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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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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儿倒也不是为了纪燮的母家故意看轻自家而烦恼,却是为纪燮与家中的关系越来越僵而感到担忧。眼前看得出,纪燮与纪家长房的关系很是不错,所以大夫人肯出面借自己的寿辰安排这些事情。然而,纪燮怕是在自己父母面前,却是个“不听话”的儿子,从早先开始纪燮打算弃文从医开始,到后来拒绝科考,搬去大德生堂,眼下亲事纪小七也明摆了一副打算自己做主,不要爹娘插手的意思出来,怎么能叫纪小七的生身父母乐见此事呢?
然而她也晓得杨氏说得对,若是此时露出怨怼或是不平之色出来,未免叫一心伸手相助的纪家长房给寒了心去。她一旦想到这里,便重新打起精神来。杨氏便又重新回到那些她相熟的,或是新认识的妇人之中。大家便坐在一起,听起弹词来,只听说的是《玉蜻蜓》,那女先儿自己弹三弦伴奏,又说又唱,声可裂石,唱到热闹处,厅中的女眷们,也一叠声地赞好。只傅春儿一个人心不在焉,听了便与没听一样。
少时弹词唱完,纪家大夫人便道“赏”,一直跟着傅春儿他们过来的那婆子,便托了一托盘的银锞子,给那女先儿送去。傅春儿便有点怅然若失,本来期待好的事情,眼下竟一件都未发生,傅春儿总觉得好像自己攥紧了拳头,却没处使劲儿。此刻她才明白,自己这样的身份地位,闲来与黄宛如做做伴,对于黄家来说,或许可以,但是要说到做纪家的媳妇,或者说,是要做她黄氏的儿媳妇,在黄氏眼里看来,便近似痴心妄想了。人家便是连见一面也是不愿的。
“大节下的,大家都忙,我便不相留了。”大夫人便这么说,一众女眷们纷纷起身,与大夫人告辞。而周小姐此番又见到傅春儿,觉得两人颇为投缘,便约了入春一道赏花,傅春儿自然应了。杨氏那头也是这样,不少旧日相识,或是刚刚认识之人,也都纷纷相邀。大家在花厅之中,又是一番乱纷纷的。直到众人皆散去,杨氏这才带着傅春儿郑重向纪家大夫人道谢,大夫人心中有些抱歉,面上只是讪讪的,但却亲自将母女二人送出二门去。
素馨这会儿候在二门口。见到杨氏与傅春儿出来,循规蹈矩地朝两人行礼,但是却不断地向傅春儿打眼色。
傅春儿一怔,这才注意到,二门旁边,纪燮似乎与什么人站在一处,离自己这边大约数十步的距离。
傅春儿这下哪里敢东张西望,只是扶着杨氏,也与母亲使了个眼色。杨氏也算是个通透的,见到傅春儿的神情,便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她亲热而又不失礼数地与纪家的大夫人告辞,然后在女儿的搀扶之下,上了纪家安排的大车。
跟着素馨将傅春儿扶上了车,自己则跳下来,坐在车夫旁边的位置上。大车缓缓地移动着,从纪家别院的旁门出去。傅春儿即使隔着大车的帘子,似乎都能觉得纪燮灼灼的眼光,跟着自己的大车,直送出门来。
在车上,杨氏抚着傅春儿的手,她今日见到不少旧识,所以并不像傅春儿这样沮丧。她只轻轻拍拍傅春儿的手,以示安慰。这时,大车中的母女二人却听到素馨在外面问那车夫道:“这位大叔,刚刚我在你们宅子外面见到那位少爷和大爷,也是你们纪家的人么?”
