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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公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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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在连启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失了手。现在,就是想弥补都晚了。

他懊恼,烦恼。

他深知连启云的性格,这人虽是男人,性格却尤胜女人,心眼狭窄。这一次风波之后,恐怕他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了。

只是他又错了。

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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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启云居然心无芥蒂,主动找上门来,和他一番畅谈。

他先是恨恨而谈,说不出的失落和怨意:“我真不明白,烈马堂究竟有没有我这六堂主的位置。如果我被擒当日,就被当场格杀了,恐怕也不会有人落一滴泪吧。”

原来他更在意这个。

方裂谷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道:“这个,在我们收到霹雳堂飞鸽传书后,我也曾提议出动人马去救你。但冷独孤却一口否决,他说江南与塞北相隔千里,纵然出兵,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当务之急是借霹雳堂的势灭了凌云山庄,而不是救人。”

连启云冷笑道:“这么说我的死活,是不放在你们眼里了?”

“这话不能这么说。”方裂谷一瞪眼,道:“他是他,我是我,两不相干。事后我也想过,冷独孤这么做,确有铲除我臂膀之意。你固然悲愤,难道我心里舒服么?只是他如今势大,我能奈何?”

“他势大,我们就任他鱼肉,坐以待毙?”连启云眸子里迸出杀意,阴笑道:“这次是借刀杀我,下次恐怕就轮到你了。”

“我又何尝不知?”方裂谷苦涩道:“其实他已经动手了,他让风无影给我喂吃噬脑虫,我这金缕衣刀枪不入,怕的就是以内而破。幸好,那时你……不,是石波清没有下手。我这才逃得一命。”

连启云森然道:“这一次没有得手,未必下一次也如此幸运。”

方裂谷惶惶然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破!”

“破?”

“对,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连启云咬牙道:“冷独孤虽然武艺高强,但如今没有步亏在身旁,就和同老虎没有了牙齿,我们还怕他干什么?不如趁机……”

“可是……”一提这个,方裂谷就脸色发青。他明知四周无人,却左右看看,才敢开口:“可是如今烈马堂的人全以他马首是瞻,我们怎么可能得手?”

“这可末必。”连启云喝了一口茶,这才悠然道:“花蝶多年不得重用,心里未必不愤然。只要诱之以利,自然俯首。钱世命视财如命,若在以往,自然不会投靠我们。可如今他钱财尽失,冷独孤却束手无策。只要方堂主肯下血本,以财惑之,变节是笃定的事。至于丑八怪和温水柔就交给我吧,纵不出手相助,也绝对让他们袖手旁观。”

见方裂谷仍举棋末定,连启云又道:“方堂主是不是觉得我一回来,便杀气冲冲,是否太性急了一些?其实不然,据我所知,冷独孤就要对你动手了!”

“哦!”方裂谷一震,望向连启云。

连启云这才道:“就在明日下午,冷堂主会召集各堂主在议事厅商议铲除塞北丐帮的事,说是攘外却是除内。我也是无意得知,他以举杯为号,一举杯,风无影和他就会动手。你若再迟疑,恐怕命不保夕。不如你且先和花蝶、钱世命串通,随机应变。若无此事,把我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时间无多,你仔细考虑清楚了,不要临阵磨枪,濒死求佛。”

方裂谷闻言,如雷贯顶,竟半晌作声不得。连连启云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浑浊不知。

只是沉思间,忽听外边传令兵道:“冷堂主有令,明日下午未时于议事厅议事,共商讨伐丐帮之事!”

声音远远传来,方裂谷听在耳里,却猛然打了个冷颤。

来了。这一天真的来了。

他真的要动手了!

********************************************

温水柔救他,当然不是图什么回报。

她并不认为那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人是什么高人,她见到他时他已神智不清,浑身的伤口已经溃烂,恶臭阵阵。

只是他却没有象常人一样呼痛、呻吟,他反反复复呼喊却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女子的名字,艳秋。

他的整张脸都是扭曲的,看起来分外狰狞。只是温水柔却发现了他眼角的一滴泪。

也许只有在昏迷,在昏浊无知的时候,才会让一个人看清另一个人真实的内心。

那一刻,她的鼻子一酸,眼眶忽然红了。

他让她想起了许多往事,许多伤心事。

自古多情人伤心。

是不是所有真心付出的人,都必然有一个不忍回首的回报?

