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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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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
一边给自己打着气,穆婉秋一脚踏入了深山老林。


第四章 猎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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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空打了?”呆呆地望着手中空空的兽夹,马永喃喃自语。
多年来,他下的兽夹从不走空,可这次怪了,连着两天了,下的饵被吃了不说,他甚至连个兽毛都没打着。
“…天呈妖象,这世道真的要变了?”看看手里的兽夹,马永又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晴空,“适逢百年不遇的大旱,田里的庄稼眼见就要颗粒无收,难道这些飞禽走兽也受到了警示,竟然能逃过夹子,把饵吃了?”
摇摇头,再摇摇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嘴里喃喃自语,马永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夹子,这夹子绝没问题,摆弄了半天,他又重新上了饵,小心翼翼地用土埋好。
回身扛起刚打的一头野猪,一手用镰刀拨弄着灌木,马永向山下走去。
到半山腰,他忽然停了下来,低头想了想,转身把野猪藏在路边的陷阱里,悄悄地又顺着原路返了回来。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清凉的晚风带着阵阵舒爽吹得枝叶沙沙地响,在灌木中守了一天的马永从恹恹欲睡中惊醒,瞄瞄不远处的兽夹,还完好无损地下在那儿,他叹息一声,太阳就要下山了,再不走,回去天就黑了,家里人又该着急。
正想起身,就听嘎巴一声脆响,马永一惊,不动声色地慢慢地回过头去,一只獾子被夹住了头,正扑棱扑棱地挣扎着。
咧开嘴,马永嘿嘿地笑起来。
就说呢,他做的兽夹是村子里一流的,怎么可能打不到猎物?
心里想着,马永却没动,依然隐在灌木中,他想瞧瞧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他的猎物。
约莫又过了两刻钟,獾子早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地挺在哪儿,大约是死透了,就在马永失去耐心,要出来收的时候,一阵刷刷的响声传来,对面的灌木丛一阵摇晃,一个衣衫褴褛,个头不高的纤瘦身影悄悄爬了出来,她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异样,就快步上前,利落地从兽夹上取下猎物,撒腿就跑。
“…站在!”小孩刚一转身,马永一步窜了出来,“原来就是你这个偷猎贼…”
瘦小的身影一哆嗦,下意识地停在了那儿。
“…小小年龄,什么不好学,你偏学偷!”马永一把抓住小孩的衣领,“你娘没教你偷东西是最可耻的吗?”
“大叔…我饿…”怯懦瘦小的孩子扬起头来,正是刚刚逃离穆钟毒手的穆婉秋。
几天的时间,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剐的一条一条,破旧不堪,小脸抹得黑糊糊的,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一股空灵之气,怯生生地看着马永。
“…竟然是个女娃!”高高举起的手停在了空中,马永叹息一声,“…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深山里,家里人呢?”
“我…”想起父亲获罪,满门被斩,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穆婉秋用力地眨了眨,“我随家人赴平城寻亲,途遇猛兽追击,走散了,迷迷糊糊走到这来…”她的确是被一只黑熊追迷了路,转到了这儿,穆婉秋忽闪着大眼看着马永,“…大叔能带我去平城吗?”
“平城离这儿要二十几天的路,大叔去不了…”马永摇摇头,“丫头,要不你就先跟大叔回去,等年关村里有人赶大集时,再带你去找亲戚,可好?”
看着瘦小娇弱的穆婉秋,马永不觉间生出一丝同情。
只是,他们这些山里人,本就没钱,又要起早贪黑地劳作,进一次城,哪那么容易?
只要能有一个吃住的地方,她也不急着晚个一年半载地去朔阳。
“谢谢大叔…”穆婉秋咧嘴一笑,露出齐刷刷一口细碎的白牙,甚是可爱。
马永叹息一声,“…多好个女娃。”

咕咚咕咚,一碗粥转眼就被穆婉秋喝的一干二净,她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经历了两世,她从没发现,一碗简简单单的玉米粥竟是这样的香甜。
眼巴巴地看着挂在碗壁上的粥糊糊,有心把碗拿起来舔干净,在相府多年养成的矜持,使她强压下了那股冲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马永媳妇端着一盘玉米干粮和一碗蒸干萝卜条走进来,看到穆婉秋转眼就把一大碗粥喝干了,不觉怔了一下,“啧…啧…瞧这孩子,是饿得不轻…”把饭菜放到桌上,捡了一块干粮递给她,“阿秋别急,慢点吃,就口咸菜…”又拿起碗,“要不要再喝碗粥?”
