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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点灯-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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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旭和郝帅显然也听到了这哭声,只是,在他们脸上,除了死一样的平静之外,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
公判大会后的第一堂语文课。教室里没有一丝声响,所有的人都低着头。
丁蕾的双脚刚踏进教室,眼睛立刻湿润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在凌山一高中的最后一堂课会在这样的气氛里进行。
丁蕾是一个表面平静而内心浮躁的人,从走进一高中的第一天起她就告诉自己:不能永远呆在这里,不能在这里当一辈子老师;特别是当她发现:现在每天强加给学生的正是自己学生时代极力抗拒的东西时,她的这种信念就更加坚定了。
或许她刚刚从学生时代走过,因而才更能理解这群年轻的生命;她从没有把他们当孩子,因为她比其他老师更相信:十八岁已经成年!她从没因为他们的面孔而低估了他们的智商与思想,正如大学时代与同学争论的那样――他们之所以不如三四十岁的那些人有成就,仅仅是因为他们缺乏表现的机会和尝试的勇气;如今,她甚至认为:如果社会肯给18岁们一个成年人的社会角色,哪怕是最不适宜的角色,他们做出的成绩也一定不会比48、58、68们的平均值差,尽管他们没有太高的学历,也没有太多的社会经验。可是,现在社会、家长、以及学校都认为他们是孩子,都让他们做孩子,所以他们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像个孩子,就像她当年那样。
记得不久前,她曾跟郝帅开玩笑说“只要郝帅在一高中一天,她就在一高中呆一天”如今,郝帅走了,而她竟然也真的要另谋他职了。
坦白地说,她打心眼里喜欢郝帅这个小男生,甚至常常在心中设想:如果自己在学生时代遇到这样一个桀骜不逊的男生,也许她会爱上他!他是那么的崇尚个性与自由,现在,却永远的失去个性与自由――是什么使他们在天使的年龄就学会了魔鬼的疯狂?
“同学们把书翻到一二九页……”
丁蕾走上讲台,坚难的指令大家。她不敢抬头,不敢看韩旭和郝帅空起的坐位,怕自己一时失控,在自己的学生面前痛哭起来。
下面是一阵齐整的翻书声,但没人抬头看黑板,也没有人去看讲台上的丁蕾――自从韩旭、郝帅被抓走后,高三(6)班的学生便达成了一种默契:无论谁的课都不再主动发言、发问、看黑板而全都一整堂一整堂的低头“默哀”;在高三(6)班上课的老师们似乎也达成了一种默契:他们谁都不对“郝韩”事件发表评论,也不再微笑着讲课,甚至不叫学生回答问题,而全部是一个人在那面无表情的讲或者干脆一上课就发题单。
这堂课,丁蕾原本打算对上堂课交上来的作文进行总结分析,可此时的她如哽在候,只好临时改成带着问题进行课文阅读,并指名安静进行范读。
安静从座位上站起来,捧着书读到一半就读不下去了,她抬头望向丁蕾,那双明亮的眼睛早已泛起泪光:
“对不起,丁老师,我可以换一篇文章吗――我自己写的!”说到这,安静的眼泪开始一滴一滴的滚下腮边,不等丁蕾开口,她已用颤抖的声音念了起来:
“郝帅,韩旭,不管你们现在身在何方,我都希望你们知道,此时、此刻,安静在为你们流眼泪,高三(6)班在为你们流泪……”
安静刚读出一段,丁蕾便转过身去,望着黑板泪如泉涌,在她身后,更多人则伏倒在桌面上泣不成声。
第四十一章 爱
公审结束后,林美凤就再没上学,不知情的都说因为公安局向学校批露了她与韩旭的不正常关系而被开除了,可实际上,在学校做出劝退决定之前,林美凤就已经做好了弃学的准备,原因很简单:她怀孕了!
