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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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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端木朝华让宫侍不要跟随,一个人在云华殿外站了半晌,走进去时靴子已湿了一半。
宝云还安安生生地活着没错,正就着灯绣什么东西,听见动静立刻停下手,将针线一把抓上来盖在正绣的花式上,慌慌张张忙活了一阵,却见端木朝华已经坐在床沿边脱起靴子来。禁不住苦笑起来,他本来就是不会对她在做什么感兴趣的人,她竟还像刚进宫时一样干遮遮掩掩的事情。
格外安心地躺在床上,枕头是那个人的枕头,被子是那个人的被子,那个人也是这样盯着床帐子发呆的,若有人这时候看到端木朝华脸上的表情,定会呆怔住。
从冷面王爷到北朔君主,他脸上应有的是杀伐果断和千机算尽。而此刻,端木朝华微微笑着,像孩童一般地毫无心机。
北朔的夏日聒噪得很,午后院中一片吵杂之声,是一堆丫头们在粘蝉儿。十二三的少年摇着拿扇子遮着脸免得被日头晒伤,在躺椅上睡着,扇子把脸遮得干净,全然不知粘蝉儿的丫头子们时不时拿眼瞧他。
院子里的主子是个极有身份的商人,但商人重利,常年在外头跑。加之洛秀林住进来的时候便带着十几名美婢,她们这些寻常下人,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椅子上躺着的不同,是主人的贵客,金冠华服,衣饰都是极精致的,据说用膳的时候也是极讲究的,餐前要用一道酒,餐中至少要二十四道热菜,十二道冷盘,餐后糕点小食十二碟。再以浓茶漱口,正当惯喝的是老君。
虽说年纪是小点,但这少年极爱热闹,常与院中姐妹们打闹,那些丫鬟小的不过十岁,大的也就十五六的年纪,说是小孩子打闹,时而那少年凑在姑娘耳朵边没羞没臊地调笑一句,能让人半日坐着不动不歪想着什么就脸儿红透。旁边的嬷嬷瞧着,倒真像是这谁家的贵少爷要在洛秀林的别院中挑出两三个丫鬟带回去的,越发怂恿自家侄女外甥女的,这不,刚吃过茶,少年在院中藤架下打盹儿,跟着就有一群丫鬟们捕蝉来了。
只是极少有几个心思是在那吵嚷的夏蝉身上。
半下午的不理睬,终于有那大着胆子的丫鬟凑上去,拿个草叶儿在少年一小截白生生的脖颈上搔挠。
搔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半点醒来的迹象,索性把扇子从他脸上拿去,还捏着扇面一角的手即刻被少年逮住,挣也挣不脱,小丫头片子顿时满脸生红,咬着水光润滑的唇闹了声,“公子放手。”
“不放,偏不放。”凑近些许,呼吸都扑到对方脸上,热气蹭蹭的带着一股新鲜甜香。
再挣仍是挣不脱,丫鬟已经坐在少年怀中,满背的热汗,臊得几乎要把脸埋到他胸口去,想借着那胸口遮一遮羞。
“公子,”粘腻扭捏地唤一声,“如何才肯放手?”
“嗯……让我想想。”日子过得太无聊,总要找点乐子,想了又想半是认真半是调笑地吊着一双眉,说,“叫一声我的小名吧,许久不曾有人叫过,若你叫一声,许是我耳根子就软,就抓不住你了。”
“公子的小名是?”
睨起眼笑,他说,“长生。叫我长生。”
看吃穿用度都是富贵家出来的公子哥儿,竟有这样粗鄙的小名,但丫鬟被那迷迷蒙蒙带着些暧昧的眼神逗弄得晕头转向,毫不由心控制便脱口而出——
“长生。”
小公子果然放了手,丫鬟衣衫不整地站起来尚且觉得心口扑扑地跳,理好了衣裳鬓发,朝一群簇着偷眼往这边看的姐妹们快步走去,耳朵边上不住有人说她好福气,她却什么都听不见。只知道那公子笑起来,是满世界的暖日生光,偏偏,他眼睛底下一点也不似是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你来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赶巧得紧,这日晚上洛秀林在别院歇了觉,是跑了一趟远行回来的,一身的尘土懒得洗,在小书房打个盹儿,醒来一看天都黑了,扬声让婢子摆饭。
最近伺候在身边的是红月,做事手脚利索,稍一会儿就摆上一桌美味珍馐。若不是门外来了不速之客,这一日过得算是十分安顺的。
“洛公子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像宫中那些白发宫女一般,一直等下去了。”这把清润的嗓子,正是长生,本也不是长生。
红月本要上前去拦,少年身边的人也上前来,再回目见洛秀林放下筷子低头吃茶,便知不是起争执的时候,遂退了下来。
跟洛秀林面对面坐着,摸摸袖口银丝线绣的云纹,一黑一蓝的两只眼瞬也不瞬地盯着洛秀林看,半晌方才道,“把我的碗筷拿上来,正巧了也没用晚膳,就这儿一道了吧。”
下人从旁递上来一双镂空银纹的象牙筷子,碗是没什么别致,烧得光滑玉润的骨瓷罢了。
洛秀林坐着没动,看着对面的人毫不避忌地举箸下筷,夹的是一块芙蓉肉。等着那人咽下去,洛秀林方才开口问,“府上的厨子登不得大雅之堂,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七少爷。”
眉间松动上挑了一点,进门一直就挂在脸上的笑意收敛下去一些,长生道,“洛公子既然已经查明我的身份,想必对在下所求的事,也猜到些,只不知猜到了几分,又愿不愿意相帮呢?”
