累谁的。我倒觉得赵恒不错。”
“你看好赵恒?”英华讶然。赵恒虽然极得老太妃喜欢,可是他们亲兄弟三个都是王妃嫡出,他大哥已是稳稳的世子,手里有人有权,妻子娘家也极有势力。赵恒不过是个读书的闲人,势单力薄的很,李知远怎么就看好他?英华想不透,对着李知远眨呀眨眼睛。
李知远微笑道:“杨家和你外祖家,不也是看好他么。”
“柳家是只想有碗安稳茶饭。”英华拿不准杨家是什么意思,遂避而不谈杨家,笑道:“当着赵恒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其实我心里是觉得,这是个坑潘菘的好机会。”
“潘大将军是人家养的猪呢,还没到杀的时候,我们不能太早动手。”李知远也眨眼睛,道:“先给他添点堵倒使得,正好给赵恒赚点名望。”
“怎么做?”英华乐不可支的撸袖子,“只要能出气,我这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潘大将军胡闹的紧,只怕天暖和了就有病疫。做官儿的要一层一层报上去,却是慢的紧。咱们在县里弄个施药的地方,再弄两个郎中坐堂,”李知远笑眯眯道:“有赵恒公子坐镇,再管的严些个,必能活人无数,声名远扬。”
“咱们累的半死,好事都让他占了。”英华恨恨的把衣袖拉下来,脸上却带着笑,歇了一会,道:“要替赵恒办事,你那几十车药怕是不够舍的,我五姨正在杭州暂住,我写信央她再收些药。”
李知远点头,停了一会又道:“我爹说这事就是咱们几个帮着赵恒胡闹,回头他是假装不知道的,若是人家查问起来……”
“说不定还要打你板子,对不对?”英华笑的跟偷偷摸进鸡窝的小狐狸似的,“我家都是我二哥替赵恒挨板子。”
王翰林和李知府果然是多年同窗、至交好友,家教都是这般。李知远快活的叹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道:“累的很,我先回去睡一觉。明儿再找赵恒说这个事,可好?”
“咱们出钱出力替富春百姓谋实惠,他赚名望还敢不依?看我揍他!”英华笑着磨牙。
李知远哈哈大笑,站起来把杏仁送上来的温茶一饮而尽,甩甩袖子道:“小生去也。”
英华跳到门边,对着李知远的背影啐了一口,自回去给五姨柳五娘写信,第二日清早请安时拿给母亲瞧。柳氏看女儿写的药名,晓得是要防时疫,笑道:“这个事儿做好了很赚名声,你们打算扯恒儿做虎皮?”
“嗯。”英华轻轻应了一声,又问:“二哥怎么还不来家?”
“庄上的人手不够,你二哥忙的紧。”柳氏提到二儿子眉眼都带笑,“把信给玉薇罢。”
英华忙把信收起来,笑道:“她今日在县里呀?我亲自送去。”
玉薇两口子也才到县里,玉薇在帐房看帐,耀文在她身边的一张方桌上正写儿,看见英华进来,耀文先笑道:“妹妹来的倒早。”
英华忙万福问过哥嫂的好,又问大伯和大伯娘安。耀文回了礼,说父母尚好,又问二叔二婶的安,又问大堂哥和大堂嫂。玉薇看他兄妹两个请安就闹了半日,笑道:“幸好不在一块儿住,不然每天吃饭不要半个时辰,请安问好倒要两三个时辰。”
英华笑道:“一块儿住也是各有各的宅院,安能天天如此。玉薇姐,我是有一封要紧书信要送到杭州去,你这里可有便人?”
