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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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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还是叫个产婆过来的好,皇上那边,暂时按下不禀。”
、珠玉(3)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等待产婆的时间里,碧珠在屋子里来回打转,嘴巴里一直小声嘟哝,几番犹豫,冲到阮千千榻前抓住她的手,“小姐,还是让人去告诉皇上一声,这么大的事,你怎能不告诉皇上呢?”
阮千千将身子两侧的被褥好生捂好,心跳极快似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肚子一波一波的痛教她展不了眉,手掌心有汗,静静望一眼房门上的影子。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她拍拍碧珠的手背道,“师弟坐镇,产婆早就接进宫了,能有什么事儿。”身下不太舒服,又动了动,“再说生孩子这事儿,男人帮不上忙,叫来也是白担心。你去瞧瞧,产婆怎么还没来……”
碧珠匆匆转出去了,阮千千的身子软了些下来,捏着被褥角眼眶有点泛红,腰间又是酸又是疼,也是害怕也是委屈,但又不忍心让端木朝华在这儿耗着。咬咬牙将身子靠住了,脑袋靠在枕上歪着,眼珠子静静动着,手指在腹间的衣服上抓起褶儿来。
产婆赶到时,鞋上是被雪沾湿的暗色,将袖子一撩便按到床榻上探看阮千千的状况,一面吩咐人准备热水、剪子、布、参片之类。
及至被人放平,张起遮血的幔子,阮千千忽觉得两腿发木,手脚也冷得僵硬,所有痛觉都在腹部,但仍能察觉到胃里一阵痉挛。
产婆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娘子放轻松,孩子自然而然会顺着您的劲儿出来的,好,您听我的,吸气、呼气,对,继续吸气,呼气……”
反复四五次呼吸,只见阮千千面色越发惨白,吸不到气儿似的胸腔里难受,她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说话声又弱又颤,“等等……”
一屋子人霎时都不敢动。
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阮千千咬牙将头立起一些,目光越过布幔看向碧珠,“你去请师兄来,在院子里给他张一张椅子,让他吹几首曲子,说是我小时候爱听的那些,他就知道。”
产婆古怪地望一眼分明紧张得要命又强装镇定的孕妇,问阮千千道,“娘子这是头一胎,害怕得很吧?”
她面色白得跟屋外的雪一般,磕巴磕巴干得要命的嘴唇,“是害怕,不过不是害怕生孩子……”转眼看着帐子上开满的牡丹富贵,阮千千哭着一张小脸儿道,“听人说生孩子很疼,这事儿我想得很明白,孩子既然怀上了就是一定要生的,总不能叫我一直带球跑。可我怕疼,比怕死还要怕疼,您明白么?”
当时产婆不太明白,但片刻后听到阮千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比怕死还怕疼,按说阵痛应该是刚开始,渐渐的孩子的头顺顺当当地往外落,那娘子一用劲儿就惨叫连连,让咬在嘴里的帕子也吐在一旁。
箫声从屋外传来,雪后初霁的阳光镀在林少庭素色的长衫上,立在院中,他满背的黑发叫本指挥小童拣药宫侍煎药的谢非青忍不住回头去看。
闻得箫声,屋内连连的惨叫也渐渐弱下去。
一曲终了,一曲又起。
一个多时辰过去,忽然一声“哇”的哭音,林少庭放下手头的箫。
谢非青也松下一口气,这才发现一背都是冷汗,走过去望了望林少庭,他自进来就未曾说过一句话,默不作声端起他的箫,现在上下两片唇都干裂出血来。
见谢非青目光微闪,林少庭略笑,拍拍他的肩,“你师姐应当已经无事,我也回屋去了。你找个人,去叫端木朝华过来吧,他一定高兴得很。”
“师兄不进去瞧一眼?是男孩是女孩都还不知道……”
“不必了,我明日出宫,这个替我转给你师姐。”将箫放在谢非青掌中,林少庭遥遥望了望那间屋子,孩子的啼哭声渐渐消弭,“临时有事要走,你入门来我这个大师兄没什么好送你的,来日若侥幸还能再见,就教你一套剑法吧。”
谢非青多的话一句未说,目光跟着送林少庭到门口,雪上留下一溜或深或浅的脚印子。手上的箫被他捏紧收入袖中,他总觉得,师兄这一别,可能不会再见。是以多看了他几眼,只觉得师兄那满背黑发出奇的美,美如月下流瀑,是江湖儿女的不羁不绊。
几日未曾好好睡过的端木朝华,这一觉睡得极香,醒来还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连听碧珠讲了两遍都还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皇帝也有这样的傻样,碧珠心头翻个白眼,面上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又道,“小姐刚刚诞下一对龙凤胎,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端木朝华喉中发干,“刚刚?”
