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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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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儿想了半晌,才咬着牙说:“总不能叫人看轻了。”
杨氏听着这话很是诧异。刚想细问,见傅春儿已经抬头,对自己说:“娘,春儿也觉得有些疲累,春儿先回房去歇着可好。”
杨氏长叹一声。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她见到傅春儿一脸的疲态,不忍心再说下去,便说:“你先去歇着吧。回头要是觉着不舒服,就说一声,我使媳妇安排给你也煎一副一样的药来。”
杨氏说的这话,反而让傅春儿忍俊不禁。“嗤”的一声轻笑了出来,道:“娘,您这话说的,药哪里能混吃的。”
见到傅春儿尚且笑得出来,杨氏稍稍放心,自也展颜一笑。挥手道:“去吧!”
然而傅春儿回去,在自己屋前倚门而立,望着这满城的蒙蒙烟雨,自己也不晓得作何想法,愣了半日。这才胡乱歇下了。
*——*——*——*
一日以后,“水绘阁”的伙计过来带话,请傅春儿过去,说是与大德生堂那边对账,然后将该那头的银钱转交过去,所以大家约了在大德生堂见。
其实这点事情不算太复杂,原是李掌柜一人就行,也不晓得为什么非要叫上傅春儿。傅春儿想了想,还是应了。杨氏却有些不放心,本来想着玉簪也一起跟着,可是傅春儿露出一副求恳的样子来,杨氏想想她昨日说过的话,这才作罢了。
一时到了大德生堂,李掌柜也是面色沉重。他与傅春儿见过礼之后,又请傅春儿看过账簿。傅春儿口上客气,笑道:“李掌柜这账,难道还用我看?”手底下去快得很,三下两下,已经将正月开市以来所有的账目看完,点点头,觉得没问题。
跟着,两人便叫来大德生堂的账房,将这一季该大德生堂的银两都划了过去。大德生堂写了收条,两边同时在账目上记了,一个记出项,一个记进项。一时账目记妥,李掌柜吁了一口气,说:“傅姑娘,真是麻烦你,还叫你跑这一趟……”
傅春儿正要客气,却听李掌柜跟着道:“周大夫还有些事情寻你,想请你过去。”
她心里免不了起疑——怎么这周大夫又……
正想着,周大夫已经进来,对傅春儿说:“真是对不住啊,姑娘,昨日大德生堂后面的院子里,是出了点事儿,本来该带您去看看的,可是……总没准备好……”周大夫似乎有备而来,但是说着说着,又有些心虚起来。他见到傅春儿面色平和,总算鼓足了勇气说下去,“所以今天想再请您过去看看。”
“好的,”傅春儿点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件事情,便道:“周大夫请——”
周大夫一时望望傅春儿身后的李掌柜,见他在傅春儿背后点了点头,似乎这才鼓起了勇气,对傅春儿说:“傅姑娘这边请。”
傅春儿随着周大夫,从大德生堂的一间小厅里,一起往后面的院子过去。大德生堂后面有两个院子,一间是个完整的,纪燮在离开家之前,一直在那里住着。另外一件是一个货仓改建的,傅家最落魄的时候,就曾经在那里暂住过几日。
从大德生堂前面半爿铺面过去,就是先进原先傅家住过的那个小院,然后穿过一扇小门,才是纪燮的院子。这些原都是傅春儿极熟悉的,此时她故地重游,别是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两人正走到原先傅家的旧院子,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道:“周大夫,是小七爷的啥子客人来了么?”
说话声很是奇特,不晓得是带了哪里的口音,傅春儿稍稍愣了一下,才听懂了。然而女子话中透着与纪燮的十分熟稔,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大约是川中之人了吧!
傅春儿一下子站住了脚步,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道都有。
循着声看去。一位妙龄女子立在通往纪燮院子的门口。那女子穿着一身素色的棉布衣裙,头上包着一方帕子,遮住了额头与发饰,正面看过去,看不出是姑娘还是妇人打扮。那女子面容姣好,年纪似乎比纪燮要大上了一两岁。她一双乌溜溜的双眼,正透着好奇的神色,上下打量着傅春儿,仿佛竟还有一些审视的意味在里头。
傅春儿看着眼前这副情形,一时简直想要笑出来。
她想象过无数次与纪燮重会时候的情景。这样的情形,说老实话,她也想过,只是每每想到这里,她便会叫自己打住。消了这样的念头,再劝说自己,纪燮不是这样的人。她告诉自己,应该对纪燮有足够的信心。
然而深心里,她却又是极不坚定的,否则这样的情形场景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想到。
这就应了那句话,说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么?她猜到纪燮当日在蜀中来信。遮遮掩掩地话没说透,可能是因为他身边添了一个像婧娘这样的人物,因此才不可说,不好说。可是她傅春儿也好歹在广陵府日夜悬心了一年多了。难道纪燮返家,竟然也不愿意给自己递个信儿?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将来没有意思的意思了么?
