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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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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傅小四这一房,眼下是江都那头过得最好的一房,因为傅小四的媳妇王氏实在是能干,每日天不亮就拉着小四下地干活,到了晚间夫妇两个才回来,两人此前养了一个男娃儿,叫傅宗的,只放在王氏娘家那里,天天跟着王家的孩子混。夫妻两个最近这几年,着实便存了不少银子在手里。
然而王氏虽然肯干,但是她的性子就是“吃独食”,另外一心只顾着娘家这头,因此傅老爷子眼看着王家连青瓦房都起了起来了,而傅家这头,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大家依旧窝在原来的两进院子里,傅家老两口心里自然是吃味的。因此傅老太太每次见到王氏,都要阴阳怪气地说上几圈话,可是王氏的性子,又哪里听得进去的。
傅老实听了傅老爷子夸赞杨氏,连忙代妻子谦让了几句。傅老爷子这才把实心意的话掏了出来,说:“日后你们三房必定是最发达的了,以后一定要多多提携你的几个兄弟。这样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也才能闭眼啊!”
傅老实听了老爷子说了这么重的话,心里挺不是味儿,但是还是点了头。说:“爹,我想在村里头出点钱,请个先生过来,让村里适龄的娃儿都能去读书。多少识得几个字,明白些做人的道理,将来日子能过得更好些。若是真有那拔尖的聪明娃儿,咱们也可以助一点银子,让他进乡学去读去。”
“这——”傅老爷子一听傅老实说提携兄弟,竟然是出了这么个主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原想着让傅家三房给其他几房一点好处,要是只给长房二房就好了,四房么,捎带意思下就好。可是傅老实一说想请个先生,眼下傅家适龄的娃儿,其实就只剩下四房的儿子傅宗了——白白便宜了四房。
然而傅老实提出的这个点子,确实是大善之举,傅老爷子反驳不得,讪讪了半日,才涩涩地道:“好。你这个主意。确实是与人为善的,回头我与你大哥说,让他寻邵村长去张罗,寻地方,请先生。既是善举,我老头子回头也少不得意思一下的。”
傅老爷子回去与傅老太太一说。自然是没从老太太那儿得什么好脸色。可是傅家老夫妇也早就觉出这个分到广陵府去的三房,与自家的距离是越来越遥远,现在想再提随着自己的性子提什么要求,已经是越来越难了。
眼见着,傅阳婚礼的大日子便要到了。
婚礼的前一日,照着广陵城的风俗,新郎的兄弟要往女方家里去挑“铺盖”,其实也就是迎嫁妆。嫁妆之所以被叫做“铺盖”,是因为古时传下来的习俗,好多嫁妆里面好些物事都是与榻上铺盖相关的。例如上好的大红被面和各色尺头之类,还有新娘子为结亲而置办的各色衣物。新娘子自己的衣物之外,还有给公婆做的“孝顺鞋”、给丈夫与小叔做的新鞋、给小姑绣的帕子,甚至还有给未来的孩子做的“小狗鞋”。
这“铺盖”里还有一件极重要的,就是那只红木马桶。桶内放着“五子”,分别是染成红色的鸡蛋,叫做子孙蛋的,还有红枣、白果、莲子、花生,象征“五子登科”。这件物事按照习俗,是由新郎的弟弟亲自来挑的。傅正年纪太小,因此论理该由傅阳已经长成的堂兄弟里出一人。堂兄弟里能挑担子的论理该是傅刚。可是他刚刚因为傅康的事情,还在跟傅阳怄气。谁知傅阳没有找都没有来找他,直接委托了傅康来做这事儿,况且戴家人也是多多少少见过傅康的,所以没有人有二话。只有傅刚一人怄了个半死。