王梓良是从童雪嘴里得知这个消息的,令他感到惶恐不安的是,童雪接着竟说:“林美凤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再次见到林美凤,是在几天后的童雪家――林美凤跟家里闹翻了,她决定要到外地朋友那里把孩子生下来,在过来跟童雪道别时,童雪将她强行留下,随后便叫来了王梓良。
几天不见,林美凤看上去削瘦了许多,原本青春照人的脸蛋被一层凝重的忧伤所笼罩,依旧美丽的大眼睛流露出太多的孤独与无望――这个出身于小康之家的女孩子,本来应该有一张洒满阳光的笑脸,有一份很好的前程和水到渠成的爱情,却因为过早的成熟与美貌,过早的偷尝禁果,而过早的走进恶运的囹圄。
望着憔悴得可怜的林美凤,童雪和王梓良更加坚定了劝她打胎的信念。他们用了很长时间轮番为她摆事实、讲道理,试图令她改变主意,可无论怎么规劝、哀求、责骂,她都无动于衷。劝到最后,两人不劝了,他们哭了!
林美凤也哭了,她哭着说出了自己坚持的理由:
“……当初我跟韩旭谈恋爱,是因为韩旭长的帅,歌唱的好,有血性,像个男子汉;你们知道,陈尤伟也追过我,可是陈尤伟太优秀了,我感觉配不上人家――现在想来,如果当初我选择陈尤伟,也许韩旭不会有今天……
从表面上看,韩旭似乎很冷傲、很自信,可实际上他却是一个极度自卑的人。他家住在山沟里,生活非常苦,这曾是他刻苦上进的动力――虽然在咱班他从没进过前二十名,可在原来的初中,他却是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咱们这一届,他是他们那所学校唯一一名考进重点高中的学生。
升入高中后,虽然他仍然刻苦,成绩却一直不理想。一高中向来高手如林,出现这种情况本来很正常,可他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甚至不能原谅自己。他觉得这样的成绩无法向父母交待,更无法向他的小妹交待。
韩旭的小妹今年虚岁才十七,韩旭说,他的妹妹非常聪明、学习非常非常的好,却只念到初三就辍学了,因为家里供不起两个学生同时上学;他父母是地道的农民,只会种地,可种地只能糊口。高中这两年,他在校的学费和生活费基本都是她妹妹在外打工挣的。因这个,他在花钱方面一直很小心。他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他和郝帅那么好,不到迫不得已,他都很少朝郝帅借钱,平时跟我出去,有花钱的地方他都争着掏腰包,在潜意识里我想他一直怕我嫌他寒酸。可是,毕竟他每个月只有一百多元的生活费,不管他愿不愿意,他仍然得经常向郝帅借钱――钱,让他在人群里有一种深深的自卑,这种自卑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体会得到的;上高中之前,他可以恁籍优异的成绩来安慰自己,还可以通过刻苦学习减轻对妹妹和家人的内疚。升入高中之后,这一切却变了,成绩单不但不能让他感到欣慰,反而给他带来新的苦恼,渐渐的,他对自己考重点大学已经丧失了信心,而一想起自己的妹妹,他对自己继续留在学校里读书又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
我想如果我们俩不处对像的话,他可能早不念了,他不止一次对我说:‘没有你我不可能读到高三,我真的不想念下去了,可是不念书,我又能做什么呢?’这时他就常常骂学校:‘这些年书算白念了,现在让我走向社会,我竟丝毫想不出有哪一点能比那些小学都没念完的小子们强,反而他们要比我强,至少他们的社会经验比我多的多’。接着就骂自己:‘我怎么这么废物呢,陈尤伟是人,我也是人,他看书看到凌晨一点我也看到凌晨一点,怎么成绩跟人家差那么多?’之后便又叹气:‘如果让我和我小妹换下就好了,我小妹比我聪明多了!’
