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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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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尽管已是有些热了,可在这等大清晨时分,被河面上的风一吹,却还是颇有些凉意的,纵使已批了件坎肩,可弘晴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尽管这动作很轻微,可小意地陪在其身旁的刘三儿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便讨好地劝说了一句道。
“嗯。”
弘晴并没在意刘三儿的讨好,只是不咸不淡地吭了一声,视线却始终落在了运河的南岸上,不过么,眼神里却始终没有焦点,显然不是在看风景,哪怕此际两岸桃花盛开、绿柳成荫,景色无限好,可弘晴的心却明显不在其上,一者么,船行了四天,再美的景看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二来呢,弘晴这会儿正满腹的心事,又哪有心去欣赏景致之美。
山东那疙瘩,说起来弘晴并不陌生,前世那会儿,他可是没少到山东出差,大一点的城市基本上都去过,可真要说到了解么,却并不算多,然则有一条弘晴是清楚的,那便是山东之乱——自古以来就有“坑灰未冷山东乱”的箴言,说的便是山东人的彪悍与粗犷,每回天下大乱,山东总是闹腾得最凶的地儿,正因为此,山东的事情一向都是朝廷的重中之重,康熙老爷子几乎是每隔几年便要去一趟山东,为的便是安抚那地儿的民心,此番更是一得山东告急,立马下诏放粮,足可见对山东有多重视,如此一来,三爷的差使就只有成功一条路可走,倘若出了甚岔子,板子一打下来,你绝对是要命得紧了去了。
若能知晓麻烦会出现在何处,那倒是无妨,弘晴自忖能轻松应付得过去,最怕的便是眼下这等茫然无知之状况,而更令弘晴感到危险将临的是临出发前胤禄所带来的消息——十爷出任副钦差并非出自佟国维的本章,而是胤锇自己跳出来自荐的结果,当然了,八爷等人的一力支持也是可想而见的事儿,偏生老爷子还真就准了奏,而这,显然是给这趟差使增添了无穷的变数,再在一联想起太子郊送之际那些个几乎已是说了白话的暗示,弘晴的心登时便更烦上了几分。
老十那浑球究竟想作甚来着?
这个问题,在这一路上,弘晴已是反复掂量过多回了,答案么,还是老样子——不知道!这厮自打上了路,就龟缩在后方的副手船上,压根儿就不到主舰上来,每日里除了喝酒之外,就是睡大觉,弄得弘晴想跟其见一面都找不到机会,就更别说从其口中套话了,不过么,老十这等粗鲁惯了的人越是谨慎,后头藏着的埋伏就一准越大,这自也就是不言自明之事了的。
“小王爷,早。”
就在弘晴心绪难平之际,一身青衣的李敏铨施施然地从船舱里行了出来,缓步踱到了弘晴身后不远处,带着丝讨好意味地招呼了一声。
“李先生,早。”
听得响动,弘晴侧了下头,见来者是李敏铨,倒也没在其面前拿架子,点了下头,寒暄了一句道。
“小王爷,再转过前面那道山弯,就该到聊城地界了,李某已是数年不曾回乡了,还真是挂念得紧啊。”
望着渐渐逼近的故土,李敏铨显然有些近乡情怯,话语里的感慨意味浓烈得很。
“某若是没记错,李先生是济宁人罢?”
李敏铨也就是随口感慨一下,可听在弘晴耳中,却是有了别样的心思,然则弘晴却并未直接说将出来,而是笑着问了一句道。
“小王爷说的不错,李某确是济宁人氏,自幼生于斯,十四岁中秀才,十九岁又中了举子,自以为天下英雄不过如此,却不料连赴两试皆没,蹉跎至今一事无成,羞回故土,惭愧,惭愧啊。”
说到了故乡,李敏铨脸上的神情瞬间便复杂了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满是寂寥之情地自嘲了一把。
“衣锦返乡会有时,李先生您说呢?”
弘晴微微一笑,话里有话地提点了李敏铨一句道。
“那就全赖小王爷吉言了。”
李敏铨显然是听懂了弘晴话里的潜台词,这便同样颇有深意地回了一句,内里满是表忠之意味。
“嗯,小王的商号在山东也有个分号,人手缺得紧,且不知李先生家中可有得力之人否?”
