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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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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娘娘点名要的重犯哪。您要是撒手不管,奴才可就奏报给上头了。”说着朝天拱一拱手。沈世韵自语道:“本宫钦点的要犯……”刹那间想起一人,连呼吸也急促起来,急道:“这要犯……现在何处?”那太监道:“关押在李大人先前所住的柴房中。”沈世韵迅速站起,道:“好,你立即带本宫过去。”话声中微带颤音。那太监道:“喳。”当先出殿检视,确认近旁无人埋伏,才回身引着沈世韵,一路鬼鬼祟祟的走到柴房。轻推开门,只见一个紫衣少女跪伏在地,双手被粗绳反绑在背后,披头散发,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嘴里塞了个麻团。那太监低声禀道:“娘娘,就是她,她是魔教教主的千金。”沈世韵心里掠过一阵强烈失望,稍后方才释然,心道:“我真是不用脑子。江冽尘要真那么没用,轻而易举就被我那群脓包下属收拾了,还怎配做本宫毕生大敌?”一面嘲笑自己愚蠢,同时双眼瞪着那少女,心道:“当日到我家杀人烧庄的,她也有份,同样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捉不到江冽尘,先拿她开刀立威,也是好的。”向那太监道:“你先下去,本宫要单独问她几句话。”待他走到门口,又道:“你这次立了大功,本宫忘不了你的好处。到时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就是。”那太监道:“多谢娘娘恩典。”躬身退出,不忘周到的将门掩上。

沈世韵开始在那少女身侧绕圈,冷冷的道:“楚梦琳,想不到罢,你也会有今天!这可不能怪本宫不念情谊,当日你进宫刺杀我,可曾稍念旧情?”吸了口气又道:“不对,你我之间宿仇结来已久,即便你不来主动找我的麻烦,我也不会放过你。自己送上门来,正称了本宫心意。”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住那少女咽喉,道:“今日就以你的血,洗清我全家的怨!”

那少女眸中哀光大盛,成串的泪珠从眼角不住滴落,目光射出哀恳之色,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身子拼命扭动,似有千言万语欲待倾诉。沈世韵看她这一副窝囊相,更增复仇快意,冷笑道:“好啊,就听听你有何遗言交待。”匕首一挑,拨开了她口中麻团。那少女立刻大放悲声,叫道:“我不是什么楚梦琳,放了我!你们抓错人了!”沈世韵不屑道:“原来你只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要讨饶该找个像样些的说辞,编造这等可笑借口,倒也不觉荒谬。”那少女哭道:“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此前从没见过你不说,爹爹家教极严,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家中安分守己,怎会无端与你结怨?”沈世韵只是冷笑,那少女又道:“我……我叫陈香香,是城中首富陈未尚之女。只要你派人去送个信,我爹定会如数支付赎金,分文不少,求求你千万不要伤害我。我家就住在……”沈世韵道:“笑话,你以为我们是绑票勒索的土匪?本宫堂堂皇妃,想要多少银子,在国库中随支随取,你竟敢跟我炫富,以为我稀罕你家那点零碎?”但想如此作答,倒像真的相信了她是什么首富之女,冷笑一声,改口道:“够了,别在我面前花言巧语。你的相貌,本宫早已铭刻入脑,烧成了灰也认得,怎会弄错?”陈香香哭道:“你……你说我的相貌?你们这群人太霸道了,先前强逼男人剃头,如今连女子的相貌也要横加干涉?”脑中灵光一闪,仿佛黑暗中乍见希望,忙道:“对了,声音!不同的人,声音总是不尽相同。难道你从我的声音中,还辨识不出真假?”

沈世韵暗叫惭愧:“我报仇心切,竟忽略了如此明显的特征!”其实她看那少女只懂得哭哭啼啼,气质完全是个小家碧玉,的确不大像楚梦琳,已隐有怀疑。但她既好面子,板起脸道:“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聪明,旁人便都是傻子?本宫就想不到分辨声音了?但你二人长相根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说是孪生姐妹,那么魔教小姐的帽子也没扣错你。”陈香香哭道:“这……这不是民女原本的相貌,是一位年轻公子……替我……替我打扮的……”虽然身陷危难,但一提到心上人,仍是面红过耳,眼含羞涩。沈世韵心道:“替你易了容?他……哼,他才不会这么无聊,难道是楚梦琳自己想出来的馊主意?”追问道:“怎样的年轻公子?长相和你……和你现在样貌很像的?”陈香香道:“民女不曾见过妆后面容,但当时有位和我同行的女伴,她说是很好的……”沈世韵取出随身携带的铜镜,不耐烦的举到她面前。陈香香看了一眼,脸上现出惊疑不定的神情,失声叫道:“这……我……我见过这张脸!”对着镜子说出这种话,本来十分可笑,沈世韵面色却始终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意,问道:“看清楚了,果真就是他么?”

