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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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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心里跳得很快,无法形容的心慌让她煞白着脸,叫了两声没人进来,阮千千裹着被子,靠着墙,有点失神地抬头看天窗,她想出去想得发疯抓狂,却出不去。
无比煎熬的第八日过去,阮千千醒过来又是早上了,前夜她失眠厉害,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结果不知什么时辰就睡了过去。
谢非青早醒了,趴在栏杆上,见她醒来脸上的担忧稍减,问她,“师姐,你没事吧?”
阮千千觉得手脚有点发软,背心里也都是汗,把被子敞开些让脖子里的热气出来,她拿手摸摸脖颈,颈上也都是汗。浑身都觉得疲累,摇摇头,“前晚睡得不好,做了很多梦,累得慌。”
“要不你再睡会儿?”
“不睡了。等放饭。”
结果直等得两个人都已饿得不行,饭还没来,阮千千垂着头拿稻草在地上乱画,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牢门传来响声。
她猛地停住了动作,脖子机械地扭动,抬起头时心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门口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
阮千千的眼睛在那一刻里似乎花了,她什么都看不清,直到那个人走到她跟前来,那人身后还跟着许多人,鱼贯而入。一时间脚步声纷沓而来,阮千千望着端木朝华,干涩发红的目中,落下来眼泪,顺着多日不见阳光的苍白脸孔,蜿蜒至下巴。
门刚打开,她就发觉脚盘着坐太久了,站不起来,她心里着急,端木朝华蹲身来替她开锁,手抖个不停,半天开不了。
阮千千咬着唇,“我来。”
她紧握着端木朝华的手,右手开左手的,左手开右手的。直至端木朝华低着头去给她开脚镣,阮千千才猛然一把将他抱住了。
端木朝华在她怀抱里直发颤。
片刻后牢中几十个宫人和侍卫看见瑾妃将皇帝的头扳起来,二人纵情地吻住对方,手攀着对方的肩,手指用力直至发青。急促的喘息让众人不禁面红耳赤纷纷低下头。
阮千千将端木朝华推开些,喘口气,再次凑过唇去确认他的存在。
端木朝华一言不发,手抱着阮千千的腰,力气大得惊人,亲吻仿佛是过招一般,力气此消彼长。终于分开时,阮千千眼眶红得不行,眼泪已经干了,举手就是一顿猛捶。
端木朝华也不哼声。
等阮千千出完气,端木朝华才弯下身,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外边走边说,“你以后再瞒着我私自行动,我就关你十天半个月。”
阮千千猛地一口咬住他的耳朵,牙尖将他的耳垂都咬出了血珠才松开。
端木朝华眉心紧蹙,却死不松手,还是稳稳抱着她。
“你以后再敢关我,我就离家出走!”
“……”
“快被你气死了,快点回宫,我还要好好揍你一顿。”
“……”
“怎么不走了?”
“这么多人在,你能不能给皇帝点面子?”
阮千千转头环视,见宫侍一个个都垂着头,嘴里说着“他们看不见”,手却将端木朝华环紧,把头抵在端木朝华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才小声说,“吓死我了,以后再不许你一个人冒险,端木朝华,你再不听我的话,我就要改嫁了!”
“……首先,你得有一个,改嫁对象。”
阮千千瞪他一眼,端木朝华立刻噤声。
“要是我想改嫁,还能找不到人嫁么?”
“当然能,各路青年才俊从东门口排到西门口等着娶你。”
“知道就好。”
端木朝华长叹一口气,遗憾道,“这么一来,朕只好做一个暴君了。”
走出牢房大门,外头天光大亮劈面而来,阮千千把头埋在端木朝华衣服上,上了马车才露出脸来,借着车里微光仔仔细细看他,拿手指一寸一寸感受他。他瘦了不少,颧骨突出,面色青白。手指触到他的耳朵,伤口让端木朝华轻抽了口气。他由得她摸,将她抱在怀中,宠溺而歉意的声音说,“事出突然,怕会打草惊蛇,让药王仙有所察觉,才不得不……”
话未说完,阮千千又亲了他一口。
端木朝华无奈地弯起嘴角,笑道,“你果然对为夫甚是思念。”
阮千千哼了声。
端木朝华低下头去。马车一阵颤动,驾车的人惴惴不安看着一旁被赶出来的侍女,二人以目光无声交谈着。
“皇上和娘娘在干嘛?”
