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穆斯林的葬礼-第3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不,哥哥经常给我送吃的,是姑妈做的,您什么都不要给我买,”新月说,“您只要把稿子带来就行了,这是最重要的。我虽然帮不上您什么忙,但是每次谈一谈翻译,就觉得在这里的生活也是充实的,没有虚度光阴……”
  “好,这太好了!”楚雁潮感到,在新月柔弱的身体内,一颗热爱着事业的心在顽强地跳动,跳得那么有力!
  这天下午,他们谈了很久。卢大夫来查房,护士来送药,都没忍心赶楚雁潮走,似乎楚雁潮的到来,比她们的药物治疗对新月更起作用。给新月吃完了药,她们倒悄悄地退走了。
  直到掌灯时分,窗外的雨还没有停,楚雁潮也没有告辞的意思。
  “楚老师,您该回去了,”新月看了看黯淡的窗户,不安地说,“路很远呢,天又不好……”
  楚雁潮只好站起身来,拿起靠在墙边的雨伞,叮嘱说:“记住,心要静,神要安,等着我,下次再见面!”
  “嗯。”新月真诚地答应着,目送着他离去。
  楚雁潮出了病房,撑开雨伞向前走去,夜色湮没了那风雨飘摇的一茎残荷……
  楚雁潮此时哪能想到,在北大男生宿舍里召开的那个班会到现在还没有散。郑晓京根本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仍然发动了一场急风暴雨式的思想交锋,把唐俊生和谢秋思斗得一塌糊涂!
  快半夜了,雨还在下,院子里汪洋一片。


  “博雅”宅的倒应南房里,姑妈还没睡,惦记着住院的新月,等着深夜未归的天星。
  那天,天星背着新月往医院跑,老姑妈一阵心疼,差点儿死过去!一会儿又自个儿缓过来了,也没当回事儿,又继续为别人忙碌、为别人操心了,家里人谁也没理会她身上带着病呢!
  书房里黑着灯,韩子奇靠在那张大沙发上,坐也不是,卧也不是。在这个阴冷潮湿的秋夜,他那折断了又接上的肋骨隐隐地作痛,折磨得他难以入睡。这半年来,家里经历了多大的反复?悲而复喜,喜而复悲。仿佛是命运存心捉弄这个心高于天、命薄于纸的老人。你不是想“一福压百祸”吗?偏偏让你事与愿违,正在为儿子的百年之好而陶醉,女儿却突然又倒下了!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女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每一声喘息,都扯着他的心!女儿离开家又已经半个月了,尚不知归来更待何时?
  他买来的那本《内科概论》,已经翻得卷角,有几个章节,他反复看了许多遍,画满了杠杠,夹满了小条儿。但他毕竟是外行,研究了一辈子玉,却从来没有研究过人的心脏,那书他看不大明白,只好背着新月,去请教卢大夫。但他感到卢大夫相当谨慎,不仅一再嘱咐不要让新月完全了解自己的病情,而且还含蓄地问及是否家中有什么事情引起新月的情绪波动。对此十分敏感的韩子奇立即想到了很多很多,但他却不能向这个家庭的局外人袒露胸中的一切,只能说:“哦,没有,没有,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都很宠她,决不会……”而在他这样回答的时候,心中却几乎已经找到了女儿的病因,并且恐惧地感到卢大夫的那双深邃的眼睛已经窥透了他的内心!长于雄辩的“玉王”,在情感领域却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弱者,嗫嚅着垂下了眼睑。卢大夫当然不会追问他的家事,只说:“那就好。家属能和医生配合,在治疗和休养中让病人心情愉快,这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因素。不过,考虑到目前正是风湿感染的多发性季节,我建议新月再巩固一段时间,先不要出院,您看好吗?”“好……”他回答。他实在经不起女儿的病情再反复了!
  半个月来,他几次去看新月。女儿躺着,他坐着,往往是对望半天,默默无语。他能和女儿谈些什么呢?谈心脏病?他讳莫如深,不敢涉及;谈玉?女儿不懂,他也没有心思;谈英语?他这个启蒙老师已经卸任了,女儿已经有了更好的老师;谈家事?最好还是不要谈吧,他心中已经五味俱全了,怎么还能再感染女儿!“好好儿地,你好好儿地在这儿休息……”他几乎每次都只是对女儿说些这种并无实际内容的话,而这些空泛的语言却根本表达不了老父的一颗揉碎的心!“爸爸,您不用老来看我,我很好……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一定要保重,为了我!我还希望您……以后不要再和妈妈吵架,妈妈也很辛苦。为了这个家,你们要互相体谅……”女儿这样对他说,说得极温柔,极诚恳,而他却从中看到了女儿那病弱的心脏承担了怎样超载的负荷!他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安慰女儿,找不到,找不到……只能惭愧自己枉为一个父亲!
