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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鸟花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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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写出来的字和脸蛋一样漂亮而闻名的那个男人吗?这样说起来,为什么与橘逸势并称三笔的空海和嵯峨院的长相就……”
“就与写出来的字是相反的难看是吗?”
“笨!不要当着内亲王的面说出来啊!嵯峨院是她父皇耶!”
“长得实在不像……”
“喂!叫他们不要太过分!”智子狠狠扒完最后一大口饭,用力将木碗向小枫掷去,视小枫如浮云不代表她能视所有的人为浮云,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嫌长了两个耳朵麻烦啊。
“智子内亲王府出人意料的热闹啊……”很茫然地拿开扣在脸上的碗,擦掉脸上的米粒,被砸了一个正着的无辜者正是受邀前来的贵客—;—;橘逸势。
“你、你……”向来冷静优雅的智子公主也不禁瞪大眼睛尴尬不已地望向正在慢慢擦脸的男人,“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小人已经喊了半天了,”委屈的下人这时才冒出来讲话,“适才就一直在喊橘公子来访、橘公子来访,偏偏小枫和李李堵着门,我都进不去的说!”
罪魁祸首原来是你!智子怒视小枫。小枫缩了缩身体,讨好地笑了笑。
眼看着印象中凛冽傲然的少女,竟会出现超越想象的惊愕、愤怒、窘迫等极富生气的表情,橘逸势忍不住偏过头讶然地笑了,那颗之前一路提防警戒将对方视作敌人的心竟也不由得放松了一点点……
和记忆中没有真正感情的青年不同,这情不自禁浅浅的一笑,竟让智子的脸红了一红。在还没有开战之前,怎么就先让对方看到自己糟糕的一面了呢?脸上忽红忽白地转了几圈,才终于醒悟到:这全都是小枫的错啊!
勉强转换到智子内亲王应有的威仪,而又似乎稍嫌晚了一点,智子咬紧牙根握住扇子,“橘公子是何时开始站在门口的呢?”
“啊,大概是在这位小兄弟说起鼻血什么的时候吧。”橘逸势神色无波地指了指蹲在地上偷笑的李李。
也就是说……府内不能见人的种种……全被听到了?“啪”的一声,手中的筷子折断了,智子内亲王终于确定了自己的颜面就像自古以来狐狸精祖传的秘技一样—;—;是秋风扫落叶!
—;—;荡然无存啊!
……
现在才急忙忙推出屏障会不会显得太矫情了?小枫想了想,还是没干这种蠢事。直接撤下公主的碗筷,设下坐垫,请橘逸势坐下,又给两个人送了茶。
喝了口味道怪怪的茶,橘逸势向智子一笑,“公主请橘某前来,可是有什么指教吗?”
“我应该已经写在信中了啊。”智子抬首迎上他探寻的目光。
“公主开玩笑了,”他语气柔和守礼,态度却很直白坦率,“您的书法习承嵯峨院不是吗?信上墨迹淋漓风姿高雅用笔流畅自如,哪里还需要橘某的指点,公主若是有什么话要问在下,何不直接一些?”
“真奇怪,为什么像我这种从来不开玩笑的正经人,却总是要被人说成是在开玩笑呢?”智子答非所问地蹙起眉毛,接着便毫无预兆地话锋一转,“橘公子也应该知道日前平安京戒严的事情吧。而那天黎明戒严前出城的车只有公子的那辆呢。”
“那又怎么样呢。这能够说明什么吗?”橘逸势掀动唇瓣,凝成一朵充满玩味的笑。
“有些事情只需要有怀疑就够了,即便没有证据,想要抹杀某个人,也不是件很难的事呢。”她淡然陈述。
“我也一直感到奇怪呢,智子内亲王府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全京都地搜捕,智子公主能不能帮我解开这个谜啊。”
“我觉得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智子沉吟稍许,如果她真的怀疑橘逸势,还会这样对他明言吗?早在橘逸势迈进她府门的刹那,她就可以确信,橘逸势与计划谋害正良一事没有牵连。说这是她狂妄的自信也好,傲慢也罢,她就是相信没有一个罪人能用那双清澈如湖泊的眼睛坦荡无畏地凝视着她。
“哦?”湖水一样美丽的眼睛闻言泛起些微的涟漪,凝望着坐姿优雅的女子,他说,“那么,您何不用稍微简单的方式,让我明白您真正的意思呢?”
