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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山居-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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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三个孩儿了,跟公婆也处的好,不能因为此事坏了你和梅四郎的情份。你妹子还没有嫁,万事好商量。”柳氏朝椅背上一靠,挥手道:“你回家去罢,该怎么对梅家人还怎么对梅家人。这事估计你不问,梅四郎也不好意思对你说。”
梅四郎被丈母娘喊去李家接人,一路上还在想:妹子不是好好在家吗?怎么跑李家去了?到了李家,他也没马上见到妹子,被李知府请到书房。李知府也不只是长辈亲戚,给他看过文章改过策问,也有半师之谊。他走进书房,跟李知府行过礼,李知府没让他坐,他也只能站着。就是站着他还莫名其妙呢。
李知府晾了梅四郎半天,看他这个样子晓得他是真不知情的,才道:“你妹子呢,当着我们家儿媳妇英华的面,和知远的母亲说了一些话。英华被她吓着了,先回去了。她在我夫人面前哭的很厉害,我喊你来也是叮嘱你一声,你就是有话问她,也要慢慢问她,莫吓着她。你去看看你妹子罢,她在二门内的小花厅里。”
小花厅门外守着几个面相稳重的媳妇,小花厅里,陈夫人守在一边,梅十五娘半靠在榻上,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声音都哭哑了,看到哥哥来,歇下来吸了两口气又哭。
陈夫人看梅十五娘哭总有一个多时辰,哭的人累,她看的也累。好容易人家哥哥来了,她忙道:“梅四郎,你自家问你妹子罢。有什么话你们兄妹自家说,我到隔壁回避一下。”
大家都是怎么了?丈母娘一句话也没有把他喊来接人就够奇怪的了,李大人先晾了他半天,说的那套话,很明显是意在言外。到陈夫人这里吧,叫他自家问妹子还要先回避。他妹子到底干了什么事儿?
梅四郎拱手送陈夫人离开,把摊在榻上还哭着的妹子扶起来,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哥哥居然不知道,王英华回家果然没有闹,梅十五娘停了一下,才哑着嗓子泣道:“哥哥,是在泉州时,妹子无知,不该被李知远引诱,被他……被他……”梅十五娘把那件旧衣裳还往身后扯了扯。
梅四郎是过来人,一看那件衣裳上的污脏就懂了。晴天霹雳呀这是,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梅四郎惊呆了。
“他给我写了许多诗,又约我夜半到府学藏见面。”梅十五娘说起来也觉得羞耻,本来就红的眼睛越发红了,“他赠我玉佩,与我立下婚约,就……就……”梅十五娘又大哭起来。
“你当时怎么不和爹娘说!”梅四郎自然是信他妹子的,真怒了,牙齿咬的嘎嘎响,“我家女孩儿又不是配不上李知府的儿子,你说了,难道他敢不娶你?”
“我……我原是想和娘说的。”梅十五娘哭的越发伤心,“可是李知远他……他跑去青楼嫖,那个粉头要死要活要嫁他。呜呜……我不敢和娘说。”
李知远在泉州以老实出名,老实人去嫖,还能哄得粉头要嫁他,都吓了大家一跳。这事梅四郎也听说过,妹子的顾虑十分有道理,依着他老子娘那个脾气,绝不会给十五娘找个那样的丈夫。梅四郎思索许久,才道:“当时你不说,只要你自家不讲,旁人也不知。本朝风气开明,妇人再嫁三嫁都无妨,此事与你成亲不过略有妨碍,瞒着就是。你为何现在要说?”
“原是妹子做错了事,他违诺不来提亲,我便孤独终老又如何?可是我和李慎之确是先有婚约,”梅十五娘声音沙哑,显得格外可怜,“妹子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和英华妹妹定了亲。嫂子娘家待哥哥这样好,英华妹妹也好。我……我实是不忍让英华妹妹名不正言不顺嫁把李知远。”
“妹妹!”梅四郎抱着妹子大哭:“我的傻妹妹!”
梅四郎是男子,哭起来嗓门大声音宏亮,他跟着王翰林念书的时候,也跟着王二郎练过拳,中气也足,他一哭上,连前头书房里的李知府都听见了。隔壁的陈夫人本来以为梅四郎问过他妹子,必要把李知远喊来问问的,所以她连儿子都叫来了,万万没想到梅四郎居然哭起来,和妹子边哭边说话,哭了半天都还没有歇。
倒是李大人自家走过来,在那个厅后窗下听了半日,又把他特意安排留在门外的一个管家媳妇喊来问过话,他心里就定了一半,背着手走到陈夫人处,问儿子:“真不是你干的?”