“可能在打架……娘娘很生气。”
“希望皇上不要受伤。”
“天佑皇上。”
马车缓慢地朝宫门行进,沿途百姓没人知道,这辆普通的马车里,坐着北朔如今最高的当权者。人群依旧熙攘,整座京城因为阳光染上了些喜色,又有不少人出城回南方老家,以便准备新一年的播种。
作者有话要说:
、毒(1)
回到宫中,二人都有些把持不住地想要缠在一起,进了云华殿,阮千千就环着端木朝华的脖子,轻轻吻他的脸。端木朝华怕把她摔了,一面温柔回应,一面往寝殿内走。
将人放在床上,覆身上去,端木朝华轻轻啄吻阮千千的眉眼,鼻子,嘴唇,忽然间脖子上一阵力道将他拉近,唇齿相依间,呼吸交错。
直到嘴唇发木发痛,阮千千才松开端木朝华,专注地凝视他,眼珠动了动。
“我想你了。”阮千千话说得委屈,一时间眼眶又有点发红,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分开过,还是高墙两边,互无音讯。
“我也是。”端木朝华说着,喘着气,将脸埋在她脖子里,拿侧脸有一下没一下地蹭阮千千的脸,心疼道,“你瘦了。”
“你也是。”
阮千千摸着他的脸,他的肩,他有力的背脊,他的腰。皇袍褪下,端木朝华人瘦得有点挂不住中衣,阮千千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仔细亲吻。
两个人不住用手和嘴唇去确认对方的存在,阮千千似乎能感受到端木朝华用力的亲吻里传递的后怕和恐惧,她试图用手安抚他紧绷的背脊,让他放松下来。
而端木朝华只是闭着眼,反复地吻她,反复地说,“没事了,什么都不用担心,委屈你了。”
阮千千身一颤,轻声呢喃,“你都知道了?”
“嗯。药王仙自尽,皇后说出了下毒之事,也在殿上自尽了。”
“药王仙武功高强,怎么会自尽……哎……”话未完,又被端木朝华的抚弄和吻打断,阮千千喘着气回应他,将他的头捧着固定住,一边喘气一边怒道,“把话说完!”
端木朝华浅笑起身,不闹她了,将阮千千从床上扶起来,替她理了理衣服。把她抱着,两条腿圈着她坐在床上,云淡风轻地说,“都亏了国师大人,药王仙有毒,国师大人有蛊,药王仙产生幻觉,将我们的孩子认成了她当年杀死的孩子,当时全然疯了。又将我认作了我父亲。”
以药王仙对安老亲王的痴情,纵是被他无情弃,言谈间也是恨她的亲妹妹比恨情郎要多。阮千千忍不住唏嘘,“她也很可怜。”
“我娘的仇报了。”端木朝华将头靠在阮千千颈窝中。
阮千千想起安亲王妃死时,被人钉在墙上,死状甚惨。好在最后入土为安,光是回忆起她的一生,阮千千便觉得,容貌给女人带来的是很多爱,也是更多的恨。端木朝华的身躯微微颤抖,过了会儿才冷静下来,又道,“皇甫倩得知原来她给我的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她错信自己的师父,给我下的毒,这件事她并不知情。我本不想要她的命……”
后面的话端木朝华没说,阮千千听出他语中有愧疚,反手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说,“好好安葬了她吧。”
“嗯,还是按皇后之礼下葬。”
阮千千点点头。
端木朝华握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那手有点凉,他将手捏着凑到唇边呵气,声音低沉而深情,“等我退了位,我们离开京城,寻一处你师父也喜欢的地方,我要与你堂堂正正地成一次亲。”
阮千千哭笑不得:“带着两个孩子成亲吗?”
“让奶娘带着观礼。”
八抬大轿,新娘吉服,红盖头,贴满双喜的彩礼担子,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成亲,是阮千千梦里都不敢想的。她认定一个人,只要厮守在一处,原以为并不在意这种形式,听端木朝华提起来,却带着自己都按捺不住的憧憬,一时间心口都发热。
“哎,你起来,我这身上都要酸了你还就抱着,床铺也弄脏了。”阮千千挣扎着坐起,端木朝华扶着她坐在床边,躬身下去替她穿鞋。
阮千千叫人进来,下人一看皇帝在给她穿鞋子,就懵了。
阮千千推了端木朝华一把。
他转头看了眼门口不知所措的宫人,无所谓道,“我给自己媳妇儿穿鞋子,怎么了?谁又敢说什么?”
“……”阮千千摆摆手示意宫女先出去。
端木朝华也下了床,她服侍他穿上皇袍,彼此在暮光中看着,忍不住又有点情动,抱着亲了会儿,才不舍地分开让人进来准备洗浴。
阮千千在牢房里呆了十来日,浑身都有股说不出的酸爽,洗澡也洗得久点,洗完就疲乏地眼睛都懒得睁,糊里糊涂地让人服侍着穿衣吃饭,端木朝华看她脑袋都要耷到桌上去的样,就喂她吃。
阮千千闻到菜香,睁开眼看一眼,吃一口。
零零碎碎也算吃饱了,再就又要洗漱,端木朝华还有折子要看,就圈着阮千千坐在榻上,二人腿靠着腿,阮千千歪着头脸在他怀里打盹。每次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桌上灯还亮着,便又闭眼,如此往复数次,被端木朝华推了推。
“……?”阮千千没睡醒,察觉身后人起身,把她拉了起来,半扶着让她坐在床边。
脱去鞋袜,端木朝华躺到阮千千身边,将她的一只手抓在手心里把玩,阮千千反而越来越清醒,二月底的被窝里,他们腿靠着腿,暖烘烘的感觉让阮千千眷恋地抱着端木朝华的腰,一边低声隐隐担忧地问:“十五都过了,这个月你的毒没发作罢?”