“我……”智子欲言又止。起初会调查他是认为他有疑点,现在,她虽然相信橘逸势不是凶手,但这并不表示那个疑点就完全消失。直觉认定,在橘逸势的身上有着能解开这个事件的重要线索。仿佛只要将眼睛锁定于他,一切会跟着浮水而出。但当一切浮出水面,这个男子自己呢,他会不会因此沉溺下去?这么多年,宫廷事变有哪一次没有牵扯到无辜的人?她看得太多了,而偏偏,她不希望这个人被陷入漩涡的中心……
瞬间的恍惚中,她悄然自问,为什么呢?为什么她竟会做出这种一点也不像她的行为?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好奇,会想要将对方纳入羽翼庇护,明知他可疑,却还是想要去相信,这种毫无道理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淡若春风的微笑,幽深如湖水的眼眸,眉睫间无形无色的哀怨,这个名为橘逸势的男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魔法呢?一旦凝望着他,她就会无法转移开视线……
若是此刻便告诉他:将你的烦恼说出来吧,我会救你。他会怎么想呢?而她那些认定对方满怀忧伤的心绪会不会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觉得嘴唇干燥,舔了几下,那句话在口腔内翻滚着,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只不过是一句如此简单的话,一句—;—;我想救你……为何素来直言不讳、风仪洒脱的她,堂堂的智子内亲王殿下,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呢……
单眼皮下的乌黑眼瞳有一种格外深远的夜色之感,橘逸势望着那双忽然掠过一些难言情感的眼睛,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悸动。在这个少女的眼神里,偶尔会让他怔住的是她与年龄不符的苍凉。
小枫死皮赖脸地站在门口耐心地听了半天,就是为了得到下期主题的一手新闻,结果还是听不懂,真是气闷!掀起衣摆扇扇风,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在那里看来看去能看出结果吗?朝天翻了翻白眼,小枫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地拍掌提议道:“喂喂!你们不要再这样大眼瞪小眼了,套得出鲜料才怪。让我们用游戏的手段来决定输赢吧!”
“什么游戏?”智子和橘逸势一齐向她望去。
“打麻将!”
于是,就出现了身着艳装的公主与美丽俊雅的男子及其下属围坐在后花园石桌打牌的奇景……
“这是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橘逸势托着腮,求知欲甚强地瞧着桌上数百块绘制精美的厚方块。
“麻将、麻将,是我在异世界结交的朋友带来的,我们府上的人都会玩。规则很简单,以你的智商五分钟学会。最先做到四把连庄的人可以向最后那把点炮的人提一个问题!而且答案不许说谎!”小枫开心地挽起袖子,一边向橘逸势讲解玩法。这样多好啊,想套情报当然就来玩真心话和大冒险啊!饭桌与牌桌正是小野弥枫一展特长的天下嘛。
“什么是异世界啊……”他这个曾随遣唐使去过大唐的人,怎么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国家?当下不禁颇为稀罕地多看了小枫几眼。
“哈哈,小节小节,无需在意!”
“可是老大,”李李一边洗牌一边插嘴,“那没人点炮自摸怎么办?罚谁啊?”
“那全部的人都要回答好了。”
“我没问题。”
“我有问题……”橘逸势看了看李李,又看了看小枫,最后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智子,“你们三个人……我一个人,这样怎么看好像都是有失公平吧……”
小枫和李李的目光一对,得出结论:这家伙怎么这么机灵啊,这样很难蒙的耶。
“加上他就好了,”智子的扇子一收指向坐在橘逸势身后的清光,“你们两个初学者算一方。赢了的话,可以各提一个问题,这样就公平了吧。”冷静地挥开扇子,智子又道,“麻将场上无父子,小枫和李李也只代表他们自己提问,你无需多虑啊。我们不会集体耍老千的。相对的,回答问题时你也不能说谎。”
“是啊,你放心吧。像我就绝对不会问你和刺客有什么关……咳……”小枫掩饰地咳了一声,“我想问的只有你的择偶标准以及有没有情定三生的表妹而已啊。”
“我也只想问老大那个异世界朋友的事,还有她上次拿给我看的‘来福枪’何时能给我,至于其他人的事我一点都没兴趣……”
“智子内亲王府似乎坐落在距平安京很远的地方……”橘逸势按住额角,为什么这里的专用名词这么多,是自己在大唐说惯了中文,对这两年来的日语走向开始陌生了吗?
