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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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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若瑜早已听说,七煞圣君一年前收下的徒弟凌霜烬向与他形影不离,武功得自他真传,曾替他办下不少大事,手段凌厉,目光精准,身上所沾的累累血债,几可与七煞圣君本人相类。小小年纪,头脑便极是聪明,凡事一点就通,甚至超出了江湖上众多成名已久的前辈。行事喜怒无常,可一夕间屠遍全城,不留半分情面。但碰着他慷慨,也可将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从血泊中抱出,给他换上套干净衣衫,亲手喂给饭食。令人捉摸不透,揣思难着,谁也不知他的善心几时会发,又会对谁而发。一时间提起凌霜烬之名,人人闻风丧胆。更有人暗地里做下形容,称作‘寒霜烬空血魔煞’。意指他所过之处,如经寒霜侵袭,又如烈火焚原,卷噬一空。此时那少年就站在面前,看他面庞出落得有棱有角,神情间有股蔑视万物的傲气,如同与生俱来,实难相信他还是个刚满六岁的孩子。但联想他种种作为,又岂有一条是同年龄相符?面容之异,倒成了最微末的细节。

两人背后跟着一群紫衣教众,腰系金带,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这随同护驾之众,却也不敢与主子太过接近。这两人走在一处,似乎自然而然的形成种令余人退避三舍的尊贵高绝。

平庄主快步迎上前,顺便轻扯看得出神的平若瑜一把,两人一齐抱拳施礼,道:“七煞圣君大人大驾光临,敝庄上下,均感荣幸万分。”江冽尘淡淡扫视一眼,对满厅彩带未予置评,道:“半年以前,自本座走后,一切安好?”听他声音,就如太久未曾开口,有些不会说话了一般。听过后还得细加寻思,方能辨明话意。也或是众人太过慌张,生怕有丁点表情动作不合他意,对他言语仅以听音为主。平庄主一等反应过来,当即答道:“有劳江大人挂怀,一切全依您吩咐进行。您可要再详加检阅?”江冽尘一摆手,道:“不必,你平庄主办事,本座信得过。贵庄招亲一事,现今如何?”

平庄主道:“那些不自量力的求亲者,已尽为在下俘获,关在牢中。没接着您指令,不敢贸然动作。”江冽尘颔首道:“很好。将人都带上来。”平庄主向木立在旁的家丁扬手喝道:“没听见大人吩咐?还不快去将人犯提上来!”

平若瑜听不惯两人一板一眼的讲话,满心好奇的走上前,道:“江大人,闻名已久,今日有缘一见,当真是幸会,幸会。”江冽尘冷哼一声,却不作答。平若瑜碰个钉子,也不气馁,便又转向一旁的凌霜烬,微笑道:“这位就是凌少爷,不愧为英雄出在少年,果然是一个可爱的孩子。”扇柄轻敲掌心,忽又伸过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

平庄主看得提心吊胆,只怕女儿无礼冒犯,喝道:“瑜儿,不得放肆!快回来!”平若瑜笑道:“咦,爹爹,你平日里总跟孩儿说,七煞圣君师徒是何等强横无敌,要我多效仿着些。难得相见,自然要多亲近亲近。”那凌霜烬自然就是一年多前给江冽尘带走的玄霜,眼神无半点波动,身子悄没声息的一晃,已从她手掌下脱将出来。冷冷的道:“阁下谬赞了,我是个杀人者,也从没指望过讨人喜欢。但有一点,我最讨厌别人拿我当小孩子看待。即使你便是新近出道的平盟主,也不例外。”

平若瑜讨个没趣,尴尬不已。气氛正僵持间,门外忽然传来阵喧闹。只见一位家丁手中执了串绳子,将一群人牵牲口般拖了进来,躬身报道:“禀庄主,牢中人犯,已尽数带到。听候庄主审问。”平庄主道:“知道了,你下去罢。”眼神不经意的一扫,望向那一群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众人,脸上显出几分不屑。那正是多日前关在牢中的求亲者。衣衫较早前更为褴褛,满身肮脏,反比大街上的叫化子更狼狈几分。一件本以昂贵锦缎制就的衣衫,到此时已磨损得豁口四散,寻不出一块白净之地。面上还有不少相互做殴,带来的块块血迹淤青。

