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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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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韵仍存爱怜,见她脸上添伤,显得更为娇柔脆弱,没心思责备,忙就近吩咐太医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韵贵妃娘娘上药啊!”
沈世韵轻声道:“只要知道,皇上还是关心着臣妾的,我就已心满意足。臣妾的伤口,虽然尚未结痂,但也比最初好了很多……”顺治道:“就算已有起色,还是要上药治疗啊。朕可不希望自己的爱妃,今后脸上留有疤痕。”沈世韵道:“谢皇上垂怜。”坐到一边椅上,让太医用棉花球蘸了药膏,在脸上来来回回的轻轻涂抹。药物辛辣,涂在伤口上又引动一层痛感,微微蹙眉。顺治连这一细节也未放过,安慰道:“上药时的确有些疼,先忍一忍。”沈世韵柔声微笑道:“皇上在这里瞧着,臣妾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痛呢?”顺治皱眉道:“傻气。别胡说。”
那太医当着顺治的面,涂药格外精细,直恨不得将棉花一起塞到她脸上。好不容易将药膏涂得一滴不剩,在纸篓里丢下棉花,又拿过一面铜镜给她照。沈世韵仔细看了许久,那太医一颗心七上八下,过了几百年才等到她一笑,说道:“好了,已经不碍事啦,多谢大人。”那太医忙道:“不敢当,不敢当,韵贵妃娘娘……”沈世韵起身走到顺治身旁,淡笑道:“皇上这么紧张臣妾,便是给了我最大安慰,我可真是开心,脸上即使多划几刀,也值得了。当初在镜中看到那么狰狞的一条伤口,还真是给吓了一跳,就怕一旦变丑,皇上就心生嫌隙,不再疼爱臣妾了。”
顺治叹口气道:“韵儿,你今日怎地尽说傻话?女人的美貌是留给自己,怎说是为朕?”沈世韵道:“可臣妾是皇上的女人,心目中早不该存在‘自己’一说,而要全心全意,将一切都奉献给皇上。”
顺治笑道:“朕的韵儿平素不爱说情话,没想突然说起,倒也赛过他人的好听。是了,朕一定给你做主!你只管说那个人是谁?敢伤害朕的爱妃和儿子,就是同朕过不去,定要将他严刑正法!”
沈世韵道:“兹事体大,身旁闲杂人等过多,那就不便说了。”众太医在皇宫多年,都是识相之人,听她这一句明示,均口称“微臣告退”,忙不迭的退了出去。程嘉璇当时本就在场,全程亲眼所见,故不须避讳。
沈世韵等众人散尽,才道:“皇上可还记得,七年前曾相助我军攻克潼关,后又因在江湖兴风作浪,触犯民怨,故将其责为乱党,屡次张榜通缉,出兵围剿的祭影魔教?”
顺治道:“自然记得。可魔教不是前不久方才由李卿家带兵剿灭了么?那是出于你一手策划,朕为此事,还给你记过一件大功,又给你手底出过力的下属各自封赏过?”
沈世韵道:“魔教虽灭,可元凶未除。近日作乱武林的七煞魔头,皇上听说过没有?”
顺治道:“没有。”沈世韵表情立显失望。顺治沉思片刻,又改口道:“什么魔头是不知道,可那个自称‘七煞圣君’的狂傲人物,朕倒略有耳闻。他是叫江冽尘是么?怎么,那是魔教余孽?”
第三十章(6)
沈世韵恨恨的道:“岂止是余孽,简直是最大的孽障!他便是当日走脱的魔教教主……不仅如此,更是杀害臣妾全家的仇人。六年前就已被列为朝廷要犯。可他武功的确很厉害,派出的捕快对付不了,有的无功而返,那还不提,一旦真正同他遭遇,短兵相接,皆是有去无回。越是如此,才对他恐惧尤甚,更不敢再去招惹。是以此事一拖六年,他还能这等嚣张,更胜以往。前几日福亲王寿辰,这魔头公然闯入吟雪宫大打出手,他还说……他暂时不杀我,却要慢慢地折磨我,直到臣妾身边的亲眷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才让我‘郁郁而终’……他又说‘你韵贵妃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仗着一张得天独厚的漂亮脸蛋赢得皇上宠爱,毁了就什么也没有’。然后就用刀子割伤了我的脸。后来,他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尽在羞辱臣妾……”顺治听得同是心中愤慨,道:“岂有此理,胆敢如此小视大清,真当我朝没人了么?朕立即派出宫中精锐之师,给朕一条条大街小巷的去搜,寻到此人,当即格杀勿论。要依着大清律法,他所行每一条皆是死罪,那也不必另行审理了。”忽又想起一事,道:“那上次外出祭祖,你脸上也曾有损伤,莫非也是……”沈世韵道:“不错,他想私入庄亲王陵寝,盗取索命斩。臣妾是为阻止他……”玄霜听得肚里大骂:“胡言乱语,一派胡言!盗取索命斩一事,分明是你早打算好的,你才是盗墓贼呢。”
顺治不知真相,只听信沈世韵的一面之词,愤而又道:“他纠缠了你多久?你一直是一个人面对这魔头么?为何都不告诉朕?”沈世韵道:“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机会再理睬这些小恩小怨?臣妾可不想一开口,就是向您诉苦,万不敢以私情劳烦皇上啊。”
顺治道:“朕不仅是为了你,他祸害的天下,尽是朕的江山哪!这魔头意欲谋夺统权,随时妄想取朕而代之,朕如何能够纵容?”
