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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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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紧接着又道:“此事你先别向任何人声张,也别对玄霜问起,这孩子一向就不是盏省油的灯,可别一个不慎,打草惊蛇。那件血衣,也只好秘密销毁了,在宫中为人处事,绝不可有半点落人口实。毫厘之差,来日谬以千里,便能让你从此不得翻身。这也是为你和玄霜着想,别骂朕太过自私。”沈世韵低声应道:“臣妾理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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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霜一路笑闹着,拉了福亲王袖管,大力摇晃着。刚等出了宫门,立即甩开手,态度转变快得出奇。就如前一刻还是温顺的小羊羔,这会儿已比猎豹更警觉。双臂环在胸前,微微冷笑,道:“福亲王,这说起来,小侄对您还真是同情不已。”
福亲王皱眉道:“怎么,不知本王有何处值得贝勒爷同情?”
玄霜道:“咦,不对么?王爷您的年纪一大把,胡子也拖得老长,本应闲居家中,安享清福。你却仍不肯善罢甘休,每日里想的全是算计,耗尽了心力。哎,听说算计人,老得最快。想出一条阴谋,脸上要生出十条皱纹来。不是开玩笑的。”
福亲王看待玄霜,只知他尚有利用价值,还不想轻易破脸。摆出副谨小慎微的无辜相,道:“这话却是从何说起?贝勒爷难道忘了,本王与你是同一条阵线上的。要是算计你,不就等于算计我自己?”玄霜道:“福亲王果然不愧为大家风范!出手就是非同凡响。别人都抱着私心取利,只有您,懂得时不时地算计自己一下,好让自己的功劳不是那么大,也让皇上不是那么赏识您。标新立异。好!有气魄!”说着话朝天竖了竖拇指,脸上满溢着真诚一片的笑容。给人突然见着,都免不了被他的伪装骗得团团转。
福亲王是在此道滚爬多年的人物,警戒心胜过旁人百倍,静等着他下文。玄霜果然紧接着又道:“能够取舍有度,同为一门慎思之才。不是所有人,都能办得到的。我并没责怪您啊,相反,我还欣赏您的精明,抉择在前,能够及时舍鱼而取熊掌。牺牲小利,换得长远之益,若是没有极好的定力和恒心,是坚持不下去的。”扬起头甜甜一笑,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第三十二章
福亲王也不知他究竟怀疑到了什么,又掌握到多少证据,走到宫门前,弯腰掀开了轿帘,做个“请”的手势。等他上轿坐稳,自己也跟着登了上去。随后高声下令:“起轿,回府!”轿子便在晃晃悠悠中抬了起来,玄霜还没醒过神来,道:“王爷,您没糊涂罢?竟要跟我同乘一辇,确准是与我?”福亲王笑道:“本王与凌贝勒乃是同盟,如此才更显得情义深重,贝勒爷肯不肯赏这个脸?”心想笑里藏刀有何难?我倒要来同你比试比试,且看是谁装得更像些。玄霜笑道:“王爷客气了,而今木已成舟,不管你愿不原意。倒像是一刀砍了一个犯人的头,再来问他:‘我得杀了你,行是不行?’哎,不过也好,你就用不着在另一乘轿子上动什么手脚。少算计一次,也能多活个十年八载的。”
福亲王虽是处处算计玄霜,但也着实没想过在轿子上耍鬼,理直气壮的笑道:“那怎么会呢?”其实玄霜打算与他同去王府,不过是瞬息之事,他又哪得余暇,事先备妥?不知是何缘故,见着他一副成竹在胸的了然笑意,总觉着不是滋味,又道:“凌贝勒的情报工作,果然做得完备,本王佩服。您方才在皇上面前所言之事……到底知晓多少?”
