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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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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倒觉得一身戎装才是威风凛凛,虽然重了些,却是不舍得脱。哪象这身。”朱永兴无奈地摆正了姿势。
“场合不同,谒文庙又不是检阅兵将。”段琬儿抿嘴笑着。伸手将腰间的黄带子松了松,“这样感觉可好?”
“嗯,舒服些了。”朱永兴拍了拍段琬儿的小手,说道:“你嘴上不说,孤也知道你惦记着兄弟。嗯,如无意外。在松滋应该能见到。”
段琬儿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朱永兴一眼。她是个懂事儿的女人,心中惦念,却从来不在朱永兴面前说起。虽然她和朱永兴的关系并不是上司与属下那么简单,可她知道轻重。知道不能恃宠而骄,知道自己的本分,知道弟弟建功立业、要做大丈夫的心思。
“你也不要老是把智英看成小孩子,大男人嘛,在这样风云激荡的年代,正是施展的时候。”朱永兴笑着调侃道:“你担心惦记,他呢,在外面没有了约束,不知有多快活呢?”
“是啊,翅膀硬了,还能不让他飞?”段琬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谁让我是他姐呢!嗯,这次见着了,得催催他成亲的事情。”
…………………
阳光射散了笼罩在江面上的轻烟样的薄雾,两岸的山峰,也露出了本来的颜色江水在山峡的紧束中奔流而下,不时地现出一个个的小漩涡。
战船微微一晃,又趋为平稳,段智英在舵楼上却是纹丝不动,举着望远镜眺望着铜锣峡的情况。
长江水师与夔东诸军会合后,稍事休整便溯江而上,直指重庆。一场战斗下来,清军的重庆水师大败,残余舰只逃入嘉陵江,从而使重庆清军基本丧失了对夔东基地的威胁。
之后长江水师分为两部,一部继续监视牵制重庆,一部则配合讨朔军作战。而监视重庆的分舰队便由段智英率领,在重庆至奉节的江面上来回巡弋警戒。
永历十二年,顺治十五年(1658年)七月,十二月,夔东十三家为牵制清军南下云贵,曾两次围攻重庆。第一次因为兵力不足,被率领主力回防重庆的吴三桂击败;第二次则因为仁寿侯谭诣刺杀涪侯谭文,率部降清,导致战役全局逆转。
尽管夔东十三家两次攻击重庆失利,但重庆清军并没有太大的优势,而清廷用兵的主攻方向始终被西南崛起的明军所牵制,无论是在兵员,还是在物资上,都不可能给予重庆以支持。
而对清廷来说,走甘陕,经保宁,来保障对重庆的补给本身便是个沉重的负担。如果重庆驻扎的军队不是现在的两、三万兵马而是十万大军的话,那么清廷的积蓄就会在这里被大量地消耗,无法在其他战线上与明军作战。
所以,重庆的清军没有多余的粮饷,既不能对夔东十三家展开战略进攻,也无法跨越荒芜的地区,抵挡缓缓逼来的川中明军。加上无法抵挡长江水师的大舰重炮,重庆清军反倒要担心被切断嘉陵江水道,粮饷被彻底截断。而吴军于黔省反正后,重庆清军又面临着明军由遵义、桐梓来攻的威胁,形势进一步恶化。
明军舰队溯流而上,缓速而坚定地接近了重庆,四川巡抚高明瞻带领文武官员登上城楼。紧张地望着开来的明军舰队。
“看敌军的舰队数量,肯定载兵不多——”高明瞻捻着胡须,煞有介事地分析道:“这次又是前来威吓,不是来进攻我们的……”
“巡抚大人高见。”
“大人一语中的,敌人只仗水上优势,哪敢登陆进攻?”
