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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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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有些用处的东西,小人也沾了这个光。这些年的经历,真是一言难尽。那天我们劫囚车失败后,姑父气不过,买通了官员相助,入宫寻皇帝理论,却被他们害死。我们陈家不能白受这通窝囊气,就商议着干脆揭竿而起。那皇帝确是狠毒,他自知理亏,担心我们造起声势,对朝廷名望不利,竟然一不做二不休,与魔教里通外和,灭了我陈府。幸而小人正身在青天寨,才躲过这一劫,可日后我再回去看时,府邸已然化为白地,向左邻右舍打听,闻知家人无一幸免。我妹妹当时只有四岁,魔教妖人连她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暗夜殒打断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派胡言!祭影教几时灭过陈府?”
陆黔还记得当年听说暗夜殒归降朝廷,主因就是与江冽尘不睦,为讨他欢心,有意推托罪过,道:“或许是魔教现任江教主的命令呢?听嘉华的意思,他是跟皇室串通好了的。”暗夜殒道:“不可能,若是真有此事,他何必瞒我?再说京城陈家是商贾人家,与祭影教井水不犯河水,灭他满门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陆黔道:“江冽尘行事狠辣,下手歹毒,是个没人性的疯子,做出些有悖常理之事,也不足为奇。”暗夜殒怒道:“住口,你算是什么东西,凭你也配骂他?”
陆黔一愣,道:“你……你不是跟他有仇?我骂他几句,也是替你出出气。”程嘉华擅长察言观色,忙接话道:“那或许是小人有所误解,一味固执己见。既然您说不是,那就不是。殒大王,小人是青天寨的二寨主,说话想来还有几分份量。我答应举寨归降,不过我对您崇拜得五体投地,入宫以后,可没兴致去给那些个满清显贵卑躬屈膝,但请准许我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即使您不肯收我为徒,只需收留我做一个给您端茶倒水的下人,我就满意了。我什么都会干,即使是给您洗脚,也是我的无上光荣。”
陆黔脸色一沉,心道:“崆峒老道说嘉华是一头小白眼狼,果然没错。不过你不了解暗夜殒,他最讨厌的就是风吹两边摇的墙头草。以前我假扮昆仑降徒,骗他说要归降魔教,差点就给他杀了。你以为他会收下你?”冷笑一声,道:“你又要‘人往高处走’了?殒大王,我告诉您,这个小混蛋本来另有师承,当日见我有权有势,就甩下师父来投靠我。现在眼看我垮台在即,又忙着向您卖好,您万万不可受他蒙骗。”程嘉华不住磕头,砰砰作响,有如捣蒜。大有以磕头声压过陆黔话声之势,道:“殒大王,俗人夺权就如虫蚁之争,不值入眼。这世上唯有您,才是我真正的主人。陆寨主心胸狭窄,不愿因我背叛,影响了他的声名,因此百般诋毁于我。您别具慧眼,一定不会让他奸计得逞。”
暗夜殒垂眉扫过程嘉华一眼,道:“起来说话。”程嘉华又连磕几个头,这才站起。暗夜殒道:“你在此污浊之地,还能识清时务,亦属不易,算得起可造之材。”陆黔大感意外,道:“殒大王,多年以前,是您亲口对我说,能够背叛故主的,同样能够背叛您,都是些奸猾小人。但现在,您怎么又……”暗夜殒道:“下属背弃,你怎不懂反省自身?若是实力足够强盛,岂会招人反叛?”程嘉华道:“殒大王,您说的太对了。为人就该不懈进取,不能仅因愚忠,阻碍了前进的步伐。对待不值效忠的主子,原当及时脱离。”暗夜殒略一点头。
陆黔满心不甘,恨的只是他处理方式迥异,怒道:“我当初愿意做魔教降将,也是向您三跪九叩,礼数周全,相比他今日所为,性质有何不同?您为何优待于他?”暗夜殒道:“我乐意,你敢管我?”陆黔恼得险些背过气去,心道:“只有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或者是些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才会整天将自己‘乐意’挂在嘴边,你怎也说得出这种孩子气的话?一个人武功高不是问题,一根筋也不是问题,可要是碰见一个武功高强的一根筋,那可就有理也说不清楚。”大声道:“不敢,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青天寨也有自家规矩,不允许出现一个逃兵、叛徒。他触犯门规,按律当斩。”说罢不待他作答,先提掌劈向程嘉华。