洛秀林默不作声,也低头夹菜,只当悬在头上的目光不是一柄刚出鞘的利剑,只不过小孩子过家家的木头玩意儿。
“留我在府上住了这些日子,我便只当公子是答应了的。要成大事,还有许多要准备的,今日来是想请洛公子给个准信儿。”因两眼异色,长生若是凝目看一个人,目光里总透着三分诡异,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地吐出下一句话,“还要多少时日,才能见到北朔大乱?”
筷子拍在桌上的音色爽利刺耳,一道红光掠过,一柄软剑贴着长生的脸皮过去,缠在咽喉上,端地是稍一用力便会要了他的命。
长生朗声笑道,“洛公子的手下确实都是好手,不过这一举实在过分了些,”说着拿手拭着脸上那道浅浅红印,因红月出手快,这时候血珠才结成了串落下来,“对我而言,皮相可比命重要,姑娘这般是想让在下以身相许吗?”
“红月。”洛秀林沉声道了句。
红月见他脸上不悦,不甘地收起剑退回原处。
洛秀林皮笑肉不笑地说,“七公子在西陌风水宝地上混得风生水起的,要不是可怜了男儿身,皇位想也能争一争的,北朔的这一碗羹七公子不会还盯着吧?”
摸了摸自己的手,好像尚且能听到骨节之间咯咯嗒嗒生长的声音,曾在那么多个夜晚里折腾他,让他不能安眠。除了后来,呆在那个人身边,竟真心无芥蒂地能够安然度日,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冷冷笑了一声,长生揶揄着,“如今西陌国之不国,还说什么皇位不皇位的,我那皇姐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北朔的国事,我从未想过要插手,只不过等北朔乱了,我西陌才好趁势复国。”
洛秀林一面听着,面色越是平淡如水。
“既然来找你了,我也不怕说给你知道。在我西陌,女尊男卑,此番我若立下大功,自是要矫正这歪风邪气,免得教别国继续笑话。”
洛秀林眉峰微微挑动,手指在碗口上打圈,笑道,“七公子这话我听不明白,西陌自建国史,就是女人当道,但在四国鼎立中从未输过半点阵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陌男子天生比女子体弱,不善骑射,若改动,恐怕……”
“放肆,这么对我家主子说话。”闻言一旁护持的大汉提着手上铁戟便要上前。却给长生的眼风一扫,后退两步,垂手低头不敢多言。
“我说能成便是能,从前洛公子做四国生意,想必是知道的。”长生拿筷子戳了戳盘中菜,戳烂了那猪肘,但没有吃的意思,继续道,“西陌兵力在四国中虽弱,但算得是富国,生意也是好做的。多年来西陌皇室也并未亏待过公子,便当是卖个人情给我罢。若我大业得成自少不了公子好处,若失败。公子也亏不了什么。你说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的就是此刻的洛秀林,他垂着秀长乌黑的眼睫,情绪不明。翡翠的绿意将手指衬得更加白,头也不曾抬。
“空口无凭,七公子要许我的好处,总要细细说才好。不过饭菜可等不得人,再说下去,味道就不好了。”
说罢举箸下筷,从容的神色让长生明白,自己所求之事算是被应允下来了。至于洛秀林会要什么,他并不在意。他要的只是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还西陌男儿应有的荣耀。
再后来宾主尽欢自不必说,在书房用过晚膳后,别院的下人将席撤去,长生带着的大汉与红月二人守在门外,一坐一立,主子在里头足足谈了两个时辰,他二人却未交谈半句,只将口眼都闭好,尽一个心腹的本分而已。
七月流火的时节,花山公一行在东夷寻了一处世外桃源,在白灵山脚下,常年温暖湿润,花山公在院中打点几株花树,从来对泥污皱眉耸鼻厌弃至极的离琰竟脱下花哨的锦衣,穿当地村民的粗布麻衣,让花山公歇着,凡是苦活重活都抢着干。
见花山公立于檐下怔怔看离琰,阮千千搬来两个小板凳,拉拉师父的袖子。花山公见有小竹凳,撩起袍摆坐下来,揉揉鼻子喉咙里意味不明地干咳两声,显然有些许尴尬。
阮千千装作没看见,起身去捞起屋后井水里镇着的葡萄,盛好在木盘里献宝似的递到花山公脸皮底下,说,“师父尝尝看,师兄早上摘的,还新鲜着。”
剥开一个紫皮的喂到花山公嘴里,见师父的眼睛眯缝起来,阮千千疑惑道,“酸吗?”