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前不久,他小妹竟然在打工时辗掉了四个手指。
那天,他从医院回来后悄悄把我叫到后操场,对我说‘我小妹手坏了,晚上你没事替我去陪陪她吧……’开始时他是心平气和地说这番话的,可说着说着就不能控制自己了,最后竟然在我面前失声痛哭起来,甚至失态的冲我哭喊:‘你知道我小妹为什么辍学吗,因为她比我学习好可中考成绩却连普高线都没有达到;你知道她为什么连普高线都没达到吗?因为她在中考时每张卷都只答一半;你知道她为什么每张卷都只答一半吗,因为她怕自己考上了高中,她的哥哥就无法心安理得的去拿她打工挣来的钱读书!……’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韩旭哭,也是唯一的一次,我想那眼泪代表的不仅仅是伤心,更多的应该是自责。
那之后,他的情绪低落到极点,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听到你被冯飞打了――班长可能知道,冯飞在高二的时候也追过我,当时我很清础:他不过是想拿咱穷人家孩子找找乐子,并没有理他。可事后,在与韩旭拌嘴时却不知怎么就说了出来,我是无心说的,可韩旭对此却很在意,他对这方面的事一直敏感――虽然嘴上不说,但我可以感觉得出:他对陈尤伟和冯飞一直都耿耿于怀。如果说对陈尤伟敏锐的头脑和出色的功课他还只是善意的妒忌的话,他对冯飞那种衙内式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肯定是极端仇恨的。
我想,在他小妹出事之后,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高考,因此找冯飞打一架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了。可是,他找冯飞打架只不过是要发泄一下胸中憋闷已久的情绪而已,他并不是真想把冯飞怎么样。这一点,他跟郝帅都是一个性格,认为打架跟踢足球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男生锻炼身体和勇敢品质的一种方式而已。
他没想到冯飞会较真,找社会流氓打他们俩,而且打的那么狠。事实上,那天中午,他们俩根本就没有碰到冯飞就被主任抓到了。
那天晚上你们去医院,郝帅似乎满不在乎的把被打的经过全说了,可是有一个细节他没有说,那就是那伙人打完他俩之后,有个叫大二的男人把一沓钱摔在韩旭脸上狂妄地说:‘我大二打人从来都白打――这几千块钱是有人让我赏给你们的,他说让你们先看病,然后再去报警或是上法院,他会陪你们一直玩下去!’
……
韩旭决定搞钱的念头可能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他把小妹的辍学、受伤和自己的自卑以及冯飞的骄横都归结为‘钱’在作祟,他认为钱决定着他和家人的一切,为了改变这一切,他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去作赌!
不巧的是,韩小萌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包了,原因当然还是因为钱。这件事对郝帅的打击是巨大的!我非常了解郝帅这家伙,准确地说他并不是一个疾恶如仇的人,甚至算不上一个品行端正的人,但是他天生就抗拒一切染指他男人尊严的丑恶,这是他做人的底线;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女朋友爱上比他潇洒帅气的男生,但决不会容忍自己爱过的女人让一个老头子糟蹋――这样,当他为了给韩小萌赎身而向家里要钱遭到拒绝后,和韩旭一起走下道就不难理解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当初他们计划入室抢劫时绝不会想到要杀人灭口的,他们不是这种残暴的人,那一定是无心的……他们可能一直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劫杀的那位就是包养韩小萌的那位,而令警方迅速找到线索。如果知道这些,他们可能早走了。
那阵子,他们一直装得若无其事,看到他们俩异乎寻常的平静,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我最多也不过是想他们要报复冯飞,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会去抢劫、杀人啊……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笑我傻――所有人都会笑我傻,但是我不管了,我要把这孩子生下来,我和韩旭爱一回!他死得太不值了,我要让他重新活一回!”
林美凤说完了,不哭了,深深埋下头,反复的烦躁的摩娑着衣角。
王梓良、童雪相视无言,双方沉默了好一阵儿,王梓良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
“凤儿,你说的我们都理解,可是你不能这么做!孩子无论如何都得打掉!”
“凤姐,你要听人劝,不能这样执迷不悟!”童雪含着眼泪补充说:“你才十八岁,不论你多爱韩旭,都不能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陪葬!这让他在地下也无法心安,你明不明白?你要我说几千遍才能明白,这件事结束了!”
“听着!”
林美凤突然挺直背脊、目光笃定的瞪向二人,扯着嘶哑的嗓子喊:
“如果你们还是我的朋友就他妈的支持我!而不是再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我的父母已经同我断绝关系了――他们因为我让他们在人群里抬不起头就放弃了我,我绝不因为同样的理由放弃我的孩子!我和韩旭的孩子!
他已经三个月了,他是一个生命了,你们懂吗?!”
