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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权倾天下-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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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小太监去下房把檀云叫进来。檀云匆忙进来,见我沉着脸看着伏在熏笼上的绿樱,又见她面色潮红,咳嗽不断,赶前几步一摸,脸色唰的雪白,扑通跪在地上。我见她如此,知道定是出了事,一边扶她一边沉声道:";别惊动了他人,到暖阁里说话。”檀云随我进来,我看她冷得瑟缩,找件大衣裳给她披上:“你和绿樱素来亲密,她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檀云神情惶急:“主子……绿樱今天下午头就有些疼了,身上发热,她说可能是风寒所至,并不碍事,想不到现在……”我心底一惊,想到太医说此疫症初发与风寒无异,低喝道:";糊涂!你们不告诉苏姑姑宣御医,怎么反来本宫这里上夜?”见檀云眼神闪烁不定,知她有事瞒我,想起各宫不许私下往来,不由得怒从心起:“绿樱近日可曾出宫?”檀云哽咽道:“奴婢不敢隐瞒……绿樱她……她曾经到过辛者库……”我眼底猛地一紧,顾不得追究其他:“什么!”我一把握住檀云,“她巴巴的去见了什么人?”“是,是辛者库的一个公公”檀云吓得直哆嗦,“昔日奴婢和绿樱在辛者库时候,多蒙他照顾,绿樱和他感情甚好,结拜为兄妹。所以,绿樱听说辛者库那里疫症后每日饮食不安,昨日晌午偷偷出去送了些药……”我听着她的话,心中寒意陡生。“你们好糊涂!”帘子璎珞微微响动,亚兰已披着件灰鼠斗篷进来,面上带着怒容,“要是把疫症带给主子,你们两个担待得起吗?还不快送到昭恩堂。”檀云合膝跪倒在地,磕头哭道:“主子,主子!奴婢求您饶绿樱一命吧,历来送到昭恩堂的有几个能回来,那里既没有人侍侯,也缺医少药,疫症如此厉害必死无疑啊!”亚兰抑声道:“你们真是不要命了!我前几日都白白嘱咐了吗?出宫带了疫症进来,主子即便肯替你们瞒,绿樱也未必能活得了。何况这是多大的事,谁能瞒得住!”檀云闻言脸色惨白:“主子,奴婢罪该万死,但求你允许绿樱在房里养病,招个太医为她诊治可好?”见我面沉似水,上前来抱住我的腿“咚咚”的磕头道:“主子,求你不看别的,就看她一片真心,就看着过去的瑞昭媛面上,饶了她一次吧!”洁白的额头上已是血糊一片。见她和绿樱姐妹情深,又提到君绾,想起她们素日也是君绾面前得意人,如今却……心里一软,却皱眉道:“起来,哭有何用?你竟未染上已是命大。既然不愿出去,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又回头对亚兰说:“先把绿樱锁到她房间里,你再去悄悄的召安太医要些汤药来,就说宫里要些煎来给宫人吃了预防的。”亚兰叹了一声,已知我心意,答应了一声自去了。檀云喜极而泣道:“奴婢代绿樱谢主子恩德!”我对她摆摆手:“是生是死就看绿樱的造化了。”
  过几日,绿樱喝了几剂药后,也许是发现得早,病情稍微控制住,只是每日昏睡。我却隐约觉得身上不好,症状却与时疫无异,我知道这病疫来得凶猛,心中焦虑万分,强自镇定服了药,至晚间又服二和,夜间虽有些汗,还未见效,仍是发烧,头疼鼻塞声重。不得已请了太医院院使姚靖和御医安净琪来诊脉,两人皆是面色一沉,直言乃是感染时疫,另加减汤剂,虽然稍减了烧,仍是头疼。逼于无奈招来亚兰道:“你现在马上让刘公公去御书房,报说我和绿樱染病,若皇上查问起来,绝不能承认有人出过宫,就说绿樱一直跟在我身边伺候,最多治个照护不周的罪,比她们犯下的可轻多了。”檀云被我冷静的语气支撑着,心神清明了许多,叩首道:“主子为了奴婢竟冒这样的险,我们来世衔环结草做牛做马也不能报。”我叹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尚未知,说这样的话还早。”李君宇闻讯即刻起驾鸾仪宫,谁知到了鸾仪宫却被姚、安二人拦在暖阁外面,杨文简上前喝道:“大胆!竟敢阻拦圣驾,还不快让开!”