挑“铺盖”之前,戴家人将过来的傅家兄弟们都拦了下来,先请来人吃了三道茶,分别是甜茶、清茶和点心。傅家这回去挑“铺盖”,领头的是老大傅坚,他见到戴家人左拦右拦地不肯放众人进去,便笑嘻嘻地冲戴家出来“闹喜”的亲戚每人手里塞了一个红封。当然了,这个钱还轮不到他来出,是杨氏早已准备好的。
戴家的人收了红封,掂掂都觉得有分量,当下都是喜不自胜,将傅家的兄弟们往摆着“铺盖”的院里迎。
院里明明白白地摆着三十六抬嫁妆,这个在广陵城中的富户眼里看来,实在是嫁女儿的“标配”。可是令到从江都乡下来的土包子们一看,都十足十地被惊到了。傅坚傅强他们,这会儿才总算明白过来,与三叔结亲的,究竟是怎样一户人家。
戴家出面招呼的是戴悦的一位隔房叔叔,行六,傅家的兄弟们便随着傅阳的备份称呼他为戴六叔。这位戴六爷,似乎格外希望自家侄女儿长脸似的,一一给傅家兄弟们解释:“这是戴家陪给二姑娘的五十亩水田,田亩在邵伯,所以只将田契放在这里了——”
五十亩水田,江都傅家全家的地加起来,算上四房后来自己添置的,也没有五十亩这么多。一个数字报出来,傅家兄弟几个,都是相互看看,吐吐舌头。
“这是我们姑娘日后做四季衣裳和被褥的尺头——”
“这是我们姑娘平日里常用的宣窑瓷的器件,老爷子特地赐了几件老的,一会儿你们盯着些,叫挑夫千万小心着些,别摔着了。”
“这是老爷子专门吩咐给姑娘的胭脂水粉与香件——”戴家嫁女儿,哪里能少得了这些。
除了小件嫁妆之外,还有不少是新打的家具。这些戴家已经实现知会了傅家,回头这些家具都是先要在戴家院子里展示一阵,然后再搬到傅阳的新房里头去。因为傅家专门将傅阳小两口的新房选在了二楼上,占了小楼的一翼,所以傅家还特为在二楼装了两个绞盘,专门为了将这些家具吊上去。
虽然这些家具看着都簇新簇新的,有些看着上清漆的遍数尚且不太够,但是单凭木料与做工,都是广陵城里一等一的,江都过来的傅家兄弟们更是见所未见。唯一能说出些道道的,反而是傅康,他以前曾经随这仇小胡子等人东奔西跑,没吃过猪肉,总也是见过猪跑的。而戴家那头,自然也对傅家兄弟们的评价有了些高下。
一时傅家的兄弟们,招呼抬嫁妆的人出门,沿着街往瓦匠营那边去。一路上浩浩荡荡的,自然是惹人注目。不过第二日是二月里为数不多适于成亲的好日子,所以广陵府多有趁这日嫁女的。戴家的嫁妆抬在街上,倒也并不那么扎眼。倒是有些人听说了,这是“戴凤春”戴老爷子嫁二孙女,便探头看看那三十六抬,说:“咦,戴老爷子怎么转性子了?日前可是听说他家大孙女出嫁,那嫁妆可是寒碜的很,说是教徐家将戴家大孙女寒碜了个不行!”
“切,人家戴大姑娘不已经照样将宝通捏在手里?”闻者将先说话之人嘘了一声,“听说徐家老爷子已经彻底不管了,那戴家的大姑娘眼下要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没准这嫁妆里,原来有一大半,该是姓徐的呢——”
 二百五十九章 一双亲事(上)
傅家江都来人,倒也有好处,令傅阳的婚礼这几日显得极热闹——兄弟多的总不会轻易叫人小觑了去。这样一来,傅家去挑“铺盖”的几个,领着挑夫们热热闹闹地回到了瓦匠营。杨氏出来一看这些嫁妆,也吓了一大跳——谁想到戴家嫁个姑娘,竟然能陪上这么多的嫁妆。
站在傅家小院里旁观的妯娌几个,看得几乎眼都直了,金氏便戳戳邵氏,问:“这些陪嫁,要是折成现银,那得多少两啊!”