“有,咱们五日派人过去一趟的。今儿就是日子,信拿来。”玉薇就从柜子里取了个竹筒出来,拧开盖交给英华。英华便把信从袖子里抽出来卷成小卷塞进去。
耀文还是头一回看见用竹筒送信的,好奇的探头过来瞧。
玉薇笑道:“咱们都是走的水路,这个是防水的。”就把盖子拧好,用现成的油纸包好,自亲执着竹筒出去了。
英华便笑道:“哥哥看书罢,这里我常来的,我去后院瞧瞧,煮壶茶来大家吃。”
耀文正待摆手,就听见外头一阵吵嚷,里头有个大嗓门像是王家族人。他忙道:“不好,怕是家里有事,我出去瞧瞧。”忙忙的就到前头去了。
大房有事,不晓得还罢了,晓得了岂能坐视不理。英华悄悄儿跟在耀文后头,看耀文进了前头的铺子,她就藏在屏风后头听。
“耀文,不好了,不晓得哪里来了一群强人,说书院是他们的,把我们都赶出来了。你爹正在县衙击鼓告状呢。”
书院成别人的了?大伯告状?这事必要让爹娘晓得,英华扭头看见玉薇提着裙子跑来,忙道:“大伯要去县里告状,玉薇姐,我先回家送信。你这里安排几个人,有什么消息流水叫人捎回家。”
玉薇扯住英华,道:“你别急,先说说是怎么了,便是有天大的要紧事,使人送信回去也罢了,你这样急,磕着碰着了怎么算?”
“外头在吵,说书院被人占了,大伯要去县里告。”英华笑道:“既然嫂嫂留我,我就不回去了。”
玉薇一笑,也不到前头去,拉着英华的手掉头回帐房,使人去吴家村送信,又使人去县里打听消息。她自煮了一壶茶,让英华吃茶吃点心。
柳家的管家使了钱,不多时就打听得明明白白,回来禀报。原来大房的王耀芬在金陵欠了赌债,人家押着耀芬、拿着欠条来收书院。
玉薇冷笑一声,对英华道:“金陵哪个晓得我们家只有书院还值几个钱,必是常和大哥一起吃酒耍钱的那几个人设的圈套。”
就是英华也听人讲过,和王耀芬一起耍的那几个人里头,很有几个是枫叶村王家的同族,是以她皱着眉从小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与那管家,吩咐他:“你再去耀芬大哥在县里常吃钱耍钱的地方打听打听,他和哪几个最要好。你再去那几个人家附近打听打听,他们最近可出门了。速去速回。”
王翰林听得兄长在县里打官司,本待亲自去,又是因为富春书院,他若是出头,怕人家以为他存着谋取书院的心思,只能不去。然这个事又不能不管,偏大儿子还在床上病着,二儿子又不在家,只有李知远又是学生又是女婿,衙门里的事熟的紧,是以王翰林便和李大人商量,叫女婿去县里走走。赵恒正闲的发慌,偏要跟着去,便是他们三个,带着十几个随从到县里看热闹。
到得县里,赵恒和杨八郎自去衙前看热闹。李知远在县衙后门口站了一会,看他后门关的紧紧的,琢磨着这事必是有人做的手脚,倒不忙先下手,他带着个小僮慢慢走到柳家商行门口,管事的看见,忙引着他到里头见二小姐。
63、果断打脸
早前有人出好几万两买富春书院,王山长都没舍得卖,虽然这几万两有很大的水份,然富春地价早打着滚儿翻了几倍,就是把水份拧干喽,二三万两是真能卖掉。王耀芬拿价值二三万两银子的书院抵了六千两的赌债,这个败家子的名声儿只怕要传几辈子。
还好早分了家,也不曾分过祖产,金钱上和大房再无瓜葛,二房不会再有机会填大房的无底洞了。英华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李知远看英华纠结的那个小模样儿,好像吃了一盘苦瓜之后又偷吃了块蜜糖,极是好玩,生怕自己笑出来,只能板着脸不言语。
玉薇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公公被大伯气死,大伯哪里还有做官的机会,名声坏到这个地步,办书院也是不可能的,休说他不肯经商,便是肯去做个小商人,也无人敢和他做生意。大房以后还能指望哪个?脱不了还是她丈夫,可是婆婆又偏疼的是大哥,她们两口子的日子从现在开始就要难过了。玉薇越想越难过,伤心的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转。 ‘
耀文在人群中看见新婚妻子泪眼朦胧,大觉安慰,再看英华和李知远就在玉薇身边,忙招手喊:“李世兄,我在这里。”
李知远护着英华和玉薇挤到王家大房那边去。除去大夫人抱着老山长哭的正伤心不曾理会,几个女婿上回分家时都见过李知远,情知他是代表二房来的,都对他拱手做礼。
李知远和英华一齐回礼。
老山长身边还有大夫人痛哭,额头青肿晕倒在一根柱子边上的王耀芬身边却是空着老大一块白地,孤零零的连条狗都没得。
虽然不晓得他是真晕还是假晕,到底他是英华的堂房兄长,李知远摇摇头,排开众人过去把人扶起来,喊:“劳驾大家让让。”他力气却是不小,也不要第二个人来扶,就把王耀芬半抱半拖出来扛上英华的马车。请的那个郎中忙过来号脉,留了一贴清火消肿的药,连开箱钱都不要就摇着头走了。李知远便叫小僮去问王耀文,把耀芬送到哪里去。
耀文还不及回答,倒是大夫人回过神来,泣道:“我儿在哪里?”弃了老山长,摇摇欲坠爬起来。
耀文心酸地扶住母亲,小声道:“在英华妹妹的马车里,妹夫问咱们,是不是先回书院去?”