姚靖跪着道:“皇上龙体为重,恕微臣斗胆,奉皇后娘娘之命不敢请皇上进内。”倒是李君宇还沉得住气,肃声道:“姚靖,你倒是给朕说说为何不能进去看皇后!”姚靖道:“皇后娘娘脉象虚浮,高热不退……事关重大,皇后娘娘但请皇上先顾及龙体。”“如果朕偏要进去呢?”安净琪见李君宇面浮怒色,赶忙道:“唯以巾帕遮住口鼻可如内一看,亦不可久留。”李君宇以巾帕遮住口鼻,走到我床前,看我头发凌乱,脸颊已经凹下去,脸蛋烧得通红,触手滚烫,身体时不时抽搐,叹道:“才几日的光景,怎么就这样?”我低低的说了声:“臣妾无用!”只睁着眼瞅着他,清泓的泪涌了出来。“月华不必担心,朕定然命太医尽力为你诊治。”他眼眶一红,拉住我的手。
  翌日,康宁宫内,太后向愁容满面的李君宇道:“皇后此症与疫症相符,哀家请皇上暂将皇后迁居宫外疗养。”话音甫落,李君宇不悦道:";母后,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岂容说迁便迁?”和靖贵妃立时跪下叩头道:“太医诊断之言,还请皇上斟酌,皇后娘娘只是暂居宫外疗养而已,如若不是这样,宫中人人性命堪危。”李君宇喝道:“一派胡言!只要太医尽力诊治,宫中防范谨慎,怎会人人性命堪危”和靖贵妃再磕个头道:“太医不清楚皇后如何染病,但病症厉害,万万不能马虎。”李君宇怒道:“皇后不过是风寒,你们竟胡乱往疫症上推,朕这就亲自去看看皇后!”说罢便要往鸾仪宫去,太后等人忙劝,但李君宇至尊之躯,却也没人敢硬拦,反而耶律歆一步赶上,跪在地上道:“请皇上留步!”杨文简等忙跪下一片,苦苦相劝。李君宇被她拦下,道:“贞妃你也大胆了,敢挡朕的驾!朕的皇后卧病不起,朕却不得探视,天下岂有此理!”耶律歆微微叩首道:“臣妾宁肯忤逆皇上,也绝不能让皇上进鸾仪宫。皇后常常告戒臣妾,皇上不仅仅是我们的丈夫,亦是天子,岂能因一己之私而弃天下万邦于不顾?”李君宇不料耶律歆如此直言不讳,但她话中有理,一时也难驳斥回去,回踱了两步,心绪烦乱:“好,你们一个个都有理,倒是给朕说要怎样!”耶律歆道:“请皇上即刻遵照太后意思下旨迁宫,使疫症不能四散。”李君宇虽为我的情况焦虑万分,但却也不糊涂。太医院结论一致,疫情入宫是何等凶险,岂容大意?冷静下来后方道:“就如母后所请!”李君宇神色暗淡许多,冲一群嫔妃道:“如你们所愿!”又极轻的咕哝一句:“只是委屈了月华。”说罢并不理会面面相觑的众人,拂袖而去。
  是夜,耶律歆来到我宫中,刚脱下锦蓝对襟披风就笑道:“姐姐当真神机妙算,妹妹佩服得紧。”我隔着帏帘向她致谢,捋了捋微毛的鬓发,自嘲道:“只是略略知道为君之道。我染病已是事实,与其让皇上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免不了下旨让我迁宫,不如暂避锋芒,免得树敌太多,既显得我贤惠,也让皇上心存愧疚,多几分牵挂。”“姐姐,您放心,依我看,皇上心中是有你的,只要你病好了,很快就能重回宫中。”耶律歆坐在亚兰端来的绣墩上,依稀见她眼眶微红。“只是我出去后,佑儿与清儿只能尽皆交付与你照管,实在太麻烦你了……”提到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想到即将与他们分别,前途未卜,顿时心如刀绞,痛楚难当,泪粘湿了鬓发。“姐姐,您放心,但有我一日,绝不会委屈了两位皇子”耶律歆握住我微凉的手,温热的感觉触动了我,眼神中亦有草原儿女一诺千金的豪爽,我亦强做欢笑。
  祥庆六年三月初九日,皇帝亲来送我出宫往京城郊外的普济寺静修。隔着青幄纱帘,我也可以感受到他灼灼的迫切的眼神,“主子,皇上想见您一面”小螺轻声道。“不见也罢。”一瞬间的惊愕之后,我微有笑意,苦涩而悲凉。“月华,你……你可是怪朕没有护着你么?”隔着纱帘,皇帝的声音急促,蓦然听到周围宫人惊呼声,皇帝竟似要进车来。“不,皇上圣明,臣妾不怪皇上”情急之下,我大骇,惊呼。见他顿住,如霜眉眼,如刀唇鼻仿佛咫尺之间,触手可得。“只是病中憔悴,怕污了三郎龙目”我撑得眼眶微微发红,那微点的泪光,反而成了决绝的神色,“既便见了,又能如何,徒增伤感。”“月华,你要朕怎样,等你好了,朕立刻迎你回宫”他在帘外低叹。“若三郎真的为月华好,月华离宫后,就让贞妃耶律歆代理六宫事,烦请她代我照顾好佑儿和清儿。”“你,竟没有一句和朕说的么?”他眼中分明有悲戚,声音中亦有愤懑与惋惜。我以一个苦涩的微笑来回应,“愿君保重!”