“少说也有上千两吧!”邵氏在心里算了算,她也眼红得紧,眼下她的大儿子傅强正在议一门亲,对方死乞白赖地要傅家这头出多多的聘银,而女儿的妆奁上却是小气的紧。邵氏见到这些摆在眼前的嫁妆,干脆去寻杨氏,劈面道:“三弟妹,你家当初下了多少聘银,才娶来这么个金贵的姑娘?”
杨氏正在那儿纳闷着,听邵氏问,而金氏的眼光也朝自己这边溜过来,当下就说:“总是按广陵城中的规矩来的,不会亏待了戴家的姑娘便是。”
其实杨氏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戴家竟送了这么多的妆奁来,虽没有邵氏说的上千两那么夸张,五六百两总算是有的。尤其是那在邵伯的五十亩水田,邵伯地方出稻米,那里的高产水田,五十亩下来最起码得二三百两银子。其余的包括家具、用器、尺头、头面首饰、妆粉等等,都是上上等的,折个价格。还真能再加上二三百两去。
可是自家,自家给的是广陵城中小康之家娶媳妇的“标配”聘礼——一百二十两白银,眼前媳妇带了数倍于此的嫁妆过来,杨氏免不了觉得稍稍有点压力。她想。难道这些竟是戴家的那位大姑娘为了帮衬妹妹,帮妹妹添妆了么?
然而她这回却没有完全想对,戴悦的妆奁,其实有大半是戴悦母亲的嫁妆。当年戴茜嫁入徐家,送嫁的时候,戴老爷子一挥手道:“嫁到徐家去。这是嫁到金窝银窝里去,将你母亲的嫁妆留待你妹妹吧!”戴茜觉得妹妹性子和软,将来嫁人怕更是要厚奁撑腰的,当下便也同意了,谁知她嫁到徐家竟会碰上那么些事情。
如今戴茜逐渐掌握了宝通的人事大权,但是她绝不会动宝通账面上的银子,只打算用自己的私房银两给戴悦添妆的。待她听说傅戴两家议定成亲的日子的时候,便过来过问了一下戴悦的妆奁。戴老爷子倒也毫不含糊,将已经故去的儿媳妇当年的嫁妆单子也拿了出来,一一给戴茜过目。
戴茜见单子上大多是器物用具之类的。大约是母亲在世的时候已经都用过了,只得一些头面首饰和文玩是可以带过去的。只是一件,单子上有位于邵伯的将近四十亩水田,这些田戴茜也知道,那些田里的出产,都是直接送到邵伯镇上里做成米粉米糊之类的。一年的进项不少,直接是现银送来戴家的,是个出息不错的产业。戴茜当下便提出,妹妹出嫁,无论如何,这些水田,都要随着妹妹给陪到傅家去。
戴老爷子沉默着,便拿了一份红契文书,递到了戴茜手里,戴茜一看。见是戴老爷子私下贴补,又将那片水田附近的一些田亩都买了下来,凑足了半百,打算给戴悦陪到傅家去。
戴茜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谢过了爷爷。她晓得戴老爷子爱戴家的生意如同性命一般。万万不可能从戴家的作坊或是铺子里抽钱出来,给妹妹添妆,然而他做到这份上,估摸着是老爷子将自己用来养老的私房银子都拿出来了。戴茜自然也不肯怠慢的,不过她也不敢动宝通生意上的钱,只拿了二百两体己银子出来,给妹妹置办陪嫁的家具,虽然有些赶,但是总是在戴悦的婚期之前,将这批家具赶了出来。再加上戴家的亲眷、戴茜与戴悦母家的亲眷凑了凑,再加上戴家作坊也贡献了一些出产,便竟也真的给凑出这么一副三十六抬的嫁妆来。
只不过谁也没有事先想到,戴悦的这么一副嫁妆,还没有帮戴悦挺腰板呢,倒是先帮杨氏在妯娌当中先长了脸。那邵氏忙忙地就去傅老太太面前嚼舌根子,给傅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说:“人家娶来这样的媳妇是人家的本事,你那两个儿呢,还不是要逼着我们老两口将棺材本儿给你拿了出来,帮你儿子出聘银?”