穆婉秋小脸腾地红了起来,抿了抿唇,“…玉米粥真香。”
“你是饿了…”马永媳妇扑哧笑了起来,“等喝常了,你就该叫苦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个缝,一双黑糊糊地小眼睛隔着门缝向屋里瞄啊瞄。
“去…”马永媳妇随手把碗递过去,“给阿秋妹妹再盛碗粥,在自己家里怎么竟跟做贼似的!”
门缝外伸过一只手把碗接了过去。
“他是我儿子,叫马柱儿,今年14了,大你一岁,阿秋以后就叫他哥哥…”门被嘭的一声关上,马永媳妇一面看着穆婉秋吃饭,一面絮絮叨叨地念起来,“柱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缅甸,整日像个大姑娘似的…”
说话间,马柱儿小心翼翼地端了满满一碗粥推门进来,想是听到了他娘的话,他脸色微红,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被马永媳妇狠狠地瞪了回去,“别在这呆着,帮你爹把鸭子圈了,把猪喂上,赶快回来吃饭,你爹也饿了一天了…”接过粥碗递给穆婉秋,“阿秋先将就一顿,你大叔才打了头野猪,明儿咱们吃野猪肉…”
穆婉秋嘴里含满了饭,紧闭着嘴,狠劲地点点头,瞧见马柱儿的目光又偷偷扫过来,就调皮地冲他眨眨眼,马柱儿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又返了回来,把两个又大又红的桃子放在桌上,飞一般冲了出去。
马永媳妇宠溺又无奈地摇摇头。
看着两个被擦的干干静静红彤彤诱人的桃子,穆婉秋抿嘴笑起来。


第五章 猎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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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家,新鲜事儿传的快,穆婉秋刚撂下饭碗,马永家的东屋里就挤满了人。
因为是罪臣之女,穆婉秋用头发遮了半边脸,微低着头,跟着马永媳妇给大家见礼,众人只以为她是害羞,拉了她问长问短,“…我姓白,叫白秋,和家人去平城走亲戚,被黑熊冲散了…”穆婉秋又把白天和马永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不敢说出真名实姓,她取了穆字的偏旁白字做姓。
马柱儿在厨房折树枝烧水,听着东屋里邻居们啧啧的赞叹声,他也嘿嘿地笑。
马永家是三间大木刻楞房子,进门就是厨房,东西两屋,马永媳妇收了西屋炕上一条暗绿色的大花棉布褥子,换了条半截薄褥子,“家里不常来人,也没多余的被褥,阿秋先将就一晚,赶明儿让你叔把院里那堆柴火卖了,再置办一条…”马永媳妇边说,边抱了大花棉布褥子朝东屋走,嘴里冲马柱儿喊,“…柱子今晚就睡东屋吧,西屋给你阿秋妹妹住!”
正从灶房撤火的柱子见了,几脚抿了柴头的火星,拉过立在一边的铁板堵了罩门,回身接过马永媳妇手里的褥子,就往西屋送。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马永媳妇跟在后面追着,“西屋让给你妹妹住…”
阿秋总是个女孩子,跟她两口子挤一铺炕实在不放便,见柱子一声不响地把褥子铺回原处,马永媳妇急红了脸,上前往下拽。
马柱儿扒拉开她伸过来的手,卷起半截褥子,“我铺这个…”
“你这孩子,有话也不会好好说…”马永媳妇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不用了,我个子矮,那个褥子就够用…”比起她这些日子露宿山林,能有铺炕,有半截褥子铺,就已经是在天堂了,见马永媳妇变了脸,穆婉秋忙开口阻止。
马柱儿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言语。
“我睡惯了草地,不铺褥子都行…”穆婉秋又补充道。
身子顿了下,马柱儿头也没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这孩子…这孩子…”马永媳妇讪讪地嘟囔着,坐在炕沿拉了阿秋的手说话,“他就那牛脾气,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他爱铺短的,阿秋别理他…”