“是呀,姑娘,那是我们二爷和广陵府解元公小七爷,你要是没听说过我们纪家解元公的名头,那可就真是孤陋寡闻了。”原来竟是纪燮与父亲候在门口,不管黄氏怎样,至少傅春儿在纪小七的父亲面前,露了一把脸,而且总算表现得端庄,没出什么纰漏。
素馨便与车夫闲话两句。杨氏倒觉得素馨这丫头颇为乖觉,颇有深意地朝傅春儿看了一眼,心里盘算着回头傅春儿出嫁的时候,将素馨也陪过去。傅春儿自己紧紧皱着眉头,哪里想到杨氏心里在转着这些念头。
一时大车缓缓地停在瓦匠营巷口,傅阳从傅家宅院那头迎出来,接母亲与妹妹回去,一边说:“可算回来了,今日黄家的九小姐亲自送了帖子过来,才过来便又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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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五章 黄五娶亲
傅春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怎会是黄宛如亲自过来送帖子,不是说她眼下在议亲么?连纪府那头正经亲戚的寿辰都不曾去,怎么会亲自过来往自己递帖子。可是待到黄家的帖子递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却又不由得她不相信。她见过黄宛如那一手圆润雅致的簪花小楷,眼下的帖子上确是黄宛如的字迹,上面写着黄府相邀傅阳与傅春儿两位“知交”,正月十八,过府赴黄家五爷与洪家小姐联姻的喜宴。
帖子的最后,黄宛如潦草地涂了几个字:“吾妹务请亲至……”后面还有几个字,却怎么也看不清了。
*——*——*——*
傅春儿觉得这个年,过得乱七八糟的。
初六没有见到纪燮的母亲,但是正月十八赴黄五的喜宴,则定然会有机会见到的,因为黄氏定会亲自过来贺亲侄子的婚礼。所以傅春儿也想不清楚,这黄氏,或者黄家,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自己呢?为什么纪家长房的安排,就可以大喇喇地这般拒了,然而又遣了宛如单独送这帖子亲自相邀呢?
最令傅春儿郁闷的是,便是纪燮待黄以安的婚礼一过,便要离开广陵,许是会离开长达一年之久。总之,总之,她希望正月十八不要到来。
然而该来的总会到来,似乎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到了正月十八的清晨。如今黄家已经在个园前头的五进宅院里安了家了,离傅家所在的瓦匠营不过几百步路。早起傅阳细心地将傅家给黄以安备下的贺礼又收拾了一遍。这才与妹妹一道出门。
傅家兄妹二人到了黄家门口,递上傅家的帖子和礼单,自然有人将两人接进去。男宾那头,纪燮也在帮着黄以安招呼源源不断到来的贺客,再过个把时辰,黄五就要作为新郎官儿,亲自带人到洪府引亲去了。而女宾这里,却是黄宛如在帮着招呼未有成家的女眷们。她忙得很,只来得及与傅春儿招呼一声,赶紧安排个丫头陪着傅春儿在花厅中转转,或者往园中走走。傅春儿原是在这里来过的,便与黄宛如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往个园那头走去。
她颇想再看看个园中出自靖江王之手的叠石,尤其是那一大片采自宣州的雪石所叠成的“冬景”。那小丫头见傅春儿熟门熟路的,乐得偷懒,只说在园子外头等。傅春儿便自己过去。尽管自去年皇帝南巡之际。傅春儿便再没有来过这里,然而此刻眼前的“个园”,却与她此前见到过的。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院中此时已经遍植上翠竹。广陵府这里的气候。便是数九寒天,竹节照样是碧油油的,因此满眼的碧色,看得令人心怀稍稍畅快。
然而眼下已是冬季,阳光黯淡,斜斜地照着抱山楼。南墙这边的背阴处有些阴暗。却正显出这“冬景”的妙处来。雪白的宣石,仿佛无数嬉笑玩闹的雪狮,在这背阴处的寂静之所,无声地欢跃着。仿佛这里的严冬,虽然肃穆。但却不肃杀。
南墙上廿四个风洞,此时送出呼呼的风声来。
傅春儿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裳。转过头往个园之中看了一眼,却透过漏窗,遥遥地看到了那副“春景”。她在心中暗叹一番,便再是严冬,也总有冰消雪融的一日,一念及此,仿佛凭空多了些信心。
傅春儿举步出园,身后的抱山楼那头,两个人便从楼后头转出来。黄以安对身边的纪小七说:“真是没想到,老王爷那么一个怪人,竟然能与那个小丫头投缘。这小丫头心里也确实有点道道,难怪对了老王爷的脾气。”
纪燮便对黄以安说:“表哥,我明日便要离了广陵,若是傅家有事,务请表哥看在我面上,援手一二。”
黄以安大喇喇地道:“放心放心——”他转过来坏笑着拍拍纪燮的肩头,问:“姑母那头,都说通了没?要不要我帮忙说项说项?”
一言及此,纪燮面上浮出苦笑,道:“莫了,只怕越帮越忙。前日大伯母做寿,母亲都不曾过去,大伯母自不会将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但是家里人都看得出来,母亲就是在与我这个儿子怄气而已。只连累了春儿……”
黄以安听他口里这个称呼,心里道:真酸……
“然而日子已经都定好了,这回我也没法不走。好在’水绘阁’和大德生堂那头,掌柜的看在我面上,都会听她的话。希望我回来的时候,爹娘能看中她的能力,也看在她为我纪家产业辛苦的份上,能接受她。”说到这里,纪燮再度相托,“表哥日后忙于盐政之余,也千万替我照顾傅家一二。”
“嗯——”黄以安见纪燮这般诚挚相托,心里微微震动——这个表弟,似乎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而且坚持,在这一点上,与那个小丫头,一无二致啊!