一进厅中,登时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众人恼的是自遭擒以来,一直锁在黑漆漆的牢房中,主人家不闻不问。好不容易离开了牢房,不论情势何等逆转,总好过困在暗无天日之地,只等自生自灭。因此纷纷大发议论,有的是同伴间商讨,有的则是高声向平庄主喊话,质问他究竟想将自己怎样。另有些似不开窍之人,仍在异想天开,指望着“莫非是平小姐想通,愿意接见我们了?”这话自然多遭嗤之以鼻。怎地不想想,以众人此时这副尊容,又脏又臭,仿佛刚在猪圈里打过几个滚,没半分“人”的相貌。平小姐若是当真选婿,眼光能差到何种地步,才会在其中挑选出一个丈夫来?南宫雪混在人群之间,长发乱蓬蓬的披在身上,其中沾满牢房中的根根稻草。换了一身平庄主特意提供的破衣烂衫。涂满污泥的面上同是鼻青脸肿,这倒不是刻意作伪,而是拜数日前一顿棍刑所赐。这般走在街头,只怕立时就将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然而混在这一群底层囚犯之间,无形中竟透出种巧妙的和谐来。视线满怀畏惧,小心翼翼的朝四周打量,望见江冽尘与玄霜站在面前,心脏登时狂跳起来。略微埋下头,唯恐给他二人认了出来。这本是做贼心虚,但夹杂在一群心怀恐惧的犯人间,竟与旁人眼神不谋而合,融会得恰到好处。平庄主与平若瑜在旁,不敢对她过于关注。然而一眼扫过,这无非是一群差大不多的犯人,南宫雪站在何处,暂无法一眼认出。

众囚徒吵吵嚷嚷,就如大厅里平白飞入一群苍蝇。不单吵闹,更吵得人心中极为烦躁。江冽尘目光如电,迅速一扫,冷声喝道:“吵什么?安静!”这一声虽不甚响,其中隐含的威胁却是分毫毕现。众人在他气势压迫下,一个也不敢发出动静来了。何况七煞圣君之名,对这一群江湖人物,即是再孤陋寡闻之人,也必然是听闻已久。南宫雪悄悄抬起视线,偷瞧了一眼。见他目光周转,并未落在她身上。但不知怎地,总觉他正专盯着自己一人,一举一动,全给他看得一清二楚。这等候之时,厅中一片静寂,真比法场上等候行刑前更苦。偏生众人都不敢过多动弹,她此时要再躲藏,必然最为显眼。只好僵挺的站立着,极力摹仿旁人。

第三十六章(20)

江冽尘不知究竟有未看出异常,给玄霜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两人虽在一起仅待一年,彼此间却自有种默契,就如历来配合已久般。玄霜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一步跨前,提高声音道:“奉我师父旨意,尔等一干江湖贼党,本应赶尽杀绝,以展本教威风,全师尊声势……”那群囚犯个个面如死灰,慑于强权,不敢开口求饶,只得用眼神向他苦苦哀恳,恨不得将全家老小的哀求神色,一并掠来安在脸上。南宫雪从来不惯向人求饶,更学不出这等奴颜卑相。但她自怜身世,想到与师兄相恋,苦受煎熬。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最终却仍付诸黄粱一梦。莫非连上天也不愿看到两人走到一起,才造出这许许多多辛酸苦楚来折磨于她?而今为了师兄,注定要走上一条不归路,前途未卜。脸上自然而然的显出种悲悲戚戚的神情来。

玄霜不理众人,续道:“你们口中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师父从不稀罕。就连天帝大老爷,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之徒。唯有实力强过了他,便不敢再谈什么因果报应,对我们讲仁善,我只能遗憾的给你说一句,行不通。但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我师父可破格开恩。愿归降我教者,可从轻发落,从此为我教一脉。有肯降者,就请上前一步,不必理会旁人。或许他下一刻,便得成为刀下亡魂。”南宫雪往日与玄霜接触不多,但从李亦杰口中提起,却是个聪明机灵,纵有少许倔强,却不失可爱的孩子。面前这个谈及杀戮,面不改色的少年,实难相连。不由暗叹环境对人之易,竟如此显著。怪不得早前在华山学艺之时,师父曾三令五申,断断不可与魔教中人往来,久必深受其害,一脚踏上歪路,再欲转圜,也是为时已晚。那时她还是师父的乖徒弟,虽然不甚了解,仍是遵命照办,当时心里却还是大不以为然的。想到玄霜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又将重蹈暗夜殒昔日之覆辙,全怪自己当年没能及时阻止,又连累他堕入魔窟。一时之间,除了对自己的悔恨,对沈世韵竟也生出些愧疚。