傅老太太一提起这事儿,干脆从她屋里的榻上爬下来,敲着桌子对着外边的傅老爷子喊道:“老头子啊,老二媳妇这又是催到咱们头上,别在这儿吃什么喜酒了啊!赶紧的,我们老两口回去侍弄田亩去……”一时吓得邵氏肠子悔得乌青乌青,当下再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提“下聘”两个字了。
*——*——*——*
第二日,大家都起了个大早。傅阳和姓傅的这群兄弟们,和着傅家作坊里的这群“兄弟”们,都换上了簇新的衣裳,待到了吉时,花轿等在了门口,傅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押着花轿,就去了戴家迎新娘子。
傅家的长辈“们”,却大多留在了家中。傅老爷子老太太,自是端坐在堂上,准备一会儿观礼。傅老实夫妇,则是在家中前后张罗着,招呼上门的贺客。傅老实笨嘴拙舌的,见了男客过来,一般只是道谢,然后请进,傅家其余几个兄弟也并不出来相帮。但是过来的宾客倒是大多能谅解这婚宴的主家都是忙碌的,大多便自行进去观礼,贺客之中有些互相认识的,便相互攀谈起来,还有互相介绍的,因此堂上的气氛也算是不错。
女眷那头,杨氏则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傅春儿更是帮着她去照看一下还待字闺中的姑娘小姐们便可。只不过她觉得颇为奇怪的是,似乎从一清早起,大伯傅元良夫妇两个就不在傅家这边。她四下望望,不见大伯娘金氏的影子,只有傅香儿一个人在廊下站着,一会儿望望傅家的家具摆设,一会儿瞅瞅已经备下的席面上的碗筷用具,再看到过来吃席的女眷们穿的衣裳头面,傅香儿眼中便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艳羡的神色来。
傅春儿过去问傅香儿,说:“香儿姐,你见到大伯娘吗?”
傅香儿嗫嚅了片刻,摇摇头,说:“不知道!”家中没有了跋扈的傅兰儿,傅香儿看人说话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傅春儿沉吟片刻,又在女客这边找了找,便打算去溜到男宾那头去看看大伯傅元良在不在。这时廊下一个人站了出来,亲切地问道:“春儿妹妹,这是什么事情要寻我娘么?”
说话的这人一张好看的圆脸儿,眉毛画得细细的,穿戴虽然不算精贵,但是胜在简洁雅致。傅春儿便唤了一声:“大嫂!”这是傅坚娶的媳妇,姓陈,原是邵家村邻村的,与傅老太太娘家是出了五服的亲戚,也是傅家的舅老爷们给傅坚介绍过去的。
陈氏便问傅春儿:“妹妹,我刚刚见到我娘好像有些事情去寻爹去了,你要有什么事,我一会儿给你传个话,可好?”