  院子里突然被闪电照得通明,窗纱上亮起耀眼的蓝光,转瞬又熄灭了,紧接着,沉雷在头顶炸响,隆隆地滚向远方,他的心一阵紧缩,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伦敦大轰炸的日子,脑际充满了“毁灭”、“崩溃”这些不祥的字眼儿!
  他听到房门“吱呀”响了一声。
  “谁?”他恐怖地问。
  “我呀,”是妻子的声音,“我瞅瞅……”
  他的语气缓和了:“瞅什么?雨没停呢!”
  “天星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呢!”妻子焦躁不安。
  “哦,我跟你说了,他肯定是去医院了,今儿是探视的日子。”
  “探视?探视能探到这会儿?半夜了!”
  “也许是瞅着雨大,就没回来吧?”他猜测着,并以此安慰妻子,“医院楼道里有长椅子,也能躺会儿,等天明了回来,你别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辈子扯着心!”妻子叹息着,声音从廊子下传过来,“唉,这样的天儿还非得去探视吗?一个人住院,搅得全家都不安生!”
  妻子的话,毫无掩饰地流露了她的情感,声音不高,言语不多,却刺痛了韩子奇的心。一股怒气在他胸中冲腾,他翻身坐起,伸脚摸索着穿鞋,遏制不住地要去问问她:你说这样的话,还配当个妈?天星和新月都是一样的儿女,你是怎么对待的?十几年了,韩子奇忍啊,忍啊,可忍的结果是什么呢?自己的骨折,女儿的心碎,他还要忍到哪一天呢?在这个家,女儿已经成了累赘,成了多余的人!他不愿意再忍了,趁女儿现在不在家,他索性把胸中的郁闷一吐为快,哪怕闹个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他下了地,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向书房的门,腿却撞在椅子上,“当”地一声,椅子被撞倒了。
  “你怎么了?”妻子关切地问,惶惶地向这边走来。
  忽地又是一道闪电,韩子奇看见妻子推开了书房的门进来,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惊恐,半年前他的那次摔伤,使妻子心有余悸,担心他再出现什么意外!
  闪电熄灭了,沉雷滚滚,把正要声讨妻子的韩子奇震得一愣,停住了。妻子那双关切的眼睛,使他那正要冲出喉咙的话又咽回去了,他猛然想起东厢房里还睡着过门不久的儿媳,想起女儿的恳求:“不要和妈妈吵架……”他胸中的怒气,到底还是忍下了,“哦,没事儿,我睡不着,想坐一会儿……”他言不由衷地说着,把椅子扶起来,然后无力地坐下去,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肋骨。
  屋里一片黑暗。他听见妻子舒了一口气,慢慢地走了出去,好像又站到了廊子底下,感叹着:“唉,这个天星!怎么就不知道老家儿替他着急?”
  东厢房里,陈淑彦和衣躺在床上,也还没有入睡。她惦记着新月,也为丈夫的深夜未归而不安。听见婆婆在上房廊下唉声叹气,就从窗户上冲着那边儿说:“妈,我等着他,前院儿有姑妈呢,一叫门就听见了,您就睡吧,别替他着急,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怕什么?出不了事儿!”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并不踏实,她也说不清楚天星到底上哪儿了。
  此刻,天星正在风雨中遛大街,晃晃悠悠,行行止止,跟个疯子似的!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他并没有疯,头脑清清楚楚。也许正因为太清楚了,人才容易发疯……
  今天上午去厂里上班,他心里记着呢,下午该到医院去看新月了。但是出门的时候忘了告诉淑彦,也忘了告诉妈:下了班他得先奔医院,回家可能要晚点儿。这不要紧,她们也都知道今儿是探视的日子。他在车间里于活儿,外边下着大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这也不要紧,他带着雨衣呢,就是天上下小刀子,他顶着铁锅也得去看新月,不能让新月盼亲人盼不着,失望。心里想着新月,干活儿的时候就老看表,希望时间过得快点儿。
  中午,他到厂子里的清真食堂去吃饭。
  一进门,就碰见容桂芳端着饭盒出来,他心里别扭,一低头就过去了。他跟她没话。
  年轻的炊事员正在窗口卖饭,瞅见他进来,老远的就嘻嘻哈哈地说:“哟嗬,小韩师傅婚假休得不短啊,今儿才冒影儿!怎么着,给我们带喜糖来了吗?”
