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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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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听见林少庭的马蹄声响就再也坐不住,站在亭上远远望着那个人影由远及近,从一个点变成一人一马。
而今这般说话平添了疏离,阮千千顿觉仓促,拿茶水润了润喉咙,笑笑说,“师兄说哪里话,我巴不得你留在京城,否则还找得出谁陪着我玩闹的……”
“你舍不得我,就因为我愿意陪着你?”
向来性情温和的林少庭,此刻竟像是执着于她言语间的疏漏,阮千千方才体味出林少庭脸上已是没了笑,那是一种近乎难过的神情,但情绪并未完全泄露出来,憋着想撕破平静。
“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因为……因为你待我好,谁待我好,我都舍不得。”一口气将话说全了,但见林少庭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化着,终于定在晴的点上。
直到他脸上恢复了和煦,阮千千心头缓了缓,只这缓还没落地踩稳实,林少庭又给自己斟了茶,搁在唇边没有喝,一句问话轻缓而起。
“你可想过,为何我待你好?”说着从杯前抬起眼扫着她,并未给她回答的机会,林少庭接着又说,“天下这么多人,我不对碧珠好,也不对红岑好,师父罚红岑的时候,我也从未求情,偏偏落在你身上,什么都有了破例。你道这都是为何?”
喉咙一时被鸡蛋塞住一般,言语不得,阮千千默不作声,原因并不是想不出,只是不愿想,不明不白便可就这般一直享用师兄的好处,半晌从喉咙里挤出的生意干瘪而难听,“你是我师兄……”
“你道世上的师兄都这样待自家师妹么?父子尚且有反目,亲姐妹也有成仇,无论男女,一旦长成,除了自己别无依靠,若非夫妻,父女,兄妹,我何苦要一路相伴随你出入战场,何苦要把手相教你的骑射武艺,便是寻常兄妹间,也未能见得像我们这样。你还要我再说下去么?你便真就没有想过,师兄,也未必就是一辈子的师兄。”
琉璃一般的一双眼,直直看向她,林少庭站起身,不躲不避地捏起阮千千低垂的下巴,扶起她的脸,听闻自己的声音。
“不是师兄,我仍在有生之年待你好,你说可好?”
、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听一声碎响,林少庭的目光追随过去,是茶杯被碰翻,茶水湿漉漉地蜿蜒在地。
好像被响声惊醒,阮千千矮身去捡,还没够到那碎片,胳膊上一紧,被林少庭拎起来,逼视着,便是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是,一非夫妻,二非父女,三非兄妹,她何以能厚颜无耻一如既往享用师兄的好处。方才失却的力气,现在从内里生而出现,扣住林少庭的手,一根一根掰开。
就见她扬起脸,目光不闪躲,却生出些许歉疚,“若师兄觉得,顶着师兄的名分,便不该待我如此,我不奢求你能从今而后一如之前,师兄觉得,师兄该当如何待师妹,便如何。”
话一说完,林少庭的手也落下去,空荡荡的仿佛缺失了什么。
江湖人并不拘泥繁文缛节,林少庭在意的不是什么师兄妹的名分,却偏只能找这个缺口,把感情倾注进去。
谁知,她情愿让茶杯碎裂,让二人从此生分起来,也不愿接受他。
当晚,早春的风比冬日还冷,冷风中夹着细绵的春雨。
林少庭在院中站了一夜,直到东方渐白,脚步踩在碎落的花瓣上,膝盖以下竟冻得没有知觉,弹去裤腿上沾着的花茎,悄然而去。
只一扇窗在他离去以后打开,正是阮千千的房间。
碧珠听见屋里响动,转过屏风见阮千千靠在窗前,发上已经沾了雨,念念叨叨地走过去关窗,说,“这才三月天光景,风可还冷得很,何况下雨,小姐你坐起就应当披衣,坐在窗下吹风是为哪般?”