傅春儿一下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她觉得陈氏这般主动迎上来的态度有点不寻常。此前自从江都傅家来到广陵府,这位陈氏就一直缩在傅坚后头,什么事情都由傅坚出面安排。不过傅坚小夫妻感情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傅坚事事都照顾着陈氏。但是傅春儿与傅香儿挤在一间屋里,晚间倒也曾经听傅香儿说起过,金氏并不太待见陈氏,嫌她进门一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偏又碍着与舅老爷有些亲戚关系,在老太太面前说不得骂不得。
傅春儿摇摇头,冲陈氏笑笑,道:“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明儿再说也不迟的。”
不多时,便听见门口爆竹之声大响,花轿已经迎到了瓦匠营门口。大家一时便都拥到瓦匠营巷口看热闹去。陈氏亲切地上来挽了傅春儿的手,道:“春儿妹妹,咱们一起去看热闹吧!”傅春儿点头应了。两人随着众宾客一起出门,正好是新娘下轿的时候。婚俗讲究新娘子从娘家出来,双脚不能沾在外边的地上。在娘家那头,按理应该是由新娘的兄弟将新娘背到花轿上,到了夫家这头,就该是傅阳将新娘子戴悦抱出来,一直背到拜堂成亲的堂上。
此刻傅阳穿着新郎喜服,戴着一顶怪模怪样的帽子,肩上背着红绸。他按照习俗踢了轿门,喜娘在旁边一遍一遍地说着吉利话。跟着旁边的轿夫放下轿子,傅阳掀起轿帘,望着里面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人儿,里面的人身子一动,旁边喜娘便大声道:“新郎倌儿背新娘了哈——”
傅春儿四下里看看,依旧是丝毫不见大伯傅元良跟大伯娘金氏的身影。
她正东张西望着,周围的人一阵叫好之声,连忙转头,正看见傅阳背着新娘子出来,稳稳地踏在往傅家去的路上。
此时傅阳与戴悦两个,都有些错觉,仿佛这一刻早就该发生,而两人似乎都已经为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了。
 二百六十章 一双亲事(中)
众人簇拥了一双新人进了正厅。傅阳终于可以将戴悦放下来了,戴悦双手牵着大红色的喜绸,脸色只差也与手里的绸布差不多,所幸有盖头遮着,不会被别人见到,却冷不丁,从她袖里滚出一只苹果来,骨碌碌地在众人面前滚了一圈。
厅上众人,凡是亲身经历过嫁娶之事的,无不莞尔微笑,喜娘更是大声地说:“平平安安,早日结果——”大家都觉得是好彩头,便一时将这事儿给遮过去了。
傅老实夫妇请戴老爷子和傅老爷子夫妇两个坐了上座,自己夫妇坐在下首,堂上凡是长傅阳一辈的宾客,都有座位,其他小辈都站在旁侧观礼。
一时礼毕,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傅阳则去招呼众宾,并且郑重谢过今日到了的贺客。他的口才此时已经出落得大见长进,与刚才傅老实在门口招呼的时候,简直是高下立见,不可同日而语。不少宾客见了,心里暗暗点头,都倒是这家人日后的出息,便要落在傅阳的肩上了。
这日与傅家或是戴家相熟的宾客到了不少,戴老爷子亲自出面,给傅阳引荐了一些戴家亲朋,其中不少是与妆粉生意有些关联的,还有不少是广陵城中其余行业的富商。也不知是大家约好了要给戴家这位新女婿面子还是怎地,傅阳收礼单收到手软。时不时傅康便得从傅阳手里接过一批礼单,转到傅春儿那头,由傅春儿一一记下来——这些少不了以后一一要往来起来的。
除了这些当日收到的贺礼以外。傅家还收到了不少事先送来的贺礼,如黄家、纪家等等,都有相送,最夸张的是。杨氏娘家那里,借故送过来一大堆上好的尺头、药材与用具,总值起码在四五百两之上。傅春儿当日一一登记入库的时候,也是吃惊不小。而杨氏则一边看一边叹气,傅春儿便大概知道这怕是与那位地位显赫的二姨母有关了。
陈氏坐在傅春儿对面,见她奋笔疾书。羡慕地道:“真好,三妹妹又能读书,又能写字记账,我们这些都是睁眼瞎,没法跟三妹妹比的。”傅春儿连忙搁下笔,说:“大堂嫂你在臊我呢吧,大堂嫂,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我哥哥的新媳妇,莫要她一个人在新房里面等急了。”