却有人不允他多想,“五爷,前头说是吉时快要到了,请您赶紧准备去洪府迎亲了。”有人过来相请。黄以安点点头,拍拍纪燮的肩头,道:“你放心,先去前边吧,回头席上别光想着帮我挡酒啥的,你明日还要早起出发的。”纪燮有点赧然,感激地冲黄以安一笑,往前面席上去了。
黄以安也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园子外面晃过去。他经过北墙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终于往南墙上的风洞看了一眼,那些个风哨,还卧在风洞里头,一旦有风吹过,便送出“呼呼”的风声。他心里想着,过去的那些念想,过去了这些时日,竟然还在那里,不由人地还在那里,看来也只能永远留在那里了。
于是黄以安便继续晃晃悠悠地出了园门,准备去迎亲。
*——*——*——*
前头黄宛如找了机会,找到傅春儿与她说了几句话。她眼下管着黄家不少事情,原没多少空闲,当下与傅春儿闲话几句,见四下无人,赶紧说:“幸亏你来了,若是你不来,只怕我会被五哥怪死!”,她顿了一下,跟着又说,“我娘一会儿就陪姑母进来,依我看,姑母可能不会出面找你说话,我娘倒是有可能……”
远处有人招呼黄宛如,黄宛如急急地道:“没事的,姑母没有……”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人唤走。傅春儿因此也无从得知她口中没说完的那“没有”,究竟是没有什么。
黄宛如走到院子的另一头,两位贵妇人正结伴走过来,她见到了,便招呼一声:“姑母,母亲——”
过来的正是黄宛如的生母,丁氏,还有纪燮的生母,黄氏。丁氏也是歙州府的盐商大家出身,与黄氏颇为相得,姑嫂两个,处的不错。两人一起过来,黄氏见到自己的侄女,满眼的慈爱,一直到黄宛如走出院子,眼光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来,叹了口气道:“这才是我们黄家人的样子啊——”
丁氏听着这话不大对,蹙了眉头说:“二妹啊,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宛如这头的事情,竟是我连过问一句都不行了,只你大哥一人在斟酌。再说了,”她望向黄宛如匆匆出去的身影,埋怨道,“当日小七刚中举的时候,我就想着将这件事情给定下来,那会儿你不是说不急么?眼下便是想急,也急不得了。”
黄氏想起旧事,脸色便不太好看。
丁氏却没有注意到这点,继续在数落她:“拿那日的事情来说吧,你也做得过了一点。纪家那头的亲眷,你便不为别的,为了儿子的面子,就算不去,也好歹事先给人打声招呼。眼下这般弄得,好生失礼,纪家那头,怕是日后都站你儿子那头去了,小七瞧中的那个丫头,就算再不好,人家先占了一个’礼’字,或者趁你不在,不知道怎样去奉承你妯娌去了呢。”
黄氏听着这话,如一个小女孩一般嘟起了嘴,做出一番赌气的样子。
丁氏叹了口气,道:“其实小七要是真的中意,家世差点也就算了,人家家中不也好歹有铺子和作坊么?日后关键是小七的日子要过好。纪家不像黄家,纪家在广陵扎得根深,你看面儿上世代行医,生意不照样做得盆满钵满的。小七已经给你出头,全广陵府就只有你一个,是个解元的娘,要是大差不差,你就别再和儿子杠着,没准这样,小七也不会吵着要远游。”
黄氏可不乐意了,道:“嫂子,你跟我哥哥可是得了个好媳妇,这御赐的婚事,要多有脸就有多脸。这事情又是你们两夫妇筹谋了好些时日的……”
“你不知道,”丁氏急急吼吼地打断了黄氏的话,接口道:“妹妹,话不能这么说……”她这句话说得又急又响,惹得周围的人纷纷抬头看她一眼。
丁氏便有点尴尬,赶紧将小姑拉到一旁,与她附耳说了几句,黄氏听了,也睁大了眼,道:“真的?”