“我睡不着。”阮千千支着额,盘起腿,拿月华白色的小被把腿脚都严实地裹起来,又道,“你去烫一壶热酒来,我坐着看会儿书,天该亮了。”
“这时辰了也不该吃酒,既然起来了,我去厨房做几个小菜端点粥来,你先垫着,等不到半个时辰,老爷该起身上朝了,就和老爷一块儿吃早饭,到时你要还想喝点儿酒,我再给你烫。”碧珠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阮千千心不在焉地没听进去,从小桌上收了一卷书捏在手上,一个字看不进去,只吩咐碧珠去准备。
等丫鬟走出门,她立刻掀被下床,从廊下一阵小跑,随手把屏风上取下的一件披风系上,也不觉得风冷。
直到跑到林少庭门前,深呼了一口气,方才觉得胸口冷风沉甸甸地压得慌。
推门而入,屋内被褥齐整便是一夜未动,还有墙上宝剑,柜里衣物,都已经不见。
阮千千闭上眼,在屋里坐下,倒出来的茶是冷了的隔夜茶也不觉得,一杯下去,冷得浑身结结实实打了个颤。
师兄真的是走了,这一走不知在何处栖身。心下难免慌乱,忽而想起,那宝云说,洛秀林于林少庭有恩,现在洛秀林在北朔京城,想必是投他而去。这一想手指尖也回暖一些,拢紧身上的披风,赶在碧珠之前回到屋里小榻上坐下。
等碧珠端着一碗粥三碟子小菜回来时,掩门所见便是阮千千在榻上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书卷。
走近了,碧珠忽而笑着抽掉阮千千手上的书,道,“小姐果真是没睡醒的,书拿到了都不自知。”
阮千千这才仔细一瞧,果真是把书都拿到了,讪讪笑道,“一夜没睡,有些昏了头。”
屋外那人在花下树前站了一夜,她怎么能睡得着,偏生这时候她什么都说不得。窗户纸一捅破,若不能给他想要的回应,阮千千想不出,除了躲得远远的,暗自地确保那人安好,还能做什么。屋外的雨一阵大一阵小的,门边立着那把伞,是她起先坐不住而准备下的,终究没有拿出去。便是知道,不该给的希冀,给了反而是祸害。
那是她多年相伴的师兄,他在雨里淋着受着痛着,她便在屋内念着受着痛着,她也知疼惜那人,却分明晓得,这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种。
却说端木朝华回府,乃是府上来人说安亲王妃忽染了风寒,怎么也压不下去。原本安亲王妃是习武之人,身体不至于羸弱,但武功被废以后便一直是柔弱的,娇花一朵正在惹人怜爱的芳华里,让常年征战沙场的安亲王见了,从此折戟沉沙愿在一方小院里守天地人伦之乐。
上辈的事,端木朝华也不甚明白,那时候还没有他呢。
他对安亲王妃的爱重,一方面源于父亲去世以后,安亲王妃全部的寄托都在他这个独子身上,一方面当然源于母子天性,血缘自不必说。
因而,安亲王妃若坚持不首肯他与阮千千的亲事,端木朝华真还没有什么好法子。
过了花厅前堂,转过大理石屏风,腿伤的缘故让端木朝华行走分外缓慢,见到安亲王妃已是满头大汗。
他坚持不要下人扶,也不肯坐皇甫倩特地请京城一绝木匠做的轮椅,是以步入翠雨轩时两腿发软,亏了田冲及时扶住,又挪了两步,方才于椅中坐好,将乌木的拐杖交给田冲,整理蟒纹下摆时,口中已出声问,“母妃不是说今日身体不适,怎么起来了?”
安亲王妃一直没说话,此刻方才开口,“我没事,只是听说你昨夜去戏园子未归,所以找个借口把你喊回来。”
初一进门,端木朝华就已经看到自家娘亲面色红润并无病态,这一下也是确认安心下来,也是懊恼晨间走得急又见阮千千睡得正好,并未打扰。
见儿子明显在走神,安亲王妃对立于身旁的皇甫倩道,“给朝华炖的药也该好了,你去看看。”收到安亲王妃的一瞥,皇甫倩明了是母子二人有话要说,特地支开她,应了声是,退出门去。
“倩儿这孩子分外贴心,我看了喜欢得很,就不知道朝华你喜不喜欢?”安亲王妃摸了摸温热的茶盏外壁,试探地挑眉询问。
端木朝华没说话,只是盯着地面。直到田冲低声提醒,方才回过神来,抱歉道,“方才孩儿走神没听清,还请母妃再说一次。”
安亲王妃并不计较,笑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掩饰地咳嗽一声,他总不能说自己在想姑娘。
“我说觉得皇甫倩不错,想奏请皇帝陛下,替你二人赐婚。皇甫倩祖上也是官宦人家,虽败落了,但其品行我是放心的,让皇上封她个郡主什么的虚号,便也算得门当户对。你意下如何?”说着端起茶盏,揭开盖子浅尝了一口,唇齿生香。
沉默了一小会儿,端木朝华抬起头来直视着母妃,道,“不如何。”
生硬的回答让安亲王妃没能一口咽下茶水,在口中含了会儿,方才咽下,说,“皇甫倩哪里不好么?”