“哥是好心…”阿秋眼睛微微发红。
正说着话,马柱儿提了热气腾腾的一个大木桶敲门进来。
“…你这又是要干啥?”刚要起身的马永媳妇疑惑地问,阿秋来时刚洗了澡。
“…给妹妹泡脚。”马柱儿双眼紧盯着地面,仿佛那地面就是穆婉秋的脚,“这是薰衣草汤,可以去疤痕的。”
“…泡脚?”马永媳妇一怔,回头看穆婉秋的脚,“阿秋的脚怎么了。”
穆婉秋迅速地把脚藏到褥子底下。
“…你先出去”见她不肯拿出脚,马永媳妇回头让柱子出去,一把捞过她的脚,“啧…啧…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柱子的裤子你穿着长,遮盖着,说了一晚上话我竟没发现…”
看着穆婉秋白嫩嫩的一双脚底满是燎泡和口子,连着小腿肚子也一道一道青寥寥红森森地划了不少口子,马永媳妇啧啧地叫起来,“…这孩子,可受了罪了。”回了头冲门外喊,“他爹,你去村东头李麻子家看看,有没有伤药,买点回来…”
李麻子是这十几户人家的山村里唯一的大夫。
“…是被黑熊追的时候跑丢了一只鞋,被树枝刮的,不疼,婶儿…”细心的人一看就会发现,这些燎泡绝不是一天磨起来的,想起她是个逃犯,穆婉秋不敢让人知道,她一直小心着,不想,竟被看似傻呼呼的柱子发现了,“都快半夜了,你别让叔儿去了。”
“脚伤成这样,哪能不疼?”马永媳妇硬拽了穆婉秋的脚,泡在熏衣草汤里,“就让你叔去,你别管…”
“不疼,真的…”见马永媳妇瞪过来,穆婉秋紧紧地抿上了嘴。
相较与前世,这个的确不算什么。
前世被卖进妓院,因为不同意接客,她没少吃苦,春香楼的妈妈就曾把她扒光了,扔到滚烫的铁板上烙,脚一沾上,就一层燎泡,抬起这只脚,那只脚就又被烫,她不停地跳啊跳,直到坚持不了了,告了绕,才被放出来,一双脚底已经被烧烂了。
那股专心的疼,多少年以后,每每想起,还是不寒而立。
现在不过几个燎泡罢了,最主要的,她虽然贫困,却有一个清白的身份,前世却是被入了贱籍的,虽然锦衣玉食,却是笑骂由人,半分由不得自己,纵使后来赎了身,从了良,为他守身如玉,仍然摆脱不了青楼之妓的贱名,跟随他多年,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
“…奸相之女,青楼之妓,也配!”
想起他那无情的话,一股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穆婉秋紧紧地咬着牙,不让涌到眼底的眼泪掉下来。
这一世,无论多苦,她一定要活的像个人样!

马永媳妇在油灯下改衣服,马永翻了个身,瞧瞧外面的天色,“…柱子他娘,睡吧。”
“就快改好了…”马永媳妇用针别蹭蹭头发,“阿秋的衣服都烂了,柱子的衣服又太大了,她穿着都拖着地…”
马永翻了个身,睡不着,索性趴在枕头上,摩挲着拿起凳子上的旱烟杆和烟袋,添了满满一下烟叶子,就着油灯点着,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
“…他爹”马永媳妇看了眼睡得香甜的柱子,“这丫头长的挺俊的,我看柱子也欢喜的紧,要不,就留下来,将来给咱柱子当媳妇?”
“…可不敢那么想!”吐了一口烟雾,马永弯了腰在炕沿跟下磕烟灰,“我瞧着这女娃那手细嫩细嫩的,走路、动作都透着股贵气,一看就不是咱们这种寒门小户能养出来的…”又塞了满满一下烟叶,“…柱子他娘,她可不是咱们柱子能配上的,我们就好好养着,将来好给人家送回去是正经…”
想起穆婉秋饿成那样,也没像柱子那么狼吞虎咽,吃饭的动作依然优雅娴静,马永媳妇就叹了口气,低了头缝衣服。
满屋里就听见马永吧嗒吧嗒的抽烟声,不一会儿,空气中就飘满了烟雾,马永媳妇放下手里的活,挪到炕边,伸手拽开了门,又把另一扇窗也打开了,回手又拿起针线,想起什么,她忽然抬头说,“…他爹,我看这丫头可不像是才和家人失散的…”
“…怎么说?”马永回过头迷着眼睛看她。
“…柱子看她走路不敢用力,猜她是脚磨起了泡,就煮了药汤让她泡…”马永媳妇停下手里的活,看着马永,“那丫头还一直藏着不让看,我拽过来一瞧,啧啧,白嫩嫩的两只小脚,大炮小泡的,连带着红森森的口子,一个脚底板都快烂了,我看着都揪心…”声音顿了顿,“我瞧着有些燎泡已经结了枷,想也不是一天两天留下的…”