正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暗夜殒忽的抬臂架在程嘉华身前,转腕推出,陆黔抵受不住,掌力逆袭,向后跌了几步,背靠廊柱,才止住倾势。手掌按住胸口,满脸不甘的道:“殒大王,您……您真要护着他?”暗夜殒冷冷道:“我不收徒,也不会护短。处置弟子是你青天寨的家事,我没必要多管,但你在我面前杀人,当我是什么了?”陆黔咬了咬牙,手指颤抖着,指向程嘉华道:“别以为你花言巧语,搭上殒大王,我就治不了你。我不允许有背叛,违者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暗夜殒一掌挥出,将陆黔推得又是一个踉跄。怒道:“你这边是蜗牛搬家?我不等了!”转身就朝外走,程嘉华赶前搀扶,陆黔狠狠一甩袍袖,“嘿”了一声,不敢落后太远,也连忙跟上。
第二十三章(15)
刚一出殿,就看到广场上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群人,都是寨中穿着各色服饰的喽啰,列队整齐,神情庄重。陆黔当了多年的寨主,率领众匪出生入死,彼此互有感情,不愿连累了他们,忙低声道:“殒大王,小人最后的决议,还没当众宣布。这么大的事……下属弟兄站在外边,都是来等结果的……”暗夜殒淡淡道:“嗯,那你就说。”陆黔心道:“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在警告我‘该怎么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放着这许多兄弟性命,我不会犯傻跟你硬碰的。”
众匪一见三人出殿,都道:“大寨主出来了!”“参见陆大寨主、程二当家。”陆黔见了各人眼神满怀希冀,知道他们对自己都是极其信任,心中叹息:“只可惜,我要让你们失望了。”上前几步,抬起双臂作个下压的手势,朗声道:“自我上任以来,感谢众位兄弟对我的鼎力相助,我陆黔没齿难忘。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必再称呼我‘大寨主’了。奉殒大王金令,我正式宣布,青天寨从此散伙,众位即日随同下山。仍觉壮志未酬者,可编入八旗军队,受正规操练。想过平稳日子的,朝廷也会赠给路费,同时,还有些银两,足够各位去做些小本经营,养家糊口了。但凡是我寨弟兄,下山后不准改入他寨,再与官府作对。”这番话中气充沛,传遍山谷。
他方始说时,众匪便是面面相觑,脸上均现怒容。陆黔强撑着压力,硬是将话讲完,人群中嘈杂更响,不住传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陆黔已感威严尽失,心下又暗怀愧疚,不愿再出言训斥。程嘉华几步跨到他身前,喝道:“你们有什么不满,别躲在私底下嚼舌根,有种的站出来,大大方方的说啊!”此言一出,争论声渐渐减弱,却有五、六名喽啰排众而出,成星辰分布状站为一列。一名年纪较轻的绿衣喽啰高声叫道:“陆黔,你继任寨主,不过是个代管事的,这里是老寨主打下的基业,你没有资格轻言解散!你如能带领众位兄弟攻城陷地,开疆拓土,大伙儿心甘情愿敬服你,拥戴你。可若是听外人几句话,便选择归顺朝廷,弃众兄弟于不顾,就是我们青天寨的叛徒,不配做我们的寨主!你既不仁,下属背叛你,也算不得不义。我们要另立寨主!”众匪群情激昂,纷纷振臂高呼:“另立寨主!另立寨主!”陆黔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自加入青天寨以来,还从未受过这般刁难。负着双手,紧绷着脸不语。
另一名身着黄衣的中年人道:“陆大寨主,你为青天寨所做的一切贡献,大伙儿都看在眼里,我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多年来你带领我们反抗官兵,打过不少漂亮的胜仗。就在前几天,结阵大败宫中的李将军,那一仗人人热血沸腾,何等威风?不出几日,你竟然就翻脸不认人 ?'…99down'弟兄们在太行山顶居住,呼吸着自由自在的空气,无拘无束,现在有人来破坏我们的家园,让我们入宫为奴,你的豪情壮志,都到哪里去了?当年老寨主是多么器重你,他传位与你时,你在他的病榻前,说过什么来着?”陆黔只得讪讪答道:“老寨主对我的栽培,我陆黔永生难忘。今日迫于情势,有负于众兄弟,实非我坏了良心,我……我不是个孤家寡人,一举一动牵连数万人的性命,切不可卤莽。事已至此,我辩解已是无用,也不指望得到众位谅解。老寨主的遗愿……事隔多年,我哪里记得住这许多?”