“不是!”李知远诚惶诚诚恐,“梅大人和爹爹同城为官,又是曲池乡亲,我招惹她干什么,闹出事儿大家脸上不好看,我还得娶她。我又不傻。”
儿子确实不傻,李大人也觉得儿子做不出来这种事。又有钱又长的不错,读书又很好的少年公子,通常都不是他找女人,是女人倒过来扑他。他儿子虽然比不上楚王出挑,当年在泉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就是精虫上脑想玩个把女人,瓦子里的美貌女子多的是,想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只要你有钱,人家还会照着你的爱好装。像梅十五娘这样的,现在看着也不算出挑,几年前更不招人爱,没前又没后的,又不是真爱,他儿子吃错了药才会花几个月功夫去哄人家上手,吃到嘴又弃掉。
而且吧,李大人之前是惊到了,也没细想。现在回过神来,又了解到大致的情况,就觉得有点不大对。
梅十五娘若是吃李知远睡过了,就算李知远不肯娶她,当时她要回家说了闹一闹,梅家肯定会来找李家要说法,证据是现成的,必然结亲,这个结果对梅小姐肯定是最好的。可是梅小姐当时就没有什么动静。李知远和她嫂子的妹妹定亲也有一年了,梅小姐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事儿,她却一直没反应。再说这个梅十五娘这个把月到李家来也有好几次,她什么也没说!若是她还想嫁李知远,不该一来曲池就拿着那些东西来说?偏偏等到今天,这是为何?整件事都很不合常理。
李大人做了二三十年的官,断过的案子少说也有千把件,略一思索也就想明白:这事是不是李知远做的,八成梅小姐自己就没搞清楚,所以当时她不敢闹。
梅小姐如今也有十八了吧,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梅家又是明说了只在曲池给她找丈夫的。曲池府最好的人选就是好像曾经睡过她的李知远,她想搏一把就顺理成章了。挑这个时间,就更微妙了。才有一个王耀芬有才无德被取消了录取资格。若是这事闹开了,李知远被禁考是肯定的。为了李知远的前途,李家只能顺着她,不让她闹起来。王家么,她嫂子和娘家感情好,柳三娘又是继母,不会在这种事上让她嫂子难做,再生气也只会选择息事宁人。
梅十五娘呀梅十五娘,端的好算计。不能不说大家都被她算着了。王英华都没发作,悄悄就回家去了。李家也使人通知了柳三娘,柳三娘也表示这个事她相信陈夫人会处理的很公道,无论什么结果王家都能接受。李大人自己么,明知儿子部试是不会认真考的,可是自己不想考和被按个有才无德的罪名禁考完全不是一回事。依着他和王翰林一辈子的交情,退亲不难,也许老朋友一辈子的交情是没有了,但是大面子上王翰林是不会为难李知远的,退亲于儿子的仕途不会有大碍。
尽管这事能看出梅十五娘的算计,但是人家是把证据拿出来了,如果不如她的意,闹出来李知远的仕途就完蛋了。现在这种情况,最快最安全最没有后患的办法就是悄悄退了王家的亲事,过两年等王英华嫁人再把梅十五娘娶回来。
可——是,这事儿子没认,并不一定是儿子做的!李知府看着坦然面对他的儿子,觉得这样做对他儿子不公平。英华是个又能干又讨人喜欢的女孩儿,儿子是真喜欢她。李知府想一想,决定站儿子这边,哪怕梅十五娘就是真被他儿子睡过了,也要弄成是别人睡的,要让儿子没有一点隐患的跟王英华成亲。
他冲儿子点点头,道:“我信你。这事你别太担心,爹娘会为你做主的。你若是无事,去守义守拙和文才那里转转,看看他们收拾的行李齐全了没有。”
李知远哎了一声,真走了。他一走,陈夫人就道:“这事我瞅着像是儿子做的,你忘了那年他不老实,跟同窗跑去吃花酒的事?”
李大人拈着胡子没说话。
“梅十五娘哭的可怜。远儿的衣裳我验过了,有血,还有精斑。她一个女孩儿家,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弄这样的东西出来,不会拿此事来骗嫁。”陈夫人长长叹气:“傻是傻了点,可是又吃远儿睡过了,她一向名声也很不错,娶来家罢。”
“你儿子定过亲了。”李大人没好气。
“这事是我们对不起王亲家。退亲的话,我去说。”陈夫人的脸上现出坚决:“这事已经闹出来了,那头又是王家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英华就是嫁来家,他两个也要吵架,没有好日子过。”
“儿子说不是他干的。”李知府正色道:“是不是咱们儿子干的,总要查一查。岂能任由人家说什么是什么?若是别人睡的她,你乐意你儿子娶?”