“皇上前脚走出云华殿,小姐后脚就觉得不妥,但想着皇上难得好眠,是以不让下人通报。还说皇上去了也帮不上忙,现在三人皆平安,小姐已经睡下,皇上要不要……”
话未落地,端木朝华已匆匆套上鞋把碧珠丢在后头,径自往云华殿去了。
看到阮千千面色平静地睡着,就像下午离开时那样,只是腹间少了一块隆起。端木朝华本意是要把这丫头弄起来好生训斥一顿,生孩子这样的大事,竟特意把他支开,什么叫做皇上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他好歹应该成为她的精神支柱吧……
听说那个林少庭都被她叫来了。
谢非青也在。
她倒是不把师门中那些师兄弟当外人,偏偏把他这个夫君当成外人留在寝宫,孤零零地,睡午觉!
但看她面色舒展,睡得十分惬意,端木朝华的心软了一地。摸摸她的脸,一丝血色也无,戴着护额的样子还真丑,手指腻在她脸上,一时半会儿竟移不开。将鞋袜脱去,端木朝华特意在火盆儿上把自己的手脚都烘暖一些,才掀被缩进去,轻轻把她的手抓过来放在心口上,他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怀里揣着窃喜,胸口到喉咙口都是一股子兴奋乱窜的热意。
那两个皱巴巴的小东西他看到时已经安分不少,听说刚落地那会儿张牙舞爪得很,虽然手指甲片儿根本没有杀伤力,嘴里也只有粉嫩嫩的牙龈,半颗牙都没有,而且一点会长出牙齿来的迹象都没有……
他挨个儿抱着看了看,就让奶娘抱下去了。
这会儿靠着阮千千柔软的肩,鼻子对着她的手呼气,两个人之间热烘烘的,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腮上嘟出来滑不溜丢的软肉,她无意识偏过头去,又被扳回来。
屋外簌簌落起雪,端木朝华困顿地打个哈欠,睡意未绝,一只手横过阮千千肩头,一只手捏着她的一双手,沉沉睡去。
狭窄的山路间一架马车摇摇晃晃地颠簸,车内的主子几次叫停车,下车吐,吐干净即刻上车命人继续赶路。
这一路慢不得,眼见着西陌国境已不远,长生猛拍拍自己的腿,恶心劲头被痛劲儿压下去一些,挑开帘子垂眼见马车轮子深陷在雪坑里,妥协一般长吐一口浊气,“停车,等车队赶上来休息一晚再走。”
见他走出车,侍从立刻将大氅披上他的肩头,被主子狭长的异色双目一瞧,低下头去。
长生仰头望了望天色,天色已晚,吩咐车夫将马车拉到路边,隐在树丛里,自个儿在雪地里踩出嘎巴嘎巴的声音,他的鞋底不脏,雪被踩松后化得像泥,沾一星半点灰就显得脏。
他满意地看看,走进树丛钻进车里,沏茶的雪水已经煮好,茶香淡淡地染满整个马车。
晚些时候车队赶到,一行人在野地里刨几条蛇就着车中带着的香料烤熟,干粮也还足够,吃饱喝足各自回车上,拿毛毯一卷睡去。
夜半睡得迷迷糊糊的随从抹黑起来撒尿,被火光映得甩甩头惊醒。
只见七皇子裹着个薄毯,怀中揣着手炉,一个人坐在火堆旁拿树枝把柴火拨得荜拨乱响。头发没束,披在尖削细瘦的肩头,火光映红半张脸,是张巴掌小脸。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光,照得嘴唇格外红润,随从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只有干柴燃烧声的夜里格外明显。
七皇子掉转头瞟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随从却吓得一激灵,蓝色眼珠被火光映得似红似紫,还泛着金光。怪不得别人说七皇子邪祟……
“好看吗?”