弘晴笑了笑,没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语带暗示地问了一句道。
“好叫小王爷得知,李某本家还真有几个走南闯北的族中兄弟,或许真能派些用场也说不定。”
论谋略,李敏铨只能算是二流人物,可说到观颜察色,却是相当了得,只一听,便已猜到了弘晴的可能之用心,脸上立马闪过了一丝的喜色,微微一躬身,会意地回答道。
“嗯,那就好,到了济宁,李先生得空便请他们前来一叙好了。”
有些话点到也就够了,实无必要说得过明,既然李敏铨已是会了意,弘晴也就不再多言,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已是隐约可见的聊城码头……
聊城,位于华东、华中、华北三大区域交界处,因聊河而得名,起自春秋,历今已有数千年之久,属衮州府辖下,为黄河与京杭大运河的交界之所在,地理位置虽重要,可因着黄河时常泛滥之故,聊城实算不得繁华大城,其码头也小而破旧,仅仅作为南来北往的漕船之临时停靠处,往日里大多清冷异常,可今日却是彩旗飞扬、华盖云集,全山东七品以上的大小官员们齐聚码头,以恭候两位钦差阿哥的到来。
“奏乐,快,奏乐!”
一大五小六艘官船缓缓地行驶于运河之上,渐行渐近,不多会,离着码头已是不到三十丈之距,列队等候在码头上的大小官员们全都打起了精神来,站在队列最前端的一名身着锦鸡补服的白发官员见状,忙不迭地一扬手,断喝了一嗓子,这人正是山东巡抚阿进泰,其身后左侧身着锦鸡补服身材高瘦的中年官员便是山东布政使公普奇,右侧身着孔雀补服的矮胖官员则是臬台杜默良,此三人正是山东官场的三巨头。
“晴儿,来,随为父下船去。”
船刚靠上码头,早有准备的船上水手手脚麻利地便已将跳板搭好,兴致勃勃地站着船头的三爷见状,也不等老十的船挺稳当,便已是神清气爽地招呼了弘晴一句,抬脚便迈上了跳板,神色自矜地向岸上走了去。
老爹到底还是气盛得很,呵呵,当真是一遭权在手,便将令来使,有意思!
按规矩,接见地方官员之际,正副钦差本该是一并现身的,很显然,三爷撇下老十的举动稍过了些,不过么,弘晴也没打算去提醒自家老爹,毕竟此际三爷已动了身,再要收回,只会适得其反,还不若就这么将就了去,谁让老十那厮到现在都还没从船舱里冒出头来,被抛到一旁,只能怪他自己架子大,却难怨到三爷的头上,正因为此,弘晴也就只是在心里头嘀咕了一把,却并未有甚旁的表示,只是默默地跟在了三爷的身后。
“下官山东巡抚阿进泰领山东诸同僚叩见钦差大人。”
一见到三爷昂然而来,阿进泰自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忙不迭地抢上前几步,大礼参拜不迭。
“阿大人客气了,小王来迟,有劳诸公远迎,小王实是过意不去,都请起罢。”
三爷到底是长袖善舞之辈,尽管是第一回当钦差大臣,可说起套话来,却是倍儿麻溜,笑容可掬得令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谢大人隆恩。”阿进泰照着规矩谢了恩之后,一咕噜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凑到了三爷的近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王爷远来,一路辛苦了,驿站已备好,您看是在此暂歇还是到济宁再议?”