玄霜道:“哦,是说你贪玩享乐之事么?放心,人各有所好,你不过是喜欢喝一口小酒,又没打算去篡我皇阿玛的位子,他不会对你怎样的。至于承王殿下,您也别怪他,其实他没跟我说什么,只是担心义父您的身子……”福亲王冷哼道:“耀华这小子,实在太不成话。哪有帮着外人和自己父亲……咳咳……的道理?你也不用假惺惺的说这些好听的。”
玄霜端正了神色,嘴角却始终噙着一丝笑意,道:“不想听这些,那咱们就来说些不好听的。王爷在皇阿玛面前,大加诋毁于我,劝他改立新诏,另封太子,端的是用心良苦。你没招我,也没惹我,我还是忍不住要佩服您一下。”
饶是福亲王定力极佳,此刻也耐不住惊愕,身子微微一震,道:“你怎么……莫非……莫非刚才在乾清宫……”一边暗骂自己大意,简直是越老越不中用,进谏大事之时,竟未先留心周围是否伏得有人。难道他在吟雪宫称病养伤是假,而借此机会,暗中潜入埋伏。待得两人预备着起轿动身之时,再骑一匹快马,立即赶回吟雪宫,做品茶之若然悠闲状。打了这一个时间差,神不知鬼不觉,便不会再有人来疑心于他?想到身边竟有个如此危险的对手,以后再要行事,定须步步设防,甚至盘算起了他的往来路线。
相比他愁眉深锁,玄霜却是一脸了然之色,随意挥了挥手,道:“别乱猜,你跟我皇阿玛说什么,我想想也知道,何须偷听?再说我身子还弱着呢,没必要多作劳顿。此事原本只须意会,既然你不服气,我便来解释给你听。单从你在皇阿玛面前,不肯替我圆谎,又为此一再苦苦相逼,就如是巴不得见我立时出丑才好,便可想见一二。在我面前已是如此,对着我皇阿玛,更任你信马由缰。只不过,睁眼说瞎话,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如果你不痛苦,那便是可悲,因为你良心丧尽,无药可救了。”
福亲王听他只是怀疑,心中顿时宽了不少。他对自己功力还颇具信心,绝不会有人挨近身侧而无知无觉。看来仍是宝刀未老。但也懂得这“小魔星”诡计最多,谎话张口就来,面上不露半点破绽,这是连许多混了大半生的江湖骗子都有所不及。仍旧强充着笑脸,好声好气的给他解释道:“贝勒爷说这句话,未免太过。以后你再想拿本王当幌子,就该在事前知会一声,也好让我有所准备。你知道,人上了年纪,脑子总是比不得年轻人。当时李亦杰提及此事,我当场愣了神,张口就否认了出去。哎,如今想来,也是悔不当初啊!但说出去的话,赛过泼出去的水,那是收不回来的。刚才在吟雪宫,我也只好顺着起先意思来追问你。没奈何,前后说辞定当维持一致,在圣上面前,你怎能颠来倒去?那就是一个欺君大罪啊。我总得先设法保住了自己,才能继续与你合作罢?因此实在抱歉,本王也是爱莫能助。”他同是个戏道高手,脸上果然应合出一副愧悔万状的神情。若给旁人见了,必能立时招引同情。对方如是个善心人,还会痛恨起自己“为何对他苦苦相逼”来。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惜他这些掩饰在玄霜眼里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在装假扮无辜之上,当世他称第二,无人敢枉称第一。心道:“你以为我是瞎子。这种事从眼神中就能分辨得出,当时皇阿玛摆明了不再追究,都是你这个大奸臣在旁撺掇。”冷冷一笑,道:“王爷是朝中元老,跟随先帝以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修炼得刀枪不入。如你一般精明强干的人物,竟会在皇上面前慌张失言?这是糊弄谁哪?别拿我当小孩子好骗。你可以贬低自己的才能,但不可低估我的聪明才智。”
福亲王还从未给人逼得这等张皇、连连哑口无言过。心里狠狠想道:“来日我大权在握,第一件事就是将你这小鬼剥皮抽筋,吊起来打它个三百鞭,以泄今时之辱。”但现阶段毕竟还得仰仗着他的势力,再多愤懑都只能忍下。强笑道:“当时凌贝勒不也应付自如,揭了我的底?说起来,咱们就算扯平了。”玄霜道:“揭你什么底?与几个异装人相邀饮酒是么?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的武士,有几个不好这一口?咦?莫非你是亏空了国库钱银,去喝、去赌?那几个人跟你又是什么关系?总不见得是……你在外头金屋藏娇的相好?”
福亲王哭笑不得,听他信口瞎扯,心里不信他一概不知,但更不愿承认自己的秘密全给他探听了去,一时间倒不由左右为难起来。惟有扯开话题,道:“凌贝勒,本王也给你说一句明白话。自打亲口应允了与你合作,咱两个就是一条线上拴着的蚂蚱,祸福与共。要说陷害你,我能得着什么好处,不用瞒你,我的确会去做。但现在剪断绳索,咱两个都会掉下去。你想想,我还得仰仗着你的权势过活呢!在万岁爷面前败坏你声名,让你当不成太子,与我有什么利益可捞?”
