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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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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雪漫无目的的乱跑,推开一扇大门,就见一张图纸高悬壁上,这才发觉自己是跑到了议事厅来。或是仍然放不下师兄,听了他的请求,潜意识中还是打算来看地形图的。只是被他几句嘲讽,这才心下怀忿。一边埋怨着自己不争气,接着就看到两个人坐在厅正中一张长桌旁,正在低声议事,却是暗夜殒与程嘉华。听到她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暗夜殒全无反应,程嘉华则惊得立刻回过身来,手按剑柄,摆出副防御架势。待一看清闯入者是南宫雪,登时喜动颜色,欢天喜地的迎上前,极具热情地笑道:“弟妹,是你啊!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么?”
南宫雪首先所想是假装走错房间,低头道歉后,立刻退出。但再一寻思,有些事总不能永远拖着,还不如开诚布公的谈妥了,日后无事。勉强笑了笑,道:“程公子,你好,我……”
程嘉华突然大惊小怪的叫道:“你哭过啦?说,谁欺负你,我帮你出气去!是陆黔那个小王八蛋……”南宫雪想到自己脸上必是泪痕未干,狼狈相连他都看了出来,强笑道:“没事,是沙子吹进了眼睛……”抬手大力擦了擦,道:“我有点话,想跟你师父说……”程嘉华笑道:“你昨天也有话说,到底是什么话这么重要?好,你说罢。”南宫雪也不知用“人小鬼大”形容他是否合适,苦笑道:“可以麻烦你……先离开一下么?”
程嘉华单手叉在腰上,语气轻佻的笑道:“玩什么神秘?你要谈的是公事呢,还是私事?若是公事,我没必要避讳。若是私事,则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也不用藏着掖着,赶紧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也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除非你要讲的是最隐秘的贴心话,我就识趣不来打扰。不过你们两个……嘿嘿,关系还没近到那一步罢?”
暗夜殒淡淡道:“别说了,嘉华,你先出去。”程嘉华笑道:“不行啊,师父,我得在边上盯着。她是我的弟妹啊,万一一个不留神,让她辈分骤转,成了师娘,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南宫雪经李亦杰一番冷嘲热讽,对此事最为敏感,听程嘉华又来讥刺,眼眶不禁发红。暗夜殒怒气远比她大得多,猛地离座站起,上前几步,反手一拳挥在程嘉华脸上,冷冷道:“以后再敢胡说八道,当心你的舌头。”
程嘉华被打得一个踉跄,抹了抹嘴角滴下的鲜血,苦笑道:“好,那弟子到门外去给师父望风,两位自便。”一面点头哈腰的退了下去,将大门阖拢。
南宫雪听着门声“吱呀”一响,轻叹口气,房中沉静得一根针落地也能听得清楚,为打破尴尬的气氛,惟有没话找话,假装欢快的道:“哟,很难得嘛,听到脚步声,你竟没即刻采取攻击?这警戒心可比以前差得多啦。”
暗夜殒道:“我早知道是你。”哼了一声,半眯着眼抬头看向她,一只手撑着桌角,一派慵懒神情,冷冷的道:“什么事,说。说完了……”南宫雪满腔哀痛压抑不住,急想找个发泄渠道,突然间失去了控制,奔上前双手搂在暗夜殒颈中,下巴抵在他肩上,低声抽泣起来,瘦弱的身子颤动不止。暗夜殒在她抱住自己的一瞬间,全身陡然一僵,如一尊石像般木立不动,只敢心脏狂跳,流动的血液仿佛全冲入大脑。他平时给人稍碰一下手背,也要立即甩开,满心不悦,这次更是尴尬的失去了全部应变能力。那句说到一半的“完了就快走”自也咽了下去。右手如被机括牵引,一顿一顿的缓慢抬起,想扳住她肩,将她推开,但手指才碰到她肩头蓬起的衣衫一角,已是脸红心跳,竟然按不下去。他抬手极慢,落下时却是“唰”的一下回归了原位,嘴唇动了动,结结巴巴的道:“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南宫雪哭道:“你……你昨天为什么要帮着他们凑趣……说我和陆黔有……什么……”暗夜殒脑力尽失,嘴里机械性漏出的几句话,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讲什么,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南宫雪哭道:“我想跟你道歉,你也不睬我……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呀?那天在山谷里……”暗夜殒道:“不是!我……我早就忘了。”南宫雪哭声停了停,会心一笑,暗想:“我只提了一句山谷,你要真不知所为何事,哪会答得这么快?”其实要问暗夜殒对那一耳光到底是何想法,恐怕在他清醒时,也是说不明白。又过一会儿,感到南宫雪仍没放手之意,靠在怀里的身子却更显得软绵绵的,讪然开口道:“呃……那个……南宫姑娘……”