那女子打量傅春儿的时候。傅春儿也大大方方地反过去打量着她,只是傅春儿心绪不佳,面上更加木然一些。
周大夫在旁尴尬得紧,结结巴巴地问:“纪小七爷他,他可好?”
那女子点头。道:“嗯,今天早晨起来,我看小七爷精神还不错。”
这话更是直接坐实了傅春儿的某些猜测,她脸上便是一白,连周大夫都猜到了傅春儿在问什么,深悔自己瞎问话,几乎想在自己颊上扇一掌。
“你是纪小七爷的客人么?咋能这么慢,小七爷从一清早起来就在等——”那女子看了看傅春儿,冒了一句不耐烦的意思出来。傅春儿冷笑了一声,道:“原来还是嫌我慢了。”
那女子故作吃惊地看着傅春儿,道:“你,你原来,不是哑巴呀!”跟着便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冲傅春儿笑了笑,笑容里颇多善意。
“婧娘,你让傅姑娘去见小七爷吧,她先前在账房那头,耽误了好些时候,眼下小七爷一定是等急了。”周大夫出来打圆场。
那叫做婧娘的女子白了周大夫一眼,随意地对傅春儿道:“你过来吧。”说着,身子一偏,让开了往纪燮院子里去的路。
傅春儿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她的每一步,似乎都踏在直面真相的刀尖上。
“吱呀”一声,那扇门在自己身后关上了,这倒出乎了傅春儿的意料,她原以为那婧娘会一道跟过来的。
抬头张望,这座小院,原是她极熟悉的。院中左手边,曾经有二十几盆珠兰,都是那人一一手植了送给自己的,眼下那排墙根只空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前两日被大雨洗刷过,墙根正泛了青色,长出一排苔藓来。而院子正中的那一株广玉兰,此时花期早过,但是枝叶俱茂,被雨水洗过之后,便透着碧油油的生机来。
只是广玉兰树下的少年不见了踪影,院子里空空荡荡的。
她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院子里安静了片刻,终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是春儿来了么?”
跟着一声大响,似乎一个人摔到了地上。
三百二十三章 吹皱一池春水(上)
傅春儿顾不上想什么,辩了方向,连忙赶了过去。
却是纪燮的卧室里。
天气不好,日光黯淡,纪燮屋里点了一盏灯,依然有些看不清。屋里似乎空气不流通,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病气。傅春儿以前从未来过纪燮的这间卧室,稍稍花了些功夫,才辨清了哪里卧榻,哪里是桌椅。
她看清纪燮正摔在桌子前面的地上,正勉力撑着将上身支起来。傅春儿一声惊叫,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嫌了,赶紧上前,将纪燮扶坐了起来。
一年多在外奔波,纪燮瘦得多了,眼下穿着宽大的常服,衣服里几乎空落落地,傅春儿扶着他的胳膊与肩头,只觉得嶙嶙峋峋,瘦削之极。一时不防,傅春儿的泪水从眼眶里满溢出来,她忍不住带了哭音,大声问道:“又炎哥,怎么摔着了呢?侍墨呢,侍墨去哪里了?”