“再剥一个。”声音阻塞,像是真被酸到了。
又剥一个喂给师父,阮千千自言自语道,“师兄说很甜的啊。”撇撇嘴,阮千千这师父,向来是怕酸的,不能甜得跟蜜糖似的铁定吐出来。现在这表情看上去葡萄的味儿应该不好,但何故又让自己再剥。
抬着一双眼紧盯着师父的表情,手上也不停,自己吃了一个,顿时眼睛也眯起来。
“喂,你!”蛮横的声音插过来。
是离琰本正热火朝天种着树苗苗,一时间没管住自己的眼想看云年一眼,却见师徒两个都眯着一双眼,狡黠得像狐狸似的,还凑得那么近。忍不住站起身来插腰瞪着阮千千,“说你呢!你一个女弟子,跟师父坐一样高的凳子,像什么样!”不,他要说的本不是这个,本来要说的是,你一个女弟子怎么可以这么亲昵地喂师父吃东西!好没规矩!好不知羞!哪只手喂的,本国师给你剁下来。
偏偏碍着云年的面儿,离琰一肚子酸味儿发不出来,只能拿眼瞪她。
“咱家师门一直是这样的啊,我不止和师父坐一样高的凳子,坐一张席子睡一张床也是常有的事。”阮千千笑眯眯地说,满意地看着离琰几乎要把眼珠子瞪下来,磕巴磕巴嘴,又剥一枚绿莹莹的葡萄凑近花山公唇边。
“你……”离琰劈手就想打掉她的手。
半空里被花山公架住了,被他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顿觉浑身力气都没了,只能垂头委屈道,“你们师徒吃,我在旁边干活,这算什么事嘛……”
一派撒娇的语气,让阮千千口中的葡萄都变了味道。十分勉强地把果肉咽下去,她识相地端起自己的板凳,往旁边撤退。国师大人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师父在的时候他是不敢拿自己怎么着,但在师父看不到的地方,会发生什么她是不敢赌的。就算她是城门底下护城河里的鱼,等火烧起来,也得果断迅速地逃到湖里去。
“那你也吃。”
花山公话音未落,阮千千已将盘子带葡萄留在竹凳上,自己溜到门边。
离琰做国师那会儿,吃穿用度都是上上乘,此刻花山公皱着眉眯着眼的模样,让他极度怀疑这葡萄会不会是酸得要命。正要推拒,花山公却已剥好一个拈在指上不能不吃。
“云年。”
“嗯?”
“我怕酸……”
“哦,那我替你尝尝。”
“怎样?”离琰小心翼翼地观察花山公的表情,依旧是那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好像吃了什么让人肠子悔青的东西,“要不要再尝一个?我替你剥。”
就这么着,满满一盘紫葡萄还剩下一个的时候,花山公满意地拍拍肚皮,笑说,“还剩一个了,师弟总不能还让我替你尝,乖,张嘴。”
一旁偷看的人生生打个寒战。
离琰苦瓜着脸,舌尖将将触到果肉,就被那鲜甜的滋味彻底俘虏,“哎哟”一声,竟将舌尖咬破了。
“好吃吧?可惜就这么点,下回我让少庭多备下一些。”花山公说着起身负手往屋内走,一面还丢下话来,“盘子你也给收拾了吧,我有些困了,进屋歇一会儿。”
离琰怔怔地盯着那背影,舌尖忘不了的滋味并非真是葡萄,而是不小心触到那人的手指……
、白灵山
白灵山是东夷名山,盛产各种珍稀草药,说起来花山公本对阮千千的先斩后奏替自己收来个徒弟颇有点不满,但见谢非青勤奋好学,肯苦心研读自己写的手札,心中已生出几分欢喜。说要观察些时日,才知这木头是好是坏,是否值得雕琢。
再见谢非青与林少庭几个相处甚好,脾气温和,孝顺师父,待师兄姐也无微不至,更觉难能可贵。
这不,一大早谢非青就背着竹篓子上山采药去了,阿桂本要跟着去,被谢非青拿上山要拄的竹杖当回来,温和地说,“我自小就在药草里打滚,你跟着我不但帮不上忙,还要我时时刻刻看着你免得你跑丢,反倒误事。留在这儿和安陆一起看火,还有那边的药草,我回来之前必须全都碾碎,多的是活儿干。”
阿桂一瞧堆在架子上的药草,好大一堆,顿时语塞,活儿果然是很多,可他只是想跟着而已啊!不是要干活!