南宫雪刹那失神,倒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道:“你叫我什么?”暗夜殒道:“没……没有什么……”南宫雪微微一笑,沉郁已久的心情因了他这句称呼,瞬间明媚不少,暗想:“看来你还是记得我名字的嘛……那为什么总是假装不知?”这一路上暗夜殒对她只以“喂”相称,给他叫得实是憋闷。
两人保持这尴尬姿势又不知站过多久,南宫雪如同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他们都误会我,连我最敬爱的师兄也在冤枉我……非要说我,对你有了情意……可我真的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不懂自重的女孩,其他人也罢了,我和师兄十多年的情谊,竟然换不来他的一点信任……”
暗夜殒听了这话,心里蓦然腾起一股怒气,暗道:“我唯一爱的只有梦琳,跟你本来也没什么亲近,那该死的李亦杰竟敢说我在勾引你,我是那种花心的人么?”对南宫雪再无怜惜,一把将她推开,道:“你既然不想被误会,就别尽做些给人落下误会话柄的混事!滚开,离我远一点!我最讨厌别人靠近我,没跟你说过?”
他盛怒之下使力极大,南宫雪原是整个人瘫软的倚着他肩,全身重量都撑在他身上,这一下猝不及防,几乎被推得摔了出去。连跌数步才勉强站稳,举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显出一副毅然决然的神色,与之前柔弱大不相同。暗夜殒刚见她向后连退时,有意伸手相扶,终因拉不下这个脸,犹豫不决,后来看她并没跌倒,自是作罢,更没打算多言询问。
南宫雪瞪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冷冷一笑,恰如冬日孤菊般冷艳凄绝,暗夜殒在这等目光下竟有些无所容身之感,不敢直视。
南宫雪振振有词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既然没做过亏心事,何须畏惧好事者编派?我只把你当作很好的朋友,你也知道,我的心早就给了师兄,如果你也相信那些谣言,以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那是你看轻了我。刚才是我一时失控,却又怎地?你心里只有梦琳一个,无论如何不会背叛她,那尽可坦坦荡荡的面对我。好,一直以来,算我看错人了,早知你这么讨厌我,以后我也不会再傻乎乎的凑到你面前了,这种自讨没趣的事,你以为我很喜欢做?”
暗夜殒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我没讨厌你。”南宫雪一怔,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一型,稍得他一句温言回应,义正词严的神色又被瞬间打垮,带了些欣慰,又夹杂些探寻,道:“你……刚才说什么?”
暗夜殒神色微窘,视线盯着房中角落,道:“这些话……我只说一次,随你听不听了。我从没觉得你讨人厌,与此相反,你还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愿以真心待我的人。江魔头是不提了,玄霜那小鬼……屡次在我面前做戏,我不是看不出,只是没兴趣拆穿他。但他能假扮得这么合我胃口,让我觉得喜欢,也算不易了。其他人要么是畏惧我的武功,表面对我低三下四,胁肩谄笑,要么是恨我入骨,每次见到都诅咒我早点下地狱。整日跟这些人周旋,不仅累人,也没趣透了。这几天我跟你说过的话,以前跟别人的总共加起来,大概也没这许多。对你冷漠,只因我待人处事向来如此,倒不是看不起你。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说话,很多事我虽有想法,也从不愿讲出来。但有时听你所言,竟能将我心里一些尚未成形的念头具体表达,与我不谋而合,我佩服你的口才。”
他说话时声音既轻,语速又快,倒像是一个人关在房中嘀咕。南宫雪凝神听着,却是将每句话都听得清楚,道:“待人冷漠,或许也是你借以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为增添神秘,好令旁人更加敬畏。”
暗夜殒道:“嗯,行事总令人摸不透,是很有利的,未知事物当然会令人产生恐慌。但我恨透了那些虚伪的嘴脸,在我面前就歌功颂德,在背后就无中生有的痛骂我,真是杀光了都不为过。其实我也不是……当真怎样……别人对我的好,我心里是有数的,只不过没人真心待我罢了。无论是先教主交给我的任务,还是杀不杀人,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活着只是具行尸走肉的躯壳。倒是你……虽出身正派,却并非全然受规矩所囿,不像你那个师兄,只是个可悲的傀儡而已。你值得让人欣赏,我并不后悔认识了你,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第二十五章(17)
南宫雪又惊又喜,直感生平所听的一切赞美之中,从没一句比得上这几段动听。道:“你……你能再说一遍么?我很喜欢听!”