江冽尘冷冷的道:“规矩一次说清,免得他们空抱幻想。到头来,再埋怨咱们不讲信用。”这句话一出,令人感到种阴嗖嗖的冷意。几个本已打算投降之人,当即也转了念头。

玄霜应道:“是。众位所知,本教近年初次崛起,虽在各地招兵买马,却也不是随意的杂碎均可混入。不具备相应实力之人,没有资格提条件。为此,所有投降之人,还得展开一场比武。说白了些,就是直截了当的厮杀。途中并无限制,也不须另分组别。待一声令下,便算开始。只要竭力杀光身边之人,同时还得提防着被旁人所杀。等约莫仅剩得二十余人上下,只要你还活着,就算过了第一关。不过其中另有一条规矩,须当事前讲明。别有人妄想投机取巧,混在里头东躲西藏,撑持到最后。纯为杜绝此类现象,各人每杀一人,都得砍下他的头颅,取来别在腰上。最后以此判定通过与否,再以人头数目,排定长幼辈分。诸位有何异议,现在就提了出来。别等到时再来缠夹不清。否则你就算能说出花来,也没人买你的帐。”

投降之议尚可考虑,然而众人听得这一条规矩,登时怨声载道,终于嚷了起来:“岂有此理!战场上尚且不斩降将。我们既已受降,为何还要再比那该死的武?”“是啊!若是如此,又何必叫我们投降?直接干上一架,岂不痛快?”“好不容易得胜,又得做你们一辈子的奴才,你当我们都是傻子?”

玄霜冷冷的道:“你们这一群鼠辈,说话给我注意一点。不愿降也成啊,你想顽抗到底,有把握活着走出这里?降者还有一半的可能存活,不肯降的,就地处决!不是嫌麻烦么?那就给你们一了百了。总而言之,我不管你们接受与否,肯不肯服气,这就是战场,就是现实!很抱歉规矩由我们定,你就非遵守不可。如果实在不愿,我另指给你一个方案,你上前来挑战,我就亲自陪你练练。只要赢了我一招半式,便可立即离开。凡本教教徒,此生不得滋扰。如何,哪一个人想来试试?给大伙儿开一个头,也算是你造福于人!”

等过许久,仍无一人敢上前挑战。凌霜烬有多恐怖,他们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与这群囚犯混战,说不定运气够好,撞上个弱些的对手,有望生还。但想挑战凌霜烬,还要在他手下取胜,那简直是想也不敢想之事。到时落败,只会死得更惨。如此一来,非议声渐渐小了下去。

玄霜冷冷一笑,似是这结果早在意料之中,道:“怎么,这或许是你们唯一的生路,没有人敢上来挑战么?”稍顿片刻,见场中仍是一片静谧,重又开口道:“很好。武功不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自知之明,整日里妄想自己天下无敌——”南宫雪心中猛地一跳,抬眼望去。这话明里听来是劝诫众囚犯,详加想来,却又分明是借此讥讽江冽尘。但看他二人神情,仍是如常的云淡风轻。暗想难道是自己多虑?

玄霜仍自滔滔不绝,道:“看来你们是都选择了前一条路,那好,现在我数到十,愿意投降之人,都给我站到前面来!一!”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跨前一步。南宫雪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暗道:“这孩子很善于操控人心。照这样发展下去,所有人都得抵不住投降。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我绝不能做这个领头羊,却也不能拖到最后……总之是绝不可引人注意便是。但如此一来,就非得杀人不行……”

玄霜此时已数到了“三”,终于有个身材瘦小之人受不住,右手高举,叫道:“我……我投降!”双手就势抱头,踉跄赶出,口中仍不住叫着“我投降!我投降!”玄霜一句不答,指尖朝旁一指,继续报道:“四!”

一旦站出了第一个,余人立即觉得,再投降也没什么可耻。其实刚才人人早有归降之意,只是不愿抢先出头,给人视为胆小鬼。一时间众人三三两两的涌了过去。南宫雪额前已淌下冷汗,估摸着队伍已走过半数,这才随在一人身侧,有意借他身子遮挡住面容,快步走了过去。此时人群全呈潮水一般涌动。终于在他数完了“十”字后,众人无一遗漏,均已齐刷刷的站到了另一边。