正要冲谢非青抗议,那人已经走出门外,上了一架小木桥。
“喂,这些都交给你了。”阿桂没好气地对安陆说。
安陆手上的扇子顿了顿,见谢非青已经走远,木着一张脸,说,“今日田大人要来。”
“啊?你说什么!”阿桂好像被板凳咬了一口似的跳起来。
“刚到东夷我就传书给田大人,大人已经进入东夷两日,算算时日,便是今天能赶到此处。”
“你干嘛不早说!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要准备什么……”安陆白他一眼,又从头打量到脚,摇摇头叹气道,“再怎么准备也是冒冒失失成不了气候。”
“……”
饶是安陆早知内情,于当晚见到风尘仆仆而来的田大人时还是被惊了一跳。暮色里走进来的不是一个人,田冲带着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恭敬地将他请进门来。
斗笠摘下来,露出的那张脸是二人虽不熟悉但见过一二次的,阿桂和安陆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慌忙跪下行礼,口中道,“皇上……”
越过二人没看见谢非青,端木朝华手上捏着斗笠,问,“人呢?”
“皇上问的是?”
“谢大人。”田冲道。
“一早出去采药,这会子应该是把药草送到他师父那儿去了。”
端木朝华是知道谢非青那点子事的,想了想对安陆说,“你去花山公那儿去找谢非青,让他将她带过来。”
安陆垂首称是,退出门去。阿桂还在那边皱眉晃脑疑惑道,“她?哪个她。”脑门上忽然被重重拍下一记,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田大人,您干嘛打我呀,我娘说脑袋打不得,会成傻子的。”
田冲白他一眼,“已经傻了,我这是帮你打回去。”
阿桂委委屈屈地不搭腔,乖乖给二人奉茶,然后退到角落里去怨念。
那边林少庭留谢非青下来吃饭,师徒五人带上离琰刚用过饭收拾干净,阮千千拿根狗尾巴草在院子里逗林少庭抱回来的猫儿。
是一灰一白的一双小猫,从附近村落里带回来的。邻近的村民并不富硕,两只小猫瘦得皮包骨头的,刚抱回来阮千千就用鱼干给它二个拌了一大碗饭,小猫吃得餍足,这会儿捧着肚皮在地上打滚。被狗尾巴草在眼前一逗,一个打挺翻身起来,小心翼翼地伸爪子勾弄,偏快要勾到的时候,那毛绒绒的玩意儿就被提到高处。
听见谢非青在身后叫她,阮千千丢开狗尾巴草回头问他,“什么事?”
“白灵山上奇珍异草颇多,但师父通识药性,我不便带过来,免得被师父看出什么。师姐不如,同我走一趟,那种药丸我也替师姐又准备了一些,也要师姐亲自去取的。”
阮千千站起身来在裙摆上蹭了蹭手,说,“那这就走吧,我和师父说一声。”
这边禀过了师父,林少庭说晚间风凉,把自己的长衫取出一件来披在她身上,方才准她去了。
从自家出来到谢非青的药庐不过是几步路再加一座桥,二人各怀着心事,都没怎么说话,快到药庐时,阮千千忽停住了脚步,站在小河边不再往前。
“怎么了师姐?”