陈香香叫道:“不,不像他!可是……他也替我那女伴打扮过,这张脸……就和她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还百思不得其解,沈世韵却已想通了其中关节:“原来楚梦琳在京城大量制造分身,自己则女扮男装,惑乱官差视线,逃避追捕,障眼法玩得倒挺妙。”听到陈香香仍在喃喃自语,冷声打断道:“我来告诉你,你所谓的公子骗了你,她替你打扮,就是为了将你扮成另一个人,好让你给她去当替死鬼。如果本宫所料不错,城中一定还有不少无辜女子倒了大霉。”陈香香叫道:“不,公子不会骗我的!他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会一心一意待我好的!”沈世韵冷笑道:“好,本宫就让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公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从怀中掏出折叠方正的通缉告示,展开摔在她面前,喝道:“你念过书没有?识字不识?”

陈香香不答,瑟缩着探头去看,沈世韵在一旁幸灾乐祸的作解释:“你那位公子是朝廷要犯,而且原本是女儿身,她不仅欺骗你的爱情,又要骗你为他送掉性命。你此刻如能迷途知返,配合本宫作一场戏,擒拿此贼,双方各得其便,两全其美;若再执迷不悟,就只有死路一条!”陈香香垂泪道:“不,我绝不会出卖公子的。”她此刻心灰如死,再说“相信公子”也不过是为维护自己最后一分尊严,勉力逞强而已。

沈世韵见她态度坚决,心知将主意打在她身上势必落空,怒道:“那你就等着死罢!本宫即日就奏明皇上,先押你坐囚车游街示众,最好能引得魔教反贼自投罗网,则算你尽忠报国,虽死犹荣!让你以楚梦琳的名义上黄泉,总不枉了你满腔痴情!”陈香香软弱的道:“可我……我真的不是那位楚……楚姑娘啊。”沈世韵诡异的一笑,道:“从此刻起,你便是楚梦琳了。”陈香香道:“民女……民女不明白您的意思。”沈世韵微笑道:“这皇宫里认识那姓楚的小贱人的,只有本宫一人,我说你是,你就是。明白了没有?”在房中缓慢踱着步,自语道:“不过,到底是冤假错案,一旦揭露,对本宫影响不大好。为保万无一失,须得找个冲头去报讯……彻底铲除魔教才是头等大事,这点微末功劳,不居也无伤大雅。”

第十八章(2)

正在心底盘算着,忽听房外那太监大声道:“奴才参见贞妃娘娘。娘娘往这边儿走,请暂至殿内等候,待奴才去禀报主子。”又听贞莹的声音道:“吵什么?莫非你觉着本宫的耳朵特别不好,非大声嚷嚷不行?”那太监大声道:“奴才不敢。”沈世韵微微一笑,知道那太监是故意抬高声音,以便提醒自己防范,心头暗喜:“我才刚说到冲头,她就跳出来了,口彩讨得当真不错。”俯身拾起麻团,塞回陈香香口中,简单整理衣饰,仪态端庄的出外见客,故意将房门虚掩。

只见贞莹冷笑道:“本宫爱往哪边走,就往哪边走,你这个死奴才也敢阻拦?”那太监唯唯诺诺,贞莹有意无意的刁难,借故拖拉,果然见到沈世韵从柴房走出,脸上还盛着满溢的甜美笑靥,她早听茵茵禀报过,知道吟雪宫的小柴房是李亦杰的住处,却不知他已悄悄从秘道中离宫办事,还道沈世韵又在与他私会,心道:“好得很,几日不见,风骚狐狸精又要露出尾巴,瞧本宫去捉一个现形。”满脸堆欢的迎上前。这两人都笑得灿烂,表面看来情感真挚,实则各为暗怀的小心思偷着乐。沈世韵先开口道:“贞妃娘娘,今日怎地有空过来?”