玄霜道:“倒也好笑,自己肚里转的心思,却要逼着别人给你说出来。好罢,谁叫我凌小爷心善呢?依照咱们的约定,是我打算夺位之时,由我拿主意,你出兵相助。如果让我顺利当上太子,来日继位,也是顺理成章之事,那就不必再串通你冒这个险。你担心得不到原有好处,所以非要逼着我篡权不可。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眼下皇阿玛已有疑我之意时,前去进献几句‘逆耳忠言’。有时雪上加霜的后果,往往比锦上添花更为显著。没猜错的话,你会劝他另外立个太子。为了刺激我尽早动手,选个越废物的越好。皇阿玛在盛怒之下,说不定真就答允下来。为此必使百官寒心,不愿尽忠辅佐。那新帝初即位,诸事不通,很方便就能动手拿下。另一方面,你也能做得个二手准备,反正那人蠢笨,说什么就信什么,更易于受你掌控。假如我这边失利,你就再周转风向,去把持住新皇帝,到时,还会成了诛灭叛逆的有功之臣,就可名正言顺,‘指使’那人给你加官进爵。不知我猜的,有几分合王爷心意?”
福亲王确是两种心思兼有,目前还处于走一步看一步,尚未有所决策。但一个刚成形的计划,最要不得便是给人提早看穿。好在他福亲王在朝中的招牌一直是“忠心为主”,假如他真有意告发,大不了先一步下手将同谋者灭口。他们图谋造反,横竖都是个死,就算有所察觉,也定然不敢声张。到时仅凭玄霜一面之言,谁都会觉是匪夷所思。何况他又曾自掘坟墓,假扮中邪成了疯子。到时便向百官说,凌贝勒是再一次犯病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倒要看看情势是倒向他,还是向着一个小孩子?但事情牵连得广,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将影响全局。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暂且以和为贵的是。干笑道:“凌贝勒,这是要掉脑袋的。本王没亏待过你,你这不是害我么?您说我一心为权,这不错,但等您当上太子,乃至于当上皇帝,念着咱们过往交情,也不会对我弃之不顾。各处都对我多照拂着些,权位岂不来得更是名正言顺?动乱风险极大,我又不傻,何苦舍近而求远,舍本而逐末?凌贝勒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一回事?”
玄霜大幅度颔首,恍然大悟道:“说得不错!的确极是有理!都怪我疑心病太重,竟始终没想到这一层上来。倒是误会了王爷,信口雌黄的瞎说,王爷不怪罪罢?那些话是咱们自己人之间说说,可千万别传到外头去。”
福亲王暗自冷笑,心道:“总算你也知道害怕。眼下还得利用你,我也不会一步整死你。”他见玄霜态度前后转变极快,本也不敢尽信。但想着没准是自己口才一流,将他绕糊涂了。此时不能容他细想,连忙一语带过,道:“凌贝勒放心!你我既为盟友,我就绝不会让你难堪。盟友是什么?就是危难中相互扶持之人!”接着转开话题,道:“昨日驱鬼,听说那几个法师是摄政王请来的?什么提早立太子的瞎话,是他自作主张,还是凌贝勒的授意?”
玄霜心道:“盟友是什么?盟友就是为了共同利益,暂时厮混在一起的权谋之交。完事后则是用来互相出卖的。”叹道:“我能不能当上太子,在宫中与太多人休戚相关,他怎能不急?不说别的,就连他的义女,也时刻在我身边等着刺探情报呢。不过,我没有那么笨,编不出什么风水犯冲的瞎话。”
第三十二章(8)
福亲王喜道:“既然如此,皇上的心里也一定有数,咱们何不借此机会……”想到要篡权艰难,想扳倒多尔衮也是不易。不如先同他联手除去这个劲敌。玄霜虽还只是个五岁孩童,盘算时心机已如运筹帷幄的大将。沉声道:“不可卤莽,现在还不到对付他的时候。你既说皇阿玛心里明镜似的,那么我装疯的事也瞒不过他。不拿与自身相关之事犯险,是我一贯的原则。再说摄政王势力极大,除面上明示所见外,暗地里还不知埋藏有多少分支,现在不到贸然动作之时。能够利用,总是要先利用起来的。他跟我谈过合作,我答应了,原因你应该明白。没有利益的合作,我也不会接受。而凡是利益,无论大小,我一律来者不拒。”
福亲王半点不敢放松,追问道:“那等得利用过后,两方真正交手,你还是会站在我一边的罢?咱们可是有言在先哪,你是真心合作罢?”玄霜心道:“背弃一个承诺,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打算立个守诺牌坊?不过你们两个,真心为我的利益卖力奔波,我自会真心接受。真心换真心,也叫做‘真心合作’了。想要好处,我就给你们一点蝇头小利。唔——等我坐上了皇位后,对你们革去兵权,依旧保留王位封号便是。”在他眼里,这似乎已是赏赐的最大限度。抬眼见福亲王还一脸期待的等他回话,张口答道:“自然是真的!我凌小爷说出来的话,几次不作数过?就算你信不过我,但我跟承王殿下的交情总是不假,难道还会害他?”