“唔……”
此番前来山东放粮,一半是由各地官仓支给,另一半则由河漕衙门支出,正因为此,三爷此行的目的地并不是山东首府济南而是河漕衙门所在的济宁城,离着聊城也不过就一日的水路罢了,并不算远,三爷自是不怎么想在聊城这个穷乡僻壤多加耽搁,然则阿进泰的面子却也不能不给,自不免稍有些犹豫。
“他奶奶的,这破船摇得爷骨头都快散了架,三哥,小弟可是受不了了,不先歇几日,小弟怕是撑不过去了,奶奶个熊的,左右不过就是放粮么,有这么许多奴才在,让他们办了去不就得了。”
没等三爷做出个决断,就见胤锇摇晃着魁梧的身子从后头骂骂咧咧地行了上来,大刺刺地便要帮三爷拿了主意。
“十爷说得对,些许小事,奴才们办了便好,二位爷只管坐镇指挥,下头有奴才们在,断不会误了大事的。”
老十的话音刚落,布政使公普奇已从旁站了出来,高声附和了一把。
“二位爷请放心,奴才们办事利落,断不会给二位爷惹麻烦的,您二位就请安心好了。”
一见同为八阿哥门下的公普奇出了列,臬台杜默良显然也不甘寂寞,大包大揽地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一唱多和之下,自是显得分外的有默契……
第七十章初次过招(二)
公普奇与杜默良这么一嚷嚷,三爷显然是有些为难了,概因放粮的差使要想完成得顺利,须得靠地方官吏们的大力支持,尤其是布政使衙门与按察使衙门更是重中之重,前者管粮秣,后者管治安,没他俩的通力合作,三爷的差使断然有个好结果,换而言之,这俩大员的面子必须得给,更别说老十还在一旁杵着,总不能当着下头大小官员的面,跟自家弟弟公然扯破了脸罢,问题是三爷压根儿就不想在聊城这地儿多呆,只想着赶紧办完差使,也好到康熙老爷子面前表表功,毕竟这可是他第一回到地方办差,自是打算办得个又快又好,若不然,怎显得他三爷英明了得,这一为难之下,有些话可就不好开了口。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弘晴虽不曾办过放粮的差使,可来之前却是找人探问清楚了的,对于各项事宜自是心中有数,这会儿只一听老十与公普奇等人如此说法,心中的警惕之意顿时便大起了——开仓放粮可不是小事,所有的手续都须得用钦差关防押了印,方才可以开动,此际粮仓都尚未见着,公普奇等人就急着要放粮权,这里头断然有着猫腻之事!
“父王,孩儿久闻济宁乃运河之都,属繁华无比之地,心神往之,而今天色尚早,日内便可至矣,孩儿实等不及也。”
三爷不好说的话,弘晴却是没啥顾虑,这便从旁闪了出来,一躬身,言语恳切地请求道。
“胡闹,为父这是奉旨赈灾,战战兢兢,兀自唯恐出错,你当是儿戏么,安敢胡言若此,还不退下!”
三爷正自烦恼间,被弘晴这么一打岔,立马有了主意,这便佯怒地训斥了弘晴一顿,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明面上是在骂弘晴,可实际上却是连老十等人一并圈了进去,直听得老十的脸色立马黑沉得有若锅底一般,偏生却又发作不得,险险些就此憋出了内伤来。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王爷毕竟年少,贪玩一些也是有的,此真性情也,并无逾越之处,实非歹意也。”
三爷这么一发飙,周边的大小官员们自是不敢乱说乱动,可阿进泰却显然不受影响,满脸笑容地从旁劝解了一番,只是这话里显然也颇有内涵,明摆着是在影射公普奇等人行逾越之事,必是怀有歹心之辈,当真是深得骂人不吐脏字之真髓,登时便令老十等人原本的黑的脸色就此更黑上了几分。
“哼,若非看在阿大人为你说情的份上,今儿个本王断不轻饶了你,回船上呆着去!”
尽管有着阿进泰的缓颊,可三爷的“怒气”却并未就此降低多少,面如沉水地冷哼了一声,毫不容情地将弘晴赶回了船上。
“王爷,奴才等已是备好了酒筵,为二位爷接风洗尘,还请二位爷赏脸则个。”
这一见三爷将弘晴赶回了船上,显然有着即刻要走的意思,杜默良可就有些憋不住了,这便谄笑着从旁站了出来,讨好地进言道。
“哈,老杜这话爷可是爱听得紧,奶奶个熊的,这一路来,爷憋都憋死了,今儿个若不能喝个畅快,爷断饶你不得!”
老十显然就是与杜默良套好的,不等三爷发话,他已是骂骂咧咧地开了口,摆明了就是不想此时便启程之态度。
“十爷放心,酒一准管够,上好的山西女儿红,保管十爷喜欢!”
老十这么一说,公普奇也来了劲,笑呵呵地从旁打趣了一句道。
“哈哈哈……,好,就是这话!”
老十哈哈大笑了起来,也不管这是何等场合,伸手便猛拍着公普奇的肩头,一派旁人无人之状。
“王爷,您看这……”
阿进泰的心思显然跟公普奇等人浑然不一致,并未参合到老十等人的嬉笑中去,而是小意地请示了三爷一句道。
“洗尘就免了罢,赈灾如救火,须臾耽搁不得,况且灾民嗷嗷待哺,本王食不下咽啊,这酒筵么,待得事了再说也罢,今,时辰尚早,不若乘舟直下济宁,早些到,赈灾一事也好早些开始,就这么定了!”