“侍墨?侍墨他不在了呀?”纪燮温柔的话音,再一次如天籁一般,在傅春儿耳边响起。
然而弄明白了话中之意,傅春儿觉得脊背一时发寒,不可置信地向纪燮面上看去。
纪燮冲着她,面孔却隐在了暗影里面。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的,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见她十分的震惊,突然之间,纪燮也跟着有点沮丧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道:“侍墨已经不在了……”这一次语气沉痛,直若痛不欲生,傅春儿听来,直如剜心一般。
她实在忍不住,伸臂抱住了纪燮,将头埋在他瘦骨嶙嶙的颈窝里。她的体温,透过两人的衣衫,直透纪燮身上。纪燮却似微微打了一个寒噤似的,半晌。才省过来,开口道:“春儿——”话音温煦而又和蔼,仿佛又是恢复成为原来的那个纪小七。一时让傅春儿既感且佩,一个人心里藏了这么多的苦楚。竟然还能够这样的温润,如一块良玉一般。
一行热泪从傅春儿面上滚落,她用鼻音“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你总算来了——”纪燮突然反身伸臂抱住了傅春儿,声音也是闷闷的,大约也是激动。傅春儿渐渐地,觉得纪燮身上也慢慢开始暖了起来,而箍在自己身上的双臂,也渐渐地开始有力。两人呼吸与闻,在屋内相拥而坐。良久。傅春儿方才觉得,纪燮的两片唇,凉沁沁的,悄悄地印在了自己额边的发线上。
一切猜疑、悬心、不安定、不平静……似乎都没有了,两心重新又照。傅春儿破涕为笑。浑忘了婧娘的事情,眼下这个男人,劫后余生,总又是回到了自己身边。
“春儿,扶我起来好不?”纪燮软语相求。
傅春儿这才省起,“又炎哥,你的腿怎么了?”
“原没什么大事——”纪燮说着。突然口中轻轻地“嘶”了一声,那时傅春儿的手肘正好碰到了他的膝头。傅春儿在他对面,瞧得清楚,纪燮面上一片痛苦之色。她的心一时紧紧地提了起来,道:“又炎哥,你莫动。我替你看一看。”
她伸手,先帮纪燮在地上坐直,让他双手扶住地面,跟着慢慢地将他的长裤往上卷起。纪燮一时身躯僵硬,欲将双腿往回缩。但是见到傅春儿做这等事情纯出自然,面上一点异色也无,心里稍稍放下了一块石头,便别过头去,由她作为。然而待到傅春儿将纪燮的外裤卷至膝盖,露出他那又红又肿的膝头的时候,傅春儿的眉头便全皱了起来。她轻声问:“直着腿或是弯着腿不动的时候,疼不疼?”
纪燮朝她笑笑,道:“不动没事,但是一撞到哪里……便也够我喝一壶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那钻心的疼痛只是等闲。傅春儿心里一紧,想到刚刚纪燮从椅上摔下来,想来是疼坏了。
“能走路么?”傅春儿双目直视,纪燮便微微低头,道:“眼下还不行,走一两步,便疼得受不了。”他有一肚子的话想与傅春儿说,一只手扶上傅春儿的手,道:“你帮我将那椅子扶到我身边来,我自己能行的——”
傅春儿一双妙目,在纪燮面上转了两转,却没有按照纪燮说的行事。她动作很快,一时将纪燮此前坐过,又摔在了纪燮身边的椅子扶正,跟着跑到纪燮身后,凑在纪燮耳边,道:“又炎哥,你千万不要使力,免得膝盖又疼。”
纪燮不晓得她要做什么,只好“嗯”地应了一声。他只觉得傅春儿吐气如兰,一时心动,没曾想傅春儿的双臂在他胁下绕了出来,双手一握,使力之下,竟然将纪燮给自后抱了起来。傅春儿心下酸楚,一个大男人,被她能够这样自后抱起,那得是瘦成什么样了啊!只是纪燮一个成年男子,身量骨架在那里,傅春儿登时也觉得十分吃力。
傅春儿将纪燮自后抬起来,可是纪燮身量本来就高,这时候双脚还落在地面上,两个人总算能勉强维持一些平衡。傅春儿倒退几步,已经来到她刚刚摆正的椅边,这才慢慢地扶纪燮往下坐了,可是尽管如此,傅春儿也累得微微喘气,额角见汗。纪燮刚想感激地说句什么,没曾想傅春儿已经登登地跑了出屋,过了一会儿,她又端了一盏油灯进来,道:“又炎哥,这回你的屋子总算亮堂点——”
一转身,傅春儿又小旋风一般地出去了,只留下纪燮一人在屋里,若有所思。
这回出去,隔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傅春儿才手托了托盘进来,纪燮见她手中托着茶盏,鼻端正闻着曾经一度熟悉无比的茶香,忍不住笑道:“我正想着这个。”他面上的笑意很甚,仿佛在说,我正想着你,你便来了。傅春儿便故意一板脸,道:“不用你招呼我,我也可以自己招呼自己的呀!”
她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面上便现出一点幽怨的神色。
“春儿,实在是抱歉——叫你为我担忧,”纪燮此时在灯下端详傅春儿,终于说,“你也瘦多了!”