福亲王心道:“既与耀华相关,本王也好放心不少。那小子并无实权,你这聪明人当能一眼看出,没什么值得你巴结之处。无利而结交,是为挚友,一定会给他几分面子。哈,没想到这半道上捡来的便宜儿子,还能有这个用途!”他一时高兴,话也多了起来,问道:“盟友之间,不该遮遮掩掩,私藏秘密。不知凌贝勒昨晚究竟是歇在何处?”
玄霜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漏。”随后凑近福亲王身前,低声道:“不瞒王爷,小侄也喜欢喝酒。说不定某一天,你正同那几个异装人喝得欢畅,咱们恰好在路边一家小酒馆中‘巧遇’。当时我正好带了几个御林军的兄弟,出来乐和乐和,顺便阻止你的‘酒后失语’……”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一说,的确唬住了福亲王,连称“不会,不会。”玄霜才满意的笑笑,向身后一靠,双手枕在脑后,此后直到轿子到达王府之前,一路无话。
要说玄霜怎会突然信任福亲王?这又是他的计划之一了。其实对于这老狐狸的心思,不用直说,他就能摸得一清二楚。福亲王要的并非大权,凡是看重权位,随时借机上爬之人,个个野心似海深,不管“多少万人之上”都是个摆设,只要还处于“一人之下”,再多的权利也满足不了他。他全力以赴的,不过是那最高的皇帝宝座。但福亲王在朝堂三股势力中,说平分秋色显然还太过抬举。表面看来,他也是手握兵权的一员大将,但实打实的较量起来,却要落后甚远。假如不攀上个合作者,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的。即使铤而走险,要不了多久,也立即会被镇压下去。唯有坚定了玄霜篡权信念,相信凭他才干,必能大有一番作为。等他将道路铺得差不多时,就可将他一脚踢开,自己来做皇帝。了解其中隐情之人,杀的杀、贬的贬,想来封住消息也还不难。因此在皇上面前连撬反边,就为了让他当不成太子,不得不选择谋逆。但他先前只说了一部分,便即点到为止,即使不能彻底慑服,总也能吓他一吓。此举还得掌握火候,凡是做了亏心事给拆穿之人,第一个念头都是狡辩。直看得实难说服对方,再留下去,会对自己产生威胁。这才不得不动手灭口。玄霜却在听过解释之后,立即装作“给他说服”,同时再扮作真心合作,这既能保住性命,又能使其今后对自己有所忌惮,总做个任人戏耍的笨鬼,也不是一回事,而且往往只能成为走卒,得不到有利情报。这样一来,倒教那人在畏惧中生出一层敬服来。想到自己能如愿摆布了福亲王,心下极是喜悦无限。
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很快到了福亲王府。玄霜先跳下轿来,等福亲王慢吞吞的整理好衣冠,遂一齐走入。路上玄霜连声赞叹道:“福亲王,你的家可真大!”