沈世韵道:“是啊,皇上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劳民伤财呢?还是臣妾自视过高。其实统共算来,也只有这两次。他本来对臣妾还算客气,这回恨我至此,乃是事出有因。六年前魔教总堂主,那位人称‘残煞星’暗夜殒的在宴席上行刺,幸得臣妾早作提防,布下天罗地网,才总算将他擒住。此人宁折不弯,有几分骨气,在牢房里挨了几位酷吏一顿鞭打,见到臣妾,不仅不出言讨饶,反而仍是恶语相向。臣妾很欣赏这个人,先前对他也做过几分调查,知道他软硬不吃,唯一的弱点,就是他挚爱的魔教小姐楚梦琳,这三人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非同寻常,可其中大有破绽可寻。楚梦琳只爱着皇叔德豫亲王,对那两人从不稍加辞色。而暗夜殒本来实力不差,在武林中足以独当一面,称雄一方;可身处教内,在前任教主眼中,他的风头全给江冽尘盖过,心里久已怀愤,但顾念着两人一份兄弟情谊,从没想跟他撕破脸。但楚梦琳则另当别论,凡是事关这妖女,他都绝不能看她受半点委屈……”
顺治道:“暗夜殒?朕记得此番招安青天寨,他也是历过大功的罢?单枪匹马,不带一兵一卒,就收拾下了咱们头疼六年的悍匪,这份实力朕是见识到了,只怕连不少疆场驰名的大将军都有所不及?咱们与青天寨交战,曾吃过多少次亏,你都是看到了的。最后实是迫不得已,才采取招安求和。如果他肯诚心为朕办事,朕可以封他一个大官。”
沈世韵道:“暗夜殒其心未定,臣妾逐渐才发觉,他就像个傀儡,只为了楚梦琳活着。只有那个妖女,才是足以牵制他的工具。后来那妖女为德豫亲王自尽殉葬,臣妾将死讯隐瞒六年,但怕纸里包不住火,可不能让他尚未所用,就成为废棋。于是臣妾假借此事,引以为导火索。正所谓兵不厌诈,臣妾骗他说,他心爱的楚梦琳,正是给江冽尘杀死的,因他心胸狭窄,由爱成恨。暗夜殒闻听此事,已经昏了头,没用臣妾多费什么口舌,就相信了我的话。臣妾便是用这一招反间计,唆使他带领正派诸人灭魔教,去杀死那个魔头。”顺治道:“‘反间计’,这好得很啊。朕听说多年前,先皇陛下也曾以一招反间计,使明朝崇祯帝杀了守城大将袁崇焕。事后我大清军队得以顺利入关,此事也有极大助益。”
沈世韵道:“太宗皇帝足智多谋,他的这一桩威风,臣妾也曾听说过,但先皇乃人中之龙,承天景命,臣妾这一点取巧手段,又怎敢与他相比?我却是另有计较。暗夜殒虽算武艺高强,可要跟七煞魔头相比,毕竟还是相差太远,所以过不了几招,就沦为刀下亡魂。听说死状极为凄惨,锉骨扬灰……不过臣妾的计划,终于还是成了。”顺治奇道:“那朕就听不懂了?”沈世韵道:“七煞魔头为人无情无义,拿任何人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唯独对他这位兄弟,确是向来十分高看。臣妾让他亲手斩杀自己最不愿伤害之人,彼时他心中伤恨可想而知?自古以来,攻心远比伤身有效。臣妾估计就是为着此事,他事后应战心不在焉,内伤加剧。最后李卿家他们虽然未能杀他,到底还是给了他一记重创。原来七煞魔头也是个懦弱无用之徒,他不愿接受真相,便迁怒于臣妾及李卿家,认定是我们逼他杀的暗夜殒。那疯子竟然对臣妾说‘你招惹我也罢了,但你害死我的兄弟,我是以要为他讨回公道’。臣妾最看不起这等小人,杀都杀了,这会又来装什么有良心有义气的朋友?”
