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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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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累,你一刻都安生不下来吗?”端木朝华打断她,眼不睁,背转身丢给她一个背影。
蓦然间眼眶发热,情绪上头,阮千千对着那盏背影忽然难受得很,手指紧了又紧,听见自己急切的声音,“本来一天能见你一面已是不易,见面便不说话,何必要见?”
端木朝华肩膀僵着,猛地坐起身,将被子丢开,扶了扶凌乱偏转的发髻,眉心紧蹙着说,“那便不见。”说罢真的下床要走。
眼见着他走到门口,阮千千一口冷气扎在喉中,隔着气声音端不稳,“我查不得田冲?”
闻言端木朝华的脚步顿住。
“田冲跟着你出生入死,是你的得意心腹,你若办什么事,其中定有他的手笔。所以我查不得?”说着难免神色有变,吊起了眉梢,她一只手狠狠将床柱掐出印子来,目光如刀如刃投注在端木朝华背上,“至今,你尚且有事瞒我,有事不能告诉我吗?端木朝华,你到底将我置于何处?”
始终没有回头的背影,越是沉默,越是拖得久,阮千千越觉心中有怒火舔烧。
脚步一动也不动,半晌,端木朝华方才缓缓开口。
“你说会信我,这难道就是你的信任?”
极低沉的音色带着隐忍的凄楚,他的手摸上后脑,将发上玉钗拔下,乌发在指间划过。回转身,面上神色不明。
“你查田冲,我没有怪你。我只当你是心急,想尽快抓出杀你爹的凶手,但我早说过,你将此事交给我,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会帮你报仇。你既然答应,为何支开我夜里却不在寝宫?你去见的是何人?在何处见的?那人对你说了什么?宝云,便是那人派来给你帮忙的吧。”他极疲惫地闭了会儿眼,又说,“你信外人,多过信我,纵是我为你做再多,又何用?”
嘴唇微微泛白,原来第一个晚上他就知道自己不在寝宫,若不是派人监视,他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阮千千不知,端木朝华会知道,全是因为无论再晚,他都会再来她宫中一趟。一时间只觉可悲可笑,连带着笑意到了脸上唇畔,嫣红了双颊,说,“你倒知道得清楚。”
端木朝华并未觉察她面色里哀戚越甚,自也觉得乏,一步步走回阮千千面前,把玉钗递到她眼前。
阮千千不解地来回看着他也看钗子。
“你若想报仇,就明面上来。”说着将钗子按在她手心里,再将那微微僵硬的五指都捏回来,捏合在钗子上,“如果我连你都须得提防,那天下于我又有何意义,此身于我又有何用处?”
端木朝华松开手的同时,阮千千好似被抽去主心骨一般,茫然无措地盯着他,却在那双眼中找不到任何情绪。
“田冲是为我办事的,你给他定罪,就是给我定罪。罪即当罚。”单薄的亵衣松将开来,将胸膛袒|露出来,玉白无双得刺目。他尚且不肯放过她,步步紧逼,“你要讨你爹的命,也是该当。我身在此,你想好了,就动手吧。”
“我没有……”
“我不喜欢猜疑。”
说是她给他定罪,阮千千却觉得是他定了自己的罪,忽而笑,一面笑一面眼眶越发红,“你以为我是听了谁的闲话,才去查田冲吗?我爹死的那天,来接我的是田冲,人头便是他亲手交给我的,我不该查他?”
端木朝华双眼紧闭默不作声,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以为至少你会懂,我要的是两个字,不疑。”
可笑到了极处,阮千千冷笑一声,“你到底做了什么可以让我相信你?从安亲王妃薨逝,你就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再亲密的两个人也是两个人,我没有办法与你心有灵犀,没有办法你不说也猜到你心中所想。端木朝华,这件事我要是有错,不过错在未能及时告诉你。死的那个人是我的生身父亲,你不急,我急,我不能让他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那你便杀我报仇罢。”
他握住阮千千的手,她的手抖得厉害,他却出奇的平静。
“取我性命,没有那么难。”顿了顿,端木朝华又含笑道,“我不会躲。”
泛着温润光泽的玉钗抵在心口,却是锋利非常,稍一用力即有血珠渗出,鲜红的颜色由小变大,成为滴溜溜的一粒红珠,随着呼吸颤巍巍地上下起伏。
“你不要逼我。”连说话都变得费劲,阮千千想稳住手腕子,偏生力气比不上他,手腕泛酸,越发使不上力。那钗子就顺着端木朝华的力气,不受控制地往心尖上推。
他唇色发白,两边唇都抿紧下沉,手势镇定非常。推进一寸以后,仿佛忽然有了痛感,眉心微跳一下,极浅地蹙起。
端木朝华放开了手,钗尖已扎入寸许,她浑然未能回神,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盈盈有光。
“动手。这件事莫非还要我教你?”言语里带着些严厉。
喉头被揉进了沙子一般地说不出话,缓过劲来,她说,“我爹真是你杀的吗?”