“这种事也能闹错?儿子喜欢英华我知道,他不想认帐,”陈夫人不满丈夫的态度,“睡过了就是睡过了,咱们不能不认帐。”
“迂腐!”李知府真生气了,摔袖子喝道:“王家的亲事绝不能退,你要去退亲我先把儿子拉大门口打死!”
“做人要有良心!”陈夫人也生气,“你打死儿子我还要去退亲。”
梅四郎哭够了也考虑清楚了,拉着妹子的手来跟陈夫人讨说法,走到门口就听见李大人和陈夫人在吵架。他抬腿要进去,被梅十五娘拉住了。梅十五娘轻声哭道:“哥哥,我想回家,我想娘。”
梅四郎攥紧妹妹的手,大声说:“哥哥会为你做主,别怕。”朝前几步,也不搭理李大人,直接和陈夫人说:“这事府上打算怎么办,请夫人现在给我一个准信。”
134流年
陈夫人没好气瞪了李大人一眼。李大人反瞪她;陈夫人就没吭声。
李大人道:“令妹到我家来;说了这个事之后只是哭;别的都没说。你们家没人来;我们也没敢问她。”
梅四郎涨红脸;捏着拳头道:“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有物证不够。我们要时间、地点,还要人证。”李大人停顿了一下;“仅凭一面之辞;李家不能够相信令妹之言。只凭那件衣裳,叫我认定我儿子干了那种缺德事,我办不到!”
“谁家女孩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梅四郎羞愧欲死;整个人都在颤抖。
“要是事发第二天你们带着这些东西上门……”李大人叹了一口气,给梅四郎留情面,没把话说完整;“四郎,知远和你妻妹定亲已经一年,令妹现在才把这事折腾出来,不容我们不会多想。请你给令尊送信罢,把更多的证据拿出来。这事若是我儿做下,我绑他到贵府大门外,任杀任剐。”
陈夫人欲言又止,李大人瞪她,补了一句,“这事若是旁人做下,我们也不会声张。上汤送客!”
“任杀任剐?”梅十五娘笑着追问:“真的?”
“这事如果真是犬子做下的,悉听梅小姐尊便。”李大人笑了,“我又不只一个儿子。”
梅十五娘冷笑数声,道:“三年前六月二十三,二更,府学藏顶楼。府上也去查一查吧,我梅十五娘在家等着李大人带令郎来提亲。”
梅四郎总觉得哪里不对,愣在那儿了。梅十五娘反过来拉住她哥的手,大步出门。
梅四郎来时,因为丈母娘明说的是让他去接妹子,所以他是坐车来的。扶妹子上了车,他也跟着上去了,坐车窗边叫冷风一吹,人冷静下来,理智也恢复正常,再看妹子虽然眼圈红红,满面通红,但是神情冷峻,不用细琢磨,他也看出来不对,在车上不好说什么,到家他直接跟到妹子闺房去,把侍女们都喊开,问:“妹妹,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从头到尾,我没有说过一句假话。”此时的梅十五娘脸上没有半分柔弱,“哥哥,这几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凭什么让我一个人痛苦无眠,让李知远快快活活无忧无虑结婚生子,他欠的债,他得还!”
梅四郎一个耳光摔到妹子脸上,喝道:“你也晓得讲是你年幼无知,午夜私会能有什么好事?有人拿刀子逼着你去吗?”
梅十五娘捂着火辣辣的脸,冷笑道:“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受苦!”
“本朝再嫁三嫁多的是,便是**也不是大事。”梅四郎叹气再三,“当年你才十四,李慎之也只有十六,两个人都不大,做错了事也情有可原。你若是和爹娘说知,好好和李家商量,结亲自然最好。便是结不成亲,咱们替你慢慢寻个心地好的人家,就当你是二嫁吧,只要你两口儿和气过日,谁真会和你计较从前?”
梅四郎激动地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一边绕圈一边说:“你也不和爹娘说知,也不和哥嫂商量,你这样闹,你也不是想和他结亲啊,你是要李知远身败名裂啊!人家怎么敢认帐。事情传扬开了,你这么能闹,还怎么找婆家!便是李家认帐肯娶你,你嫁过去就能过得好?妹妹,你醒醒!”