贞莹冷笑道:“是啊,我到你这吟雪宫来出了瘾头,一日不来,就浑身不舒服,好像中了妖法一般,也难怪皇上跑得勤。”沈世韵笑道:“你客气了。”贞莹主动挽住沈世韵手臂,笑道:“一来二去,本宫在此也熟悉得如同自家,只有那边的柴房还没逛逛,刚才见妹妹好像是打那边过来,可否不吝,带我过去开开眼界啊?”沈世韵有意要引她进柴房,脸上却装出为难之色,迟疑道:“这个……只怕不大方便罢——”贞莹甚喜,追问道:“哦?难不成那柴房里有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让妹妹感到不方便了?”沈世韵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只不过柴房又窄小、又脏乱,灰尘积了足有一尺厚,恐怕沾染衣襟,我是怕姊姊不大方便。”贞莹眉开眼笑,道:“我又不是什么金贵玉体,哪有妹妹去得,我却去不得之处?再说,寒舍简陋,惟有君子居之,则不成其为陋,你说呢?”沈世韵听到她也来卖弄双关语,暗觉好笑,仍装犹豫。贞莹直接迈步越过,大摇大摆的走进柴房,本已逼紧了喉咙,准备见到李亦杰就立刻大惊小怪一番,却看到房内跪着一个少女,仔细审视,赫然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楚梦琳,心里掠过不祥预感,似乎无形间中了对方阴谋诡计,急忙倒退,打算出屋后随意说几句客套话,应付过场,沈世韵却紧随着走进,顺着她视线瞥了眼陈香香,微笑道:“怎么,认得她么?她就是那日对我下手的刺客,说起来,本宫真该感谢你,当初你一口咬定刺客没死,我还责怪你无事生非。亏得半信半疑的派人调查,才终使罪犯伏法。”

贞莹惊疑不定,心道:“我拜托过这妖女去杀你,可别给她抖落出来,还是尽早灭口的好。”拔出防身匕丵首,喝道:“胆敢刺杀皇妃,罪该万死!”扬起匕丵首就要插进陈香香心窝。沈世韵拉住她手腕,微笑道:“娘娘看到这刺客,怎倒似比本宫还激动?”贞莹道:“本宫一想到她胆大包天,意图加害妹妹,这便……怒从心头起。”说完自己也感牵强。沈世韵微笑道:“气大伤身,不过娘娘嫉恶如仇,正义感十足,我是很佩服的。本宫最初捉到她时,也没像你这般拔剑就杀,反而仔细审问过良久。”说到关键处突然停住,意味深长的看着贞莹。贞莹心道:“这言下之意就是‘我审问了很久,她已经什么都说了,你再隐瞒也没有用,还是快快从实招来罢!’。与其让她强加些莫须有的罪名,还不如我自己坦白,可不能让她把脏水全泼到我身上。况且我跟她的交易又没做成,并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权衡利弊,决心已定,道:“好,我承认,我的确请她对你不利,她可没答应……”转念忽想:“姓楚的妖女分明跟豫亲王在一起,去辽阳祭祖,怎会落在沈世韵手里?难道她不忘承诺,从东京陵返回后,果真替我行刺,却失手被擒?”这么一想,那句“她可没答应”就有些说不出口。

沈世韵微笑道:“好,你说下去。”贞莹嗫嚅几句,总觉若不就着刚才话头,实难说得下去,只好将“她可没答应”再重复一遍,才继续叙述。为证清白,将每句对话都原模原样的复述,末了又加了句:“我是事后才劝说她对你不利,她第一次行刺,可不是我的主意。”沈世韵面上波澜不惊,没显出一点或惊惧,或愤怒的神情,仍是淡笑道:“以前还真不知道,你跟本宫有这般性命交关的深仇大恨。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识得她了?”贞莹没好气道:“是又怎样?”沈世韵微笑道:“可是她却不识得你。”挥动匕丵首挑开麻团。陈香香见柴房中来了陌生人,一直视为救星,嘴巴刚得自由,立刻哭哭啼啼的将自己身世及经过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听得贞莹悔恨交加,明白中了欲擒故纵之计,恨声道:“真有你的。不过就算你诈出了我的话,没凭没据的,本宫也不会任你处置。皇上也不能随便冤枉好人!”沈世韵笑道:“娘娘多虑了。本宫可没存丝毫坏心,如今这里有一桩大功劳,做妹妹的正待拱手献上。您大可说这妖女想刺杀你,是被你用计擒获的。不过我不喜反复无常,既跟皇上说过刺客已死,他便是死丵了,这一层你却不能说破。”贞莹摸不透沈世韵用意,冷笑道:“你明知她不是楚梦琳,还叫我邀功请赏,是成心消遣我来着?”