一片奉承声中。大家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面色也舒缓下来。自击败重庆水师后,明军舰队便经常来往巡航,估计是不想让重庆再建水师,以便一直保持水上的优势。
只是这一次,明军船只在金汤门城楼的视野范围内落锚了,重庆诸官员立时噤声。
重庆的城楼在明军的长炮射程之内,但长江水师为了节省弹药,一直没有进行这种无谓的轰击。但这次——
火光一个个闪亮。腾起了团团白烟,明军舰队以一次威猛的齐射掀开了震慑重庆的帷幕。
“开炮了——”一个清军将领瞪着江面,傻傻地嘀咕了一句。
站在城楼的重庆官将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听到震耳欲聋的炮声时,炮弹已经呼呼地砸了下来。
到处都是巨响,到处都是烟尘,城楼上砖瓦乱飞,周围碎石迸飞。惨叫和哀嚎全都被淹没其中。
炮火停止了,但混乱却还在持续。城上城下,清兵惊慌地喊叫着,四处乱跑。侍卫亲兵赶忙冲上城楼,在一片瓦砾中抢救着各位官将。
炮轰虽然威猛,可那个时代的准确率不敢恭维,几十颗实心炮弹虽然都是瞄准着城楼。但只有四分之一命中目标,其余的不是打在城墙上,便是飞进了城内。
城楼被炸得凄惨,但却并未全部坍塌,这使得不少官将得以幸存。巡抚高明瞻便是其中之一。
这位重庆的最高长官被亲兵抢救出来,官帽没了,额头上鲜血直流,身上满是土尘,脸上更是没有血色,目光呆滞,嘴唇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
蓦然间,江面上又是连声的雷霆响起,重新装填的火炮又是一轮轰击。高明瞻身子一颤,嘴里发出不知什么意思的怪声,拼命向前跑,可腿脚不听使唤,差点摔倒。亏了有亲兵扶持,赶忙连架带搀,将高明瞻带至安全地带。
轰的一声,城楼终于倒塌了下来,木料、砖瓦成了一堆废墟,腾起了浓重的烟尘,将城门都笼罩起来,什么也看不清楚。
“起锚,返航!”段智英放下了望远镜,经此震慑,应该可以放心东下,参加荆州战役了。
明军舰队已经驶离了很长时间,重庆清军才从混乱中恢复过来。高明瞻头缠白布,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中,听着同样大难不死的官员武将在诉苦哀求争吵。
“大人,重庆守之无益,应上奏朝廷,退至保宁。”
“大人,应上奏朝廷,速派援兵。”
“派援兵,派多少援兵?这不是援兵的问题了,而取决于水师,大量的战船,能与敌军抗衡,同时还需要湖广的全力配合。”
“言之有理啊,现在交战的关键就是水师。当年魏国伐吴,就在重庆这里打造的水师;宋朝进攻四川的时候,蜀主以为蜀道难于上青天……”
“还指望湖广?别做梦了。所以,这仗没法打下去了!”
高明瞻不同于李国英,是一个狡猾凶狠的对手。他在夔东十三家第二次攻打重庆的时候,见敌军势大,便弃城而逃。要不是谭诣叛变,给了他一根救命稻草,他岂能还坐在巡抚这个位置?所以,李国英一死,重庆清军便成了缩头乌龟,而高明瞻更是陈述困难,上奏朝廷,希望朝廷能下令让他退回保宁。但现在没有这个命令,他也只能在此死撑。
这两轮炮击,炸死炸伤了十几名官将,兵士则没有统计。如果只算伤亡人数的话,还算不得什么,但对高明瞻等人的心理打击却是沉重而巨大的。
“且散了吧!”高明瞻无力地摆了摆手,“诸般事宜,待明日再议。”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惊悸恐惧,只觉得重庆便如一个坟墓,他待在这里。不过是等死而已。
其实,高明瞻的预感没有错。重庆对于清廷来说是战略要地,既能牵制夔东,又能抵挡川中明军,预防明军经四川进入陕西,威胁北京。但重庆兵不足。粮不丰,水师亦被不强大,只能守着这座城,并没有实际的出击能力。
但对明军来说,拿下这颗钉子,便可渡江继续向北,由保宁入汉中,威胁甘陕,从而开辟西面战场。
此时。匡国公皮熊率五千明军、两万水西土兵已经出遵义,过桐梓,向重庆逼近。而川中的明军由晋王李定国率领,出宜宾,走泸州,水陆并进,沿江而上,兵锋也指向重庆。
*
战争的天平急剧倾斜。而清廷调兵遣将,尚求一逞。还没有收缩示弱的表现。其结果便是战略要点太多,兵力不敷使用,难以形成对明军的优势。而明军则目的明确,或牵制,或佯攻,或威胁。或主攻,始终在局部的主攻方向上占有明显的兵力优势。