“……”傅春儿别过头去,这些日子里的担惊受怕,幽思绝望,她都经历过了,又岂是区区“担忧”二字,就能概括得了的。
纪燮原是个聪明人,此时见到傅春儿别过头去,便知道她觉得委屈了,当下淡淡地转过话头,慢慢地说起他在蜀中经历的事情来。
他只从在川东的事情还是说起,从那时候起,纪燮便再也没有在家书上提及一点他自己的事情,想必种种经历,傅春儿还不知道。
“……那日在巴东的一个镇子外头,我与侍墨两人遇到了官兵,被诬为白巾军的反贼,有理也说不清,于是侍墨便护着我逃……我们两个,最后就躲在一处沼泽里,躲到追兵实在是近了。侍墨就……就换了我的衣衫,去将那些官兵引开……”
随着纪燮的诉说,傅春儿仿佛见到了当时惊心动魄的险状。
“我那晚一夜都窝在沼泽里的,满心都在自悔,我自己身蹈险地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一起将侍墨给带了来,他最是无辜,他完全是为了护我啊!”纪燮说着说着,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我躲在沼泽里想了一夜,满心想着去将侍墨找回来。第二日我从沼泽里爬出来,勉强找到了一户人家,肯给我换上一件干衣裳的。我身无长物,只有怀里还揣着用油纸包的一张路引和给你写了一半的信札。于是我问了去巴东府的路,在那里做把总的一位军官,也是广陵府人士,以前还受过我家老祖的恩惠。我想托他去寻一寻侍墨。”
“谁知我走两日一夜,到了巴东府的城门下,见到……见到官兵们正挂了所谓反贼的首级,在城门口示众。我一眼就认出了侍墨的首级,他一直到死,还怒睁着双眼,张大了嘴,仿佛在说,他不是一个反贼。可是我却见到侍墨头上还包裹着白巾军用来裹头的白色毛巾,我晓得是那些天杀的官军,在侍墨死后才给他戴上的,就像他们强加给了侍墨反贼的罪名一样容易……”
傅春儿此时望着窗外,早已泪流满面。
“侍墨——”
她终于能够感受到纪燮刚刚谈起侍墨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既痛且悔,既愧且恨。
早先放在纪燮房里的那盏灯,突然“噗”的一声便熄了,两盏灯登时只剩了一盏。
窗外好歹还有些浮光,只不晓得能撑过什么时候去。
而面前的一盏清茶,也随着日光继续黯淡下去,而渐渐地放凉了,一缕热气都透不出来。
良久,院子外头终于有了些人声。
三百二十四章 吹皱一池春水(下)
院外终于有了些人声,一个声音拍着门板叫道:“小七爷,小七爷,那个傅家过来了寻人了额——”
听声音,又脆又响,不是本地口音,应是婧娘。
傅春儿这才省起,天色已晚,大约快要掌灯了。难怪杨氏着急,遣了人过来,寻自己。
傅春儿抬起头,看看纪燮。纪燮苦笑一声道:“那也是个在战火之中失了家人的可怜人,我见她也是实在没法子过活,留在当地,怕也只有一个死字,正好广陵府来人,寻到了我这里,我便做主,将她带回来了。”
傅春儿没说话,依然看着纪燮。
“我与她说过,她平日里不能进来这间院子,只有早间可以过来一次,取我的几件衣衫拿去浆洗,平日里她也就是给大德生堂的伙计做个饭什么的。大德生堂的人,大多怜她孤苦,有些人把钱想接济她,但是都被她谢绝了。到后来,大家就都拿了衣衫把她洗,想顺带多给她一些钱,可是还被她将多给的钱退了回来……”
傅春儿面上的神色便一下柔和了很多——愿意自立的女子,总是令人敬重。
“……当初将她救下来的时候,原是极惨的,她的丈夫家人都被充了做反贼给杀了,救下她的时候被五六个兵油子摁在地上,欲行……欲强行那等无耻之事,她奋力反抗,被脑后重重砸了一刀背,出了很多血,眼下脑后还有绝大的伤疤,生不出头发,只能用帕子包着。”
傅春儿心中突突地跳,她自己生在广陵这等富庶之地,不曾遭过刀兵之祸。然而听纪小七说来,只区区几个字,便听来是令人心惊肉跳的极大惨事。傅春儿心中,不由得对那婧娘。生出一些怜悯之意来。
“那眼下又炎哥打算怎么相帮这位婧娘?”傅春儿终于发话了。
“我也不晓得该怎生安置她才好。她眼下已经有了身孕,是她丈夫的遗腹子。我想,如果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她应该是打算守节的。春儿。你觉得该怎样?”纪燮有点期期艾艾地问,“我本想劝我母亲将她认在膝下,就算是我多了一位姐姐,可是……可是我母亲那边……我,”纪燮一边说,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傅春儿。傅春儿回想一下,果然也觉得刚刚见到那位婧娘,身上的衣衫甚是宽松肥大,与她面上的消瘦并不相称。