南宫雪望望身旁众人,见大伙儿脸上都已满布汗水,直如从死到生的走过一遭,呼呼大喘。只是这样一来,距江冽尘却又挨得近了些,心头极是胆怯。另有一群家丁上前,给每一人都递了一把长剑。材质一模一样,任何人都无法在兵器上占旁人的便宜,倒也公平。玄霜直等最后一人接过长剑,在手里掂量两下,试探称手,才道:“嗯,众位明智,令我很是满意。那么现在,下一场比武,正式进行。”到他最后四字说出,如同半空中降下一记响雷,整座厅堂静寂无声。众人片刻一怔,随即想到这场厮杀,活到最后的就是胜者。一旦开场,每个对手都会不遗余力的下狠劲攻敌。如此一来,能够抢占先机,便等于多了一线生望。人同此念,几乎是同时拔出长剑,朝着最近的敌人砍了过去。刀光剑影连闪,晃花了众人眼睛。剑锋碰撞声在混战者听来,如同催命的号角,震耳欲聋。

南宫雪尚有片刻犹豫,心中还在进行着天人交战,可否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不必杀人,又可使计划顺利施行。但左思右想,世上绝无十全十美之事,这一场血腥屠杀,选拔人才尚在其次,首要却是做给江冽尘看的一场演出。余光略微一转,见平庄主和平若瑜也正目不转睛的向战圈中凝视。刀光霍霍中,自然看不清她的方位。但在南宫雪眼里,却知两人时刻关注着她的表现,其余人动手交战,则是全然不值一提。一声声威胁,仿佛正响在耳畔,击得她头痛欲裂。明知既已答应,就只能按照吩咐行事,别无选择。但自幼受正派养育,良心与道义却不允许她为了自私之念,滥杀无辜。在这道道裂缝间,隐约透入一线光明,又或是说寻到了一个足以成形的借口。暗道:“若不依计而行,就无法成为七煞魔头下属,无法候在他身侧,传递情报。平庄主便会以此为由,逼师兄让出盟主之位。如让他得逞,来日天下死难者成千上万,又何止这寥寥数人 ?'…99down'老天为证,我当真不是私心作祟,而是为苍生着想……”但这说辞在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无法尽然说服,老天有灵,更是将一切看得清楚分明。只能加深她心头罪恶而已。但不论如何,等身后一把长剑刺到时,仍是本能的做出反应,身形灵活一转,长剑自下端穿出,抵住剑锋,顺势从剑面平削而过,砍向那人手指。混战中没有盟友,每一个对手,都是最可怕的敌人。南宫雪不敢怠慢,一剑斩下,心下本存犹豫,然而那人攻势已到腰际,再不认真些,必将是个两败俱伤的场面,而自己身负重任,绝不可败在这种地方。即算是自私也罢,一剑斩下,刺入那人胸膛。看着一蓬鲜血高高溅出,似乎全洒在了自己心田。

第三十六章(21)

万事开头难,这群人若是活了下来,便将成为江冽尘未来的部下,同是邪魔一党。自己不过是在此事成形之前,先一步将其斩杀而已,算不得行恶。有此构想为辅,南宫雪再动手便毫不容情,她曾是华山派的高徒,功夫比这群好吃懒做的世家子弟是高得多了。几个回合间,招式灵活,身形旋转有度,不一会儿就将周围敌人撂倒了一大片。不过她多是一剑刺中要害,送了对方上路,却不愿过多折磨于人。这本是场毫无章法的混战,众人自幼学的功夫早已弃置脑后,手持长剑,乱砍乱杀,只比个空负一身蛮力的屠夫好不了几分。而在力道一路,众人从未修习过正宗玄门内功,又是相差远甚。在此之中,南宫雪的招式自是显得尤为惹眼。江冽尘对此眼光向来最为精准,匆匆扫过,目光登时停在了南宫雪身上。他为一统天下,对各门各派的功夫都曾有些研究,一眼便可看出路数。微微冷笑,忽然鼓掌赞道:“打得好!”

南宫雪猛然一震,偷眼瞧去,这时再如何自欺欺人,也只得承认他双眼只看着自己一人。若在旁人,巴不得多出风头,南宫雪偏是个“反其道而行之”者,霎时心中惶恐,明白刚才不知不觉,竟使出了自幼用得娴熟的华山剑法,难怪惹他疑心。忙将剑招一变,化整为零,也学着旁人胡乱劈刺,心脏仍在跳个不停,不知究竟蒙混过关了也未。江冽尘嘴角含笑,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眼神深处,却藏着深深冷意。