  天星猛然想起,自从结了婚,今儿是他头一回进食堂,这些天,家里吃的东西过剩,都是结婚时候富余的,姑妈就让他带饭,每天装满一饭盒。今天没带,是姑妈忘了给他?还是他忘了带来?早晨走得匆忙,想不起来了,反正是没带,肚子饿了才想起进食堂,却忘记了他还没请食堂里的师傅们吃喜糖!其实,天星婚假结束来厂里上班的时候,因为妹妹的住院,他心里的那点儿兴头早没了,本车间里的同事因为比较要好的都去吃了喜宴,他也就没再散发喜糖。可是,忘了别人不要紧,不该忘了清真食堂里的师傅,他们都是穆斯林,有着比别人更近一层的感情。可是他偏偏给忘了!


  “哎呀,这……”实心对人的天星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站在买饭窗口前,感到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过错,支支吾吾,“那什么……我明儿带来吧!”
  没想到,里边儿掌勺的大师傅用铲子敲打着炒勺说:“明儿你也甭带来了,这样儿的喜糖,我们不待见!”
  天星一愣,觉得受到了侮辱!他这个人,历来吃软不吃硬,没受过这样的冷言冷语。和同事相处,他礼貌待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结婚送喜糖,送是情分,不送是本分,他也不欠谁的,就是晚一天送,也不至于招人“不待见”,当面挨撅!心里憋不住火,就说:“师傅,您这是怎么说话呢?”
  大师傅斜眼瞅着他,慢悠悠地说:“你没听明白是怎么着?那糖啊,变了味儿的,就没人吃了,吃了也得吐出来!”
  天星的脸像猛地被人抽了一巴掌,憋得发紫,脖子上的青筋直蹦,他听得出来,这决不止是挑他的礼,话里还有话!“师傅,明人不说暗话,您把话说清楚,我韩天星哪点儿对不住您了?”
  “嘿,对不住我?我又没跟你搞对象!”大师傅把炒勺一撂,转过身来,两只胖胳膊往胸前一叉,冷着脸说,“你小子不地道!小容子哪点儿对不住你、比不上你?你翻脸无情,愣把人家给甩了!”
  食堂里,吃饭的、卖饭的、做饭的,一片哗然!当着新郎提旧情,真是哪把壶不开专提哪把壶!人们轰地围过来,有的等着看热闹,有的急着去劝解,怕韩天星这个倔小子犯了拧劲,能把那个胖者头儿打扁喽!
  天星心里咯噔一声,他本以为,他和容桂芳好也罢,歹也罢,厂子里无人知晓,谁料这种事儿是根本瞒不住人的,如今当众被抖落出来了!如果这个胖老头儿今天因为别的事儿说他两句,也许他看在对方是个穆斯林长辈的面子上,还能忍;可是,一提起容桂芳,他的怒火就一冒三丈高,拳头攥得咯嘣咯嘣响:“老头儿,你屈心!到底是谁甩谁啊?!”
  “新鲜!你说是谁甩谁?”大师傅两眼瞪着他,左胳膊抱着右胳膊,等着他来打,毫不畏惧,“哼,你小子不是瞅不起‘切糕容’,才甩了她,娶了‘玉器陈’家的姑娘吗?你可了心了,就不管人家小容子是死是活!你们家里大办喜事儿的时候,她在这儿眼泪叭嚓,谁瞅着不难受?问她什么,她也不说,端起饭盒就走……”大师傅动了感情,周围的人也安静了,显然受了这个胖老头儿的感染,人心所向悄悄地都往容桂芳那边偏了!大师傅的情绪十分激动,声音却低下来了,也许他本不想让韩天星当众丢丑,只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说:“因为你是个‘朵斯提’,我这几句话才不能不说,告诉你,韩天星:回回不能贱遇回回!你们‘玉器韩’没什么了不起,卖切糕的也不比你们低,我们‘勤行’凭手艺、卖力气吃饭,不丢人!我瞅着小容子对你太真、太实,你不识好歹!欺负这样的人,你昧了良心!”