暗夜殒此时脸上少了忸怩,恢复以往的盛气凌人,冷冷道:“我告诉过你只说一遍,你没听的话,那就算了。”南宫雪笑逐颜开,道:“我听到了,也会记在心里的。哎,多谢你啦,听了你这些话,我情绪舒坦多了。”暗夜殒道:“尽是些瞎扯的闲言碎语,有什么好高兴的?你还是尽早忘记的好。”南宫雪不理他的有意刁难,从身边取出个包裹放在桌上,解开扣结,检视随行物事,道:“明天攻打祭影教,我也会去。”她语气斩钉截铁,不留半点商量余地,就如告知李亦杰时一般,只是给他通个信儿。
暗夜殒听她说完,抬起头冷冷看她一眼,神色复转平静,淡淡道:“不要去。此行有死无生,李亦杰的计划并不精密,毫无胜算,江魔头绝非你们所想那般容易对付。”南宫雪从他冷漠的言语中不难听出一分关心,笑了笑道:“要是每场战役都须等得兵甲完备,有了必胜把握,才能进军,那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去。就算真有危险,我师兄他……我也要陪在他身边,同他一起面对。其实你也不必给自己太大负担,你以敌方将帅的立场,带我们进入祭影教,在你的旧日下属面前可有好大威风。”暗夜殒冷笑道:“威风?我怎么没觉得?如果有朝一日,换成是你带人攻入华山主峰,到时再看你怎生逞这份威风!”
南宫雪道:“我们华山派好好的,没做过什么坏事,没招惹过人,谁会来跟我们过不去?我又怎会叛变投敌,领着敌人上主峰?”暗夜殒冷笑道:“哼,所以呢?”南宫雪一怔,才明白他要问的是当了叛徒后的心态,正寻思着怎样开解,暗夜殒又道:“没做过坏事,就不会有人主动来招惹上门?你是觉着所有覆灭的帮派,都是罪有应得?”南宫雪想到被无辜灭了满门的无影山庄,起因却是为一件并不存在的宝物,深感魔教之心狠手辣。摇摇头道:“不是,我可没这么说过。”暗夜殒好似看穿了她心思,冷笑道:“你的想法还真幼稚,江湖的特点便是一种残酷的真实,远没你理想的美好。又不是三岁小孩睡前听的故事!别人才不会睬你行事正恶,只要毁了你对它有益,哪还顾得着其他?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都是迷惑人的假话。整个武林,成者为王,能者为尊,只有力量才是至高无上的。站在顶点之人,不论他再怎么穷凶极恶,旁人依旧巴结他的势力,谁都不敢去动他一动。否则江魔头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现在又怎能这么继续舒舒服服当他的教主,逍遥快活?如果真有因果循环,为何不应在他身上?”
南宫雪心中一急,道:“报应……报应已经来了啊!江冽尘为非作歹,恶贯满盈,虽贵为教主,身边却没有一个贴心知己。得不到心上人的爱,下属亲信纷纷背叛,正派好汉筹划着大举进攻,推翻他的教派,同时最重视的兄弟也一心想取他性命。送他一个‘众叛亲离’最为适宜!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的?”