端木朝华的眼睫在她眼前垂下,蝴蝶翅膀一般扑扇了一下,像是挣扎一般,神色却淡得很。
“是。”
他都懒得问,她是不是相信,只是凝眸看她。
忽而间胸口痛得急了,方才不信地低头,这一瞬钗子撞到骨头,擦着骨边戳进去发出沙沙的暗响,只有身体能够铭记的细微声响。
将钗子送到底,钗尾停顿在他胸口,她连拔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不拔?你这样,我怎么死得了?”
清淡的语气让阮千千猛地直盯着端木朝华,“你就这么想死?你就这么想逼我?端木朝华,我看不懂你,从来没有懂过。”
他碰了碰钗尾,伤口处的疼痛刺刺的,脸色苍白唇边却噙满了笑,“你师兄,大概已经进宫门了罢。你们走吧,若真的有国丧,你也替我披一回麻,戴几日孝。”
深吸一口气,阮千千跳下床,脚步虚浮踉跄几步,扶稳桌子回头狠狠看他一眼,“你死不掉,要是真死了,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泪,我怎会为杀我父的人掉泪?”
说罢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她说的不掉泪,迎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雨幕湿透满脸。
“田冲。”
一抹黑影掠入,急切道,“王爷快宣召御医。”
“我自有分寸,你引林少庭去东门等着。”
“是,不过,王爷的伤势……”
“不碍事。”端木朝华闭起的眼透出深沉的疲倦,她终究还是没能直取他的性命,一弯浅笑让田冲傻眼。
、未雨绸缪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林少庭入宫已有些时日,从进宫起他便被安排在宫中偏僻殿室,直至今夜,宫侍来禀说师妹约他在东门相见。
他心觉怪异,据他所知,阮千千的居室离正殿不远,私下与他相见应当选在近处才对,怎会选在宫门口?且到了宫门处尚且不见师妹出来,林少庭掌心捏着一道寒光,只怕有变,届时恐只能借宫侍性命一用。
然而他的直觉最终剑走偏锋未能应验,茜纱宫灯引着的纤瘦人影,走近了看,不是阮千千又是谁?
只低低叫了声“师兄”,她便如纸人一般委顿下去。
林少庭抱在怀里的分量极轻,急匆匆搭上她的脉门,方知没有大碍。
这时从不远处匆匆赶来穿深碧色官袍的人,抬起头来,林少庭凝眉从脑海里捞出个名字来。
“田冲?”
“正是。”田冲对林少庭道,“带阮姑娘出宫后,暂且远离京城,无论歇脚在何处,请林公子传个信到宫中。免我家主子挂念。”
林少庭只觉好笑,“这一出宫,我自会照顾好师妹,山高水长再不会碍着你主子的眼,他未免牵挂得多了些。”手在阮千千肩上紧了紧,忍不住心头一揪,怎就瘦成这样,满把捏到的都是骨头。
“公子……”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江湖人行事有江湖的规矩,就此别过。”说罢林少庭不再多做停留,将阮千千横抱起来,自行去了。
醒来时是在宝盖华车里,不知多久未曾进食,阮千千皱起眉头,只觉得胃中翻腾得难受,出口的声音像打在水上的漂子一般,“师兄。”
林少庭坐在前头赶车,听见后大喜,将马车停下,钻进帐中,一手撑住她的背将其扶起来,另一只手将水袋递给她,看她急吼吼喝水的模样,知道她渴得厉害,将袋子颈口捏住,道,“慢些,小心呛着。”
凉悠悠的水仿佛使得通体都清爽了些,阮千千略略笑,嘴唇苍白得很,说话嗓音仍旧细微,“这是第几日了?”