男儿说话是文文静静的音色,生得五大三粗的女随从匆忙摇头垂眼。
“不好看?”
她慌得摆起手来,抬眼见七皇子眼里凌厉的神色,心头一个哆嗦,这哆嗦还没结束,喉咙间一抹细微的疼,麻酥酥的痒痛。
再下一刻,她轰然倒地,脖子上一溜红痕,长生冷漠的目光瞟都没瞟上一眼,起身走过去,跨过随从的还温热抽搐的尸体,从树上拔下沾血的金叶子,吩咐人将随从拉去树丛里丢掉,起身钻进马车,心中空落落的,空得有些喘不出气的冷,和寂寞。
离开西陌也有一年多,即将踏上的故土,在这个静得可怕的深夜,深深揪痛他早已麻木不仁的心。
、祸国(1)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从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打马而过,马蹄声溅落一地,藏青色斗篷盖住马晋冲一双眉,扬鞭策马连跑三天三夜,人受得住马却受不住,每到一地驿站便换马稍作歇息。敌在暗而他在明,心里有所牵挂,自然察觉不到身体疲惫。
直到西陌京都城门下,亮出青玉虎头兵符报明身份,提缰冲进城中,马晋冲方才觉得有股酸麻的劲儿从脚上密密匝匝地爬上了腿,连着心口也有不舒服。
滚鞍下马一头栽进得了消息早候在曾经的西陌宫门口的朝颜怀中,恶狠狠一把抓落脑袋上盖着的连帽,脸早被雪和汗打湿的泥灰抹成一道道深浅颜色。他抓着朝颜两只胳膊的手用力有些发狠,见她紧蹙眉头,咽了口唾沫缓一口气方才说出话,“皇上命我来助阵,我自官道而来,当比躲在暗处那些小子来得早几日。皇上说了,西陌皇室的家事,他不插手。”冷得哆嗦的手在怀中摸了老半天,才摸出兵符来,搁在朝颜掌中,用力捏紧她的手,马晋冲咧嘴一笑,森森白牙整齐地露出来,又摇头晃脑,“不行……我得先睡会儿……”
话声刚落,脑袋一歪就歪在朝颜臂弯里睡过去。
朝颜黑得似墨的眼静静看手中光滑的青玉,还有臂弯里这颗脑袋,好半会儿才想起来,向西陌投降后,就是这个人将她押送进京,哄着不肯吃喝的她一路好歹吃点儿,絮絮叨叨念叨西陌百姓和一群先帝,否则这会儿早已无她。
但这人也曾拿绳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地敲打掌心——
“你就是西陌的女皇帝吧,还想娶我们王爷做王夫,也不瞅瞅你西陌男儿是什么货色,我王爷又是什么天上有的人物……你这一路可别给我找麻烦啊,王爷说了,要见活的。”
说完就扑上去把朝颜结结实实绑成了个粽子,她既然已经投降,就没想过要逃走。偏这胆大包天的男人,不仅绑了她,还趁机占她便宜!摸了她的下巴不说,还轻佻地抬起她的脸,纵然被她恶狠狠地瞪着,还是眯着两道狭长的目,轻飘飘地打量她。
“哎我说,你算我在西陌地境上瞧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你们这儿的女人简直……”
饱含遗憾地摇摇头,又搔搔头,那男子走出帐子去,一面还喃喃道,“我操什么心,我又不娶西陌女子做老婆……”
没想到,今日再见。
朝颜既已想起,一把丢开马晋冲,那人困顿已极,脑袋磕在硬邦邦的地上也只是哼哼了一声。
将兵符收入囊中,朝颜看也不再看他,冷冷吩咐,“把这位大人带到偏房,拿绳子一道道绑好,免得他睡不踏实……”
忽又回头,“给我绑结实点儿。”
青玉虎符能调动北朔压在西陌边境的边防军队,端木朝华派马晋冲来,就是派给她一员大将。烛光给虎符镀上柔和的光,朝颜喝了点儿酒,红扑扑热腾腾的脸贴在桌上舒服得直叹气。