端木朝华摇摇头,“她很好。”
“这不就对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正好现在你们俩都在我跟前现成的,彼此品行各自相配,正是天作之合,莫非为娘的做不得这个主?”安亲王妃说着面上浮现起满意的笑。
“母妃哪里话。”端木朝华顿了顿,“并非皇甫表妹有何不好,不好的是我。”说着意有所指地看着自己的腿,又道,“我这一双腿恐怕不能恢复如初,娘何必拖累皇甫表妹陪着我这个废人?”
安亲王妃张开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儿子打断了。
“孩儿知道当娘亲的都是为儿子好,但皇甫表妹已经是孤儿,再给她安排这样一门亲事……”言下之意自是说自家娘亲这婚事安排得不公。
这时从堂门口传来一个脆生生的音,“这事不怪姨母,是我自己愿意的。”
端木朝华回转头,皇甫倩正端药走进来。她在门口窗下听了这许久,终是忍不住,走了进来,托着盘子走到端木朝华面前。
蓦然——
皇甫倩矮身跪下,将漆盘举高齐眉,双手托到端木朝华面前,咬着唇吃力道,“我愿与朝华哥哥举案齐眉,做一对……人人艳羡的如花美眷。”说着抬起头来,手落低以后露出的那张脸俏生生红通通好比春日艳花一朵,正是女儿家掩饰不住的羞态,“倩儿不觉委屈。”
端木朝华看一眼自己母妃,是一脸欣慰,又看一眼皇甫倩,是跪在他面前求他。方才她跪他,举高漆盘,是表明和他结连理案齐眉的决心。分明去取药的皇甫倩,在门外偷听他和母妃说话,说不清究竟是母妃授意还是她自己的意思。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如今夹缝里难以喘息,一边是他打小敬重的母亲,一边是儿时玩伴多年料理他身体的表妹。端木朝华忍不住苦笑出了声音,一声,又是一声,直笑到第三声上,方才端着玩世不恭的语气,支着下巴,吊着一副玩世不恭的嗓音,打量皇甫倩。
说不清端木朝华的眼神是怎样的,皇甫倩但觉从脸到脚趾通通都羞红了,发着烫冒着热气,她的朝华哥哥,何曾用这样一双真正是打量女人的眼神来看她。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里,皇甫倩的手都软了,盘中茶碗颤抖出响声。茶碗蹦跶了一下,半碗药洒在盘子里,端木朝华伸手扶住了,将盘子接过来放在桌上。
沉沉的声音打破屋中令人觉得仿佛喉咙被掐住一般的寂静。
端木朝华说,“我觉得委屈,是委屈了你,为我这么个瘸子不值得。况且……”他抬眼看上座的母妃,缓缓地说,“明知我有中意的人,还要把你塞到我怀里,你就真半分委屈都没有么?”
委屈的是她们,不是他。
、不公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这么说,是你不乐意?”安亲王妃提高音量,头一次用这样生疏的眼光看端木朝华,直叫端木朝华觉得芒刺在背,连呼入的空气都仿佛被冻住一般。抬手的动作也仿佛伴随着骨骼僵硬的声音。
端木朝华避而不答,将皇甫倩扶起,看她静静侍立在一旁的端顺模样,目光里却无半点温情流连,问她,“便如此,你也不觉半分委屈么?成亲以后,想必我母妃会待你极好,记入宗谱,侍奉母上,甚至传续香火。唯独要忍耐夜夜空闺,日日孤独。一来我朝事繁忙,二来我心不在你处,自然身就不在你处。守一处小小的四方天地,背负一家长媳的全部责任,只缺了个丈夫而已。”他话说得极是缓慢,要让皇甫倩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明白。声音里淡淡流动着的冷意,乃是告诉堂中二人,哪怕他被逼无奈之下娶皇甫倩过门,也不能给予更多,被人剥夺选择的自由,他要用冷待家室甚至不入家门来还报。
话一说完,端木朝华端起药碗,将半碗不温不凉的药含在口中,满口苦涩咸腥,但眸色极尽平静,黑得恍如两点墨。
留下的空白是给母妃也是给表妹考虑的时间,端木朝华自认不是凉薄之人,但凡做事就如买卖,有得有失对价相偿。
然而——
听见安亲王妃说,“你也累了,且先下去吧,倩儿留下给我捏捏肩。”
端木朝华仍觉不真实,直至走到门口见屋外雨过天晴阳光刺目而来,方才发觉一背都是冷汗,腿部也分外疼,一股子寒气从腿骨里渗出,便如袅袅轻烟一般盘桓萦绕。
手掌被木杖顶得生疼,端木朝华心情很好,对田冲笑道,“让厨房给母妃准备补身的汤,单子先让皇甫姑娘过目。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汤补,新开春的,不能让母妃败了身子。”这话说得声音不高也不低。