大夫人啐了耀文一口,骂道:“不回书院去回哪里?速回去!”
大家七手八脚把老山长挪到玉薇的车上,一起哭起来。玉薇哭的最是伤心,一边哭一边悄悄儿推英华,小声道:“二小姐,书院怕是住不得了,烦你回去求求我们太太,看可能借几间屋与大房住。”
英华会意,慢慢落到人后,寻了一个人少的大树底下站定,等跟着她的几个人走过来,问:“八郎和赵恒呢?”
八郎不晓得从哪里跳出来,道:“赵恒被潘晓霜缠去了,我在这里。英华妹妹,我送你家去?”
英华点点头。八郎就叫随从让出一匹马给英华,赶着回吴家村。
王翰林听讲大哥被侄子气死了,也是又恼又怒,恨不能亲身去县里教训败家的侄儿,走到前门被柳夫人拦住。
柳夫人劝:“大伯已是不在了,你便是把耀芬侄子打几百板子又有何用?他是大嫂的倚靠,你和耀芬过不去,就是和大嫂过不去,你是想族里人骂你欺负人家孤儿寡妇么?”“分家时明明是他们欺负我。”王翰林气得胡子无风自动。
“你也是三四品的官,虽然穷了点,从京城到地方,谁敢不给你面子?”柳氏搂着丈夫的腰,苦劝道:“老的已经不在了,小的还要生活。你发落了侄儿,旁人不是更要对大房落井下石?你叫大房怎么过?耀芬是个废物,你当他是个屁,把他放了罢。还有耀文和耀廷两个读书的孩子,须要与他们存些体面!”
英华老远就见她家老爹站在大门前一棵歪脖子老树底下迎风洒泪,她娘一脸忧伤地站在一边奉陪,置吴家村的明媚春光于无物。这是晓得县里的消息正伤心罢,英华纵马飞奔,马还不曾停,就飞身跳下,扑进柳夫人的怀里,劝道:“娘,别忙着伤心,玉薇嫂嫂有急事求你呢。”
柳夫人忙问:“何事?”
英华道:“玉薇嫂嫂说书院里怕是住不得了。求母亲替大房寻几间屋住。”
柳夫人为难道:“县里若是寻得到那样大的地方,咱们又何必在吴家村挤着。大房人虽不多,听讲女儿女婿都在书院里住着,还有同族近亲,总有二三百人罢,难道能不管么?”
其实家里挤挤,安排下大房一家至亲几口儿还是容易的,再挤一挤,连侄女婿几家也能安排得下,然同族还有十来家一二百口人,实是挤不下来的。大房比二房穷,有富春书院还全族一起住,难道到翰林老爷这里,就不管同族了么?
王翰林和夫人做了二十年的夫妻,怎会听不出老妻话里的意思,忙转过身,虚心请教:“可能想想有什么法子安排同族?”
柳氏想了一想,道:“我陪嫁的庄子也不算太远,草房也有几间,请他们去庄里住罢。他们若是不肯去,就请自便,若是肯去,住多久都使得,何如?”