“要么李知远身败名裂,要么他娶我回去,我守着他日日折磨他!”梅十五娘笑声凄厉,“他许我来提亲,我等了他三年,他居然要娶我嫂嫂的妹子。他做得出这种事,我就能闹得他一辈子不好过。”
梅十五娘看着他哥哥,含着泪轻声笑道:“哥哥,你放心。王家不会吭声的,李家也不敢闹大,李家去泉州查过之后,只能娶我,此事与梅家名声不会有损害。”
这个是一向顺从长辈之命的梅十五娘?她在李家哭的那样伤心,那样悲恸,好像一点主意都没有,她在家里又这样镇定,充满仇恨,她把什么都算计好了,她一点也不害怕将来。这个真是他的妹妹?梅四郎呆若木鸡。
梅四郎跟丢了魂一样飘回自己屋里,也不和瑶华说话,呆呆的坐在窗边直到天黑。瑶华忙进忙出,晚饭摆上命人去请小叔子小姑子来吃晚饭,梅十五娘吃的还挺香。瑶华扒了半碗饭,看梅四郎还没有出来,她是真不晓得怎么回事,很是心疼丈夫这样,放下筷子,抬了一碗汤端进去,劝梅四郎:“天塌下来人也得吃饭。”
梅四郎勃然挥手,碗摔汤溅。瑶华叹了一口气掉头就走。梅四郎没忍住,哭出声来,喊:“瑶华,帮帮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瑶华止步,怔怔的看着梅四郎半天,才道:“你走之后,我母亲把我喊过去吩咐我说,这事和我说是让我为难,所以不叫我知道。我帮不了你。”
梅四郎扭头,眼泪慢慢流出,没说话。瑶华看着丈夫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明明是小姑子惹出来的事,她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倒让她哥哥难受成这样。四郎还是良心太好了,才会为难。瑶华思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明示她不要管,只怕也有暗示她叫梅四郎也不要管的意思。万事上头有公婆,不如推到公婆那里去,也省得以后梅四郎在她娘家落不到好。她就点拨梅四郎,道:“咱妈最疼十五娘,要不然,使人往泉州送个信?”
“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梅四郎猛地站起来,把瑶华用力搂在怀里,贴着瑶华的脸,轻声道:“我回泉州一趟,你看好妹妹,别让她出门,也别让她和外头通消息。”
瑶华点点头,平静的说:“好,你先去吃饭,我给你打点行囊,收拾马鞍。”
送走梅四郎,瑶华也没和梅十五娘客气,直接当着十九郎的面说:“你哥哥回泉州去了,走时说不让你出门,你在家呆着罢。”
梅十五娘一笑,道:“你放心,你求我我也不会出门。以后三餐送我屋里去。”说完掉头就走。梅十九郎最近颇得姐姐关照,嫂嫂和姐姐突然这样说话,哥哥又不说一声就走了,实是把他吓着了,忙问:“嫂嫂,出了什么事?”
瑶华摇头,道:“你哥没和我说,我也不清楚。这一向你在家呆着罢,得空寻你姐姐说说闲话,看着她点,别让她出门。”
且不说梅十五娘安份守纪闷在屋子里不出来,外头看不出半点异样,便是王家都一切照常。英华每日进进出出,言笑如常,甚至还使杏仁送了一次天波府的营造图纸给芳歌。柳三娘照旧早出晚归,王翰林守着孙子读书。李知府病了,不曾再到三省草堂来,据说李知府吃的药里头有一味药引子很是难得,李知远亲自去涂州找药引子去了。
转眼过年,梅四郎不在家,娘家虽是近在咫尺,王瑶华只送了年礼,也没有回娘家去。柳三娘大年三十傍晚和柳家舅舅一块来家,加上大房两个侄儿一块吃过年夜饭,第二日正月初一,柳家舅舅就带着玉薇和耀文两口子去杭州了。
李家因为李知府病着,虽然送亲戚们的年礼不缺,却不曾和亲戚们走动。三省草堂的学生们原是约好了一起去京城赶考的。部试三月,殿试四月,从曲池到东京,南边学生们骑不来快马,坐马车最快也要一个月时间,过了上元节再走都怕晚了。正月初二学生们聚在陈家商量初五出行,三十来人,唯有李知远和梅四郎和梅十九郎不在。李知远大家都晓得是去寻药引子,守义问文才梅四郎去了哪里,文才也不晓得,再问耀庭,耀庭说梅家有事,梅四郎回泉州去了。梅四郎若是不去,梅十九郎才十五岁的一个小屁孩,又调皮的很,谁敢提带他一起?使人送个信到梅家问询。王家大娘子使管家娘子送了些吃食来,说梅四郎怕是初五赶不回来,请他们自去,提都没提梅十九郎。