南宫雪一边应付战局,还要分心留神旁人。倘若真叫她用上全力,尽可将这些人尽数毙于剑下。但如此一来,便是彻底砸了计划。仍得放缓攻势,突见一人手中提着一把长发,地上拖着数个人头。猛然一剑砍来,削断了发丝,剑势未停,一路向上逆袭。割断了那人喉咙,滚下个圆滚滚的脑袋来。进招者踏前一步,俯身捡拾人头。只这般耽得一瞬,余人毫不容情,间不容发之际,一把长剑从他背心刺入。不等透过前胸,忽又抽出,在他颈中狠狠一剑,砍落了那人脑袋。南宫雪看得暗暗心惊,几乎已忘了收集人头的规矩。但她一向怯懦胆小,让她杀人,已是极大折磨,枉论亲手砍下人头,再将血淋淋的首级系上腰间?不单自己难以动手,就连攻抢旁人,只要一看到那些死不瞑目的双眼,直欲作呕,再使不出力道。心里虽不断给自己鼓劲,无奈潜能总有极限。这一关,却是无论如何难以逾越。

南宫雪下场动手,别的不提,倒给战局推波助澜起了不少效用。敌人早已倒下一大半,首级是给别人趁乱割去的。却已接近了预料中的“二十来个生者”局面。玄霜将手一抬,喝道:“时间已到,停手!”最后关头,南宫雪还曾不断给自己鼓劲。然直待战局结束,她仍是没能勉强自己,取到一颗首级。

玄霜道:“好,现在幸存者上前来,清数人头。至于那一地死尸,来几个人,抬下去。”血煞教与平家庄中各有几人站出,将尸体抬离大厅。而那一群拼斗中生还之人,身上无不是血迹斑斑,杀红了眼,握剑的手臂仍在微微颤抖。但前番风浪也挺过来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众人逐渐上前,南宫雪独自一人留在原地,既不是死尸,又了无战果,成了个十足的异类。一时间厅中视线全集中在了她身上。南宫雪尴尬万分,怎么也没料到,战局最后,情势竟会有此之变。

玄霜垂下视线,等着清点结果。叹道:“大致便是如此了,唔,师父,你还有什么补充没有?”江冽尘哼了一声,道:“你做得很好,不劳本座操心。”玄霜道:“可惜这一群窝囊废,到底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子弟,动起手来,只会乱砍乱刺。真不知他们当初练武,是不是都在梦游,连一个成点样子的也挑不出来。能活下来的这一批,我瞧着多半也是出于运气。”江冽尘道:“学武重在调教。何况本座也从没打算过,要将他们培养成当世一流高手。”玄霜笑道:“那也说得是,否则,你就没戏唱了。”转身鼓励众人道:“听到我师父的话没有?谁也不是天生会武,只要肯勤学苦练,就算到不了他这般‘世间怪杰’境地,总不至于拿不出手。不怕给人笑话,我最初学武之时,成就还不及现在的你们。”一群人惟有苦笑,几年前,他不过是个摇摇摆摆学走路的小毛头。若是功夫尚且强胜有余,他们就只好滚回娘胎里去了。两者本无可比,照此说来,凌霜烬还是在拿他们取笑罢了。但他是七煞圣君的嫡系高徒,谁也不敢说他一句坏话。

等结果如实报上,玄霜随手一摆,似是觉着全不稀奇。又道:“平庄主,今日乏得紧了,不知你另有什么款待?”平庄主刻意拖延,只为给南宫雪创造机会,待玄霜开口催促,知是再无可转,只得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房间筵席已然备妥,还盼能令大人满意……”心里暗骂南宫雪不争气,自己这一宝算是押错了人。如由自己开口替她求情,那是摆明了两人有些暗地勾结,成何体统?

江冽尘道:“很好,本座也没时间多陪他们。”带了玄霜,便要向内而行。南宫雪牙齿紧咬下唇,知道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李亦杰性命难保,江山社稷危矣。狠狠一鼓劲,叫道:“七煞圣君大人……留步!”

江冽尘与玄霜同时转身,见是方才那身手超众之人。真说起来,他可算得是唯一的人才。却偏是他没能通过考验,却也可惜。玄霜一步跨出,喝道:“什么东西!敢对我师父呼来喝去?活得不耐烦了?”

南宫雪见他维护着江冽尘说话,语气神态竟已如此理所当然,心里阵阵暗叹悲凉。但此时还不是给她感慨之际,抓住仅剩的机会,抢上前半跪下来,道:“我……我……对不起。只想恳求大人,准我入教。”

玄霜皱眉道:“你刚才没听清我说的规矩,还是如何?两手空空,也敢来恳求入教?”南宫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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