“伯母那里,又炎哥怕是还没有递信回去吧!”傅春儿低下头。淡淡地说。
“还是春儿懂我的心思——”纪燮面上露出一丝红晕,伸手挠了挠头,仿佛有点尴尬。
傅春儿无语,心道:若不是昨日突然来大德生堂,周大夫自己沉不住气。先露了马脚,这位纪小七同学只怕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在自己面前出现。只是这样指责纪燮的话,傅春儿有点说不出口。
“又炎哥,你原先是怕我,还有伯母,担心你腿上的伤势,所以拖着不愿意说。想等到腿上伤情好些了之后,再来与我们相见,对不对?”其实这种想法挺扯的,瞒着不见,就能让自己或者黄氏少忧心半分么?算了,傅春儿心想。看在你腿伤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见识。
纪燮眼中扇过一丝黯然,但是赶紧扯了一个笑容出来,对傅春儿点了点头。
傅春儿心里隐隐有些预感,觉得纪燮的腿伤。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便能治的。
“又炎哥,婧娘的事情,我与我娘商量一下。我猜想她在我家安置下来,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十成的把握,不敢给你打包票。”傅春儿说。
纪燮面上笑得温柔,冲着傅春儿连连点头,觉得她这个主意不错。可是这笑容在傅春儿看着,老有一种正中下怀的味道。
“另外,我想找一个人住过来,在短时间之内,先照顾一下又炎哥的起居,总之晚间有个人照应。”傅春儿说了第二个要求。
纪燮正点着头呢,突然顿了一下,问:“那人是谁?”
“我一会儿去问问,那人应该正在大德生堂堂上等我。”傅春儿板着脸,紧接着说了第三项:“伯母那里,为了又炎哥的事情,也是忧心得紧,所以无论怎样,都请给家里送个信儿,而且老祖和大伯那里,对又炎哥的腿伤,应该有一些更好的治疗法子才对。”
纪燮稍稍松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儿,郑重点了点头。“母亲和大伯那里,待我安排一下,十日之内必定会相见的。”
他见所有的事情都与心上人说开了,微笑道:“还有别的吩咐吗?”
“第四——”傅春儿颇有气势地说,“我回头给你送点吃的来,记得多吃点东西补补才是正经,瞧你都瘦成了……这样。”她本来想说“瘦成了一道光”的,后来还是忍住了。
即便这样,已经足够令纪燮忍俊不禁,微笑了出来,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傅春儿便起身,对纪燮说:“那我先去了,回头我叫我义弟傅康过来照看你。”
她猜到杨氏如果是着人来寻他,应该是派傅康过来。这样的话,自己有好多话便能在回家的路上与傅康预先交代一下。
纪燮闻言,低头想了一下,点头笑道:“那你明日还来么?”
“自然来,”傅春儿眼里跳动着调皮的光,道:“我弟弟如今手底下管着两间铺子,白日里没时间,我只是找他晚上来你这里,顺带照顾一下。”
她看到纪燮的目光过来,突然颇有几分扭捏地道:“他是个男子,照顾你,总归方便一些——”
“好——”纪燮忍着笑道。
傅春儿觉得自己的心事又仿佛被对面那人给一眼看穿了,一跺脚,奔出房门,这才慢下脚步,离开纪燮的小院子,来到大德生堂上——果然杨氏派了傅康来寻她。
“阿康,跟我走——”傅春儿风风火火地从大德生堂出来,往瓦匠营去。傅康跟在她身后,道:“姐姐,出了什么事了不曾?”他以为大德生堂或是“水绘阁”的账目出了什么事。
一路上,傅春儿将大致的事情都与傅康说了。傅康慨然应道:“姐姐放心,这事儿包在阿康身上就是了。要不要我现在就折返去照顾小七爷去?”
“你先随我回去,将铺盖取了,再拎一个食盒过去。以后你白日里还是忙你的,我自会来接你的班,但是晚上怕是要辛苦你。”傅春儿想了想道。傅康自然是没口子地应下。
两人一时回到瓦匠营,傅春儿先是嘱咐了玉簪快些收拾一个食盒出来。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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