  翠幄华盖篷车,缓缓驰过顺贞门,一如我当初来时的路。但此路可回,我又如何重回两年前?“你,竟没有一句和朕说的么?”这声音也还是反复在耳畔响起,伴随笃笃的马蹄声,从我的心上碾过。我满心凄苦,依然无法回答。时有微风拂过,卷起纱帘,我看到了青翠如黛的一痕远山。“主子,加件衣裳吧,太医说您不能受寒”小螺细心的为我披上玄狐披风,长长的绒毛抚摩着我冰凉的下颌。此次出宫,我把亚兰、挽翠、刘福安等跟随我多年的老人尽皆留在宫中帮忙照顾幼子,临行再三重托于他们。只带了小螺、檀云、小碌子和染病的绿樱出来,本来皇帝想派姚靖和安净琪与我同去医治,又因宫中疫症严重,委实少他们几个杏林国手不得,只好另外派了太医院不甚得志的方骅与我同行。“娘娘放心,微臣等自当尽力维护小皇子周全”安净琪知我心中牵挂,临行前漏夜特来拜别,也为稍宽我心。此刻,有马蹄声,急促而有力地靠近,奔到近处又停住。“是信亲王”小螺探头一看,正要卷起纱帘,我却止住。我不忍以我最憔悴黯淡的容颜迎接他的英姿勃发。隔着帘幕,依稀可见他风尘仆仆下的坚毅风姿,“王爷怎会在此?”我凄然问道。“小王奉命巡视京城内外疫情……刚巧走到这里。听闻皇嫂出宫,特来相送。”这已然有违礼制,然而他神情自若。我心中感叹,深深吐出两字:“多谢!”他又宽慰我:“皇后此去且安心调养,等病情稳定,必然设法接你回宫。”我苦笑,这病能否痊愈尚是未知。他垂目,忽然叹息:“暂且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未尝不是幸事。”他说得轻,然而异常冷静。这一瞬,我又悲又喜,泪水滚滚而下。原来,他知道这其中的苦楚。李君宇不知,或者不愿知晓,他却有清明的眼。寥寥数语之后,他终于,不得不离去。我忽然极其清晰地叫道:“子彦……”这是第一次,叫他的字,他的身影微微惊动。我想了想,黯然道:“月华别无所挂,但请子彦帮忙加照看我两个孩儿,便死而无憾。”可悲、可怜,我在此时此刻仍然有所保留。他保持着挺直而僵硬的姿态,许久,才艰涩地说:“是,子彦省得。”他掉转马头,眉目间锁着清愁,一瞥而过。
  京城东南,锒牙山腰的普济寺,接纳了我一身支离的病骨。直到亲眼看见那飞檐崇脊掩映于苍松翠柏之间、巨大的鎏金宝顶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时,我还有些不能置信。寺里的主持早接到通知说有宫里出来的贵人前来养病,特意早早的派小沙弥打扫干净后山一套整齐的小院来与我居住。我住在素净的禅房里,一袭青布夹衫,替代了锦衣华裳。至我搬到这里后,刚开始宫里日日派使前来探问,奈何病情展转,久久不能痊愈,日子一久,似乎也来得少了,只是内务府每月按时送来物资。亚兰每日忙里偷闲把小皇子的生活起居记录了交给宇文毓,再由他差人送来。此地僻静,只有袅袅的天竺香,笃笃的木鱼和喃喃的诵经。小螺每日煮了清淡的粥,温润了我的心,只觉人生在世,从未尝像如今这般清静过。每日唯闻梵音静唱,竹声如雨,虽然吃的是粗茶淡饭,然后涤风饮露,胸怀为之一洗。只是时有发烧,嗽疾未退。方骅诊脉时,他坐在我的床前,取出一截丝线。我说:“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不必了吧。”我伸出手臂。他有些犹豫,轻轻瞥了我一眼,终于还是伸手,却先将我的衣袖往上挽了一些。他的手指有些冰,轻轻压在我的手腕内侧。“如何?”我终究有些紧张。他低头沉吟了片刻,淡淡一笑:“药方还是待我斟酌之后再拟吧。”我微笑道:“恐怕是药石无效了吧?”方骅却即刻转身道:“娘娘切莫胡思乱想。若有什么烦恼,放开了就好。”我心中一怔,不觉正色看他,一袭青衫,不染尘埃,他的眸子,黑而深,亮晶晶的。他离去时,我终于说:“多谢。”