二百四十六章 有人作怪
“自然是真的——”丁氏说完这话,四下里望望,又道:“这事情你知道就好,没有必要将纪家也牵扯进来。你哥哥本来已经想将身上的担子都交给小五,可是现在看,还是太早了。”
黄氏闻言,依旧颇为震惊,咬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丁氏又道:“黄家眼下,可不比纪家清贵,可谓深陷其间,与洪家结亲之后,更是在’盐’之道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也离不开的。”黄氏听了,缓缓点头,道:“怪道大哥在宛如的亲事上如此小心。也罢,我懂了——”
丁氏看看黄氏对娘家的情势有点无心过问的样子,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又道:“你家小七的事情,我也知道。那女孩儿,原也是与宛如相熟的。”
“是么?竟然能与宛如相熟,我可是听说她家中只是个做小生意的啊,几年之前那家就还只是挑个货郎挑子的?”黄氏颇有些不信。
丁氏一笑,将以往探听到的傅家与唐定王那里拐七拐八的亲眷关系,给黄氏说了一遍,跟着又提了提靖江老王爷那头,最后道:“唐定王在福建富庶之地,那位……听说份位上还是侧妃,但是位掌了实权的主儿,你家小七的眼光,未必就有哪里不对。”这是她真实的想法,觉得纪家二房真的按照纪小七的主意结了这门亲,未必是什么坏事,关键是听起来绝对不会强过黄以安结的这门亲——这就是妯娌之间的一点小肚肠,不足为外人道了。
黄氏刚想拉着丁氏接着细问。正好宛如从前头过来知会丁氏,说是黄以安已经出发去迎亲了。再过一会儿,待黄以安将新娘子接回来,就要请众宾到前厅去观礼了。丁氏这头便向小姑告了个罪,帮手招呼客人去,不能只叫黄宛如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处处出面。
黄氏身旁的一位嬷嬷,这时候便上来,在黄氏身旁耳语一番。跟着朝傅春儿指指点点。这位余嬷嬷,当日想在大德生堂教训傅春儿的,没想到后来被大德生堂的大夫与伙计吓唬了一番,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吃了用了什么不该吃的,回去之后身体“不调”了许久。后来从黄氏身边听说了纪燮对傅春儿的心意之后,心里堵得不行,早想在黄氏面前好生挑唆一番,撺掇黄氏出面。好好教训这个小丫头。
黄氏听了余嬷嬷的话,见到傅春儿眼下正落单,心想。这倒确实是一个单独与她说话的好机会。最好能威吓一下,能消了对方攀附的心思,那是最好不过。她抚了抚头上插着的一枝赤金的镶宝蝴蝶簪,正了正身上衣衫,就准备上前去与傅春儿说话。
余嬷嬷在旁边煽风点火,道:“夫人这样金贵的人儿。不用与那姑娘多说什么,直接给两巴掌,丢出门去便是了。”
黄氏皱眉道:“这又不是咱们家,这里都是过来贺小五新婚的贺客,嬷嬷。你这是要我抹黄家的面子么?”
余嬷嬷马上便缩了回去,口中委屈地道:“请夫人原谅。都这么些年了,都没改过来,到了黄家便觉得亲切,仿佛这儿才是自己家。”她原也是黄家的下人,刚刚随黄氏去到纪家的时候,曾经很是不习惯纪家的做派。
“说什么呢,嬷嬷?都已经在纪家这么多年了——”黄氏皱了皱眉头,她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再加上刚刚丁氏说的话在黄氏这里起了点作用——这王那妃的,听上去挺能唬人,因此她不打算轻举妄动,只在一旁默默观察傅春儿。
眼下傅春儿还真是落了单。她立在花厅一侧,背着手,欣赏着厅门两侧的一对楹联,联上书着:“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雨初来。”
傅春儿一面看一面点头,觉得这副不错,尤其是下联,旧雨新雨,暗指旧友新朋,吐属文雅,却又富有意趣。她却不晓得此刻她落在黄氏眼中,全然一无是处——年纪未长成,黄毛丫头一个;相貌么,中人之姿,最多可以说有点俏丽;身上的穿着装扮,也最多也只能夸一句整洁;头上簪的花,连朵珠花都戴不起,只剪朵芍药来戴——等等,这时节,哪里来的芍药,不会是绢制的花儿吧!
黄氏只顾在远处观察傅春儿,哪晓得身边那位余嬷嬷趁这时候悄悄走开,却是寻到了一位与她相熟的管事娘子,贴耳说了一番话。
那娘子看了看黄氏的神情,疑惑地道:“姑奶奶真这么说?”