还是说,人的感情是不能付出全部的?

她不知道。

她曾经一度仇视男人,认为天下的男子都一样薄情、寡义;认为也只有男人,才会这么丑恶、肮脏。

可她见到了他。

他改变了她的看法。

天下男女原本都是一样的,有的负情,有的痴情。有的对情感嗤之以鼻,有的把它视为珍宝。

她和他原来都是一样的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

冷独孤的一句话让他留了下来,但救活他的,却是她。

他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那根弦。

其实她不单在救他,也在救自己。

看着一个鲜活的人在死亡的阴影一步一步走出,腐烂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她绝望的空洞的死灰一样的心才会跳跃起来,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冷独孤有什么莫名的关系,她却最清楚,他们完全是两个陌生人。

冷独孤只是想利用她家族的势力,而她则只是想躲到一个天高地远的地方,躲个清静。她不可能答应他什么,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丑八怪的到来,反而成了她躲避他的一个借口。

她救了他,他又何尝不是救了她?

所以当他为她不顾一切,一怒拔刀的时候,她不认为这是他应该做,应该回报她的。

而是心怀感激。

她欠了他一个情。

她很想对他说一声谢谢,只是他又收敛了锋茫,重新变成了一言不发的木头。

温水柔想和他谈谈,他就象一只受伤的贝壳,封闭了自己的世界。这让她想起当年,唐怕对她蓦然下手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刺伤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脸,更是自己的心。

丑八怪应该比她小,虽然他面目扭曲得看不出年纪。但看一个人年龄,不必看他的脸。而是看他的眸子,真实的年龄是岁月印刻在眼里,而不是脸上。

她认为做为一个姐姐,她应该提醒他几句。

只是她还没找他,他便来找她了。

敲门声。

怯怯的、犹豫的,徘徊不定的敲门声。

开门。门外是一张丑得不能再丑的脸。然而这脸,如今她看着却觉得亲切。

“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他似乎有些紧张。

温水柔让他进了屋,以宽容地语气问:“你想说什么?”

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为什么来烈马堂?”

“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不适合这里。”

温水柔笑了,这是丑八怪第一次看见她笑,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美。只是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苦涩。她摇摇头,无奈地说:“我有选择么?戓者说,我能选择么?”

她没有选择。在被唐怕拋弃的那一刻,她已经没有了选择。

她已经错了,错得无法挽回。她索性一错一再错,破罐子就让它摔得再破一些又何妨?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是命运把她推到了悬崖上,是上天让她没有了选择。

她还能怎么办?她已经心冷意灰,失去了挣扎的勇气。

看见她眸子里的萧瑟,丑八怪叹了一口气,道:“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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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教书先生,姓杨,他满腹才学,却怀才不遇,因不懂结纳通融,在科举中一再落第。他觉得很惭愧,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有一个儿子,很聪明,也很好学。他把一生的希望的都寄托在儿子身上,盼望他将来能出人头地。”

“他的儿子也一直很听话,很乖,从来没做过让他蒙耻的事。只是有一天,街上来了个卖麦芽糖的,私塾里别的孩子都是富家子弟,买了那麦芽糖,故意在他儿子面子吃得啧啧有声,故意眼馋他。”

“杨家清贫,他能读书,全仗了爹是教书先生,哪有余钱给他买零食?小孩子年幼,耐不住诱惑,居然去外面偷了一串铜钱来。等到傍晚,东窗事发,卖肉的屠夫骂骂咧咧找上门来,把杨先生骂了个狗血喷血。”

“杨先生一生清高,却被这样折辱,一时血往上冲,对儿子一阵暴打,吼道:‘我杨家也算书香门第,平日里清白做人的道理也和你说了不少,却怎么教出一个贼来?白辱了读书人的斯文。你今日就给我滚出去,杨家没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畜生。你就死在外边吧,从此不要再回来了。’”