从未见总督大人醉过的云梧小心翼翼端水进屋搁在一角,虽已是侧夫,伺候人的活儿本不用他亲自动手,但他喜欢做这些。温热的帕子往头上一搭,朝颜喉中嘤/咛一声,一把抓住云梧的手腕子往怀里一拉。
他的心跳得要从喉咙蹦出来,身子也僵硬得动也不能动。
怀中的暖意让朝颜将头一歪靠进他颈窝里,颈窝里的热气儿更盛,她像猫儿一样往里拱了拱,磕巴起嘴来。
“唔……”肩窝里被咬了一口,云梧刚出声,又生生将声音咽回肚里。
得了默许,朝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鼻子在他颈子上逡巡着,舌尖时不时地轻尝一口,滋味儿相当不错,不一会儿,不光是舌头,连牙齿都用上了,也是轻轻刮弄,也是细细吮小力啃,啃出来一溜儿紫的红的印子,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细白。
笨拙地将手环过朝颜的腰,将人往帐中带。
她虽醉,却并未完全失去神智,这么大动静带到床上,眼睫张开,黑沉沉的眼珠子默不作声地瞧着面前一直懦弱小心的男人,瞧得他的脸在灯下涨得通红。将水光滑溜的嘴皮咬得白了又红,细瘦的小指哆嗦着笨拙地勾开腰间打得十分结实的衣结,只剩素缎的中衣在她眼里勾人地晃来晃去。
反观她呆愣地坐着,朝服齐整不动半分,云梧的指尖在触到她朝服上大红大紫的牡丹纹路时颤了颤。
哑着嗓子不安地偷偷拿眼看她两回,“大人……”又咬咬唇。
她还是一动不动,云梧心头打鼓,红透的脸白了两回又红起来,死咬住嘴唇,狠下心谨慎仔细地认真同朝颜的衣结作斗争。
晨起是他伺候她穿衣,心无杂念做起来自是没有问题,现在脑子里乱如麻的几番勾解竟然不仅没有顺利解开,反而拉成了死结……
他的脖子好红,肩窝里几星梅花儿是她咬的吧,朝颜伸手摸了摸,越摸越带劲,手指头上有层薄茧,摩挲着他细嫩的肌肤,激得云梧起了一身疙瘩。喉咙发干地扯开衣领子,手指头坚持不懈地在红痕上揉搓,搓得他不仅脖子红了,连耳根子都红得滴溜溜地像朱果似的。
咬一口吧,就一口。
朝颜混乱地想着,牙齿已经没轻没重地咬住云梧的耳珠,他的身子猛一颤,动静一大磕到朝颜的牙,也是疼,她改为用舌头缓慢地逗弄,逗着逗着急促起来。
云梧的手在空中抓了几把,终于紧紧捏着她的双臂。
听见他喉咙里“呜”出来的声音,朝颜昏花的眼似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儿,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瞪大紧盯怀中人的隐忍和害羞。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就颤个不停,拔下他头上青色的簪搁在床边,她并无急进,手掌顺着他已经拉开的领子往里面滑。
好像蛇一般滑腻微凉的手一碰上他瘦得不行的身子,就缠绵入骨地不肯离开,一寸寸抚过这人,直到他在自己怀中软得像滩水,腰还不甘心地扭动着像搁在案板上待宰的鱼,一下下急促而生硬地动。
勾起他滚烫的脸,朝颜醉眼朦胧地笑意盈盈,“你这孩子……方才不是还主动求欢么……现在又害羞个什么劲……”
屋里没点火盆儿,不知是不是冷,手底下的人整个身体都僵了。朝颜也想放缓一些,但面前人眼中被雾气弄得湿漉漉的,潮红不退,触到他腰上温热绵软的肉,就忍不住拧几把。他的声音可怜巴巴地捂在喉咙里不敢发出来,抓着她胳膊的手越来越紧,指节都泛酸。