“嗨,也是个苦命得娃…”想起在树林中第一眼看到穆婉秋时的情形,马永叹息一声,“…还以为是个贼,我举手就要打,她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说,‘大叔,我饿。’…”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柱子他娘,孩子不愿说,咱就别问…”
“他爹,这万一…”马永媳妇抬起头,眼里有抹担忧。
“…这么小个孩子能有个啥?”马永叹道,“常听村里人讲古,城里那些有钱的富贵人,就喜欢娶一些小老婆,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俊儿…她是小老婆生的也难说…”
“也是…”马永媳妇恍然醒悟,“指不定是被后娘赶出来的,那丫头…别看她细细小小的,可是真要强,性子也倔,我用针给她挑燎泡,疼的直咬牙,那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她硬是不让掉下来,也不吭一声,我看着都揪心,她还一个劲地安慰我,‘婶,你使劲挑就是,我不疼…’啧啧…”马永媳妇砸吧砸吧嘴,“…这哪像个十三岁的女娃?我看倒像是个经了大风大浪的人…”
“…也是个没娘疼的娃!”马永狠狠地抽了口烟袋,“他娘,咱可别那么狠心,也不差她一口饭,这丫头不提走,咱就别往外撵…”弯腰在炕沿跟敲了敲烟袋灰,把烟嘴伸到烟袋里装烟叶子,想了想,又拿出来,用烟袋上的细绳将烟杆和烟袋缠到一处,放到凳子上,“…他娘,睡吧。”又道,“看着她那手的白嫩劲,也不是个会干活的,咱就当亲闺女养着,你可别硬逼着人家干活…”
“…瞧你说的,这么俊的闺女,我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她干粗活?”马永媳妇剜了马永一眼,收了手里的针线,“…咱要是再能有这么一个闺女就好了…”
马永看了她一眼,转过身背对着她,呼呼地睡了。


第六章 麝香(上)


 日头落了山,看着天边上了黑影,穆婉秋回屋从米缸里抓了把小米来到院子里,咯咯叫着唤小鸡仔,然后把米撒在用小木条做的长方形箱子里,院子里的小鸡就唧唧叫着围着她,然后傻呼呼地跳进木箱,低头啄米吃,看着一只只毛绒绒的小鸡仔,穆婉秋满眼是笑,数了数,小鸡仔都回来了,就把几个尾羽很长,调皮地在箱沿上蹦来蹦去的小鸡扒拉进去,用网布盖了,端起来往屋里走。
在门口遇到抱柴回来的马柱儿,他急忙撂下柴火伸手接了过去,放在厨房南墙边,穆婉秋空着手跟进屋,见洒了一地碎柴,伸手就去拿笤帚,被马柱儿抢先一把拽了过去。
马柱儿是个闷葫芦,有时一天也不说一句话,可他连后背都像长了眼,穆婉秋想做什么,他总能先一步抢了过去。
穆婉秋鼓着小嘴使劲看他。
马柱儿也不抬头,低着头狠劲地扫地,连脖子都红了起来,穆婉秋就抬头看屋顶,房梁是用一根根圆滚滚的扒了皮的松木架起来的,没有吊棚,敞露在外面,被油烟熏的黝黑铮亮。
“…咦”看着梁顶正中拴着一根红布条,穆婉秋惊奇地问,“屋顶有块红布?”
马柱儿也抬了头看,“爹说,那个是辟邪的…”
“…辟邪?”穆婉秋听不大懂。
“…我们村里的人家都有,你家房子上没有吗?”
“…我家?”
记忆中她家的房子刷的白白的,棚顶上雕刻了祥云牡丹花纹,上面坠着几盏八角宫灯,一到晚上,所有的灯笼都被点起来,金碧辉煌的,比白天还亮。
她的绣楼没那么多灯,却也吊了棚,用了许多灯笼穗似的吊坠挂在棚顶,记得窗口还挂了窜风铃,风吹进来,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甚是好听。
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遮顶的棚。
“…你家的房子不是这样子的吗?”见她久久不语,马柱儿又问了句。
“…不是。”想起全家被杀,穆婉秋黯然地摇摇头。
“…我爹说你家很有钱。”马柱儿把垃圾扫到锅底坑里,用铁板盖了,抬起头来,“是吗?”
有钱又怎么样?
整日算算计计,战战兢兢,最后仍免不了家破人亡的命运,想一想,她的父母还不如马柱儿一家来的充实。
穆婉秋紧抿着嘴不说话。
马柱儿腮帮子鼓了鼓,转身就向外走,在门口处又停了下来,手扶门框转过身来,“…我娘说你是被后娘赶出来的。”
被后娘赶出来的?!
穆婉秋一怔,睁大了眼睛看着马柱儿,接着心就像揉碎了般丝丝挠挠地疼起来。
被后娘赶出来。
果真她有个后娘,就算待她再不好,也算有个家啊,有个累了可以回去的地方,疲倦了可以休息的地方,如今,她这个漂泊天涯的孤女,何处才是家?