更重要的是民心向背,这一点恰恰被清廷所忽视,或者说是视而不见。湖广总督报告:“闻浦圻(湖北,今仍名)一带山中百姓。俱行蓄发,交通逆贼,今大兵进剿,前有贼营,后有逆民,殊为不便。”又据兵部侍郎温岱报告:“贼兵未到,而江西等省人民,反叛于建昌、饶州等地,抗敌满洲官兵。”各省特别是明军所到之处,都有大量的汉人百姓参加。
最后连清廷也不得不承认:“各省兵民,相率背叛”。这种情况,同当年清军入关时如同在敌国中没有什么两样!显见清政权统治二十年,并未深得人心。清廷讳莫如深,但却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在越来越浩大的反清队伍中,不乏被胁从之人,但从民心而言,反对清朝异民族统治和痛恨地方官府的贪污,是符合多数民众愿望的,就给这场战争蒙上了浓重的民族斗争的色彩。
清廷紧急调动分遣各地军队,意图凭借长江天险,以荆州为中心,重点布列在长江中游与下游地区,与长江南、山东、河南个别地区互有延伸交错,形成一道颇为严密的军事攻守防线。
设想很好,但朱永兴不是吴三桂,他不会顿兵不进,不会给清廷调兵遣将,重新布防的时间。清廷要以荆州为中心,他亦是针锋相对,催动各部明军,加紧行动,兵锋直指荆州。
“贼势甚炽,我兵力单”,“散布伪札,煽惑人心,各省兵民,相率背叛”,“贼势益猖獗,我军未集,难以抵挡”,“据守颇坚,难以进取”“贼船上下江中,恐水陆齐犯荆州”………
当类似内容的告急奏章接连不断地送到清廷,令辅政大臣焦头烂额之时,朱永兴指挥着十余万水陆大军连战连克,势如破竹,横扫湘西北、鄂西南,他大张王旗,亲抵松滋督战。其时,留守夔东的两个师并长江水师大部水陆并进,沿江东下,攻克宜昌后,也赶来会合。
此时,荆州清军已达三万,有从武昌赶来的绿营兵,还有都统觉罗朱满、一等侍卫毕桑阿等率领的满蒙增援部队,而主将则由靖寇大将军勒尔锦担任,他手下亦有满汉官兵数千。
从努尔哈赤建国,直到清入关后,都以皇帝的兄弟子侄作八旗旗主,掌兵权,汉官汉将只能作副职。现在,清廷仍遵传统作法,选任各方面军的统帅,都是皇室的人。这些皇室贵族对清廷的忠诚是不用说的,但他们养尊处优,缺乏作战经验,却是清军的一个致命弱点。
如勒尔锦、贝勒察尼(多铎子)等,只知敛取地方督抚司道县官财物,“希图回家为富足之计”;简亲王喇布自到江西,就呆在南昌,不敢出战;信郡王董鄂胆小如鼠,听闻明军长江水师沿江西进,竟躲在江宁不出。
朱永兴的王旗出现在对岸松滋,军队也源源而至,江上战船云集,立时吓得勒尔锦等满将闭门不出。急报频送,哀求援兵赶来相助。
其实,朱永兴带来的只是岳州抽调的殄朔军一个师,以及从黔省一直担任保驾护航的靖朔军一个师,总兵力不足三万。而他大张旗鼓的原因是为征朔军作掩护,以便征朔军由下游城陵矶渡江,从东面包抄荆州,也切断荆州与武昌的陆路联系。
依江作战,水师最要,此时便显露无遗。因为有强大的水师威慑,沿江据点便无需重兵防守,清军也不敢轻易渡江来攻。否则,即便能夺取明军所占据的南岸据点,只要被水师截断退路,便只能是覆灭的下场。
这个时候便能看出历史上吴三桂的愚蠢,或者说是鼠目寸光,全无气魄了。占领岳州后,他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在岳州城内外构筑防御工事:在城外陆路一面,挖通三道壕堑,筑堡垒,设陷坑、鹿角、挨牌,以阻止清步骑兵攻城。在洞庭湖峡口处,攒立梢桩,以阻止清水军船只进入湖内,守备相当严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会见十三勋,明末失政
在朱永兴看来,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为何不以攻代守,彻底扫荡长江以南、岳州上游的清军,以尽握长江天险?当时归降吴三桂的长沙水师在实力上不算强,但却足以压倒刚刚在荆州筹建大本营的清军。何至于在岳州等清军云集,被动防御清军夺取岳州的屡次进攻?
荆州在望远镜的视野中逐渐清晰,该城南门外五里即是长江,一道大堤挡住了滔滔江水,保护着这个地势低洼的古城。
“荆州最怕决堤,如决江水则荆州清军尽为鱼鳖,但是——”朱永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放下望远镜叹息道:“我们是王师啊!”