顺治道:“果然好计,就可惜最后经人扰乱……朕一定派人加紧搜查,早日了结这漏网多年之鱼!”顿了顿又道:“行了韵儿,看到你和玄霜并无大碍,朕就放心了。宫里还堆着几叠奏章未批,朕不能误了臣民大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沈世韵故作小鸟依人,片刻前机心满腹的强盛气势瞬间转为柔弱无依,眼波流转,低语道:“皇上,那七煞魔头一日未除,他就一日惦记着谋害臣妾。臣妾独居深宫,一个人害怕得很。”顺治轻轻搂住她单薄的肩头,柔声安抚道:“朕多召集些大内高手,在吟雪宫外防护可好?”沈世韵娇嗔道:“才不要,皇上也不看看,都有多久没在吟雪宫留宿了?您整日为国事操劳,臣妾看了心疼,实是担心您的龙体。臣妾每日泡了上好的铁观音,在宫中翘首以盼,可每次都是空等,臣妾又不能主动探望,只好独自望穿了眼。您今天,就陪陪臣妾嘛。”说着拉了拉他的衣袖,来回摇晃。
顺治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袖管,道:“没看出来啊,你这倒是在吃醋?想不到韵儿吃醋的样子这么可爱。”沈世韵道:“臣妾也非有意做深闺妒妇,实是想让皇上安歇一晚,能睡得个安稳觉。先养足了精神,再批奏章,或许更能有许多独到见解,利国利民。再者调派人手护卫吟雪宫,您的寝宫那边就须分散兵力,万一再有刺客来袭,又当如何?臣妾绝不能单为自家安危,而使皇上陷入险境。不如就这样说定了,您今晚留在吟雪宫,让侍卫们在外守护,也便于相互照应,您觉得呢?”
顺治被她撒娇不过,笑道:“好了,你的口才朕是领教过,当年连各位出了名的说客谋士都是哑口无言,朕不跟你讨这个嘴上便宜。时辰也不早了,那咱们这就回去?”
沈世韵嗯了声,轻轻挽上顺治臂弯。她虽算不得失宠,可究竟受冷落已久,如今好不容易又得着点温情,真觉喜出望外。顺治脸色僵了一僵,还有些不大习惯沈世韵如此主动。最终还是随她去了。
程嘉璇始终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两人亲热,未发一语。直到此刻才道:“皇上,韵贵妃娘娘,奴婢想留下照看凌贝勒……只是坐在一边,看到他平安无事,不会打扰他休息,请皇上恩准!”顺治和沈世韵自顾言谈说笑许久,几乎忘了她的存在。这会儿想起谈情说爱时,还有外人在场听着,均感一阵尴尬。顺治先道:“小璇,前些日子玄霜就跟朕提起过,想纳你为嫡福晋,朕还说这孩子年幼无知,什么话都敢乱讲,原来倒也不全是玩笑,你对他,还真叫情深意重。看来,朕是有必要考虑一下了。”程嘉璇忙道:“不不不,皇上,贝勒爷的确是开玩笑。他……他同我打赌,赌他敢不敢去向您提亲,要是办得到,我就要输他几两银子。我说皇上不可能答允,他说,那万一皇阿玛恩准……我心里一急,脱口就说,那我给您搬一座金山来。我是个小丫鬟,手边没什么钱,哪里给得起他金山?请皇上体谅奴婢难处。”顺治全然不信,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相论?”程嘉璇道:“皇上愿下旨指婚,这大恩全出于好意。而贝勒爷也没什么坏心,他只是看我可怜,逗逗我玩儿的。奴婢知道皇室向来最重血统,我身份卑微,配不起贝勒爷,不敢领受成命。”
沈世韵笑道:“客气什么了?本宫想来,放在玄霜眼里,给他十座金山,也抵不过你能嫁他。要说这身份,你作为摄政王的义女,自幼在吟雪宫当差,不过是个历练之机,也不用尽拿自己当下人看。讲到门当户对,还是配得起做皇家媳妇的。嗯?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她此时一心争宠,借此巩固地位,不论任何人、事都能拿来倚仗。
顺治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朕的儿媳,还不也是你的儿媳?”