“那孩子年方七岁,正是懵懂无知的年龄,哪里懂得爱之越深恨之越切的道理?以为父母真的不要他了,就投了河。等杨先生听说,天夜已暗,滔滔河边哪有什么人影?只在河滩上找到一只小孩子的鞋。杨先生欲哭无泪,悔之晚矣。”

“正在杨先生含泪眺望的时候,忽听一声惨叫,原来一个赤脚赶路的人被草丛里的蛇咬了脚趾。这人身材瘦小,却十分暴烈,竟生生用斧子将整条腿都砍了下来。杨先生大惊,道:“你这人好生愚蠢,伤的只是脚趾,你却把整条腿砍下来做什么?何况,夜色昏暗,你根本没有看见那蛇有毒无毒,焉知它能要你性命?理当及时医治,戓许还有机会。””

“那人一声不吭,也不理他,又拖着另一条腿向河水爬去。杨先生更是惊讶,喝道:“你又要干什么?”那人答道:“我一条腿已经废了,反正也成了一个废物,以后我拿什么养活自己?左右都是一死,与其将来饿死,不如现在投河死了干净!””

“杨先生急得又是跺脚,又是摇头。拼命拉扯住他,道:“你这汉子,怎么如此混帐糊涂?你虽失去一脚,却还有双手,怎么可以妄言会被饿死?只因失去一肢,就要舍其全身,这样的想法真真愚蠢之极!””

“那人忽然冷笑道:“我先前不知道什么叫混帐什么叫糊涂,原来这就叫混帐糊涂。我倒听说有人因为儿子偷了一串钱,就口口声声让他去死,就认定了他日后一定是个贼。被蛇咬了,你还知道要给伤者医治的机会。可儿子错了,你又何尝给了他改正的机会?只是因为他一时的糊涂,你就断定了他一生是贼,这与我断一肢舍全身又有何区别?””

“杨先生听了这番话,如雷贯顶,顿时呆了。这才知道这人原来却是点化自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是大错已酿,后悔也来不及了。那人见杨先生萌发悔意,一长身,竟站了起来。原来他砍断的只是藏在裤子里的树枝,真正的腿却是蜷着。他对杨先生道:“你跟我来吧,孩子没事,”原来他早在河水里救了那孩子,那孩子却不敢回家,向他一番哭诉。他这才演了这场戏。”

他讲得生动,温水柔听得入神,不禁问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丑八怪微微一笑,道:“他现在是朝廷的地方大员,原来小时候偷过东西的,长大未必就是贼。”

他来,自然不是为了讲故事。

温水柔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但仍沮丧道:“能听懂和能做到,完全是两回事。我先是无意铸错,再后来又赌气犯错,已经错无可错。人生有多少光阴,可以悔,可以错?都说回头是岸,可我就是想回头,也找不到岸了。”

“其余一个人如果真心想回头,哪里不是岸?你在这里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冷独孤已知你的身份,这人无所不用其极,你认为你靠躲就能躲得过去?”

温水柔一笑道:“其实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我要说的,和你所说的异曲同工。你和我不同,我来烈马堂五年,已深陷其中,就算我想走,冷独孤也不会放我走。你则不同,你年轻,又有一身好本领,到哪里不能安身,何苦留在这烈马堂?”

“我是要走,不过要走一起走,终究有个照应。你救了我,我却抛下你独自逃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温水柔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一起逃走?这样的机会恐怕没有。”

“有。一定有。”丑八怪决然道:“明日议事厅议事,方裂谷必然发难,只要冷独孤一死,烈马堂必然大乱,那时想逃出去,易如反掌。”

温水柔忽然静默不语,只是盯住丑八怪上下打量,象是忽然发现他鼻子上长了一朵花。

丑八怪在她目光下有些躲闪,道:“温堂主,你这是……?”