三爷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尽管还看不透老十一伙竭力拖延时间的算计何在,可直觉上便不愿称了老十等人的心,这便接着阿进泰的请示,斩钉截铁地下了令,而后,也不管老十的脸色有多难看,一转身,便即踏上了跳板,领着一干手下头也不回地便上了船。
“十爷,您看这,这……”
三爷这么一走,等候在码头上的大小官员们顿时全都傻了眼,公普奇见状,显然有些慌了神,赶忙凑到老十的身旁,小声地请示道。
“哼,上船!”
三爷都已走了,老十就算再不甘也没辙,毕竟他只是副钦差,于情于理,都不能当众违逆三爷的命令,若不然,被人看笑话事小,被人参上一本,那可就不是好耍的了,无奈之下,也只能是重重地一跺脚,泄恨般地嘶吼了一声,转身便向副手船行了去。
“诸公,钦差大人有令,我等都照着做好了,分头上船,直行济宁!”
眼瞅着公普奇等人进退失据,阿进泰虽不曾出言讥讽,可眉眼间却全是幸灾乐祸的笑意,但并未多加耽搁,煞是豪气地一挥手,高声下了令。
“喳!”
两位爷一走,阿进泰便是在场的最高官员,他这么一下令,衮衮诸官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那都得是遵行不误,一通子忙乱自也就是不免之事了的,好在众官本就是乘舟赶来聊城的,这会儿舟就停在附近,倒也不致于有跟不上趟之虞,不多会,已是尽皆分头上了船,十余艘大小船只摆开阵型,浩浩荡荡地向济宁航行了去……
“子诚,你怎么看此事?”
尽管成功地挫败了老十等人的拖延以及抢权的算计,可三爷却并未就此安心下来,反倒是心情沉重无比,不为别的,只因他在来山东前,压根儿就没想到此番放粮之事会有甚变故可言,乍然一遇到情况,自不免有些个心乱如麻,方一回到船舱,便即屏退了左右,忧心忡忡地在不大的舱内来来回回地踱了好一阵子的步,却依旧没能想透蹊跷之所在,不得不将问题抛给了侍立在一旁的李敏铨。
“三爷明鉴,某以为此事透着古怪,十爷自请前来,恐正是为公普奇等人张目,至于内里有甚蹊跷,却尚难逆料,还须得再看看。”
李敏铨虽离当世智者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可也不是庸手,自是能看得出老十与公普奇等人之间的暧昧,可真要说到具体关窍所在么,自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此际听得三爷见问,心下里自不免有些发虚,忙偷看了弘晴一眼,却愣是没能从弘晴处得到暗示,没奈何,也就只能是泛泛地回答了一句道。
“嗯,看来也只能先如此了。”
三爷自己是看不出问题之所在的,虽说指望着李敏铨能有个靠谱的答案,可也知晓在这等情形不明的情况下,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的,无奈之余,也只能是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不甚甘心地接受了这么个事实。
问题是肯定有的,能让老十如此紧张的事情,断然小不到哪去,只是会出在何处呢?头疼啊!
不止是三爷在头疼,弘晴的心中同样满是困惑,概因此番放粮不止是牵涉到山东地方绥靖之事,更有可能是康熙老爷子对三爷的一次考核,若是不能将这趟差使漂漂亮亮地办将下来,三爷无疑要失不少的分,这显然不是弘晴乐见之结果,奈何眼下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些,纵使弘晴推理能力再强,也是枉然,无米之炊显然是件办不到的事儿。
“晴儿今儿个表现不错,为父甚喜之。”
三爷尽管满心的疑惑不得其解,可在无法可想的情况下,倒也没死揪住不放,想了一阵之后,也就搁到了一旁,倒是省起了先前对弘晴发作的事儿,唯恐弘晴见怪,这便温言安慰了弘晴一句道。
“谢父王夸奖,此孩儿本分事也。”
就弘晴的智商来说,又怎会不理解三爷借题发挥的苦衷,哪可能真往心里头去,实际上,三爷不提,弘晴早就将此事忘到了脑后,然则三爷既提了,该逊谢的,弘晴还是得照着规矩来上一遭。
“嗯,此番之事恐难善了,晴儿须得谨慎些才好,莫要轻易让人抓了把柄。”
三爷对弘晴的能力虽有所了解,可也就是浮于表面罢了,并不清楚他能得到眼下的地位基本上是弘晴的功劳,还真有些担心弘晴会孟浪地惹出事端来,这便谨慎地叮咛了一番。
“是,孩儿遵命。”
尽管心里头对三爷的话并不以为然,然则弘晴却是不会带到脸上来,也就只是恭谨地应了一声,别无它言。
“唉,朝廷放粮本是赈济灾民,却总有不法之辈要上下其手,当真是可恶已极,罢了,还有一日水程要走,都下去休息罢。”
三爷心烦得很,也没管弘晴如何应答,仰头叹息了一声,又苦恼地摇了摇头,就此下了逐客令。
嗯,上下其手?