第四十二章 寒门
拉脚的驴车拐着崎岖的山路,好不容易才将王梓良、林美凤、童雪三人送进韩旭家所在的村子――说是村子,看上去更像一个原始部落:几十间简陋的石头房舍毫无秩序堆砌着,在满是积雪残石的大山深处显得萧索而伧荒,没有一丝生机与活力,这情景不禁让人想起鲁迅《故乡》开头的一段文字。
几个正在嬉闹的灰头土脸儿的小男孩将他们带到韩旭家门口,之后便一哄而散,留下三个人长时间的呆立在原地不能前进一步――虽然他们眼前的房舍跟四周的没有什么两样,可当他们确定那个高大、帅气、沉默、真诚、冷傲的韩旭就是从这两间简陋的石屋走向高楼林立的凌山县城时,他们还是被深深的刺痛了。
正当他们在院外踌蹰不前时,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从屋里探出身来,看到他们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迎上来拉住林美凤的双手清清脆脆地叫了一声:“姐”。
再次见到韩晴,林美凤忽然有种冲上去抱着她痛哭一场的冲动,但她还是忍住了,她故做平静的将王梓良、童雪介绍给韩晴,韩晴热情而礼貌的向二人问候了一声,然后笑着将三个人让到屋内。
“爸,妈,我哥的高中同学来了!”
屋里,韩旭的父母原本都在炕上躺着,听到女儿的召唤才慌乱的爬起,因而在与三人打招呼时脸上还残留着几秒钟前的浓重的悲伤。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善良的老人很快便恢复了农民淳朴的笑容和好客的天性,他们让三人坐到炕里,然后又在每人面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并不停的提醒说:“喝点,暖乎暖乎!”
在最初的寒喧中,可以看得出,韩旭的父母一直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他们装出很有兴趣的样子不停的问三人的姓名、学习成绩等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是不提韩旭的事,在不得不提及韩旭名子时,也只是轻松的一语带过,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在来时的路上,王梓良曾反复叮嘱林美凤,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老人跟前哭。林美凤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开始也是这么做的:端端正正的坐在炕沿上,微笑而平静的与老人聊着,直到后来,为了将视线从韩旭父母苍老、忧郁的面孔上移开,她掩饰的端起手里的水碗,眼光在漫无目的的闪躲中无意间瞥见那台老旧的十二英寸黑白电视机以及墙壁上挂着的印有毛主席语录的镜子时,泪水便毫无来由的充满了整个眼眶,接着又随睫毛的翕动一滴一滴的滚落到手里的水碗里,为了不让老人发现,她赶紧转过身,一边假意喝水一边悄悄地将眼角剩余的眼泪擦掉。
但这一切并没有逃过王梓良的眼睛,他担心林美凤再呆一会也许会失控,便偷偷给童雪施了个眼色,然后率先站起来向韩旭父母告辞,同时,又从兜里拿出一沓钱一边往韩父手里塞一边诚恳地说:
“大爷儿,我知道在这个时候你们一定很悲痛,可是既然这事让我们摊上了,您二老还是想开点好――这点钱,是我们全班同学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刚才还在强颜作笑的韩父,在王梓良将钱递过来的一刹那顿时变得老泪横流,他紧紧的抓住王梓良的手,声音随之颤抖:
“孩子,你们的心意我们全家都心领!但这钱我们不能要,回去之后是谁的还给谁,再代我们说声谢谢,我们不需要钱,真的!我们真不需要钱……”老人把钱强行塞回王梓良手中,语无伦次地哽咽“……你听我说,孩子,你是我家韩旭的班长,你是好孩子!大爷儿有一句话想问你,你能不能如实的告诉我?”
“您说吧!”王梓良忍泪点头。
“是这样的――”老人动情地说:“我一直认为我家韩旭是好孩子,我根本不相信他会杀人,真的!我不相信他会杀人――你跟我儿子同学三年,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坏的?他是怎么变坏的啊?”
“没有,没有,大爷儿,他没变坏!”王梓良眼睛湿润了,不知该如何向老人解释。
“没有?没有他怎么会去杀人?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啊,我儿子是不该变成这样的啊!”