  天星听得直发懵,紧攥着的拳头不知不觉松下来了。他瞅着大师傅,胖者头儿一脸正义;他望望周围的人,旁观者对他流露出鄙夷的神情。他今天算“栽”了,被人家这么样儿当着众人一场好骂!他嗓子里噎着一大堆话,要为自己辩解,不能受这样的侮辱!可是,他能在这儿详详细细地叙述他怎么样顶风冒雪去张家口买羊,他妈怎么样辛辛苦苦为容桂芳准备盛宴,容桂芳又怎么样临时变卦、断然拒绝吗?这些话,该跟容桂芳说去!是她,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甩了他韩天星,还不算完,还在厂子里造谣,臭他!这个女人太不地道了!
  天星也不买饭了,转脸就走,出了食堂就往车间跑!
  车间里,中午轮番儿吃饭,停人不停机。这会儿,容桂芳已经上了机器了。
  天星气呼呼地跑到她面前:“小容子,咱们说道说道!”
  容桂芳脸上毫无表情,眼皮儿也没翻,手里的活儿也不停,冷冷地说,“韩师傅,别影响别人干活儿!”
  天星瞅着她那假模假式的样儿,恨不能劈脸给她一巴掌!但他不能这样做,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跟女工打架?他是个好工人,怎么能破坏车间里的规矩?上班时间,和印票于无关的一切事情都是被禁止的!他梗着脖子,红着脸,讪讪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干活儿!旁边儿的那几个年龄和他不相上下的小伙子,瞅瞅他,没说话,可是那神色,显然是好奇之中又带着讥笑:怎么这小子娶了媳妇了还找人家小客子套近乎?这不是自找挨撅吗?
  此时的天星,像一头捆住了四肢的公牛!他等待着机器停止转动,好去跟容桂芳“见干见湿”!
  好容易等到了下班时间,他也顾不上洗澡、换衣服,就到车间门口——不,到厂子门口去等着,别当着同事的面儿,到外边儿谈去!
  雨下得正邪乎,天星站在厂门外五十米远的一棵老柏树底下,两眼盯着走出来的人群。一个刚刚结了婚的人,等着和过去的对象见面儿,这叫什么事儿?不是旧情复萌,而是旧账还没有算清!
  容桂芳终于出来了,穿着那件淡绿色的塑料雨衣,雨帽拉得很严,脸被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出了厂门,她把雨衣裹得更紧了,侧着身子避开风头雨势,踏着地上的积水,快步拐上了旁边的马路。
  她想也没想到,当她低着头走过那棵柏树旁边的时候,会有一个汉子厉声叫住她:“小容子,你等等!”
  她吓了一跳!但她立即反应过来,是天星。她站住了,猛地回过头来,瞅见那棵柏树,瞅见站在树下的、浑身湿淋淋的天星,她似乎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缕温情,但也只是一闪,就熄灭了。她垂下眼睛,睫毛上亮晶晶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花,压低了声音,说:“韩师傅,咱们没话说了,好好儿地过你的日子吧!”
  “不成!”天星的眼睛在冒火,他在这儿苦苦地等了好久,决不能就这样放她走了,“小容子,你不要看错了人!我韩天星不会贱遇人,也不受人贱遇,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了,还会求着你、赖着你吗?你甭躲我,我只问你一句话:我跟你有什么仇啊?你不愿意跟我好,拉倒,犯不上前心扎我一刀,后心再射我一箭!咱俩到底是谁甩谁,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容桂芳惨然一笑:“韩师傅,算了,过去的事儿用不着再提了,都怪我糊涂,瞎了眼。我要是会耍明枪暗箭,也就不至于落到这一步了!”她转过脸去,不再看天星,冷冷地说,“韩师傅,这一辈子还长着呢,往后,做人得讲点儿起码的道德!”
  “什么?我不讲道德?”天星伸出湿漉漉的手,猛地抓住她的腕子,“我不讲道德?”
  “不是你,是我?”容桂芳甩开他的手,“我不讲道德?哼,瞅不上我,就明打明地吹吧,不碍事的,用不着从上海拉出个表妹来打马虎眼!”
  天星完全傻眼了,容桂芳说的这些,他根本听不懂!