守义也是聪明人,没多话。初五日王翰林送学生们到十里长亭外,李知府扶病也来了。唯有李知远和梅四郎兄弟不到。王耀祖呢,却不是一个人去的京城,柳氏把两个孙儿留下了,让黄氏带着最小的一个小女儿陪王耀祖同去京城,拨了几房能干的管事跟去,他们两口子带着玉珠和雪珠绕路金陵,和那些人走的不是一条路。吃过辞行酒,大家各走一条大路,且不必提他们。
王翰林和李知府在长亭目送学生们的车队消失在山水之间,相对无言。李知府情知他是什么都不能说,王翰林却是不知道他说什么好。两个老朋友相对看了又看,对拱手,各自散去。
清凉山那边日夜赶工,柳家别院和新的三省草堂俱都建成,因为那一片都是柳家的地方,柳家遂命名五柳镇。过完年柳家商行从府城搬至五柳镇。五柳镇离曲池府城八十多里地,王家也只能搬过去。
搬至五柳镇,离府城远了,离新京城却近了。王家新宅座落在半山腰,出大门便可远眺清凉山下的大平原。五柳镇周围,全是柳家亲戚和关系户,多是沧州人氏。这个把月日日有人搬家到五柳镇来。每日镇上搬家的鞭炮喧闹,鼓乐盈天,热闹非凡。沧州男女多豪爽。女子能干和男子一样出门办事,骑马的骑驴的走路的,青年男女见面抱拳问好平常之至,有情有谊的男女,见面问好使拳头的也有不少。英华每次骑马出行,瞧见街头打闹的情侣,总要微笑出神许久。
这一日已是二月十六,早饭前突降大雨,早饭后雨倒是停了。英华怕雨淋坏砖胚会误工期,因为砖窑就在镇外不远,五柳镇的人虽然大半从前不相识,却极是心齐,外人根本混不进来。所以英华也不曾喊随从,一人一骑小跑着马出镇。
天阴欲雨,道边的沟渠里清流缓缓,渠边淤泥黑润如油,旧年的枯草中初绽几点新芽,清凉山一带山上自是松柏苍翠,田间却是荒芜,英华纵马缓行,红马绿袍在二月萧瑟的田间如同老树第一枝绿叶,极是抢眼。路边田间来来去去的紫衣虞侯们,看到王家二娘子风姿俱都侧目。
英华绕着砖场小跑一圈,遥遥看见砖胚上都盖有稻草,晓得损失不大,也就放心。姐夫去了泉州两个月都不曾回,也不晓得姐姐在家怎么样。李知远说是去寻药引子,其实是为了什么她心里也有数,几十天都没有信回来,只怕还没有找到有利的证据。若是他不能洗涮自己的清白,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英华一会替姐姐想想,一会替李知远想想,心里千头万绪,都不晓得是什么滋味,信马由缰,不知不觉就过了柳家的地界。
路边有高墙圈着极大一块地,墙外停着几辆车,数十匹马。英华的马经过,马群里有一匹马突然长嘶着跑过去。牵马的管家吓着了,大喊:“惊马了,惊马了。”
那匹不请自到的马飞跑到英华马边不远居然变成慢跑。英华的马也停步,两匹马凑到一处,交颈喷鼻,头抵着头相互闻嗅,亲热好似久别重逢的好朋友。
英华回过神,对着又跑又喊的管家挥挥手,道:“无事。”就在马上探手去抚那匹马的马头,亲亲热热问他:“你是谁家的?怎么认得我的小红马?”二马不舍分开,她也不赶时间,就逗人家的马儿玩。
墙内人想是听见管家的呼喊声,一群人涌出来,就见绿衣丽人高高端坐在马背上逗马耍子。领头的是个青年公子,止住要上前问话的随从,盯着英华瞧了半天,带笑走过来问:“王家二娘子?”
英华愣了一下,也不下马,抱拳和人家见礼,道:“王家二娘子。”
那位公子也抱拳回礼,笑道:“天长杜十七。”
大家是对头,见个礼也罢了。英华笑一笑,说:“久仰大名。”
杜十七也笑,回:“如雷灌耳。”
沧州柳家和天长杜家抢的厉害,就差直接拉人来干架了,,也没有什么闲话可以扯得,更无须顾及面子,最好永远也别扯上关系。英华欠身行礼,说声打扰,勒着缰绳掉头就走。
杜十七本是伸手想去扶王家二娘子下来的,嘴里还说:“雨天路滑,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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