“叫出来,乖孩子,叫出声来教我好生听听……”
朝颜眼眶赤红,她不晓得这话是对云梧说,还是对自己说。翻身坐在云梧腿上,虽是内院,但是朝颜的书房,风从没关上的窗户穿堂而来,云梧歪过头看没有月亮星星沉得可怕的天,视线移回女人身上——
“大人……冷……”
他贴上她手背的手着实冷得慌,牙齿也格格作响。
朝颜邪祟一笑,顺着他的胳膊捏住他的腕子往头上一压,她道,“很快就不冷了,不但不冷,还会烧得慌……”
她一肚子的酒这一刻都叫嚣着要冲出来,低头亲他的动作热切起来,眼神却冷冷眯成一条线,云梧猛地闭了眼,脖子硬邦邦地抬起来,主动将黏腻的唇贴上去。
风卷残云一般地啃噬送上嘴来的人,不让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她心头窝着的火,好难受,难受得想把这西陌皇宫都烧成灰烬,将西陌的街巷都毁于一旦,将她肩上背负的冷嘲热讽也好,幸灾乐祸也好,把那些人的嘴脸统统撕裂成一片片踩碎。
而她什么都办不到,除了让身下人难受而隐忍地为了躲避她的手慌张而绝望地扭动,她什么都做不到。
母皇还在时,她对各家各府为讨好她而送来的男色均嗤之以鼻,冷漠以对。她是西陌太女,任什么样的男子都会如眼前的一般乖乖臣服,奉上一切。她却未必会看上一眼。
感受到朝颜冷若冰霜的目光,云梧眨了眨眼,极安静而乖顺地将她的手引向腰下……
一股火热,烫得朝颜还拼命压抑的绝望和冲动一涌而出……
翌日云梧醒来,昨夜洞开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掩上了,他盯着那窗子愣了半晌神,直到满面苍白地想起来什么,火舌舔着盆中炭火“滋滋”的响。
昨夜的风真冷,好像放了一捧雪在他心口上。
披衣光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云梧呆呆看看瘦得可怜的两条腿,苍白得皮包骨头的一双脚。俯身拾起地上的朝服,庄严富贵的牡丹花开在绛紫色的底儿上,他喉咙里干哑得不舒服,转头就看见镜子里肿得可怕的一双眼……
猛然就记起是怎样蜷成一团在那人身下求饶,泪水把枕巾湿透一遍遍,那人也不肯放过他……那样的声音,这辈子再听到恐怕也会不甘愿承认,还有这满院子的人,该都传遍了……
他知道她的眼里没有他,从她从轿中牵起他的手他就知道,没有原因的他就是知道,可就算是知道,他仍然自取其辱地撞在她的火头上,只是因为不想她气闷坏身子。
在镜子前坐了半晌,云梧暗暗下定决心,有一日,他会离开这里,她不再需要他那一日,他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不过——
一溜得意的笑浮上他的脸,手里的朝服跌落在地。
他扬声叫小侍进来收拾,似看不到那些嫉妒或尴尬的目光,他在心里打着算盘,等那一天,他要带着她最重要的东西离开,起码可以骗自己也有本事让她记住……
、祸国(2)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晚间用膳,听见同一个院子里传来的重物落地声,朝颜放了筷子,尖起耳朵皱眉问侍从怎么回事。听侍从回报说照她的吩咐,朝廷来的马大人被绑在偏房这会儿还没放。
“他倒能折腾,叫也不叫,只知道拿脑袋乱撞么?”