  病中时日最易过,恍惚就过了半月。这日庙里的知客僧来说有贵人入住别院,请我们女眷出入小心些。这日清晨天方微明,竹林前群鸟已经噪唱。我在院中负手而立,听鸟啼清音宛转,不禁面带微笑。小螺从外头进来,一瞧见了,恨得顿足道:“我的好主子!这样冷的早上,连件袍子都不穿就站在这风口,真真是想要奴婢的命了。”我咳嗽了两声,问:“你从哪里来?”小螺道:“奴婢出去,想瞧一瞧前日入住的贵客,大人吩咐要格外小心的。”“那你瞧到什么?”我不由微笑道。“那门半闭着,奴婢等了半天只见了个书童出来”小螺不无可惜道,又眨了眨眼:“不过我看那书童有些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只是想不起来。”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宫中又有人染病出来?莞尔一笑,是与不是与我这红尘之外的人有何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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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杀劫]
  我独居的自牧院木窗如洗,几案映碧,满院翠色苍冷,一洗繁华景象。院中不过数茎梧桐,砌下虽仍是砖地,但苍苔点点,如生霜花。而举目望去,唯见修篁如海,仰望才见一角天空净如琉璃澄碧。“居此读书甚佳”我常自言,遂差了小碌子去向老方丈普明禅师借了多卷佛经来,“如此便可君子卑以自牧。”阅读经卷,那份不平之心也就淡了下去,闲时竟可以和普明禅师讨论佛经故事。“我有芒绳蓦鼻穿,一回奔竞痛加鞭;从来劣性难调制,犹得山童尽力牵。”风吹过竹叶漱漱如急雨,我跌坐在蒲团上向普明禅师微笑道。“渐调渐伏息奔驰,渡水穿云步步随;手把芒绳无少缓,牧童终日自忘疲。”普明禅师沉吟道。我但笑不语,普明禅师颇知医理,命小沙弥在廓下煎了药茶,亲自替我把脉,道:“贵人这病似有好转迹象。”我道:“好与不好,眼下满城大疫,总不能连累了旁人,还得断根才好,所以我就来了。”普明禅师不由合什道:“贵人此为大慈悲心,必有果报。”我道:“哪里,入此方外胜境,打扰禅修,已经是大大的不该了。”因为已近晚课时分,普明禅师便告辞先去。我缓步踱到大光明殿外,凝视着里面供奉的金漆檀木大佛,青铜烛台上燃烧着粗根红烛,烛油沿着青铜架子滑落,层层叠叠,鲜红一片,姿态狰狞,让蜡烛的泪看上去也触目惊心。殿中普明禅师诵念佛经:“是时药叉共王立要,即于无量百千万亿大众之中,说胜妙伽他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听了这四句偈言,不由得痴了,心中默默念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只听得念佛之声琅琅在耳。我低声道:“我要问他,如何才能离于爱,如何能无忧无怖?”我回头远眺,但见暮色苍茫,翠烟如涌,万千深竹如波如海,而远处前寺钟声悠远,隐约可闻,一时竟有不似人间之感。漫步走回自牧院,路过一处僻静院子时,听到里面有人朗声念到:“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机心一动,轻轻推开半掩竹门,看见满庭翠竹间,有一青衫男子负手而立,丰采俊朗,其神如玉,口中正念念有词。我浅笑着,眼波一转:“如何能为离于爱者?”那身影一顿,随即答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即为离于爱者。”我目中掠过一丝兴奋:“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如何无我无相,无欲无求?”“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清朗的声音接口道。“世人业力无为,何易?”我明亮的双眸逐渐澄清,继续追问。“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那郎君转身过来,缓步走近,迷茫夜色中看不清他的面目。我冲着他微微而笑,口中吟哦:“世人心里如何能及?”“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他渐渐走近,我却心神一震,是李君岳!