“我没感觉啊,”清光帮他洗牌,一边奇怪地看着他,“是不是年纪大了的人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就差了呢?”
“你没感觉是因为你笨的缘故啊?!”橘逸势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
麻将打到快要日落西山,难以想象的结果出现了。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四把连庄。因此也就没有一个人获得提问的权力……这并不是因为他们都是高手的缘故,而是由于他们全部打得非常烂!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套话变成了不太重要的小事,每个人都铆足了精神想要赢牌。这就是麻将的魅力与恐怖之所在。
“我们该回家了……”闲闲帮衬的人—;—;清光,是在场惟一保持冷静和理性的人。
“不行!在我还没问出表妹的问题之前,休想离开!”小枫红着眼睛大力洗牌,一副赌鬼的嘴脸。
李李提议:“四把连庄太难了,让我们一把定输赢吧!”
众人均不反对,因此关键就在最后一把看谁赢!
橘逸势抓牌的同时不禁向对面的智子望去,这个既妩媚又凛冽的少女,究竟想要问他些什么呢……
而智子敏感地察觉到探寻的目光,抬起头,回他一个莫测的微笑。
……
凉风习习吹过,几个人面面相觑。
“为什么会是‘拉锅’呢?”李李支腮喃喃,这是命运吗?(拉锅:麻将市井术语,指一把牌打下来,谁都没法糊牌。)
“什么叫‘拉锅’?”橘逸势提问。
“基本就等于我们全输了……”
“哦,那就散了吧,大人我们得回家了。”
“不行!输者认罚!这是规则呀!”小枫斗志十足地阻拦清光。
“全输了,谁提问呀?!”清光瞪她一眼。这小丫头专门唱反调,干吗总拦着不让他们走?这家子人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我问就好了……”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石桌上方的大榕树上忽然倒吊下一个人,正好在智子的背后,吓得她“砰”地跳了起来。
“昙、昙华!你什么时候开始挂在这里啊?”智子结结巴巴地指住他,想吓死人啊!
“无所不在正是我的纲领嘛,放心好了,我从第一把开始就在旁边帮你们计分了,所以也该算参与者哦。既然你们拉锅了,就让我来罚你们好了。”
李李不甘心地瞪他一眼,凭什么我们要被你罚啊?但立刻接到了昙华警告的眼神:喂喂,不让老大满足一下她八卦的欲望,你们收得了手吗?
这个警告过于明显,除小枫和清光外其他人全看懂了,于是大家没有异议,任昙华提问。
昙华沉吟半晌,决定提一个无伤大雅又能让老大满意的问题:“嗯,就说说你们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吧……”
小枫:“大碗牛肉面!”
李李:“没有老大的世界……”
清光:“(吞吞吐吐)……变得更聪明啦……”
“橘公子哩?”
“我?”橘逸势一愣。
“这个问题并不难呢。说啦说啦!”小枫从旁起哄。
是啊……真是个比起预想中要算是出乎意料简单的问题了。可是……和落在前额的发丝一起在风中飘忽不定的眼神黯了一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如此简单的问题……
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为何其他人可以立刻脱口而出,而他却只能这样忽然愣住?为何世界如此庞大,事物如此繁杂,却没有一样是他真心渴盼拥有的呢?是想不出,还是怕说出口也还是得不到……
我的愿望是什么?为何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坐在夕阳为背景的晚风中,坐在远方传来阵阵轻悠的暮钟声里,他忽然感到一阵惶恐,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肩……
“大人,你冷吗?”清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他摇摇头,强令自己放开手,望向对坐女子那双单薄而幽深的眼。常常,会有这种感觉,他和周围的人很近,却好像隔着蒙蒙的水雾,始终无法超越,离得越近,他只有越孤单。仿佛被全天下的人孤立了一般,惟一清晰传入大脑的意识只在诉说着—;—;这里不是他的世界。
那么,他的世界在哪里呢?能与他作到沟通的人是谁呢?有谁可以穿透层层水雾进入他那个独自一人的世界中……
如果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回答出,回答出我想要的是什么……
如湖水潋滟的眼,清澈却看不透,好似在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她,然而却只不过是在透过她,茫然地注视一个遥远的彼方。他在想什么呢?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初次见面时,优雅幽丽,冰冷淡漠的青年为何忽然在这薄暮时分颠覆了他那一贯的冷静自恃?只是快速的一闪而逝如急景流年捕捉不及的忧伤的眼,为何深深地锁住了她的心?