那中年人道:“你不记得,兄弟们可都没忘。我就来给你提个醒儿,你亲口答应过老寨主,会秉承他的遗志,将青天寨发扬光大,一等时机成熟,就带着大伙儿攻入京城,把鞑子都赶出中原,让咱们也能捞个皇帝、王爷当当。言犹在耳,言犹在耳啊!你此时背誓,老天爷整治不着你。可人终有一死,你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老寨主?”陆黔道:“我有自己的苦衷,你们是不会明白的。”另一名青年拔刀出鞘,冷笑道:“你有苦衷?你有什么苦衷!”转动刀尖指向暗夜殒,道:“就是因为这个人了,是不是?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他是你老子还是你亲爷爷?我们这里每人上前一刀,也足够将他碎尸万段!青天寨门规,战场上不得有一个逃兵,就是战死,也绝不投降,绝不后退一步!反正只要杀了他,就没这么多鸡零狗碎的混账事,大伙儿并肩上啊!”
暗夜殒淡淡道:“陆大寨主呵,你这群手下有些冥顽不灵,你趁早做做他们的工作。”陆黔赔笑道:“是,小人这就做工作。”转身道:“各位兄弟……”
程嘉华冷笑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长剑出鞘,绕掌舞出一团光影。几名匪徒不及应对,也没想过二寨主竟会对自己狠下杀手,俱是一剑封喉,鲜血四溅,兵器抛了一地,或仰或俯,前后栽倒。陆黔惊道:“你……你……”程嘉华剑尖递出,指在尸首圈子正心,冷声道:“都给我看清楚了,谁再敢冒犯殒大王,说一字拒绝招安,动摇民心的,这里几个就是榜样!”
暗夜殒道:“小子,有出息。”程嘉华躬身道:“多谢殒大王夸奖。”
人丛中转出一名紫衣老者,怒目圆瞪,将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喝道:“程嘉华!”那老者名叫姬商,是老寨主的结义兄弟,在帮中极受敬重。程嘉华斜了他一眼,神态轻佻的道:“原来是姬老爷子发话了,不知有何见教?”
姬商鼻孔中连喷粗气,举起拐杖,指着身前一块空地,怒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跪在这里,磕破了头,恳求大寨主收你入伙,正是我极力反对!我看人一向很准,听你说话的语气,不过是个逞一时之勇的莽夫。透过你眼神深处,躲躲闪闪,鬼鬼祟祟,天生的奸猾坯子,无事时各自安好,大难来时,第一个飞的就是你。后来你抛弃师父,被陆大寨主收为弟子,还封你做二当家,仍是我在旁劝阻!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位崆峒派的道长传授你武艺,不异于你的第二个爹,你为了图谋利益,连他都可以轻易背叛,为人徒不尊恩师,为人子不尽孝道,小事看大,让我更确定了先前的判断,你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可惜大寨主看不分明,不听我的劝告,一意孤行,我也只有扼腕叹息。不过公正些说,山寨能有如今光景,的确是少不了你的功劳,我这才稍感欣慰,希望是我杞人忧天。谁能料想,注定发生之事终究避无可避,你就想攀附高枝去了?老寨主一手创办青天寨,穷尽毕生的心血!竟然就毁在你们两个小畜牲手里!算啦,只怪我们太愚,当了一回东郭先生,喂大了两匹养不熟的狼!”
程嘉华冷冷的道:“你说话当心一点。我念你是寨中元老,又年老体弱,待你客气些,却不代表你可以倚老卖老,少条失教,与众不同!我不是在毁青天寨,而是在拯救你们。难道各位的心愿就是在这里当一辈子的土匪?常言道,民不与官斗,起义不成,就是掉脑袋的事,我现在给大家指点一条明路,肯不肯走,就看你们的觉悟如何了。”
姬商怒道:“不用你来警告老夫!我当自行了断,众位弟兄也都听清楚了,我死以后,就将我尸身火化,将骨灰撒在太行山顶,让我亲眼看看你们这两只昏狗的下场!宁可我死,也不准你脏手来碰一碰我遗体!只可惜……老夫当年随着老寨主创立青天寨,眼看着它由卑至巅,又由盛转衰,这也足够,足够啦……”话声甫绝,身子晃动几下,向后瘫倒。
几名距离近些的喽啰叫道:“姬长老!”抢上相扶,见他心口插了一柄短剑,直没至柄。探试鼻息,已自气绝。姬商在寨中名望颇尊,顿时满山大放悲声。陆黔想起继位以来,多是姬商在旁辅佐,不以他年轻识浅为怪,不厌其烦的耐心讲授。如今含恨而死,却还在误会自己是个卖友求荣的小人,怕是将他与程嘉华归为了一类。
程嘉华朗声道:“姬商畏罪自尽,你们觉得这是有骨气的做法,值得效仿的么?错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死了化成一捧灰,还是改变不了眼前事实。谁想追随他的老路而去,尽管请便!”众匪咬牙切齿,都恨透了眼前三人,只有陆黔心虚地回避着一道道满怀仇恨的视线。
暗夜殒一挥折扇,道:“想找死还不简单?不过奉劝你们,要寻短见的最好一批死绝,否则几万号人跑到我眼前,逐一自杀,那还不知要死到几时去。”陆黔心痛如绞,道:“殒大王,就算是小人求您了,我山寨中的弟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穷苦人,求您开恩,允许他们留在此地修身养性,繁衍生息。大不了,让他们立下重誓,终生不会去向皇室寻仇!”暗夜殒冷哼道:“你的面子,比天还要大。”一名喽啰啐了一口,骂道:“不用你假好人!要杀就杀,他有本事把我们全杀了。凡是走漏一个,日后要他夜夜睡不安稳!”