余嬷嬷自然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娘子想了想说:“也是,按你这么说的,回头我们趁九小姐不注意,将那姑娘送出去,就不在姑奶奶面前讨厌了。”
这边厢黄氏眼光灼灼地直盯着傅春儿,傅春儿自己也有些察觉,回过头来,见到黄氏,她并不认得,只道是黄家请来的宾客,当下朝黄氏微微一福,脸上挂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黄氏有点尴尬,笑了笑,其实只是面上的肌肉抽了抽,便也算是打过招呼了。两人这番远远地对面,黄氏倒觉得这姑娘眉宇之间颇为坦荡,倒不会像是余嬷嬷口中说的那样不堪,只是要做黄氏她自己的儿媳妇,怕是还不够格。
黄氏自做闺女起,便是这副性子,她是黄家娇女,父兄呵护在手心里长大的,颇以黄家为傲,眼光极挑剔,后来即便是嫁到纪家去,也并不觉得纪家会比黄家更好。只是她倒并不是那等一味骄矜莽撞之人,随着年纪渐长,总也多少也有些分寸。
旁边黄家的下人这时候便奉上茶水,有个媳妇子便捧了一盏刚刚沏的酽茶过来,对傅春儿道:“九小姐传的话,待礼成还有一阵子,她待礼成便过来寻姑娘说话——”
“哦——”傅春儿有点茫然,不晓得这黄以安的大喜日子里,黄宛如为何非得找自己说话,然而当日那帖子上确实也曾这样写着,“吾妹务请亲至……”
“姑娘请用茶——”那媳妇子就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酽茶往傅春儿手里送。
“小心——”对面的黄氏突然喊了一嗓子。厅内的宾客纷纷朝她那边看过来,反而没有什么人注意傅春儿那头。
傅春儿一惊,双手就往回一缩,人往后退了小半步,便顶着了身后的一只廊柱,不过还好她退了半步,一杯滚热的酽茶,大半合在了那媳妇子的身上,剩下一点,带着茶叶渣,泼在了傅春儿湖色的湘裙上,一时间洇了一大片。
傅春儿吓了一大跳,匆忙之间,不及细想这件事,也不待辨认是谁喊的那一声,赶紧问那媳妇子:“没被烫坏吧!”
眼下是冬日,那媳妇子穿的本就挺多,再加上外间有些冷,那媳妇子倒没什么大碍,当下忍着烫小声说:“没事!”
旁边便又过来另外一个媳妇子,仿佛挺热切,上来便拉着傅春儿的手,道:“呀,姑娘的裙子湿了。”
傅春儿微微觉得有点怪异,明明先前那个奉茶的媳妇子,身上的裙子湿了半幅,全是深深的酽茶印子,眼见又烫得挺严重的,刚过来的这名媳妇,却完全不闻不问。
后来的媳妇子便回首,招呼一个丫鬟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将傅春儿朝起一拥,道:“姑娘,九小姐的院子在那头,我们来帮姑娘收拾一下吧!”说着,两人挟着傅春儿便往厅外去。一出厅堂,那两人便带着傅春儿拐上一条窄巷,狭长逼仄。
傅春儿认得这条水火巷,当年黄宛如身边的小夏曾经带她过来,因此她知道,这条巷子直通向黄家园子后面的河道去。从这里再往前走,就是黄家的园子,黄宛如的闺房,绝对不会是在这个方向。
二百四十七章 托付
三人走在水火巷中,傅春儿突然轻咳一声,道:“多谢这位妈妈和这位姐姐,九小姐的院子我认识,好像要走西边的巷子才能到啊!”她说的方位丝毫不差。
一左一右挟着傅春儿的两人,万万没想到傅春儿也是认得黄家宅院道路的,一时脚步就慢了下来,那丫鬟便以眼神朝那媳妇子讨主意。
恰在此时,宅子门口便传来鼓乐之声,跟着爆竹之声也“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显是迎亲的队伍,已经从洪家回转,将将要到黄家门口。那媳妇子眼珠一转,继续挽着傅春儿的手往前行,口中道:“姑娘,你若是行行好,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我们只是将你从这里送出去,你只要乖乖地离了姑太太跟前,不要讨她老人家的厌,我们这些人就都谢天谢地了。”
“姑太太?”傅春儿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人说的是纪燮的母亲,纪家的那位黄氏夫人。她一下子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到刚才那媳妇子的话,不由得有些寒心。只是此刻她身不由己,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往外是河道了吧!”
黄家的东西水火巷一直往北,通向一条河道,往西连通小秦淮,往东与运河相接。当年黄家修园子的时候,大量的湖石与宣石便是由这河道送进来的。听到这里,扶着傅春儿左手的丫鬟就打了个顿,道:“许家妈妈,那日好像小喜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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