“两日半,不远处有城镇,我们歇一歇,置备干粮,正好好好吃一顿歇一觉。”
抿了抿嘴唇,她又拎起水袋,这次喝得斯文了许多,面上神色本放松得很,喝着喝着手上动作停顿,连带眉心也揪起来。
这点神色变化自是没有瞒过林少庭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阮千千怔了怔,说,“没,赶路吧。”
只道她是刚睡醒过来,神智还在混沌中,林少庭收拾好水袋又扶她坐好,将软枕垫子等物事塞到她腰下,见她神色浑噩,仅仅微皱眉头,说,“那我赶车去,你想想有什么想吃的,晚上我们吃去。”
“嗯。”点头微笑是不想让林少庭担心。
待人影消失在门帘外,阮千千垂下一双眼睫,眼里似看见一抹飘忽着的红。手痉挛地弹动了一下,依稀里持着凶器扎进他胸口的触感还在,胃部难受起来,将头紧紧抵靠在窗格上,马蹄声和木缝里挤出的颠簸,在耳中隆隆作响。
到傍晚时,林少庭和阮千千就近找个小镇歇下,因到镇上暮色已薄薄笼罩,加之二人没有什么心情细细赏玩,只尽快找到客栈,让阮千千先随人上楼安置,林少庭自行去楼下安顿车马。
大抵是远离北朔京城后的寻常城镇,客栈规模不大,但贵在布置精巧打扫得也干净。坐在板硬的床边,吩咐小二再取两床被褥上来,阮千千便觉着乏了,眼皮耷拉着想睡觉。正歪靠着,门边响动,林少庭已经安顿好车马,进门来了。
她本想勉力扯出点笑,但唇角僵硬确实是没办法的事。
林少庭见她面色沉凝,那日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想问,却自知现在不是时候,索性岔开话题道,“前几日我写信给师父,他说现在东夷,我们从南楚取道,若依寻常脚力,至多一月就能追上,师父已回信说会在东夷等我们。”
阮千千抬眼,“师父现在可好?”
见她起了兴致,林少庭心中暗喜,说,“好得很,师父和国师大人一路为伴,并不孤单寂寞,等我们去了,更可以好好热闹一番。”
“嗯,”阮千千点点头,“很久不曾见过红岑师姐,若她也能来,就更好了。”
林少庭没有做声,其实已打定主意传书给红岑,让她也赶往东夷,就借着去看望师父的名头。
“师兄。”
“嗯?”林少庭抬起头。
阮千千与他目光对上,急匆匆又低下头,犹豫一番终于还是问出久来盘踞心头的那桩事情,“洛秀林,他究竟是什么人?师兄与他何时相识又有何渊源?”
没料到她忽然问起这件毫不相干的事,林少庭说,“你想知道这个?”
“他熟知宫中密道,能将身边侍女安排入宫,当初请我去多宝斋,我爹和端木……皇上都未能找到,举止里进退有度不卑不亢,比之寻常商人,又多几分威严。宝云能传信给师兄,想必,师兄那时正藏在他府中吧?”一眼中清澄见底,看得林少庭也有些惊诧,没想到阮千千其实已暗中看出他与洛秀林有几分瓜葛。
浅浅的褶子化成唇畔一丝若有还无的苦笑,林少庭摩挲着拇指,说,“已经过去的事,本没想对你提。”
阮千千直盯着他,显然是要听个明白的。
林少庭继续说,“洛秀林与我有恩,我们相识于旧年,这些年行走江湖,零零碎碎也有几个谈得来的,他算是一个。后来我来北朔,一是为了看你,二来也是他有事相托。现在他交代给我的最后一件事我也已办成,往后可能再不会见了吧。”说着面色露出些惆怅,但很快便回过神,却见阮千千抿着的唇角带着些若有所思的意味,他问,“怎么了?”
洛秀林能自如出入宫中,只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然而这样的念想只在阮千千脑海中露了个面便又沉下去,这些,已是与她无关,于是摇摇头,说,“没事……”
“客官要的被褥,小的这就替您铺上,还请姑娘起一起。”满脸堆笑行事利索的小二说话声打断二人的谈话,等小二退下,一时间相对更加无言,只等着林少庭摇头退出门。
她睁圆着一双眼,漫无目的地看着墙上白灰,血丝在眼白上纠缠出倦怠。
宫中更漏声声,已是夜深,暖阁的灯火通明却未稍,壁上堪堪剪出端木朝华的影子。他看一眼墙上只影,似讪笑了一下,又埋头于奏折中。
他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从前是如此,现今亦如此,中间种种红袖添香彼此相伴的岁月,倒像幻梦一般。
丢开奏折窝在椅中,端木朝华凝成墨玉华光的眼在雕花窗棂上滑过,贵妃榻已空,小几上闲置的半卷黄页,是她走前还在看的北朔史录。他心头没有太大波涌,胸前伤口却隐隐有些作痛。
恍恍惚惚的视线仿佛就此看透万水千山,你现身在何方,有师兄护着,定当无恙。
“来人。”端木朝华从思绪里抽离,扬声道,“晚膳热一下,摆上来吧。”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在此之前,没有资格搞垮自己的身体。
北朔京郊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宅子,只主人家防得紧,从外头难以窥见里头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只晓得那朱墙碧瓦里圈的总是什么富贵人家,且主人难得在家,平日由一干下人打点,从不曾懈慢。
这几日宅中像有些不同,频频有人拜访,看来人衣饰穿着,皆华贵难言。偏主人不肯见,成天闭门谢客,直至端午那日,一顶八宝鎏金的轿子由几名美貌女子抬着,款款停在府门口。
来拜访的客人正巧赶上,奴役向自家小主子看了眼,方才走上前去作揖打千。
“公子终于回来了,我家主子相候多日,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入园观接天莲景?”