荆州为防江水灌城,在东、南、西三面皆筑有长堤。因此,它是最怕决堤放水的。而清军以此为大本营,实在是和当年的康小三一样蠢,看着地图瞎指挥,只不过吴三桂更笨,以致让康小三侥幸获胜。
历史上的吴三桂尚且顾虑到该城十数万生灵,不忍心决堤,水淹清军,殃及百姓,而拒绝了属下“决荆州大堤,必破荆州”的建议,朱永兴自然也不敢因此而背上千古骂名。
巡查荆州,朱永兴自然是乘坐长江水师总指挥陈上川的旗舰,船大且炮多,是长江水师中最威猛、安全的战舰。此时在舰上的还有荆国公王光兴、临国公李来亨、宜都侯塔天宝等人。
听到朱永兴自言自语地说到水淹荆州,众人都不敢接话,等朱永兴说到王师,不可决堤的话,兴平侯党守素刚张了张嘴,马腾云便伸肘碰了他一下。对他轻轻摇头。
说到水攻,评书上津津乐道的是关羽水淹七军,而李自成水淹开封则是一场人间悲剧。作为大顺军余部,他们岂能不知道此事。对于朱永兴话中的含意,他们揣摸不透,哪敢随便答腔。
朱永兴观察了片刻。又询问了舰上炮手,在江上是否能炮轰荆州,得到答复后才下令舰船返航。
弃船登岸,朱永兴才正式宴请夔东的诸位将领。作为朝廷所赐封的夔东的首领,郑王刘体纯正和郝摇旗在竹溪、竹山一带阻击甘陕清军,现在前来会合攻打荆州的便以临国公李来亨为首。
“没想到形势变化如此之快,孤原来以为要见到诸位,还需要不短的时日呢!”朱永兴换上了便装,笑得也很随和。“来,这第一杯是感谢诸位矢志抗清,牵制了大量清军,为中兴大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谢殿下夸奖,末将等实不敢当。”李来亨赶忙代表众人举杯谦让。
“没什么不敢当的,功劳摆在那里,大家都看得见嘛!”朱永兴轻轻抿了一小口,然后放下酒杯。说道:“当年清军大举进攻西南时,诸位为朝廷解危。进攻重庆以牵制清军。孤从这件事上便看出诸位是顾全大局,是忠于朝廷,坚决抗清的。”
李来亨等人听到朱永兴提起此事,脸上神情专注,心中却实是欢喜。
以原大顺军为主体的这支重要的抗清武装在南明朝廷内几乎一直遭到歧视和排挤,早在隆武时期何腾蛟、章旷等人控制着湖南全境时。就在驻地粮饷上对其多方进行刁难,后来在永历朝廷内又受到瞿式耜、陈邦傅、李元胤等人的倾轧。孙可望掌权时,也从来没有对其提供后勤支援。
与此相比,朱永兴算是很慷慨,很公平的了。如今又以赞赏口吻说到旧事。显然更显得亲切热情。
“驱除鞑虏,恢复华夏,这是孤早已提出的目标,便是所谓的中兴大业。”朱永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能有今日形势,皆赖众军精诚团结,号令统一,能够协同配合作战。如果内部纷争,各自私心为重,又岂有如今之局面?”
“殿下所言极是。”李来亨见朱永兴的目光扫过来,拱手答道:“力分则势弱,一盘散沙自然是无法与鞑虏抗衡的。”
朱永兴含笑点头,伸手挨个指点评价,“荆国公王光兴,当日郧阳一举,至今泪滴九原。既是与满清不共戴天,且识大义,将地方治权交与朝廷,将自家军队编入明军。”
“末将也是有私心,后见殿下真诚,方醒悟过来,还请殿下勿罪。”王光兴心中暗喜,却是态度恭谨。
“歧侯贺珍,于汉中反清,攻凤翔,后又联合各抗清队伍进攻西安,一时声势大盛。听说反清之因乃是满清陕西总督孟乔芳阴行解散之故,不知确不确实?”朱永兴笑着望向贺珍,“那现在呢,孤提出军制改革,组建讨朔军,你又是怎么想的?”
这样问,便是直言不讳了。贺珍原是明将,后投大顺军,之后又投清廷,可谓是三易其主,且现在的军制改革又与当时被逼反的情形差不多,朱永兴问出这话,贺珍不由得心中一凛。
“回殿下,末将竖旗反清一是孟乔芳猜忌,二来更是心向大明,恨满清之暴虐。”贺珍小心翼翼地说道:“至于军制改革,乃是朝廷统一事权之举。自古军政分离,也是常理。”
“有些言不由衷啊!”朱永兴笑着摆了摆手,制止了贺珍的辩解,又伸手指着党守素,说道:“兴平侯党守素,当年孔、尚、耿三逆兵进攻广东和湘桂时,汝曾随故列侯高必正率精锐兵马到行在朝见圣上,提出两项重要建议,其中一条是改变勋镇割据的局面,财政收入和官员任命都应该由朝廷统一安排,以便集中有限的财力、兵力救亡图存。孤没记错吧?”