程嘉璇脸上通红,仍是声音坚定的道:“皇上,请恕奴婢不知好歹,可我实在配不起贝勒爷。他待我很好,从没拿我当丫鬟看过。奴婢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却只想和他做好朋友。这次照顾他,一是为奴才关心主子的天经地义,二来……却是因为我对不起他,他会受伤,都是我的错,我要补偿他。”
顺治奇道:“怎会是你的错?这倒稀奇了。”
第三十章(9)
程嘉璇羞红了脸,道:“我……我……他……他……”声音小得连自己也听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沈世韵低声道:“她年轻识浅,犯了当年与洛瑾同样的错。”
当年洛瑾受江冽尘蒙骗,最终投井而死一事,沈世韵曾向顺治说起过,只略去了其中对自身不利的段落。顺治对此事也大为惋惜,论起出身,她和自己还能扯上些沾亲带故,自幼聪明伶俐,如从外物入手,未必会上这个恶当。最终却在视为最美好的感情上为人利用,才会有那般悲惨下场。现在听说程嘉璇也囿于此节,知道明劝无用,只能盼着她早些想通,从执迷中走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说了两句“你自己再好好想想。”说完同沈世韵相携而去。
程嘉璇怔怔的站在原地,凝望着两人背影,心里阵阵暗潮翻涌,暗想:“还要想什么?我的心已经完完全全给了他,一点都不保留。其他男人再怎么好,我也不要。如果他始终不肯和我在一起,我宁可一个人,孤独过一生。”此时却又感到自己无比孤立无援,就如站在大海中一片荒无人烟的孤岛上,海浪层层拍卷,浪花溅上了她的裤管,似乎随时要将这仅剩的容身之地淹没。许久以来,唯有她一人在苦苦支撑、默默守候,即使为世俗唾弃,即使明知这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不归路。不为旁的,连自己也知要得到他真正的爱,或许比日头打从西边出来更艰难百倍。
玄霜耳中听得脚步声确已远去,才敢将眼皮撑开一条细缝,就见程嘉璇正站在自己床边,双肩微微颤动,还有几声压得极低的啜泣不时传来。看她瘦弱的背影怯生生的立着,犹如弱柳扶风,骨骼支离,不胜负荷,不由又同情起她来。想了一想从衣袋中摸出一块碎银子,偷偷一笑,塞进了她手心。
程嘉璇一惊,意识全被掌心中突如其来的冰凉感唤回,看了看掌心中撑着的银子,再看到床头。玄霜对她淡淡一笑,神情复转狡黠,伸了个懒腰,又摆出副等着人伺候的大爷相来。
程嘉璇激动非常,惊呼道:“你……你醒过来啦?”玄霜冷哼一声,道:“这么吃惊?难道你不希望我醒,倒盼着我一直昏迷,直到翘辫子?”程嘉璇这才意识到刚才声音中确是惊多于喜,尴尬的笑笑,忙道:“当然不是啦,你是几时醒的?刚才皇上和韵贵妃来看你,你知道么?你都一直昏迷着。可他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醒了,还真是不巧。”玄霜道:“我自然知道。可我不想见他们,更没话跟他们说,只好装睡。”
程嘉璇一愣,心想或是他重伤未愈,无力开口,还不愿与人叙话,忙道:“那你跟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我就先走啦。你自己好好休息。”
玄霜方才醒转,倒给她气得险些再次晕倒,双手在背后床褥上一撑坐起,在程嘉璇额头上“咚”的轻捶一拳,道:“小璇,你莫非真是个笨蛋?我要是没话跟你说,现在又何必先搭理你?”程嘉璇惊了一跳,慌忙双手按着玄霜肩头,推他躺回床上,急道:“快点躺下!你身受重伤,待会儿弄得病势转剧,不要乱说乱动!”玄霜哭笑不得,道:“小璇,你知不知道,咱们这姿势要是给别人看见了,很容易引起误会?”程嘉璇一时情急,听他说起,才注意到两人情形确是不伦不类,而身为女子本当矜持,惟有青楼里的陪床姑娘才可能做出这等动作。登时羞红了脸,低低惊呼一声,连忙放开他身子,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索性随着坐在床沿,将头扭到一旁,耳根子都烧得发烫,不敢与他对视。
玄霜冷笑一声,叹道:“我不过是脚上受了点儿轻伤,你就紧张得要死要活,倒像我下一秒就要咽气一样。哪儿这么夸张?也不知你是太小看我呢,还是太在乎我?算啦算啦,我可不敢自作多情。”程嘉璇说起此事,心里不是不存愧疚,强忍着尴尬,道:“因为这都是我的错啊,我就怕你有任何不测……听不到我向你赔罪,那就糟了。先不说你这样死了,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而且你是身份尊贵的嗣皇殿下,我就是死千次万次,也赔不上你的命。”急得过了头,才将小伤当大病。玄霜明知故问,道:“打伤我的是七煞魔头,要你赔什么罪?”他对程嘉璇所想再清楚不过,此时却偏要听她亲口说一遍,好让自己伤透了心,更坚意念。这却无异于是将创口血淋淋的撕开。