安亲王妃听得心头一紧一松,她要用这孩子的孝逼他,却逼得自己的心揪在一处。
“姨母……”
安亲王妃摆摆手,摇头道,“我要静静,你扶我去里屋躺会儿,有什么话,下回再说吧。”
皇甫倩再往门口看去,那里已没有了端木朝华的影子,手捏得紧,手心渗满了汗。
接下来几日端木朝华过得悠闲,或让田冲将书信传到阮千千手中,或就在屋里拄杖来回行走,他知这腿除了内养也需要多锻炼,方能恢复行走,但凡有一点点进展,都在信中对阮千千详细告知。
但王府上下皆知,安王爷的腿废了,恐将在轮椅上度此残生。有丫鬟亲眼见到安王爷为嗅一朵花,倾身向前时忘记拄杖,跌倒在地分外狼狈。
谁也没有提那个词,然而安亲王妃的心头却插上一根针,这根针叫做,残废。
一日午后,安亲王妃在院中坐着晒太阳,许是阳光暖洋洋的引人发困,又或许是院中花香甜而缠绵,让近日来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忽而就睡过去了。
那时候还是年少,她活泼好动又爱骑射,爹爹不许她随随便便出门,说未嫁女子让人瞧去了面容不是好事。她偏不听。
比起自家庭院,街市对少女而言充满神秘的诱惑,她知自家祖上曾出过北朔开国皇后,就是一名江湖女子,自皇后起,南宫家才封侯拜相有了官宦人家的名头。
那年冬。
还未嫁作亲王妃的她年纪尚幼,听人说冬天里花山有雪狐出没,执意要去山中打猎,跟爹爹说了好多回,却不能得到首肯。
于是寻了个父亲去上朝,母亲去寺庙中念经祈福的早晨,让丫鬟把家中裁好的骑装找出来,在屋子里试了又试,于铜镜里反反复复看了又看,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映衬着白得胜雪的窄细腰身,美不胜收难以言说。
谁知这次猎狐行动,让她辗转江湖许多年,再回到南宫家,已不再是懵懂天真的小丫头。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丫头,身上穿着嵌宝珠的利落骑装,骑着她父亲的高头宝马,刚一出京就被人盯上了。她不识路,一路走一路问,等到离北朔京城渐渐远了,一群歹人涌上,抢去她身上值钱的东西,父亲的马又是嘶鸣又是蹬脚吹鼻,最终胜不过人多。
被丢在雪地里那会儿,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死是什么呢?
她不明白。
她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从未经历过缺衣短食的时刻,小时候摔破花瓶把手割了,还是贵妃姨母派宫中太医给瞧的,千叮咛万嘱咐,竟因为手上一个小口子,连床都下不得了。
后来拆了布,半点疤都没留下,姨母竟然抱着她泪流满面口中直呼“谢祖宗保佑”。
娇生贵养的是南宫家的女儿家,南宫家的女儿十有□□是要入宫做皇后的,便是姨母没有做到皇后的位置,那也是因为这一朝北朔后位虚悬,皇帝并未立后。
打小姨母就常领她进宫,让她和各宫皇子玩耍。她却不喜欢那些娇气的皇子们,一个个书卷气太浓,她不爱。七岁上头,她和宫里一个小侍玩得甚好,贵妃赏下的点心她都会带到太子宫中与这小侍一同分食。姨母见她常往东宫跑,脸上的笑容一日艳过一日,赏给她的东西也一件比一件宝贵。
那一日她与小侍路过一棵三人才能环抱住的槐树下,听见树上小鸟叫得分外可怜,便让小侍蹲下身拿肩膀给她垫脚,一面往上爬,一面有树叶窸窸窣窣往下落,那小侍在下头仰着一张脸看她,黑黝黝的眼珠子亮得很,她心头顿时有了勇气,也不怕树枝摇摇晃晃发出的哀叫,利落地爬到细梢头将鸟儿摸出来,小心翼翼地捧着给小侍看。
她记得那小侍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他说,“宝琳好厉害。”一面说,一面拍着手叫好。
树叶间漏下的阳光柔软得刚好,照着那小侍的脸,玉白生香,笑意盈盈,比她见过的那些皇子哥哥都要好看。
宝琳笑了。好像漫天的红霞一时间全都聚在头顶般的绚烂美丽。
这时候闪入的一声冷凝,并无怒意也并无威吓,但就是生生的冷。
那是姨母的声音。
“大胆。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拖到敬事房去。”