朝颜又吃一口菜。
“不是马大人不叫……”
朝颜挑眉。
侍从低眉顺眼道,“马大人刚醒那会儿总督大人不在府中所以不知道,这个马大人嘴巴里不干不净地骂个不休,奴才们实在听不下去才拿东西堵了他的嘴。”
一口饭卡在喉咙里,朝颜咳嗽两声,尽量平复心绪,尽量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把马大人的嘴巴堵了,那这两天也没人送东西给他吃?”好歹也是北朔大将,听说那小子已做了端木朝华的兵部尚书,这般对待似乎不太好……
“送去的东西都被他打翻了,按照大人吩咐,我们把他绑了个结实,他就用脑袋和肩膀撞,不肯吃也不肯喝。”
朝颜有点儿头疼,这两日忙着布兵安排防卫,竟把关在府中的马晋冲忘得干干净净。匆匆几口扒光饭,又叫人拿碗把桌上没动的几个菜一样拣些,盛了三五个碟子摆在红漆饭盒里,米饭拿青花碗装了放在下层。
就着侍从手上的粗茶漱完口,又拿白布擦过嘴,朝颜拎起饭盒亲自到偏房给马晋冲送饭去了。
开门漏入一些儿光,马晋冲一身凌乱地歪在地上,屁股没个着力的地儿,肩膀和脑袋歪抵在墙上,正使劲儿想要坐正。弄得吭嗤吭嗤直喘气儿都没能挪动,力竭地抵在墙上,算是倒着看见朝颜走进。脸跟火烧似的,腾地就红得跟熟透的虾子一般,喉咙里“呜呜呜”一阵乱叫。
“给马大人松绑,再替马大人揉揉。”
朝颜冲女侍一扬下巴,将倒在地上的红木头板凳扶起来一个,把碟子一个个摆上桌,白米饭和象牙筷子摆好转过去瞟一眼马晋冲。
他头发早被拱得凌乱不堪,本来赶路身上的衣服就扑满灰尘,丢进来的时候一身湿透,在这间久无人住的偏房里打几个滚,满身都是可见的。白灰。绳子一松他就恶狠狠一把扯掉堵在嘴巴里的破布,鼓圆一双眼,圆了又眯眯了又圆,额头上青筋不能平静地剧烈跳动。
给朝颜冷飕飕地瞧了眼,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胸口里堵的东西都漏了出来。
马晋冲是个儒将,本就生了一张风流无双的脸,多年征战又平添英气。女侍一面替他整理,一面免不了碰到他的脖子下巴,还不怀好意地在他腰间摸上一把。硬邦邦的腹肌让侍者愣了神,忍不住还要再碰到他,马晋冲浓眉一扬,捏住侍者的手腕子,就听见“格格”连响。
那侍者不敢叫出声,马晋冲一甩手将她丢翻在地,眼垂下来,无声地写了个“滚”字。
他就不信朝颜没看到女侍轻薄他,她调开眼,将饭盒拿开递给侍从。
“马大人一路辛苦,今日算给大人接风洗尘。”
马晋冲喉咙里“哼”一声,冷道,“不敢劳驾。”
一路颠簸,加上被人绑着入睡,他一挪动脚步,两边大腿肉就疼得他走路直打摆。朝颜略弯的唇角该不会是笑,要是她还敢嘲笑他,他就撕了她……身边这两个侍从。在肚子里暗骂两声“娘”,马晋冲一挪一挪总算是挪到桌前了。
桌上的菜一个都不是他爱吃的,但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片刻间就将那点子饭菜全吞咽下肚,最后一口饭包在两腮里,马晋冲的脸变得圆圆的。
眼眶蓦然红了,赤血般的眼抬起来看着朝颜。
她心生不妙。
谁知道马晋冲下一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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