温水柔蓦然冷冷地说:“你今日说话似乎太多了一些。”

丑八怪一惊,道:“温堂主,你多虑了。我平日里不说话,只是我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可不想对牛弹琴。”

温水柔却一脸不信,抬头望向窗外道:“石波清,你也不必太紧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我并无利益冲突,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只是将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必须与你敌对,你要小心,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现在你可以走了,你的话,我会考虑的,多谢你的美意。”

石波清走了没多久。

屋门又被敲响了。

怯怯的、犹豫的,徘徊不定的敲门声。

*****************************************************

连启云说得不错,钱世命嗜钱如命。先见他这落魄的三堂主进来,虽然表面上恭恭敬敬,但眼角分明有不屑之意。

一见他这势利样子,方裂谷就恨不能生撕了他。可事关大局,要与冷独孤对抗,多一枚棋子,便多一份力量,多一份把握。

方裂谷忍了又忍,耐下性子和他“探讨”一番。

他起初也是心怀芥蒂,不敢说的太直白。

先说梦想,说男儿当有一番志向,无效。钱世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再说地位,若他肯奋力一搏,地位必然超前,也不致受什么委屈。无用。钱世命无精打采,几欲睡着。

方裂谷最后只好说钱。他这人理念不同,从来没把钱财当回事。因此,虽明知钱世命视财如命,如依然不抱希望。

人总是会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是对的,别人也会追随自己的所思所想。

这当然是大错特错,一叶遮目不见森林。

只是他没想到,一提到钱,钱世命就马上来了精神。

说到他钱财尽失,冷独孤却不予理会,钱世命竟失声大哭。

说到若他能反戈一击,方裂谷许诺将烈马堂的资产全赠给他时,他喜得手舞足蹈,恨不能给方裂谷一个狼吻。

要知道肖家虽然曾经是塞北首富,但终究是一家之私。烈马堂掳掠多少,纳金无数,又岂是肖家所能比拟的?

他也不想想,若方裂谷真举事成功,把金银之物全给他,那偌大的烈马堂靠什么支撑?

这道理,三岁的小孩都懂。钱世命偏偏不懂。

利令智昏。

他只顾看钱了,哪里顾得金钱里伏着的危机?

让方裂谷头疼的,反而是起初以为最容易说服的花蝶。

无论方裂谷说什么,他只是摇头。

他不比钱世命。钱世命一见了钱,就失去了理智。而花蝶,在任何时候都拥有一分清醒。

他并不看好方裂谷,并不认为他能一击成功。

所以即便方裂谷恶狠狠地质问他:“你难道你一辈子都心甘情愿当你的八堂主?”他也只是沉默。

方裂谷气得拂袖而去,丢下一句话:“明日除了风无影,我们全都结了盟。你倒是想想,你以后在烈马堂还有什么位置?”

这话是气话,也是真话。

花蝶已烙上了方裂谷臣子的印记,若真动手,他就算想帮冷独孤,冷独孤也未必认为他是真心。若是中立,谁也不帮,这岂不是两边都得罪了?无论成败,以后都没他的好果子吃。

再则,法不惩众。如果真如方裂谷所说(他倒相信方裂谷说的是真的),六大堂主都背叛了。冷独孤再狠又能怎样?总不成把所有人都杀了?

天掉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估计,十有八九,冷独孤会把方裂谷杀了,以警示人。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方裂谷说了千言万语,最终却是这句话让他动了心,动了容。

上部烈马风云:第十三章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

黑,极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屋子里不但黑,而且静,只有蛊虫偶尔振翅的声音。

不但静,而且还寂寞。

风无影躺在角落里辗转反侧。屋子静,他的心却并不安宁,并不安静。

他这屋与众人甚远,遗世独立。

他终年与虫蚁为伴,浑身是毒,别人自然又畏又怕,敬而远之。

却不知道他纵然再怪再异,他也终究是个人。

是人,就会有孤独、寂寞的时候。

只是别人寂寞有人相伴,他的寂寞却只能与蛊虫述说。

风无影又何尝想这样,何尝愿意这样?

他的童年也是热闹的,欢悦也时常被小鸟一样掠过。

尽管他被所有人歧视,苗寨里的孩子们都骂他是怪物。但毕竟他生活在人间。

时隔三十多年了,他却依然记得寨子里的一草一木,依然觉得熟悉而亲切。

现在没有人敢骂他是怪物了,没有人敢用石块远远砸在他身上了。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但他却总觉得空虚,总觉得他和这个世界之间隔着一层什么。

这让他不快乐。

他的身世一向是众人茶余饭后猜测的重点,一个侏儒,又丑又怪,浑身上下爬满了奇形怪状的爬虫,这样的人不说今世,恐怕连前世都是一个讨饭的花子吧?