  “什么‘表妹’?”他莫名其妙地问。
  “我哪儿知道谁是你的‘表妹’啊?”容桂芳冷冷地说,“闹了半天,原来就是‘玉器陈’家的姑娘!”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天星如入五里雾中,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和容桂芳之间好像被什么人插了一杠子,弄拧了!容桂芳跟他吹的时候,他还根本没正眼瞧过陈淑彦,更谈不到什么闻所未闻的“表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他的心怦怦地跳,嚷道:“造谣!你听谁造的这样的谣?”
  “造谣?”容桂芳冷笑了一声,“我就不信,你妈还能造你的谣?”

霸气书库(www。87book。com)txt电子书下载
  “我妈?!……”天星惊呆了!一股冷风裹着急雨猛地扑在他的脸上,蒙住了眼睛,一个踉跄,他的头撞在身旁的树干上!
  他扶着树干站稳了脚跟,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水,容桂芳已经走了,急风暴雨中,只看见一块淡淡的绿色在远处飘动……
  天星没有再追上去,愣愣地看着那一点淡绿色消失在风雨中。容桂芳什么时候见过妈妈?妈妈为什么要对她编造什么“表妹”的谎话?啊,难道是妈妈有意要拆散我们吗?为什么?为什么!
  他抱着湿漉漉的树干,剧烈地摇晃,老柏树不能回答他,只能被摇落满身的水珠,“噼噼啪啪”打在他的脸上,啊,这棵树,是他过去等着和容桂芳见面的地方,今天完全下意识地又站在这儿等她!这是一次什么样的“约会”?他心头的谜解开了,心却被撕碎了!他找回了失去的小客子,而她,却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他了;他甚至连让她理解他都不可能了!明天,还有以后漫长的日子,他将怎样见这个被他伤害了的小容子?怎样见那些藐视他的同事?韩天星在厂子里没法儿做人了!而毁了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妈妈!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使他朝前冲去!回家去,回家找妈妈算账!他踏着满地的水,披着一身的水,顶着风雨往前跑,把雨衣、自行车都忘在厂里了。
  暴雨猛浇在这个发疯的人身上、头上、脸上,把他浇醒了。他猛然想起正月初二那一天,他为小容子的毁约而痛苦不堪,而妈妈招待起陈淑彦来却是那么兴高采烈;他想起春天的时候,他正陷入失恋的苦闷不能自拔,妈妈却喜滋滋透露给他,说陈淑彦对他“有意”,他茫然地看着妈妈,感激妈妈对他的关切。现在想来,那时妈妈早就有了主意了;还有,夏天,匆匆忙忙催着他和陈淑彦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秋天,声势浩大的婚礼……这一切,再清楚不过了,陈淑彦是妈妈早已相中的儿媳妇,为此,就必须搬掉容桂芳这块绊脚石,不惜使出任何手段!而他却从头至尾一切听从妈妈的摆布,一点儿都没有察觉,他太傻了!不,是太爱妈妈了,一个儿子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妈妈呢?可是,正是妈妈害了他!不然,他的婚姻不是这个样子,不是!他和小容子会永远生活在一起,生死不渝!为什么妈妈不能容忍他自己选定的爱人?为什么人不能爱自己所爱的人?为什么他必须接受别人指定的生活道路?为什么妈妈要硬塞给他一个陈淑彦?……
  他在风雨中奔跑,不辨方向,不管马路上的任何标志,连疾驰的公共汽车都不得不急煞车,让开这个忘了自己性命的人!跑着跑着,他的脚步放慢了,不是身上的力气用完了,而是眼前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那个和容桂芳相对立的女人——陈淑彦!啊,陈淑彦是什么人?是他韩天星的妻子,正在家等着他呢!他回去能说什么?能说这个妻子是妈妈“硬塞”给他的吗?不,妈妈没有强迫他,是他点头认可的。他和陈淑彦虽然没有像和容桂芳那样的深交,没有那样的痴情,可是,要说淑彦怎么不好,他说不出来,那样太屈心了!他要是回家因为淑彦而和妈妈大吵大闹,那就太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了!他不傻,他什么不懂?从婚前的有限接触和婚后半个月的共同生活,他完全感到淑彦的纯洁、温柔、善良,她把她的心都给了丈夫,给了这个家,他还能忍心去伤害这样的妻子吗?那样,韩天星就不单在厂里不是人,在家里也不是人了!
  铁打的汉子被感情的重压击垮了,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无法挣脱!他在马路上踟蹰徘徊,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天早就黑透了,乌云压顶,暴雨倾盆,银蛇似的闪电撕裂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