借出去的房子是柳氏的陪嫁。王家可是一直瞧不起商人出身满身铜臭味的柳夫人的,王翰林回家都不敢回族里住,虽然是怕柳氏受气,也是怕了他们议论。叫他们去住柳氏的庄子,这打脸的巴掌,响的跟春雷似的。英华一边在心里体会母亲打脸的技巧和时机,一边帮母亲说话:“听讲穿珠湾和陈庄都拆了,上千户人家没得地方住,都在城门外挤着呢。城门外二三里地都是草棚。这天气冷了许久又热起来怕是有时疫,县里人那样多,还是在庄上住着好。”
时疫确实是大问题,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然这个事又是不能正大光明公开讲的。王翰林便觉妻子设想周到,连忙点头,道:“庄上最好,庄上最好。”
柳氏便扶着老爷回房,搬出钱箱来,称了一百两银子包起来,命老田妈:“你套个车把银子送过去,再郑重把我请他们到我陪嫁的庄上暂住的话说出来,你只说他们若是暂时寻不到合适的地方,我庄上草屋还有几间可以暂住。”
这是奉旨打脸哪,老田妈心领神会,领了命高高兴兴去了。
老山长再不能言语,长子耀芬又把自己撞晕了,大夫人哭了丈夫还要哭儿子,富春书院里无人敢主事,手执欠条的债主带着一群豪奴到处乱蹿,立逼书院里的人搬出去。
李知远看不是事,只能出头,寻到那个债主,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然你今日来说就要今日搬,叫大家搬到哪里去?还请缓几日,容大家或是租或是借几间屋子才好搬家。”
那债主冷笑道:“老子来了一日,到此时才来个明白人来说话。你是王家什么人?”
李知远拱手,道:“晚生姓李,也是富春县人,是仙去的王山长的侄女婿。”
“你既然是王家亲戚,却做不得主。”债主上下打量李知远,王山长的侄女不少,这个侄女婿却是眼生,察他衣饰虽不甚讲究,气度却雍容的很,一看就是官宦子弟,这样的人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那人思量许久一会,方道:“看在仙去的王山长份上,也罢。我就与你们七日时间找房搬家。七日之后我再来收房,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一定转告。”李知远再拱手。
那债主倒也干脆,拱拱手带着豪奴扬长而去。李知远走到停灵的所在,寻到耀文,小声和他讲:“小弟方才去寻要债的,那人说七日之后再来收房。咱们这边还是要抽人手寻个住处才好。”说罢将一小包银子塞到耀文手里,道:“这里有些碎银子你先用着,明日我家还有奠仪送来。”
耀文感激这个妹夫到无言以对,长拱到地谢他。知远拱拱手,辞了出来,就有两个堂姐夫追出来送他。
一个喊:“妹夫留步。”
一个亲热道:“妹夫,姐夫有话和你讲。”
李知远停步,正待说话,却见柳夫人的亲信老田妈提着一只缠着白麻布的小篮,满面肃穆进来,他忙喊:“田妈妈来了?”
这个妹夫好不晓事,正经亲戚不先讲话,反去召呼一个老妈子。两个姐夫对视,俱是有些着恼,一个姐夫扭头就走了,另一个咳了一声待说话。老田妈已是过来,低声问:“姑爷,大老爷停在哪里?”
李知远指着后头道:“第二重门进去,有个匾上着写书海的那个厅里就是。”
老田妈忙道了谢,绕过那个害咳嗽的姑爷,径直去了。李知远情知这几个姐夫找他准没好事,扬头看看天,自言自语:“要落雨了呀。”一边他的长随牵过马来,他就跳上马去,扭身冲那姐夫拱了拱手,道:“姐夫止步。”也自去了。
老田妈把银子交到玉薇手上,又央玉薇引着到本族长辈那里,说:“听讲耀芬少爷把富春书院输把人了,我们老爷甚是担忧大家住在哪里,使小妇人来问一声儿,各位老爷少爷可有住处?”
听这话的意思,二房有意借地方与大家住。本族的老爷少爷们俱都放了心,推出一个老成会讲话的出来,对老田妈说:“匆忙间确是寻不到住处,有劳二哥了。”
老田妈便道:“我们夫人陪嫁的庄子还有几间草屋,可以借与各位老爷少爷暂时落脚。若是各位老爷少爷不嫌地方偏僻,屋舍简陋,倒是可以住几日。”
当初柳氏嫁翰林时,举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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