那是什么感情呢?那种平生初次对某人的好奇,那种想去相信、想要保护、会升起莫名其妙淡淡的不舍、怜惜的心,原来……
“橘公子!你还没有回答啊!”小枫忍无可忍用力地拍向橘逸势,幸好李李连忙推了小枫一把,让她的铁掌落在了石桌上,眼看着石桌迅速出现裂纹,李李擦了把汗。还好,要是让天生怪力的大人打到橘逸势,那今天智子内亲王府一定会出人命的……
“我想要的是什么?”橘逸势轻喃着重复,浅浅一笑,终于回答,“我想要……知道自己渴望的究竟是些什么吧……”
“耶?还有这种回答的方式?”小枫双目圆睁,太、狡猾了吧,“那智子公主呢?”
“我?”智子美目流波,掩袖轻笑,“那是秘密。”
“不可以这样的吧!”小枫抗议!
“事先只是约好要说真话,又没说不可以答是秘密。”智子反将一军。
小枫怒道:“你们姓公的人都太诈了!无论公主还是公子都这么狡猾!人家都说了!你们为什么不说?!”
众人无言地望着小枫:你那种愿望没有隐藏的价值吧……
“公主止步吧,”橘逸势回身行礼,“不敢劳烦相送。”
“今天还算愉快吗?”智子笑眯眯地问。
“嗯,极为特别的一天。”橘逸势转了转眼珠,说了句不算违心的话。
“那么,礼尚往来,公子是否也该找一天回请我呢?”
“呃……”橘逸势咳了一声,“是这样的,今上请我去教恒贞亲王,接下来恐怕不会很有时间。”
“没关系,我很有时间。”
“呃……我是说……”
“什么?”智子笑眯眯。
“没什么……”橘逸势望着那张“不管你有千言万语,我都有智子之规”的一零一号表情,忽然有些想笑。
“你笑了呢。”
“嗯?”
“我说你笑了呢,”站在台阶上的少女背着双手,微笑道,“橘逸势,你笑起来很美。应该常常笑才对。啊,我是说‘真正的笑容’哦。”
“公主说笑了。”笑容凝固,橘逸势扯了扯嘴角,想换上一个艳美的面具,却不知为何没有成功,只好在这初入夜的凉风里,缓缓别开头。
“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开玩笑呢。而且一旦作了什么决定,就非得按照自己的意思走下去。你说我是不是很任性?”
“那是因为公主有任性的资本吧……”他并非讽刺,只是陈述事实。例如他橘逸势即使想任性的话,也没有那种任性到底的力量吧。
“怜爱春景之心人固有之,然而比花更先零落的却往往是爱花人的心。公主爱惜春天之心,便如我欲维护公主之心……”智子仰望月色,轻轻吟诵出那一日橘逸势曾说过的话,顿了一下,她转过头,幽幽地问道,“这番话很美丽不是吗?何时,当您能真心地讲出这些话的时候,可以对我再说一次吗?”
“我……”橘逸势怔住。
“到那时,再把这个还给我吧。”依然是笑眯眯的表情,智子将一枝花递给了橘逸势。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截虽已干枯却艳色犹存的樱枝,它便像一团火一样,轻轻地却又带着仿佛能将人灼伤的温度,被放入橘逸势的掌心。
她仰望着橘逸势,这个淡漠深沉而又简单率性的男子,虽然此刻,他对自己尚充满防备,但只要坚持,她也一定可以慢慢推开他那扇看来坚固却充满破碎裂痕的心门吧。
在那男子露出比浮云更为轻浅薄淡的微笑并转身离开之后,望着那抹在渐浓的夜色中逐渐走远的纤丽的背影,她也微笑了。
原来,心中那个朦胧的感情并非什么“我想救你”,不对,她已经隐隐察觉不是那样,想要的不是他的信任,接近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调查,让堂皇的话都滚到斑斓夜色的街角去吧,她早在刚刚就已明白。
怪不得她无法说出“我想救你”,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真的。真正的感情是什么?那种想要接近,想要占有,希望对方绝不要和刺杀一事有所关联的心情,说到底只不过是缘自于同一种极为自私的感情。不是为了弟弟,不是为了正义,更不是为了揭发什么真相。
那个感情名为—;—;我想要你。
没错。问题问“想要的是什么?”回答是“橘逸势,我想要你。”
绮丽流言坊
    “大人,清光好感动哦!”双手交握,泪花闪闪的青年挤在人群中,一边张望着沿途停靠的华丽车马一边欢喜万分地欣赏表演踏歌的童子们的舞姿。左右逡巡,一副眼睛都快要不够用的样子。
“唉,年轻虽然是好事,但这种看见什么都要大惊小怪一番的特性实在是让人烦恼啊。”橘逸势不胜烦扰地叹着气,难道他们平常的生活真的过于深居简出了吗?只是偶尔无聊,带着清光出门观赏一下适逢其会的踏歌会,就能让清光激动成这种德性吗?