说着,老人激动地将王梓良拉进里屋,手指四周墙壁上的一张张奖状哭述:“你看看,孩子!这都是我们家韩旭得的,你是班长,我儿子小学、初中也是班长啊!真的!他一直是三好学生啊,那时候,所有老师都说我儿子是好样的,将来肯定有出息――他在初中不是这样的,他怎么一到高中就变了呢?他怎么能杀人呢?啊?”
王梓良无言以对,跟林美凤、童雪一样,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这孩子真是混蛋啊!”韩母手扶门框,一边哭一边骂:“咱家虽然穷点,又不是吃不上饭,就是供你上学紧吧点,也是暂时的,为啥非走这条绝路啊?……”
看到父母双双失声痛哭,韩晴强忍着眼泪走上前,哀声劝父母说:“妈,爸,你们别这样了――你们这样,让我哥和我姐他们咋呆呀?”。
在泪光中,王梓良望向韩晴――这个为了哥哥的未来而舍弃自己未来的小女孩,看上去单薄而羸弱,可目光中却有一股不屈不挠的坚强与镇定,为了给哥哥攒学费她刚刚失去一只手,如今,她又要用残存的一只手去扶养即将年迈的双亲――这个家对不起她!
“好了,咱不提这事了!”韩旭父终于停止哭泣走到王梓良跟前,握住王梓良的手说:“孩子,你们大老远来的,不能就这样走了,好歹在这吃顿饭,行不行?”
行不行?王梓良如何能拒绝老人含泪的请求。
一个小时后,他们三人都脱去鞋子,与韩家三口围坐在一张小小的炕桌前。
可以看得出,两位老人是动用了全部的情感和家当来张罗这顿饭的,尽管如此,最终摆到饭桌上来的也只勉强达到四菜一汤的标准:一盘花生米,一盘豆腐熬土豆,一盘炸地爪,一小盆猪肉炖粉条,此外还有一小碟自家腌制的蒜茄子。
直到看到这桌饭菜,童雪才猛然意识到:韩旭在与她同桌共餐或是邻桌共读时闪现在她眼前的那副酷得不能再酷的表情原来并没有经过任何伪装,他的沉默与冷峻完全是一种本能反应――然而,这个曾经和郝帅一样帅气、一样渴望时尚与前卫却家境迥异的男孩,当他只恁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就开始向县城女孩林美凤大胆示爱时,在他的内心深处可曾有过一点点源自贫寒子弟的自卑与慌张?
想到这些,童雪不禁潸然泪下,幸好有王梓良坐在身旁,她才得以巧秒的掩饰过去。
韩父开了一瓶白酒,执意要王梓良陪他喝一口,王梓良从没喝过白酒,但为了不扫老人的兴,只好破例。
开始时,大家都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饭桌上的气氛还算平静。喝着喝着,韩父举起酒杯本想对王梓良说点什么,可没等话讲出来眼泪却莫名其秒的先掉了下来,这样,老人只好懊恼的迅速揩掉眼泪并随口骂了一句:
“操他妈的,这孩子是念书念傻了呀!”
“你还让不让孩子吃饭了?”
韩母强忍着眼泪,用嗔怪的眼神喝止韩父,可,最终自己也没忍住,话还没说完眼泪便跟了出来。
王梓良、林美凤、童雪三个人不知该怎样劝解,全都默默的低着头往嘴里扒了饭,与此同时,眼泪却一滴一滴的滚落在饭碗里。
终于吃完了这世上最难以下咽的一顿饭,到了起身告辞的时候,王梓良再次把钱掏出来往韩旭父母手里塞,可不论怎么说,二位老人就是不肯收。
看到双方僵持不下,一直默默无语的林美凤轻轻走上前去,从王梓良手里接过钱,转身面对韩旭的父母:
“姨、姨父,我们要走了,这钱你们收下吧――这是我们全班六十六名同学的一点心意,如果你们不收,他们会很难过!还有,我得告诉你们二老,在学校――我和韩旭处对象了……”林美凤本想平静的叙述,可眼泪却又不争气的滚落下来。“姨、姨父,你们要保重身体!韩旭去了,我和你们一样难过,可是不论我们现在怎么恨他、骂他、想他,他都不知道了――想想韩旭干的傻事,不管他有多么愚蠢、有多可恨,他的初衷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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