暗夜殒微微错愕,听了她有些类似于强词夺理的说法,忍不住为此发笑,这笑中实以嘲讽成分居多。他越想越觉可笑,声音也逐渐变响。
南宫雪颇有些手足无措,嗔道:“笑……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么?皇天三尺有神明,人做了什么,时辰一到,都逃不脱天理的制裁。这也是劝说人们多行善事,别抱有侥幸,以为自己可以逍遥法外,毕竟,人是斗不过神力的。”
这番话却让暗夜殒笑得更是歇斯底里,道:“对,你说的很对,不错!但江魔头曾亲口跟我说过,等他功力一成,就要做神上之神,他是超越时间、轮回的至尊,让天神也治不了他。哼,你说他是不是个疯子?”南宫雪默然不应,她早前相信“人定胜天”一说,认为人类虽置于万能的神祗掌控之下,但只要经过一番努力,尽可有能力改变自己命运。这两者说法有何不同,她详细也解释不清,可对于江冽尘的“神上之神”总有些抵触。
暗夜殒结束了疯狂的嘲笑,转为苍凉苦笑,道:“很多事你不曾经历过,就不会了解到它真正的痛苦。叛徒一向是最可悲的脚色。既为旧主人憎恶,恨不得把他抓回来大卸八块。又被新主人瞧不起,觉得他只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那时里外不是人,两头都讨不得好,永远翻身无望!前期用得着你的时候,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你,一旦事情解决了,反悔承诺是家常便饭。他又担心你是个牺牲同伴来当细作的,或许将你就地正法。要是准许你日后再去做个奴才,已算莫大的恩典了。”
南宫雪心有感触,却无法感同身受,唯有深表同情,道:“这也不假,可谁让他们背叛了自己的良心?祭影教作恶多端,你离开那儿,当算作回头是岸,难道明知魔教歹毒,还要给他们卖命一辈子?师父、师伯应该不会太为难你。正道和邪教的处事方式,还是不同的……”
暗夜殒冷笑道:“正派弟子就了不起么?难道正教就该永世繁荣昌盛,魔教就能轻易被铲除殆尽?天下若是有这个规律,也不会有那许多恩怨纠葛的不平之事了。你不知人心险恶,武林进程不像你表面所见那么井然有序。”
南宫雪自知在这一节上资历尚浅,还不够格劝说,便就沉默不语。暗夜殒又自顾自道:“何况此事特殊,即使是互无私怨的两支军队,对待叛徒也是毫不容情。我又不同,你们正派如今身在华山之人,十个里有九个的父母妻儿、亲戚朋友是死在我手上的,他们都恨透了我,此事甫毕,怕是都要叫嚣着向我复仇。我也不在乎这群鼠辈翻旧账,只要能杀掉江魔头,此生夙愿已了,今后是死是活,我根本就不关心。”南宫雪好言相劝道:“你又何苦自暴自弃。等这些恩仇了结,你尽可重新开始,以你的能力,定能再闯出一番新天地来。”暗夜殒苦笑道:“我生存的意义就只是守护着梦琳,她既已不在,我也没必要活着。大不了跟江魔头同归于尽,有何足惜?”
南宫雪道:“梦琳已经死了,我老实说,就算你现在杀了江冽尘也没用,但固有一命抵一命的惯例,我也不好过多劝你,可跟他同归于尽就绝无必要。人首先是为自己活着,为了你最恨的人,赔上最宝贵的性命,你说值不值得?我说些不好听的话,你别介意,梦琳对你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如果她在意你,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如果她不在意你,你就更没必要为她牺牲了。世上没有人值得为他去死,真正在乎你的人,永远都不会让你去做这种事。你为什么不能重新振作起来,连同梦琳的份好好活呢?江冽尘做恶太多,最后总会有报应。否则你要是跟他一起死了,以后不知底细的人说起来,倒要称你是‘为他而死’。你恨自己的仇人,总不希望传出这样的话来罢?”
暗夜殒凄然冷笑,道:“真是荒唐,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还会执着于那点身后之名?随他们怎么胡编乱造去!总之我做了该做的事,那就足够了。梦琳泉下有知,也定然希望我能替她雪恨。什么老天有眼,那贼苍天简直就是个睁眼瞎!等它来惩治江魔头,我等不及了。我就要来替天行道!”
南宫雪轻叹口气,不知自己身边之人怎都是如此固执,任她说破了嘴,也不肯稍稍回心转意。只得转移话题道:“须得提防旁人过河拆桥,正派也不乏个别心胸狭窄,或许会借机害你。”暗夜殒冷笑道:“想害我,也没那么容易。不过真要我死,还轮不到他们动手。”南宫雪听得此言,心里便是一颤,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滋生蔓延,如种子开花结果般迅速扩散。又听暗夜殒冷笑道:“我跟你保证,这次一定能杀江魔头,逼得我狠了,那就玉石俱焚!”