果然程嘉璇答道:“因为……因为我是他的人,在外人面前,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不论对方做了什么,都该是共同承担的。现在他打伤你,可他绝不会向你道歉,我也不愿责怪他什么,只有认下是我的错。我再代他向你道歉,望你原谅,别再记这个仇,那才有望化解。”看玄霜脸色无丝毫缓和,急道:“如果你要恨,就恨我罢!你抽我十几、二十几个耳光好了。这还不行的话……我可以跪下来求你……”说着小嘴一扁,几大颗圆滚滚的泪珠顺着眼角直淌下来。因她眉眼低垂,泪水在清秀的鼻梁上一划而过。玄霜暗自咒骂,还以为自己已够成熟,连许多长辈也有所不及,可对程嘉璇却还是狠不下心来。握住了她手腕,道:“别跪!你该知道他一向心高气傲,不肯向人低头。要是知道你给人下跪磕头,又称代他名义,不但不会感谢你,我看还会要你拿命来偿。出力不讨好,何必呢?”说着轻轻一叹,自语道:“挨耳光也不在乎?那么轻而易举的说出交换条件,你算挨惯了是么?可我毕竟不是他,你没那么心甘情愿……我也不会那么残忍。”脑中忽地一闪,正因这最后一言兴起个新念头:“难道就因为我做人不够残忍,才致大事不成?毕竟这天下,英雄末路,终是枭雄的天下。”
程嘉璇泪眼婆娑,道:“对不起,我……我知道你是待我很好的。除了你,再没有人……”玄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别说了,反正待你好坏,不过是肉包子打狗。现在我不想跟你谈这些。哎,问你啊,你觉得我额娘怎样?”
程嘉璇用手背抹了抹眼泪,道:“韵贵妃娘娘她……她很好啊。精明有为,美貌端庄,虽已为人妇,仍是风采依旧。我……我对她很是敬仰。”
玄霜冷哼一声,道:“用不着这么虚伪,不喜欢就直说好了,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程嘉璇对沈世韵,一向没什么特别爱憎,只是每逢见江冽尘待她好过自己,心里才会一阵阵酸溜溜的不乐意。这时听玄霜问到,明知在为人子面前谈论其母是不妥,但自小不论与他说过任何秘密,他总能守口如瓶,深心中已形成了种信任。推想起来,这也不似韵贵妃有意试探,于是红着脸实说了一遍。
玄霜更是不快,道:“我在跟你谈正事,你就三句话不离那魔头,该死的!我告诉你,我以后打算撇开她单干,再不当她的傀儡棋子,哼!凭什么?”
程嘉璇大吃一惊,看玄霜脸色确是心头大怀怨愤,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娘娘她……做了什么啦?母子闹闹别扭,寻常至极……”
玄霜冷哼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动不动就斗气、闹别扭!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都给我记清楚!”见程嘉璇慌得连连应是,自觉耍足了威风,才道:“以前我敬她是我额娘,很多事从没深入去想,总是她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可现在摊到案上,我明白知道,她有不少事都做得差劲透了。还想再管教我?她配得起么?这么说罢,我虽然恨死了七煞魔头,可他有句话说对了,额娘现在的地位,全是仗着皇阿玛的宠爱得来的,这是她得以立足制胜的砝码。除了卖弄姿色,还能怎样?平日里对皇阿玛不闻不问,这会儿势力受到威胁,又想着回头寻求帮助了?她就只能靠别人撑腰?当着我的面,百般媚惑勾引,那些肉麻情话听得我都快冒冷汗?没当场吐出来,就算给足她面子!什么每夜泡一杯铁观音恭候皇上,泡她的大头鬼,我就住在吟雪宫,难道还会不知?她连茶杯都从没拿出来过,整日盘算着怎样收拾魔教。再往难听里说,她身为贵妃,可日思夜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到了皇帝眼前就作扮温柔娴淑,来来回回变得好快!她到底当我皇阿玛是什么人 ?'…99down'还是不是国君,是不是一个丈夫?我看说是工具还最为妥当。不幸投错胎,做了她的儿子,即使贵如皇子,我也觉得是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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