沈世韵叹道:“娘娘处事,一点都不懂得转弯。本宫问你,你亲眼见过楚梦琳没有?皇上又见过她没有?”贞莹道:“你是明知故问。我只见过她一次,皇上……或许看过画像。”沈世韵道:“这就对了,她未曾开口之前,你是不是始终蒙在鼓里?还吓得把所有罪过都坦白了。只要她不来坏事,凭借你我三寸不烂之舌,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何况是给一个打扮得本已足够以假乱真的女子确证身份?”贞莹沉吟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须得先割掉她的舌头,防止她替自己申辩。”沈世韵道:“不行,若是动用刀子,舌根处会留下痕迹,明眼人一看即知。还是给她服食哑药解决的干净。”贞莹情不自禁的点头,但仍觉好事来得太过简单,失去了真实感,蹙眉道:“这样大的一桩功劳,为何你自己不占,要让给我?”沈世韵道:“自家姊妹不分彼此。我也想帮你重赢回皇上宠爱,咱们平分东宫,不亦快哉,总比便宜了旁人好些。”贞莹就是再好骗,也听得出这句话是惺惺作伪,将整件事利弊默想一遍,叫道:“你担心魔教反贼报复,你惹不起他们,就费尽心思,让我来给你担这骂名?”

沈世韵正色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人无尽全,事无尽美。为善人所喜,必为恶人所怨。你想讨好皇上,首先就得端正立场,摆明和魔教妖人势不两立。如彻底平定乱党,你就是巾帼英雄,必能流芳百世。”贞莹见沈世韵这种态度,更加坚信自己判断。她吃过多次亏,知道沈世韵的好言好语均不可信,反而越是否认的,越是实情,心道:“我是皇上的妃子,平日住在深宫内院,身处大内高手保护之下,魔教反贼想谋害我,也没有那么容易。沈世韵胆小怕事,把这天大便宜白让给我,要是不占,我才有毛病。”

于是两人统一口径,同去禀报皇上。福临听后自是欢喜,却并不信单凭贞莹能力,有法子捉住魔教刺客,看沈世韵也在一旁笑吟吟的点头附和,猜想是她们商量妥当的。这二位爱妃能冰释前嫌,和睦共处,在他不过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于是对贞莹大为夸赞,赏了她许多珠宝首饰,当夜又招她侍寝。背地里交待沈世韵,以后再捉到祭影教的要犯,可自行处理,不必再逐一禀报。沈世韵大喜,立即定下了游街与斩首日程,将榜文张贴到各大城镇,只等反贼上钩。

福临早知祭影教并非普通的反清逆贼,相反在入关各战役中,还是出过大力的功臣。仅为帮沈世韵报仇,就陷之于不忠,思来常觉愧怍。但在多方调查后,得知祭影教作恶多端,在汉人中也是臭名昭著,各大门派皆欲除之而后快,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才使得妖人横行多年。如今倘能代为出兵剿灭,大快人心之余,也有利于在民众中树立威望,为大局设想,不失为一着好棋。便将此事全权交与沈世韵负责,由她放手去干。沈世韵涉及家仇,办事格外卖力,几月间就连陷祭影教数处分舵,江湖中人无不拍手称快。福临听在耳中,喜在心里。然随朝政逐步走上正轨,须处理的国事日益增多,奏折常要从早批到晚,一刻也不得闲。这日晚间好不容易拣了个空,拿着一大叠文卷来到吟雪宫,开口先询问儿子的情形,得知诸事无忧,甚感慰藉,忍不住叹起了苦经:“本来事情就够多了,现今又赶上科举末轮殿试,要皇上亲临监督。害得朕也得陪着他们正襟危坐,累得腰酸背痛。这些考卷还得由朕批阅。时辰是赶不及了,只能做好开夜工的准备。”

第十八章(3)

沈世韵殷勤的上前捶背,微笑道:“皇上,可就属您最没资格说这种话。能够参加殿试的,都是历届脱颖而出的精英,经筛选所得的精华,有些人将大半辈子耗费在科举上,胡子拖了一大把;每位考生最少说也要经十余年寒窗苦读。他们在殿堂答卷时,挖空了肚里的墨水,全力一搏,可谓心力交瘁。这还不算,日后仕途升迁尚是个未知数,命运都掌握在考官手中。比不得您今日做皇帝,以后也一直做皇帝,全无后顾之忧,平定安稳。您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在龙椅上陪他们坐坐,心态实在悠闲太多。您若是还要抱怨,对那些考生真有些说不过去。”福临笑道:“成啊,你也学会说风凉话了?看人挑担不吃力,真想帮朕分担的话,倒不如帮我把这一大叠考卷批完,来得实诚。”沈世韵道:“好。”伸手就要去接。福临握住她手,顺势将她拉进怀里,道:“别闹,朕是跟你说笑的。太医也嘱咐过,你有孕期间,须得休身养息,不能挨着累。不过可事先说好了,等下一次殿试,朕定要拖你帮忙了,除非你争些气,再怀上龙嗣。”沈世韵笑道:“君无戏言。况且批几张考卷,算不得什么重体力活,累不着的。皇上是嫌弃臣妾学问不够好么?”福临道:“好,你不怕累,但咱们的儿子还不足日,你忍心累坏了他?”