“回殿下,确有此事。”党守素迟疑了一下,说道:“故列侯与末将见掌握兵权的大臣们一味拥兵据地自重,以邻为壑,没有全局打算。而当时形势危急,故有此建议。”
“时过境迁,汝现在如何想?”朱永兴轻轻一弹酒杯,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说道:“当时的忠贞营屡受刁难,缺粮少饷,处境困难。现在呢,夔东虽穷困荒僻,却比当时情形强上甚多。”
“末将,末将仍持此议。未有改变。”党守素听出了朱永兴的话外之音,犹豫了一下,拱手作答。
朱永兴淡淡一笑,伸手逐一指点,将塔天宝、马翔云等人的经历和功绩说得清楚,自然是有删有增,尽量不触及他们的过错。
“临国公李来亨——”朱永兴最后把目光集中在李来亨身上,连连点头,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李来亨的一生主要光阴都是在与满清作斗争中度过。茅麓山更成为大陆反清武装的最后一次惨烈之战。后虽兵败身死,但誓不低头,杀身成仁的民族气节,足以映照日月!李来亨败没,中原再无寸土一民为明者,惟诸郑屯海外,从此华夏沦落三百年,惜哉!
“汝很好。孤敬汝一杯。”朱永兴沉吟了一下,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谢殿下。”李来亨看出朱永兴的赞赏,却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一杯酒下肚,朱永兴沉吟了半晌,缓缓开口说道:“孤出缅入滇之初,各部残军虽陆续集结,然军心混乱。兵将心怀疑虑。孤一步一步走过来,到了如今这般形势,所靠者何也?”
“是殿下英明神武,使兵将归心,绝地崛起。不可阻挡。”荆国公王光兴赶忙拱手恭维。
“嗯,孤倒是比别人聪明,比别人看得远些。”朱永兴笑着点了点头,面色又沉静下来,继续说道:“但这还不完全。孤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待人以诚,言出必诺,方才使人心服。疑虑啊,可不仅仅是面对鞑虏,胜负未知,还有这历史问题。都是明军,在孤的眼中本没有什么差别,只要还与满清作战,没有屈膝投降,没有伤民害民的武装,孤一视同仁,心中是感激和佩服。但因为出身不同,包括你们,这心里怕还是顾虑重重吧?”
朱永兴停顿了下来,李来亨张了张嘴,想辩解一下,可还是没有吭声,等着朱永兴继续说下去。
“身病好治,心病难医啊!”朱永兴慨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孤心里怎么想,说出来也不令人信服,唯有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伤有养,死有恤,退役有安置,再有赏罚分明,公正无私,这才渐渐使西南明军归心。象晋王、赵王等,自身的荣华富贵是一方面,能令追随的部下有个好归宿,亦是他们的心愿。你们呢,是否也有此盼望?”
“殿下英明。”李来亨拱了拱手,说道:“追随我等的部下南征北战,跋山涉水不下千里,能让他们享安乐生活,确实是我等之愿。至于荣华富贵,末将等倒不敢有太大奢望。”
“末将等也同临国公一样。”众人纷纷附和。
“这话说得假了。”朱永兴笑着指了一圈,调侃道:“所占不过一县,亦不甘心交与朝廷,太小家子气啦!”
“殿下教训得是。”马翔云笑道:“殿下志在天下,我等眼皮子确是浅了。”
“追根究底,还是你们对孤王不了解。”朱永兴举起杯,转了一圈示意,轻抿了一小口,说道:“有些话呢不好说,但要不说明白了,这心结终是难解。‘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这是杨嗣昌说的吧?狗屁,这说的是人话吗,一个兵部尚书,朝廷重臣,历来以父母官自居,竟然要子民作安安饿殍?”
明末负责镇压张献忠的杨嗣昌所作的《西江月》,劈头便是“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这诗在明廷的士人中还颇受好评,觉得说的很对。农民没粮吃,便要在家安静地饿死,怎么能乱跑给政府添麻烦呢?还敢抗粮、抗税,甚至造反给朝廷添乱,实在是死有余辜。
其实就李自成本人的身世和作为而论,他当然不是推动历史进步的“英雄”,但也不是天生的暴徒。与张角、方腊、白莲教、青莲教以及其后的太平天国相比,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其实是最少宗教色彩的。他的起义完全是因饥馑所逼。
陕北地处苦寒的黄土高原,土地贫瘠,降雨稀少,而明末的税收和“加派”是按亩征收,不考虑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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