她依稀记得,那小侍回头来看她最后一眼,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冷冰冰的好似一把刀子,直冲冲就戳在她心头。
再然后,她趴伏着的那根树枝脆生生地断开,她摔到地上,为了不让怀里的鸟被压到,将手垫在身下,于是就看见一只手掌全是沙石糊着血,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咬着唇。然而她分明看见,那小侍眼头有了泪,一连串地像珠子一般不停落,两条腿不停蹬,却挣不过钳着他手臂的那些侍卫。
后来她住在贵妃宫中养伤,能下地的第一时间便去了太子宫中问那小侍的情况,她的太子哥哥按着额头将一双眼隐没其中,齿间轻飘飘地荡出来两个字。
“死了。”
死了就是再也不能出来和宝琳玩了。
那时候她筋疲力尽倒在雪地里几乎让大雪遮去整个身子,被冻得没有知觉的脑中便只剩下这一句话。宝琳也要死了。宝琳再也不能出去和别人玩了。
她心中既没有后悔也没有难过。
却想起来对她严厉但无论多晚下朝都会把她背在背上一块儿去京郊河畔散步的父亲,还有疼爱她仿佛自己女儿的贵妃姨母,自小侍死后她就没有好好去向姨母请安,想必姨母也是知道的。
宝琳想着。就流了泪。
再一次醒过来,便是已经让人救起。从此她有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师父,还有两个性格大相径庭的师兄。
“母妃……”
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睁开眼来,安亲王妃就见到儿子眼中自己眼角泪痕的倒影。掩着唇咳嗽一声,端木朝华已经将一方绢帕按在她眼角拭去眼泪,再将帕子塞到她手中。
“母妃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方才开春,也不怕着凉。”端木朝华拄着杖,缓慢地摸着椅子扶手,坐下去,目光调转到满园盛开的姹紫嫣红上头,只作并未看见母亲流泪的模样。
他已记不得,多久没瞧见过母妃的眼泪,好似母妃一直都是温柔地笑着,待人接物永远是温和周到里带着一种难以抹灭的疏离。
一低头,安亲王妃这才看见自己腿上搭着的毯子,按着额角问端木朝华,“今日腿可好一些了?”
“还是那样子,不过多走动走动,兴许有一日能如常人一般健步如飞。”端木朝华说得轻松,神情间并无半点痛苦不甘。
然而安亲王妃却紧皱了眉,说,“宫中派御医来看,总被你挡在门外,你表妹医术虽精湛,但或也有不足,让多几名大夫瞧瞧也无甚不妥,或许能治好也不一定。这样——”安亲王妃抬头对旁边站着的田冲吩咐道,“你拟定一个重金聘请名医的帖子来看,明日遍贴京城内外,放话出去,只要能治好安王爷的腿,只要安亲王府能办到的事,绝无推拒之理。”
田冲应了“是”,便退了下去。
只端木朝华摩挲着手上扳指,心头不晓得在想什么,半晌方才嗓音沉沉地说,“母妃还记不记得那年千秋宴,孩儿曾让阮千千为娘舞一曲。”
这是回府之后,端木朝华第一次在她面前毫不避忌地提起阮千千的名字,安亲王妃点点头。
“记得,还打扮成男孩的模样。”安亲王妃说着带了些笑意。
“我让她准备一个节目为母妃庆生,百般刁难,白天让她在身边伺候着,晚上才放她回去准备。结果,那日献舞过后,还让孩儿骂了一通。”端木朝华抬头望望天,明明才没两年的事,似乎已经过去好久成为记忆里泛黄的一页,“我还记得她委屈的模样,自己抱着酒坛子爬到屋顶上去说胡话,喝醉了差点从房顶上滚下来,那是孩儿第二次知道心疼是什么样的滋味。”
安亲王妃侧过头看着自己儿子。
“母妃可知道,为何孩儿会骂她么?”
“不知,为何?”
“因为她在母妃面前舞刀弄剑。”他是担心那个人如当年的婉玉一般,让安亲王妃陷入危险,“让心爱之人委屈,固然会心疼。但若是因为母妃……”他顿了顿,眼神落在安亲王妃的脸上,将手按在她手上,那温度是他从小便熟悉的,属于母亲值得依赖的温暖。
“我愿意与她一并担着,受着,便是苦,也一样。”
端木朝华握着安亲王妃的手紧了紧,又说,“只是母亲,您愿意让孩儿受这般苦么?”
安亲王妃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闭上眼,半晌听见自己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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