可惜,却不是。他的身份其实很尊贵。

他的父亲是滇东南一带的苗王,他的母亲更是让江湖中人谈蛊色变的的五毒教主。

滇东南一带,姓氏与其他地方不同,为父子连名与母子连名。滇东南苗族的父子连名只针对父亲母亲,与儿子无关,也和祖辈无关。他父亲叫东孜保,他的母亲叫东那彩,他哥哥就叫东。

东孜保,意为东的父亲是保。

东那彩,意为东的母亲是彩。

风无影似乎生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不知是不是东那彩驱蛊杀人的报应,他一生下来就丑陋无比,象一只猴子多于象一个人。浑身黑毛,瘦骨嶙峋,头大而身小,二十一岁了还象一个七、八岁的小童。

苗寨里的人都把他当作怪物,他的父母也羞于在人前提起他,他的哥哥更总是在他面前极尽污辱之事,嘲笑他。

小时候,他不懂得记仇,并不在乎。可长大了,那积怨却一点点累积在心里,让他感到窒息。

终于有一天,他在东的屋里放了蛋。(放蛋,又叫放瘠、放蜂。是疳蛊的一种手法。)

东不几日便面目青黄,日就羸瘠,眼见不治了。

东那彩是蛊中高手,岂看不出有人做了手脚。只是蛊虫千种,除虫本身,卵、屎、涎皆可为蛊毒。再者风无影对蛊术另有见解,以螳蛊为表象,以蜴蛊为内里,机巧算尽。

东那彩因情生乱,竟没看出蹊跷,以螳蛊医治,结果东喝了解药,反而一命呜呼。

东那彩勃然大怒,去找风无影算帐,却哪里找得到人?

风无影当然不叫风无影,只是中原武林是武术之根,他的蛊术虽然厉害,武功却是平常。只好装神弄鬼,取了个汉名叫风无影,意思是他是看不见的鬼魂。武林中人见他竟能驱使死尸,以为他真能附魂于身,不死不灭。一时传言纷纷,将他视若鬼魅,给他给了个字号叫“不死魂灵”。

风无影一时名声大振,几欲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他追随玉郎君的时候,正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巅峰。

玉郎君对他颇为器重,言听计从。

只是玉郎君为烈马堂所破,他则被方裂谷所擒,虽保住了性命,却寄人篱下,风光不再。

他原以为孤独早已随风远逝,再不回来。

只是现在他却发现,孤独仍在,寂寞仍在。而且更浓,更盛。

他远在塞北之北,而五毒教却在云南之南。

两者相隔千山万水。

他不怕母亲来擒他了,却又生出无限的惆怅。

毕竟塞外不是他的家。他已五十有余,更不知阿爹、阿妈老成了什么样子,是否健在?

每逢月圆,思乡之情更烈。夜夜绮梦,梦回故乡。

岁月悠长,事隔这么多年,真不知他们是否淡忘了当年的仇恨,又戓者连自己这个人都不记得了?

忧伤象这黑夜,浓得化不开、抹不去。

他正自伤感,忽听屋外有人道:“风无影,你可在?”

声音干硬、冷涩。

风无影一惊,在他自以为一人独处的时候,屋外却来了人。

冷独孤。

他的声音,即便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也分辨得出。

只是这么晚了,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只听冷独孤冷冷道:“你下蛊想谋算方裂谷的事,我已知道。”

风无影一震。冷独孤的声音素来平直无波,也听不出他到底是喜,还是怒。

又听冷独孤道:“方裂谷这人,鲁莽无能,偏又自鸣得意,刚愎自用。实是我心头一患。”

一听这话。风无影顿时松了一口气。

又听外面的人道:“只是你这么做,未免过于儿戏,岂能托付外人,让他察觉?如今既已被动,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取了他的性命。”

“明日议事厅上,我以举杯为号,我一举杯,你便动手,务必拿下方裂谷。”那人顿了顿,又道“这事的好处,可不止让你除了往日怨气,你若成功,我便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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