三爷本只是随意地感慨上一下,可听在弘晴的耳中,却是有着别样的味道,心中一道闪电划过,隐隐然间已是有了所悟……
第七十一章河槽衙门的怠慢
天将四月,又是久旱无雨,自不免热得慌,哪怕四扇窗尽皆大开,三爷却依旧是满脑门的汗水狂涌不已,身上的单衣濡湿得都已是紧贴在了身上,乍一看上去,就跟一走卒贩夫一般无二,哪还有半点往日里的儒雅之气度,偏偏三爷还坐不住,如同怒狮般在房中往来踱着步,神情焦灼,满脸子的不耐之色,怎么看,都是一副狼狈不堪之模样,然则侍立在一旁的弘晴与李敏铨却尽皆宛若没瞅见一般,各自木然而立,神情恭谨而又肃然。
“叩见王爷!”
就在三爷埋头踱步不已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中,一名身材壮硕的戴甲武官疾步从外头行了进来,几个大步抢到了近前,干脆利落地便是一个打千,这人正是诚郡王府亲卫队统领赫达。
“回来了,情形如何?”
听得响动,三爷回身一看,见来者是赫达,精神立马便是一振,顾不得叫起,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回王爷的话,奴才还是没能见到汝大人,又去了粮仓,出示了王爷的关防,奈何管库不理,言称须得汝大人签押,方可调粮,奴才与之多番争执,却被赶了出来,因恐误了王爷大事,不敢动手,以致一无所得,还请王爷惩处。”
面对着三爷期盼的目光,赫达满脸愧色地低下了头,将与河漕衙门交涉的情形详细地道了出来。
“哼!”
一听又是如此之遭遇,三爷的脸色瞬间便难看到了极点,脸皮子好一阵的抽搐,骂人的脏话险些就此脱口而出,可到了末了,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不耐至极地一挥手,示意赫达自行退下。
“喳!”
一见向来风度翩翩的三爷震怒如此,赫达的心神不由地便是一凛,哪敢再多耽搁,忙不迭地应了一声,逃也似地退出了房去。
“汝福老贼,安敢如此怠慢国事,本王定要参他一本!”
赫达方一退下,三爷的火气立马就爆发了起来,恨恨地骂了一嗓子,眼珠子都微微发红了起来,整一个受了伤的饿狼之形象。
三爷如此愤怒是有原因的——这都已到了济宁三天了,山东各府放粮赈灾的工作也已在三爷派出的人手之监督下正式展开,只是各府粮仓本就库存有限,压根儿就无法满足赈灾之所需,最多只够五天之用,至于湖广漕运来的四万石粮食,眼下还在半道上,最快也得十天左右的时间方能抵达济宁码头,放眼整个山东境内,眼下唯一能调得出粮食的只有河漕衙门的粮仓,奈何河道总督汝福不肯配合行事,除了第一日在接风宴上露了个面之外,这几日尽皆称病,无论是三爷亲自去,还是派了人去,他都一概避而不见,也不肯在放粮文书上签押,弄得三爷一点办法全无,此无它,河道总督乃是帝简之大员,三爷手中的放粮关防对其并无实在的节制效用,汝福硬是要拖,他三爷也就只能是干着急而已。
“王爷息怒,属下以为此事恐别有蹊跷,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这一见三爷大失常态,李敏铨唯恐其因暴怒而误了事,忙从旁劝解了一句道。
“嗯……”
三爷毕竟是城府极深之辈,尽管一时气恼之下,爆了粗口,可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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