陈氏便笑着说好,两人起身。一起到了新房里,这会儿有不少媳妇子和姑娘在新房里陪着戴悦,见到傅春儿进来,便哄笑道:“新媳妇,你正经小姑子进来了——”也不晓得戴悦是不是便一阵紧张,垂下来的盖头便轻轻地抖动着。
傅春儿笑道:“嫂子。我把大堂嫂也带来了,来,你们俩也说说话,亲香亲香。”便将陈氏拉过来,拉着她在戴悦身边坐下。陈氏被她这么一拉,身不由己,少不得要与这位三堂弟的新媳妇说两句话。戴悦只极小声的,陈氏问一句,她便打一句。
傅春儿瞅了这个空,就溜了出来。拉着玉簪问:“见到大伯与大伯娘了么?”玉簪一愣,便道:“没啊——”傅春儿心里便更觉蹊跷,这一对夫妇,怎么在傅阳大婚礼成的时候也不在,而且陈氏总好像缠着自己的样子。总感觉上好像有些事情,不大对啊。她一面想着,一面回到新房里,见到陈氏正焦急地望着门口,见自己进来,便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心中便有数。
大伯与大伯娘两个,必是有什么事情专门避出去了,只将陈氏留在这头,免得自己刻意去寻他们。
过了一会儿,傅阳则被一群兄弟们拥了进新房来,吵着要看新娘子,唬得新房里的女眷们纷纷起身,避到了隔壁一间去。只有喜娘笑嘻嘻地从旁给傅阳递了喜秤过来,对傅阳说:“时辰正好,新郎倌儿正好来掀了盖头了!”
傅阳面色平静,用喜娘递来的喜秤挑下了戴悦头上盖着的红盖头,在众人的啧啧称赞声中,戴悦极其不好意思地露了脸。旁边喜娘一叠声地道:“恭喜新郎倌儿新娘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旁人这才省过来,纷纷送上些动听的好话儿。
傅春儿避在一旁,仔细打量这位新嫂嫂,只见戴悦画着寻常新娘子的浓妆,面上被扑得到处是粉,双颊与嘴唇都被胭脂涂得赤红赤红的。傅春儿心想,这真是,谁给大嫂画的这新娘妆啊。不过她也得承认,即便如此,戴悦开了脸,再加上大约心中舒畅,面上露着十二分的娇艳,比日前见到的那个怯懦的戴家二姑娘,实在是要美上好几分,而且整个人在羞涩之际,却显得容光焕发。
大约嫁给哥哥,令这位姑娘真心地欢喜吧。傅春儿在一旁默默地想着。喜娘便装模作样地取了一块米糕,用筷子挟了送到戴悦口中,道:“生不生?”
戴悦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此刻却只见明艳,她低低地道:“生——”整个新房里看热闹的人便轰然叫好!
傅阳正待给新婚妻子递个安慰的眼神,冷不防同样生乎乎的米糕也送了来自己这头……
*——*——*——*
傅阳掀了盖头之后,年纪轻的男宾们又都拥着傅阳退了出去,大家纷纷恭维傅阳竟讨了这样美貌的一个媳妇。这时候,已经离开席的时候不远了。
待开了席,傅春儿终于见到大伯娘金氏匆匆地进厅,她先是走到陈氏身边,低声地问了几句,陈氏还不及答言,傅老太太那头已经先唤了一声:“老大媳妇,去哪里混了,一整天都没有见你人影。”一句话出口,不少坐在附近的女眷亲戚,都往这边的席面上看过来。
金氏大是尴尬,也不好辩驳解释,连忙走到老太太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傅老太太抬头很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便示意她赶紧闭嘴,坐下吃席。陈氏坐在傅春儿附近,一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婆母的动静,突然一回头,见到傅春儿也正在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一怔。两人便都很有默契地对视笑笑,什么都不说。
傅家喜宴的席面准备得甚是精致,来宾们纷纷赞不绝口。其中一道最是重要的菜肴便是一道拆烩鲢鱼,厨师端了菜肴出来,高声喝道:“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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