福亲王笑了笑,道:“贝勒爷又不是第一次到本王府上,何以再兴此叹?”玄霜笑道:“走不同路径,就能看到不同的风景,所以才说它够大。我是来一次,赞一次。只不过都是即兴而发,不会憋到一块去说。以往跟着家丁进府,就赞给他们听了。”一边又是东张西望一番,笑道:“有些话是总也说不腻的。这院落的确漂亮,雅致大方,堪称得是‘美不胜收’。假如我也能住在这么好看的大院中,即使只是在此当一个侍弄园艺的家丁,我也欣然而往。”
福亲王笑道:“孩子气!这是什么话?以后你当了皇帝,整个一座紫禁城都是你的。到时你就不会稀罕我这简陋府第了。”玄霜道:“那也未必。人各有所好,家大而无景,不如陋室而和睦。不如咱两个交换,我把皇宫大院儿送给你,你拿这王府交换?”福亲王摸不清他意图,唯有但笑不答。玄霜也未加留意,道:“我是说着玩儿的,这种事,哪有这么容易?你瞧,帝王之家总有无奈,做了皇帝,连住在哪里,都不能由自己喜好定夺。不过么——这府第也好得异同寻常了,单凭一位亲王的每月俸禄,应该是支付不起的……嘻嘻,王爷身具大才,一定暗地里动过不少操作,怪不得给我探病,礼物也是随取随用,贵重的了不得,还一点儿也不心疼。嘿嘿,却不知有何生财之道?说出来大家一起发财啊!”那意思不仅是中饱私囊,还指他与人勾结,收下了不少好处。福亲王辩解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默默加快脚步,快速前行。玄霜再要跟随,便得一溜小跑。
到了一幢房前,福亲王向内一指,道:“这便是了。”同他一道步入。刚进门就看到满地杯盘狼藉,一地的碎瓷片,桌椅翻得东倒西歪。墙上几幅装裱整齐的画也都乱得一塌糊涂,画纸扯得粉碎,成了几个皱巴巴的小纸团,丢得到处都是。上官耀华还站在一处未干的茶渍旁,自江冽尘离开,他心中怀忿不下,又在房中大肆破坏了一通,这团火气堵在胸口,却是始终也消不下去。要说是对七煞魔头的仇恨,倒不如说是当身份被人揭穿得一点不剩时的尴尬畏惧,与受到心中向来厌憎之人威胁的恼火,两者混杂在一块,尤为一发而不可止。听到门板推动声,大怒转头,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烈火,吐出刀子来,喝道:“你还敢……”才骂了三字,方看清眼前之人,这一来犯了大不敬之罪,忙上前施礼,胆怯的叫了声:“义父……”畏缩地抬起视线,躲躲闪闪着看向他。
福亲王见到府中这等狼狈景象,气得一张脸上乌云密布,大喝道:“岂有此理!这都是怎么回事?本王进宫面圣,才走了多久,你就在家里闹翻了天,要拆房子不成?本王哪里亏待了你,要你这样大发脾气?脾气也是你配发的么?这算什么?向我示威不成?简直是发了疯魔!好端端的砸什么东西?以为王府的钱都是天上落下来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干脆卷铺盖给我滚出去!”
上官耀华满脸羞愧,道:“义父,都是孩儿一时冲动……打碎的器物,全记在我头上,由我补偿就是。”福亲王怒道:“本王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住,你使的银两,全是每月到账房上支付的,还不是本王的钱财?你拿什么来赔?就算把你卖了,又能值几个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是惯得你愈发无法无天了!昨晚上你有模有样的出门执行任务,不知几时就偷溜回来啦?你主意见长啊?是不是!本王看重的倒不是这些个不值钱的茶杯,是你这副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凌贝勒前几日真正遭了邪祟,人家也仅仅造害自己,毛病比你轻得多。他好心来看你,你就给他看这个怪物模样?养了你这个儿子,把本王的脸也要丢尽了!上次闭门思过,看来是全然无效?”他在皇上面前,满打满算的计划功亏一篑;随后在玄霜处也不知碰了多少个钉子,以他的气性,早已是怒发如狂。凭着仅剩的一点儿涵养强忍着。最终见到王府中闹得一团糟,造事的还是这倒霉儿子上官耀华,再想到自己的底细都给别人看得一干二净,唯独派她去查程嘉璇的过往身世,始终也得不着个好消息回禀。忍耐已达极限,终于找了这个出气筒。直是前所未有的失态。
第三十二章(9)
玄霜在旁站立,也受到不少余势波及。通常各人即使发火,顾及着外人在旁,也总该为避讳而稍作收敛。此时福亲王就当着他的面,也敢大发雷霆,究竟是对他不见外,还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看到上官耀华给他骂得灰孙子一般,仍是一句话也不敢还口,一副可怜兮兮的惨象,只好上前打圆场道:“王爷,气大伤身,您先消消火。谁还没有个手滑的时候?谁又没有发脾气的时候?刚才您不也正在发火么?有了火气,就该慢慢冷静下来,不是找旁人撒气,这是贵为皇室宗亲,所应有的胸襟、气度。假如皇阿玛一生气,就到民间抓几个人来杀了,那还不得天下大乱?做父亲的,应该关心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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