程嘉华冷哼道:“陆大寨主,人家不领你的情呢,你还要为他们请命?”陆黔怒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程嘉华撇了撇嘴,单掌一摊。
暗夜殒怒道:“我说怎样就是怎样,不准你跟我讨价还价!这群蠢才真如附骨之蛆,以为我不敢杀他们?”程嘉华神秘的一笑,道:“殒大王,小人有办法。”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甩手掷向殿宇屋角,遂将另一支撒落于地,瞬间蹿起半人多高的火苗,熊熊燃烧。程嘉华道:“先毁去他们落脚之处,断了后路,其后是要下山,还是留待跟青天寨共存亡,就是他们的自由了。”陆黔怒道:“程嘉华,你……你疯了?我没有亏待过你,你真要毁尽青天寨而甘心?”
暗夜殒眼望半边天空尽被火光映红,脸上现出些凄苦神色,想起了当年江冽尘火烧无影山庄的情形。实虚场景已然模糊,喃喃道:“够狠的啊……你真能下得了手?”想到沈世韵称江冽尘所求不得,由爱生恨,故意陷害楚梦琳,六年间总在反复思量,虽对玄霜说早已释怀,但深心还是存有一半怀疑。
第二十三章(16)
程嘉华道:“要成就传世伟业,理应不受任何情感羁绊。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全是拦路石,在权益面前,统统都得让道!”暗夜殒脑中一震,沉声道:“说什么?你在讽刺我?”
陆黔心中一喜,暗想:“臭小子邀功心切,马屁拍到了马脚上,我看你怎么收场?暗夜殒爱煞了楚梦琳,为她连命都可以不要,饱尝情爱之苦。你现在跟他说这种话,不是讽刺又是什么?”程嘉华头脑灵活,道:“小人的意思是说,还属殒大王最了不起。旁人是因情势所迫,不得不加以取舍,但您却做得到两手不误,江山美人尽拥在怀。”暗夜殒心中苦涩,道:“算了。你很好,作风够狠,像我。这就走罢。”抬步绕开众匪,快速前行。程嘉华连忙追上,在他身边搀扶着,喜道:“依殒大王尊意,是同意收下小人为徒了?”
暗夜殒冷冷道:“即使出自我亲口所言,别人想要转述,也须得做到一字不差。但我没有说过的,不允许私自揣摩编造。”程嘉华道:“是,小人遵命。”暗夜殒道:“实话跟你说了,在我面前卑躬屈膝、曲意逢迎之人,我一概不屑入眼。人不可无傲骨,如果首先将自己定位为奴才,谨小慎微,行事全看主子的脸色,谁还能瞧得起你?人生而无高低贵贱之分,此中差别,都是你们甘愿造成的!现今局势即是弱肉强食,要想赢得尊重,就该先让自己强大起来。因此身为弱者,根本无需乞讨公平。”程嘉华习惯性的刚要应声,总算及时忍住,将鸡啄米般的颔首改为重重一点头,道:“嗯,有理,我明白了!”