轿内半天没有声响,下人也只恭候着,腰也不敢直,等到背脊发酸额上有细汗渗出时,方听得珠圆玉润的一个声音。
“我乏得很,今日不见客。”
下人焦急地张张嘴,要说什么,他身后长得十多岁的少主子却笑而发话,“那公子好好歇着,在下上一月路过宫门,偶遇到一位姑娘,见她体虚气弱,忍不住施以援手,将她带回府中。只因听她说是公子府上的婢女,方才找了来。”
青翠的轿帘上银白色的丝线绣的是九百九十九只栩栩如生的翠鸟。
“王福,稍后把姑娘送回。这就启程回府吧,莫打搅了公子休息。”
少年音里不符合年龄的气定神闲惹得帘后的洛秀林捞起轿帘往外看了看,那小主子已在仆从的簇拥下上了轿。青色的华服包裹下,是比北朔少年纤瘦的背影。
洛秀林勾起一丝狡黠笑意,仿佛知道了什么。
被送回府中的宝云终于醒来时,初睁开眼的迷惑茫然片刻以后荡然无存,从床上翻身滚落在地,果然瞧见一双鹿皮流云靴,惊得额头上一片湿凉。
哆哆嗦嗦的音从口中吐出,“主子……”
“久不回来,还是这里的茶好喝。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赞过院子里出来的侍女,没有一个茶有你泡的好。”似是问句,洛秀林说来却是慵懒平缓的陈述。
“奴婢想不起了……”
话音未落,尚未尝过的新茶避过她的脸,猛然砸在颈侧,衣服是被人换过的,滚烫的茶水轻而易举就将热度透过单衣传达到皮肤上。顺着颈窝,漫过肩胛,肌肉一跳一跳地抽搐,宝云只动也不动,面色僵硬地将头埋得极低。
“现在,可想起了?”
“是。”
“这次出去,我寻到了好东西,云儿。”眼风漫不经心地往斜后方一扫。
立马有乖巧伶俐的小丫头走出来,艳红仿佛朝日的鞋尖轻巧地拨动人心弦,脆生生的音听上去不过是几岁里的小女孩。
“云儿在。”
被洛秀林拉过去的手绵若无骨,安顺地伏在他掌心里,洛秀林看看她,又看看地上跪着发抖的人,说,“她的茶比你泡得好。”
多的尚未说,宝云的身体已经看出僵直。
洛秀林缓慢地说,“这可怎么办呢?我只有一个人,一张口,却养了两个茶艺绝顶的侍女。这么做生意可是不成的……”
驯顺如同兔子一般的小丫头云儿脸上尚且带着天真的笑,被主人夸了露出的羞赧染在颧骨上。
下一刻手还温热着,笑却一丝一毫都绝不能延展开,面部定格在痉挛抽搐上,瘦弱的身子倒下去就像是纸片一般无力。
立即有精灵的下人端来金盆洗净洛秀林的手,抹上润泽用的脂膏,保养良好的手呈现出温润的玉色,洛秀林懒得看宝云,一面往外走,一面闲闲地道,“你的脸尚且有用,还是服侍她的身边人,怎么用你该自己去想,不要事事都让我提点。我要什么,你该清楚,我不要什么,你更该清楚。”
她当然清楚,他要的,是北朔大乱的结果。
他不要的,是没用的弃子。
嘴唇被咬破渗出来的血打在地面上,若做不成他的棋子,云儿的下场,就是她的结局。不,或者她更惨,她怎能忘了身上尚且有能让人不死不活的蛊毒。这一瞬间,宝云恨透了阮千千没能将端木朝华杀死。
、白雪红梅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一路东行,所见景致渐渐不同。东夷男子多着锦缎长衫而外又罩纱衣,颜色多为绛紫。女子襦裙及地,臂挽披帛,颜色鲜艳明亮,多为石榴红、杏黄色,望眼而去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刚挑帘从马车里望了一眼,就有明媚泼辣的声音传来。
“小师妹,大师兄!你们怎来得这样晚,再晚些时候我可就耐不住要先去游玩,不等你二人了。”
说话的女子穿一身窄袖收口的鲜红劲装,滚鞍下马将鞭子收好别在腰间,扣住阮千千的手,一面使了点力气将她拉下来,一面又是体贴地扶住她的腰,让她站稳了。
林少庭望望她身后,没见到花山公与她一处,问道,“师妹,你不是说已经和师父汇合了吗?怎不见他人影?”