但见他眉宇间神色温雅出众全不似旧日冷漠之色,青衣荆冠自然一段风流。“有业必有相,相乱人心,如何?”我不觉退后一步,“娘娘莫非是在考我?”他温颜一笑,口中吟哦:“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我心里暗自喝了一声彩。“怎么样?”他微笑。“解的极好。”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风从林中过,我咳嗽了两声,问:“你从哪里来?”李君岳笑道:“和娘娘一样修休养来了。”“怎么,王爷也感时疫?”我心里疑惑,上下打量他半晌,似乎是要清减些。“小王不幸和娘娘一样,只得暂迁此处”他拱手作揖。想到他从京中来,正要问他宫中情形,忽闻脚步声急促,远远的有人提着一盏灯来。料是寺里送斋饭的小沙弥,不好再多言,道了句:“如此,王爷保重。”便告辞而去。
  回到院中,已经掌灯,小螺正在门口翘首盼望,见了我来,慌的迎上来,“我的好主子,可急死我了,和普明禅师说话就去了这么久,再不回来,奴婢可要寻你去了。”“什么事?”我拢了拢她围上来的玄狐披风,身上略暖和些。“皇上差人送了东西来”小螺接我进屋,檀云做势要把几上的一堆锦盒搬来让我过目,我摇摇手:“说说就是了,你们收好吧。”檀云遂一一念来,不过是滋补品和一些绫罗衣裳,难得的是里面居然有一串龙眼菩提108子念珠和几支拇指粗细的人参,小螺和小碌子则忙着帮我布斋饭,“奴婢听说因为疫病四起,传闻唯服参膏可防疫,所以京中参价奇贵,虽手持黄金亦求购不得。谁知想皇上竟然一送来就是几支,可见还是惦记着主子的”小螺喜孜孜的,“是啊,别的不说,但说这龙眼菩提,奴婢听宫里的老人说过,是来自天竺的难得之物,即是修练者必备物品。又是驱邪增慧之上品。只有天子才能享有,比那寻常的金珠翡翠可要名贵许多”小碌子也接口道,“是啊”檀云过来把一碗云耳粥吹得微凉交给我,笑道:“难得的是皇上居然想得如此周到。”禅房里点着一盏豆油灯,昏黄的灯下看去,不过白饭豆腐,另有一碟豆芽炒青菜,我笑道:“你们几个哪里这么多话,再不吃可要凉了,要用胃去暖它了。”
  待吃完了饭,只听急风穿林,竹叶漱漱,我问:“是不是下雨了?”一语未了,只听窗外梧桐有嘀嗒之声,果然是下雨了。春雨一起,寒气顿生,何况幽寺僻院,屋中一灯如豆,映在窗纸上,摇动竹影森森,而梧桐叶上淅淅沥沥,点滴不绝,更觉夜寒侵骨。小螺不由打了个寒噤,道:“主子还是早些睡吧,这夜里比宫里冷得多。”
  皇帝依然每日遣人来问,但我为防万一,总是隔门就打发走了使者,又请为婉转代奏,请皇帝千万小心,以免传染病疫。方骅每日前来依脉换方,我觉得精神稍复,只是依旧每晚低烧,至天明时方退。“主子,为何不开门一见?”檀云对我每次把使者拒之门外深感不不解,我黯然一笑,睁目向上,看着她的眼睛说:“檀云,你把镜子拿给我看看。”揽镜自视。那双哀怨的目,钉在黯沉的铜镜里,深陷于兀然高耸的颧骨之上。一如枯井,黯淡无泪,却有绵绵幽恨,不能自己。这人儿如此陌生,不是我啊。我心中大悲,只觉得这一生都了无生机。摔了镜,不及掩面,便汹涌悲泣。“主子,你且宽心,会有用的。”小螺揉着我的手背劝道。我闭目,恍若无闻。伤于沉疴,困于往昔。黄昏时服药。小碌子进来,手掌上是一束青葱的小草,寸把来长。在我诧异的目光下,他轻笑道:“刚才服侍成王爷的小厮送来的,说是山中甜草,服药后给主子吃。”我有些意外:“哦,他还说什么没有?”小碌子摇头一笑:“没有了。想是王爷那边需要人服侍,他赶紧走了。”服药后满口苦涩。我依言取了一根草,轻轻抿进口中,慢慢嚼。草是细细的圆管,有甜丝丝的汁,以及生涩的清芬,倒将那药味之苦抵去几分。耳畔是风雨之声,只觉万籁俱寂,唯有雨滴梧桐,清冷萧瑟。这样半睡半醒,我每到夜间总是低烧不退,睡在榻上渐渐又发起烧来,朦胧只觉案上那盏油灯火苗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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