陆黔望着火苗攀到了房檐,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再想救火也已不及,用力跺一下脚,从包围上的火圈中闪出,叫道:“各位兄弟,你们誓死忠于青天寨,虽然并非是对我忠心,但我陆黔在此,还是要向各位道谢。我只说几句话,程嘉华是寨中叛徒,可有一件事他说对了,好男儿身死疆场,马革裹尸,确是死得其所。但在此地糊涂送掉性命,又有何益?如果求死能够保住青天寨,不消多说,我也拿刀陪你们抹脖子!像姬长老这般当众自尽,我承认他死得壮烈,你们也得承认,他死得不值。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宝贵?还不是自己的性命?人死万事皆空,还谈什么守护理念?你们可以说我贪生怕死,不错,我是想活着,活着才能拥有希望,拥有梦想!尽管我如今受尽唾弃,仍劝各位好自为之,你们死后一了百了,却不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怎样的凄惨?咱们起义,不就是为了亲戚朋友,乃至全天下苍生过上好日子?难道只是为我们自己?”
正说着话,一簇火苗烧上裤脚,陆黔抬腿在地上狼狈的一拖,道:“言尽于此,大家自己好好想一想罢!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说着快步追赶程嘉华与暗夜殒而去。众匪先前情绪激昂,此时面对燎原大火,却不是人人有足够胆量直面死亡。没多想也跟随下山,此时队伍散乱。几具尸身孤零零的躺在山顶,再无人记着背负。行到半山腰,陆黔忍不住回头,见整座殿宇几乎烧成了一团大火球,火势已蔓延到了房梁,正盘绕在刻有“青天寨”三字的黑漆牌匾上,跳动几下,席卷而上,将最后的一个“青”字也吞没不见,山顶空地的大火慢慢阻挡了视线。料想不出几年,再有后人前来太行山,或许就连房屋的灰烬也看不到了。自己曾在此当过六年的大寨主,呼风唤雨,出尽了风头。而今一日之内化为飞灰,寨主生涯就此终结,入宫后前途未卜,颇费思量。深感人生无常,朝不保夕。他向来无情无义,此时也不禁眼眶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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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第一黑帮青天寨覆灭受降,不出几日就传遍了江湖,暗夜殒也由此声名鹊起。残煞星早就是个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名号,只因他六年蛰居吟雪宫,没再传出什么大作为,道上都戏称他为“过了气的人物”,此番一举而名声大噪。百姓对青天寨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因此对暗夜殒的看法脱离了原先的“冷血杀神”,反而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不少好评。这般功绩实比李亦杰翻了几倍还不止,李亦杰满心羞愧,拉不下脸来,整日躲在房中不出门,同是避免遇到沈世韵和玄霜,又给他们提供笑柄。暗夜殒性情冷漠,也不寻他践诺,想到祭影教非情报闭塞之处,闹出如许浩大动静,江冽尘一定能听到,不禁心中自得。他仍然逃不脱这个心理桎梏,事事唯愿与江冽尘一争短长,似乎唯有受到他认可,才算真正成功。
青天寨众匪多无一技之长,下山后仅个别几人搭伴做买卖,亦是生计惨淡。无奈之下,都加入了八旗军队。陆黔尚无正式封位,他牢记自己是一寨之主,不甘与麾下喽啰受到同等待遇,心想即使做官,底线也得做到大元帅。进宫第二日,就有几名婢女来伺候他沐浴更衣,脱下长袍,换上一身官服。陆黔对清廷服饰无详尽研究,也不知这种打扮所示位阶几何,但看料子华贵,纹样精美,猜想理应不低。对着镜子照了照,理顺头发,心道:“我可不学满洲人剃头,暗夜殒和李亦杰能有特权,我又有何不行?”捧起官帽,郑重的扣到头顶。路上心想:“韵贵妃没让我干等着,懂得惜时的都是好女人,我喜欢。”
经人引领到吟雪宫正殿门口,一名侍卫入内通报,几乎是立即就折了出来,道:“陆大人,韵贵妃娘娘传您晋见。”陆黔心道:“她一定也正在等我,否则绝没这般快法。难道我身为青天寨大寨主,早已是英俊潇洒之名远播,引起了韵贵妃的关注?要真能让她对我死心塌地,或许就能从内部叛乱,干掉皇帝,迎我登基。为了回报,不管她有没有传言中那么美,我都会对她好的。做不成皇后,送她一个皇贵妃当当,总是不成问题。嘿嘿,皇帝招安青天寨,就是要瓦解我的势力,他一定做梦也料想不到,此举适得其反,给我创造了机会,却加速了他的灭亡。身在曹营,我仍然心在汗。天下共主,我是当定了!”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身边一名婢女推了推他,道:“陆大人,韵贵妃娘娘叫您进去呢,您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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