“让不知底细的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是从名不见经传的穷乡僻壤来的,你呀,不要用那种看到天照大神起舞般的表情对着我哦。”
“大人!我、我们如果能常常感受一下这种明媚的空气,就不会被人说成像鬼狐了啊!”清光还是很激动,哦哦,一向无所事事倚在廊上等发霉的公子,竟然也能想到参加一些普通的活动,光是这点就已经很不寻常了。何况今日碧空如洗,了无纤云,贵族小姐们的车子早早在路边占好车位等着观赏踏歌大会,帘下探出的各色衣袖与路边柔嫩的花枝一齐争奇斗艳,景色绚若云霞,他这个健康青年看到了自然会感谢活在世间啊,这才是春天应有的气氛嘛!
“我已经开始后悔带你来了……”橘逸势衣着朴素,用扇子微挡住脸,一边用力捉住清光的背,就怕他人高马大的,还一个劲地向前踮脚,万一不小心扑倒在地再压伤几个无辜百姓可就更伤脑筋了。
“咦?”清光的脚跟终于落稳,不甚自在地指着前方,“刚刚经过的那辆车,好像是您的兄长……”
“你眼花了。”身后的青年淡淡地说着,同时回他以一抹冷静的笑。
“哦……”搔了搔头,清光暗自咬了下舌尖,笨哦,在大人面前,和亲戚有关的事都是忌语呢。不过说起来,大人的兄弟们好像都生活得相当得意。大概是特别善于逢迎钻营的缘故吧。和他们趾高气扬的样子相比,混杂在普通民众间的大人的处境让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抑郁。
“怎么了,清光,你这傻孩子在想什么?”抬起手中装饰用的扇子敲了一记将心思都摆在脸上的清光,橘逸势露出浅浅的微笑,“喏,你不是很想看歌舞表演的吗?不要将心思放在不适合你思考的事情上啊,何况两相比较,我发现我还是更喜欢你大惊小怪蠢兮兮的样子呢。果然,人类真是习惯性的生物啊。”
无限感慨地得出一个结论后,橘逸势将目光放到了稍远的地方。对适才亲兄弟从眼皮下经过的事完全不在放在心上。
清光无奈地再度搔头,勉强自己移开目光。在祖父身边长大的大人,和自家人几乎没有感情,然而厌恶之心倒也并不会特别浓烈,这种样子反而显得很不自然。对什么事都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纵使面对亲人也只像面对路人一般,没有执着渴望的东西,一身凄艳两袖清风的大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人,这样的大人,到底……
“呀—;—;”
猛然响起的女性尖叫声令清光倏地回过神来,前方的人群发生一阵骚动。他蹙着浓眉,压低声线:“大人—;—;”
橘逸势顺着清光的视线望过去,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妓女,被人群挤得摔出去,大概撞到了某位大人物的架辕台,车边的侍从们正在大声喝骂,吓得那可怜的姑娘一时爬不起来。
“可恶!不知车里坐着什么人,放任手下肆虐。”清光愤愤不平。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像你这种下贱的女人,也配混挤在这里观赏表演?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弄坏我家夫人的车子,即便是用你这蝼蚁般的性命抵偿也是远远不够的!”
侍从破口大骂,挥动赶车的鞭子就要向那女子身上打去,坐在车里的主人竟然未听见般地丝毫不见阻拦之意。
“太过分了……”清光按捺不住,双肩蠢蠢欲动,一只手却先一步的搭在他肩上,回过头,便对上一双狭长冰冷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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