南宫雪心里的阴影不断扩大,听他语气竟有种阴森的含意冒了出来,她虽从未到过阴曹地府,此时的感觉倒似当真身在幽冥,每一根头发直到手指尖都在打着战栗,急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暗夜殒道:“我当你是自己人,过来,我只跟你说。”南宫雪忍着害怕,慢慢将头凑上前。她原是担心暗夜殒坚不吐露,不料他竟还肯说,又是庆幸,又是害怕。暗夜殒嘴唇几乎就贴在她耳边,低声道:“祭影教总舵密室之中,在教主宝座底下,埋了几百斤的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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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方当平旦,聚集在华山的各派弟子均已整装待发,正齐集山头待命。皇宫中沈世韵派遣的官兵由正白旗首领曹振彦统率,也都到了。皆身穿寻常小兵官服,起初疑心是高手假扮,但再审视这群人印堂特征,走路轻重,也能看出确是下等兵将。有老成持重者心道:“这些官兵也不像是来助阵,倒像是捡现成便宜的。等正派和魔教拼杀得两败俱伤,他们就趁势攻击,一下子收服黑白两道,可有大好处捞了。”还有些见识浅薄的弟子,看不清就里,心道:“都说满洲兵厉害,攻城陷地,如入无人之境。难道光是这些小兵,就配跟我们这群武林高手并驾齐驱?”李亦杰只对沈世韵深信不疑,即使心有不满,也都强忍下去。
第二十五章(18)
然天有不测风云,连日来一直是碧空如洗的艳阳天,偏在出发当日,风声大作,电闪雷鸣,天空阴得有如深夜一般,接连炸响了几个焦雷,却不见半滴雨水落下。众弟子中有些年轻识浅的,胆子也小得很,一见这势头,便在私底窃窃私语,道:“早不变天,晚不变天,偏赶在咱们出发的大日子。啊哟,不好,可别是老天爷降下预示,暗指此行不顺,是个不祥之兆哪!”他这一说,引来不少胆小弟子应声附和。一传十,十传百,三人就够成虎,何况数百人齐声公认?连一些武功较高的弟子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都道:“不如就将出发日子延个一两天,等过了这雷期再说。反正魔教总舵也没长脚,早去晚去还不是一样?不怕它飞了!”
李亦杰心知再让他们喧闹下去,军心必乱,这一战还没打便自先惧怯,那还何谈破敌制胜?暗想:“就是下了瓢泼暴雨,也不能耽误赶路。难道打一辈子的雷,咱们就等一辈子?”走到队伍最前,朗声道:“众位,请听我一言。那魔教总舵确是不会飞,不会动,但江冽尘突破魔功境界的日子却不会变。若是在此延误时日,只消晚了一个时辰,一刻钟,给江冽尘修身成魔,以后再想对付他,就是千难万难!咱们正派子弟,向以攘奸除恶为己任,正要大举攻打魔教,却在出发前因几个响雷吓破了胆,传扬出去,岂不令同道中人耻笑?各位倘如实在相信苍天预兆,不如换个想法:这确是不祥之兆,却是他魔教的不祥之兆!大家知道,古来只有恶人才遭天打雷劈,这是预示正道必兴,魔教必亡。怕的该是那一群妖人,给他们敲响了丧钟!老天爷预示,对咱们是个大吉兆。”
众人议论纷纷,大都接受了这一观点。他们对于牛鬼蛇神向来是宁信其有,并存有极大敬畏之心。李亦杰深知,要让他们彻底忽视自然界预兆,决难凑效,路上如仍旧人心不稳,只会动摇得愈加厉害。倒不如顺着他们心思,给出一条值得信服的理由来,反而可获奇效。心态变化,虽是无形无质,于战况却有极大分别,故早有“望梅止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典故。
暗夜殒双手环胸而立,眼神冰冷,不知正看向何处。见李亦杰说得兴起,右手握拳,高举过耳,大呼口号,只觉愚不可及,冷笑一声,道:“喂,李盟主,能否攻克祭影教,归根到底还要拿实力说话。只凭你巧舌如簧,说几句吉祥话颠倒黑白,讨个口彩,又有什么用?无知小儿!”
李亦杰转头怒目而视,他早就对暗夜殒极为厌恶,最近又添了南宫雪一事,再听他主动挑衅,这口气无论如何忍不下去,怒道:“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就算的。这一向是我鼓舞下属士气的方式,你要是不爱听,尽可不听。”
暗夜殒道:“照你说的,倒像是有哪个爱听一样?我当然是懒得搭理你,但你那比公鸭嗓更难听的叫声好死不死偏就传到我耳朵里,吵了我的清静,那有什么办法?趁早给我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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