看着她空灵的大眼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雾气,马柱儿有些不知所措,吭哧吭哧憋得脸通红,“…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我娘不让我说的,我…”使劲地搓着两只长满茧子的手,“我只是好奇,我娘说了,你后娘不要你,我娘要你,也绝不撵你走,你要喜欢,就在这住一辈子,给我当亲妹妹…”
“真的…”穆婉秋声音有些诧异,多日来的接触,她已喜欢上这种质朴的农家生活。
虽然苦些,可很充实。
“嗯…你…”
“柱子…”马柱儿使劲地点点头,正要说话,马永媳妇在菜地里隔了木杖子,大着嗓门喊起来,“…快去迎迎你爹,你张大爷说,你爹打了一只香獐子,正在山路上休息呢…”
香獐子!
马柱儿一怔,随即两眼闪闪地亮起来,敞亮地哎了一声,撒腿就往外跑。
穆婉秋也跟着往外跑,一脚踢在门槛上,身子向前扑去,马柱儿后背像长了眼,回身一把扶住了她,“…仔细别摔着,你不用着急,我们吃不着香獐子肉。”
“…为什么?”穆婉秋傻呼呼地问。
“香獐子很贵,我爹一定会拿到集市上去换银子…”柱子嘿嘿一声。
穆婉秋才发现,柱子的话中,好似她很馋香獐子肉,脸色腾地红了起来,“我只是从没见过香獐子长得什么样儿…”
“…真的!”柱子好奇地睁大了眼,随即又嘿嘿地笑起来。
原来她也有没见过的东西。


第七章 麝香(下)


 拿着那把三寸长的断魂剑,穆婉秋的小手在香樟子肚脐下小心翼翼地按压着,找准了位置,断魂剑缓缓地落下去。
“…你干什么?”柱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穆婉秋一哆嗦,剑险些割到手。
见是马柱儿,她长出了一口气,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你吓死人了。”又低头从新按压起来,“我在取麝香。”
“…麝香?”柱子蹲下身,“什么是麝香?咦…”一蹲身才发现穆婉秋手里的断魂剑,伸手接过去,“你从哪弄的?”
三寸长的短剑,通体华光,阳光下流光溢彩,耀的人睁不开眼,剑柄处是一块墨绿色美玉,雕着一朵盛开的牡丹,握在手里,温润柔滑,马柱儿爱不释手地翻弄着,眼里满是渴慕。
“是父亲给我的…”
“真好看…”舔了舔嘴唇,马柱儿恋恋不舍地把剑递给穆婉秋。
接过来,穆婉秋又低头重新在香獐子肚脐下按压起来。
马柱儿蹲在一边看,“你取什么麝香?这香獐子皮被割坏了,就卖不上价钱了…”
“…卖不上价钱?”穆婉秋抬起头,随即又用手比量,“不会太大,就这么长的口子…”
“你不知道,集市上那些收猎物的可挑剔了…”马柱儿开口说道,“我和爹每次去赶集,他们都翻来覆去地挑拣,只要发现一点小毛病,就狠劲压价钱,要不是嫌背着回来太远太累,爹都恨不能不卖了…”
“…是吗?”穆婉秋睁大了眼,从没做过买卖,她对这些还真不清楚,“那…”她眨了眨眼,“这香獐子能卖多少银子?”
她实在舍不得这么好的提取麝香的机会。
前世没有接触过,她对香料一无所知,但前世被卖入青楼的她对这麝香却并不陌生。
这麝香是雄麝,老百姓土话叫香獐子胯下的一种分泌物,有特殊的香气,可以制成香料,特别名贵,香味经久不衰,传说女人如果常佩戴以这种麝香为主料制作的香囊,便会把这种香气化为自己的体香,男人一旦沾上,一个个就会被迷的骨软筋酥,说白了,就类似于一种春药。
也因此,前世春香楼的姐妹们一个个都不惜为它一掷千金。
不仅妓院,即便那些王孙贵族的女儿,有条件的,出嫁时也会想方设法弄一个系在衾衣里。可惜,这种香料不是植物,可以随便种植,只有雄獐子身上才有,而且必须杀了才能取,因此,尽管大周是香料大国,可这种麝香却是极其稀缺,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柱子把香獐子翻过来看了半天,“这獐子就胸口坏了一个洞,拿到集市上最少也能换五百文…”
“五百文!”穆婉秋睁大了眼。
这么少!
五百文也就是半两银子,可这一头香獐子提取的麝香调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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