沈世韵好笑道:“他还没出生,这就叫做‘不足日’,真想的出来。唔,皇上到底是关心臣妾呢,还是关心您的龙子?”福临道:“朕的儿子,还不就是你的儿子?听你语气,是在吃自己亲骨肉的醋?放心,朕以后也不会少疼你半点的。”沈世韵笑道:“你讨我嘴上便宜,我可不依。”福临道:“朕是皇帝,你不依也得依!”感到这话透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第一次体会到了做皇帝的威风,随即衍生出大展宏图,指点江山,开创一番大作为的豪情抱负。心怀大畅,忍不住哈哈大笑。沈世韵虽也伴着笑,笑容里却暗含了些戒备。随后又道:“刀剑不磨不快,头脑久不用就该生锈了,难道您不担心儿子出生后头脑愚钝?”福临笑道:“你这张小嘴真让朕没奈何。都说最毒妇人心,未来的太子你也敢咒?”

沈世韵深谙凡事有度,话言太过反易弄巧成拙,假装顺服道:“好啦,您批卷,臣妾就坐在边上看着,总行了罢?依照如今制度,文案走的尽是一副套路,只须在遣词造句及突出立意处辨别优劣即可。虽对考生有所桎梏,但却大大节省了阅卷者花费工夫,效率提高不少。”福临叹道:“真由如此,又怎能选拔出具备真才实干的好官?”说罢着手翻阅。本次考题为“论帝王之政与历朝兴衰”,初看局限性较小,易于切入,但也正因范围过于宽泛,早被前人议论烂了,便极易落归俗套,实欲推陈出新极为困难。翻了大半叠,全是些陈词滥调,看得人昏昏欲睡。福临叹了口气,沈世韵宽慰道:“前几年战乱频繁,有大批栋梁之材为保家卫国,投笔从戎,奔赴疆场。其余老弱妇孺之流,自求安身立命已属不易,难得尚有儒生笔耕不缀,一门心思攻读圣贤书。质量难免差些,也值得见谅。”福临神色不愉,道:“不是质量差,我看是中原能人志士心存芥蒂,不愿来做我大清的官儿。”沈世韵道:“那就是他们不识时务了。您想,那些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全凭着一根笔杆子,他们哀思故国,只懂得在底下做些反诗反词,成得了什么大气候?还会被朝廷视为乱党,最终仅招致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得不偿失。倒不如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到时还可直接上奏章进谏。皇上您仁德英明,对于利国利民的措施必会采纳。对他个人也划算得多。若连这些浅显道理都看待不明,只算得个碌碌无为的庸才,弃置也不可惜。”福临苦笑道:“怕只怕那群人不及你聪明。”

又翻过几张,两人眼前同时一亮,此卷全文以一厘米见方的工整小楷书写,单是卷面便让人感到赏心悦目。整卷共十四折,每折六行,总计三千余字,精辟阐述了改善吏治、兴邦治国之策,主张“实心先立”、“实政继举”,方得使天下太平安乐。虽与八股文框架相合,却应了细微处见真章,有如两人对面相谈,对方循循善诱,自己逐渐被他说服般。每看一句,就不禁要点一点头。有些观念佐证则与沈世韵提及时不谋而合。乍见此文真有如久旱逢甘霖。福临笑道:“这也有趣,此人与你倒称得知音。”为示公正,先将这一卷拿出摆到旁侧,将剩下寥寥几份粗略翻阅一遍,然而有先一份极品打底,几篇滥俗陋文自然不堪入目。随后沈世韵取来笔墨,福临亲自以朱笔在卷首提下“第一甲第一名”六字,下端盖上大印。两人又在其余答卷中选出些较能看得过眼的,前两名依矩分别定为“榜眼”“探花”,并钦定二甲前七名顺序。

诸事已毕,沈世韵笑道:“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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