“我在这儿等你吧,你屋子里药草堆得多,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闻到了会不好的,屋外空气新鲜些,就在这儿等你也是一样。”
谢非青怔了怔,看看几步外亮着灯的屋子,说,“好,那我去了。师姐在这儿等着,千万别走远,灯笼留给你,这河边湿滑,不小心摔了就大大不好了。”说完将灯笼竹柄塞到阮千千手上,匆匆忙忙就赶回去。
河上映着两岸稀疏的灯影,白灵山一带的村民都靠这条玉带河里的水过活,青草尖上停着一点光亮,是一只身量极小的萤火虫,最后一点光,留在这里,不知是否能见到明日清晨的太阳。
从日暮到漆黑不过是短短的一瞬,白日盛极的太阳,这时候已经沉到山背后去。夜里的河水流动也缓下来,细细的水声让阮千千忽然觉得心内揪在一处。
按了按胸口处,夜晚总有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五内空空,仿若行尸走肉一般。
她只有腹中这一小点骨血,尚与那个人有所关联。
忽然间河上飘来几点河灯,烛火摇摇曳曳明明灭灭,流到面前来,她俯身拾起一只。
灯壁是细碎的莲花瓣,小而脆弱,拿手轻轻碰就能掉下一瓣来,但就是这样脆弱的河灯,这样微弱的灯光,越来越多地聚集起来将玉带河照亮了,灯光蔓延入心内,汇成一股暖意。
她站起身顿了顿方才回头,因为刹那间有一丝异样的直觉。
暗处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端木朝华。谢非青在屋内大呼小叫找他时,他正在屋后放灯,往昔对敌他也极少会如此忐忑,只怕不会成功,只怕那个人不跟他走,欲想个对敌之策出来,却脑中空空找不到一丝头绪。
难怪他。
只因这个人并不是他的敌人。
“……”张嘴喉咙却堵住一般,什么都没说出来,端木朝华咳嗽两声,拿手捏着自己的咽喉。
阮千千忽瞪圆了眼,掉头就跑。
“你……”端木朝华又是气又是急,气她这般不想见自己,急她这时候还瞎跑。无奈之下只能追上去,偏又不能追得太紧,免得她为了躲避更不顾更着急地逃跑。
“你站住!听见没有!”
听见是听见了,照不照做自当别论,现在的阮千千只想把端木朝华的声音都抛诸脑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最好那人看不见她听不见她,再不会逼她。
心乱如麻之下就容易做错事,比如说慌不择路,比如慌不择路之下还穿着个布鞋一脚踢到石块上,脚下裙带绊结。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她紧紧闭着眼,大气不敢出,只觉有个东西扑朔着要从心口跳出来。
“睁眼。”
“我不。”
“听话,睁眼看看我。”放缓了的声音里有几分诱哄的意思。
她把眼闭得太紧,连带眉心也紧皱,察觉到那人的手指在抚平自己的眉,她忽而就发狠起来,狠狠咬自己的嘴唇,毫不留情咬出血来。
血痕就像一条虫子狠命钻进端木朝华的心窍,她一点都不想见他,她仍旧很恨他。
端木朝华苦笑起来,“看来上次你拿钗子刺我的时候,我就应当让你更深一分。不对,我应当把钗子换成匕首,让你一刀刺死的好。省得如今折腾你也折腾我自己。”手指沾到她唇上的血,硬是将手指挤进齿间,替换下她的唇。
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脑中石化一般的反应迟钝,牙齿却毫不松劲,心中郁结总要有地方宣泄。
猛然间阮千千睁开眼,眼风如刀直刺向端木朝华,提着他的领子,喉咙里低喝出一句话来,“你不是赶我走吗?你要我走,我便走了,你要我杀你,我便杀你。我还要如何?如今连躲都不对了吗?端木朝华你今日不说清楚,我就拎着你一并跳下河去,大家都不要活了。”
端木朝华怔住了,听她话里的意思——
“你不相信杀你爹的凶手是我?”
阮千千大力推开他,挣扎着站起来,跑开两步才回头断喝,“不要跟过来,站在那儿别动。”
她眼中有星芒,强自压制住,不可以没出息,但怒气上头又岂是自己可以克制的,不管不顾地背手擦红了眼,语气不善地问他,“我没哭吧?”
“……没有。”
“真没哭?”
“真的。”
“好,那我说了。当日你逼我杀你,不过是想让我离开,你有事要做,这事不想牵连我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陪你演足全套,否则我岂会用钗子杀你,宫中尽是高明的御医,况且我师弟在,你也死不成。”阮千千背过身,不再看他,“我确实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江湖小混混,回到爹爹身边也没有长成规行矩步的大家闺秀。但我一直想尽全力守护我想保护的人,对我好的人。我想保全爹爹性命,我想替你分忧,我想就算安亲王妃不喜欢我,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她的心意。可惜,都只是我想而已。”
端木朝华向前走了一步。
“生来我就不是智勇双全的人中龙凤,平常人只能做平常事。你不告诉我你的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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