红岑摇摇头颇不耐烦地深眉鄙夷道,“本是要和师父一块儿的,但师父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个娘娘腔的男人带在身边,那人一路直黏着师父,黏糊劲儿赶上糯米团子了,我受不住,先辞了师父来这边接你们。正巧让我赶上,否则你们还要好找。”
堂堂国师大人在西陌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被人说成娘娘腔,难得见到什么表情的阮千千也忍不住笑起来,“他算是我们的师叔,和师父是同门。下次见到他别再说他娘娘腔,你要是夸他长得好看,师叔说不定能传你几招蛊术。”
说到蛊术,阮千千猛地想起与宝云的约定,又道,“他们还有多久能到?这么久不见师父,也不知是胖了还是瘦了。”
摆摆手,红岑挑着一双英气十足的浓眉,说,“别挂心了,就你说那师叔,师父有手有脚的,他偏要事事伺候,洗脸水都不让师父动手,吃饭更是吃一次让我恶心一次,非要自己试过再喂给师父,说怕烫着师父他老人家。”
倒是离琰的性子,阮千千放下心来,宝云的事算有着落了,好歹也是让她帮过忙的。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可好,好不好,只是好与不好也与她没有关系了。看林少庭一脸的风霜,阮千千说,“我们先找地方安顿下来,等师父他们来了,再走不迟。”
红岑睨着眼在二人间徘徊片刻,忽而拍着阮千千的手背大笑起来,“你竟也知道体贴师兄啦?哟,却不知还写信叫我来干嘛的,师父和师叔黏在一块儿,你们俩又……”挤眉弄眼之下,闹得林少庭咳嗽两声,背过身赶着马就先往前头走了。
这时候红岑伏在阮千千耳畔小声说,“总算你也能看到大师兄的心意了,我还以为你这毛毛虫的大意性格,要让师兄吃不少苦头了。”
阮千千低下头,没说什么,只觉得被师姐捏着的手心越发的凉。
她有心事不曾说。
只将一只手搭在腰间缓缓触摸,心头有几分不明的滋味。
稀稀疏疏的树影在夜风里摇曳,沙沙的声音透出来一些隐秘。
北朔皇宫一到晚上就显得格外阴森,一来新皇登基后国事繁忙无心在后宫走动,二来选丽佳期未到,后宫除了南苑有一位极少露面的,再来就是云华殿有一位。南苑的本隐藏着身份,后来云华殿之前的主子出宫了,就传出南苑那位是皇帝的表妹,来日极有可能问鼎后位。而云华殿么,住的是先被逐出宫后又闯进来,现下极是得宠的宝云。
宫中人称“云主子”。
端木朝华虽没有给她位分,但一个月总有十来天宿在“云华殿”,恩宠已是无人能比。
后宫的老人们都说,原本是云华殿那位占了宝云的地方,将她藏在身边做婢女,只等有一日寻个错处打发宝云出宫,不想尚没有来得及,皇上就见到了宝云。花容月貌岂能轻易埋没,云华殿的旧主子因妒生恨,胆大包天地刺杀皇上。
皇帝顾念旧情没有将其处死,只打发她出宫,再后来宝云就成了“云主子”,本来皇帝是要另外为她兴建一处宫室,但宝云名字里带着个“云”字,正和“云华殿”相称。
南苑在宫中位处偏僻,而云华殿与皇帝常住的暖阁仅隔着一道回廊,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皇帝待她们二人谁亲谁疏。
这宫中没有太后,后宫将来的主子,必定就在这二人里,现在看来,是宝云占着上风。
且说那皇甫倩入宫之后只见过端木朝华一面,起初在南苑住着她心里还是欢喜的,以为忙过登基那两天,自会有见面的机会。她也当体谅表哥初初丧母又得北朔天下的艰难处境,是以一忍再忍。
后来一月两月三月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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