端木朝华沉默了会儿。
“没有。”
“那就好……”阮千千点了点头,眉心却忍不住皱起来,这个月是没事了,下个月呢,下下个月,他的毒一日不除,终究是个隐患。
“你别担心,师父在用药,毒会清的,你师父的医术,莫非你还不信?”
“就是有点担心。”
端木朝华握紧她的手,以示不必多虑。
过了会儿,阮千千又问他,“孩子们都还好罢?”
端木朝华这时才想起来,坐起身招呼值夜的宫人进来,让她们去把皇子和公主抱来。两个小孩都睡着了,其中男孩额头有块擦伤,端木朝华抱歉道,“药王仙发狂起来摔到的。”
那孩子浑然天真,什么都不知道地睡得很熟,阮千千亲了亲他的额头,他的小手攥得紧紧的,扭动两下,没有醒来。
阮千千看过孩子,放心了许多,心里却在想,明日天亮,还是要问问花山公,端木朝华的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了。睡在一张床上,她能知道男人瘦了很多,晨起龙袍加身,宽广的玄色袍服罩在身上,束腰让他显得挺拔而有神。
阮千千却知道那袍服底下,是一具消瘦的身躯。
端木朝华前脚去上朝,阮千千后脚便去隔壁院找自己师父,师父正端着碗在廊下喝粥,离琰和红岑也在。
红岑一见她,就有点局促地站起来搓了搓手,“师妹来啦,师姐给你添碗筷去,一起吃早饭罢。”
阮千千心头想着事,也顾不得同她置气,只说,“我吃过了,来是想问师父一件事。”
“你去厅里坐着等,为师先吃饭。”
阮千千嘴皮动了动,也知道和花山公说话急不得,于是不作声地进了厅里等,茶水上来,她一边喝一边等,到门口有动静,她赶紧起身,嘴唇紧抿着,还没说话,花山公就道,“端木朝华已经毒发过一次,但人你也见到了,并未像药王仙说的那样陷入神志不清,与过去发作时没有不同。”
阮千千疑惑道,“发作过一次?”
“他没告诉你么?”又一想,“怕是怕你担心,十五那日,发作过。吐血和发狂,我和离琰很快封住他的穴道又施以针灸,他折腾了一会儿无法反抗,就累得晕过去了。醒来便又如常。”
“那师父切脉时是否有什么异样?”
“我取过他的血检验,确实带毒性,还在试着制解药。只是他身体有衰弱之象,为师有些担心。如今恐怕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阮千千把茶杯放回桌上,碰洒出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又吁出一口气,终归什么都说不出来。
赶在端木朝华下朝之前,阮千千便回到云华殿,换一身素色的裙裳,她坐在庑廊下,静静看院中兰草叶子上凝结的水珠。春雨贵如油,洗过的叶子绿得格外生机盎然。
端木朝华在墙外就驻足,手立起,阻止太监的通报,他压抑着声音咳嗽一阵,又平心定气,神色如常地走进云华殿,与阮千千打了个照面。
一时间他心跳如雷,不确定方才是不是她就在墙后,不过这疑虑很快便被打消。
“怎么今日上朝这么长时间?”
“西陌总督来朝述职,留着说了会儿话。”
阮千千想起朝颜来,不动声色地牵着端木朝华的手,似乎不太把昔日情敌放在心上,埋怨地问,“怎么手心这么凉?”
“你多煲点汤给我喝,就不凉了。”
于是阮千千真的就专注于煲汤这件事,什么名贵的人参灵芝都往汤里搁,还扬言要让端木朝华补到流鼻血为止。
端木朝华则来者不拒,只要是她煮的,什么他都喝。
日子如同石上冰泉滑过无痕,每日里端木朝华一下朝,折子就被阮千千命人移到云华殿,喝过补药汤水便忙于国事。阮千千就拿本书,坐在他身前翻看,她还给自己缝了嫁衣,手工不太好,比划了几次干脆丢在地上。
“不行不行,得从头来过,再绣一件。”
她的鸳鸯像鹧鸪,不过比之刚学时候的歪七扭八,手艺不可说是没有精进。
三月桃花带露浓,日近月中,二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端木朝华中毒之事,只是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到三月十二那天夜里,连瞒着阮千千咳嗽都办不到。
激烈的咳嗽声过后,殿内重归寂静。阮千千紧紧握着他的手,端木朝华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吻住了唇。
她泄愤一般撕咬端木朝华的嘴唇,吻得彼此都觉得嘴唇发痛,尝到了血味。
端木朝华猛然冷声回过神来,扼住她的喉咙,将她的口捏开。
阮千千正不解,他将床头小几上的水端起来递给她。
“漱口,别咽下去。”
阮千千“哇”一声把漱口的水吐出来时,躬身在床边浑身难受地抽搐起来,又干呕了好一阵,才躺回床上,呼吸急促,心口起伏不定。
端木朝华立起身刚要叫人进来,就被阮千千握住手,她无声地拒绝他叫人进来,一双大眼里蓄满泪水,强自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别担心……我这不会有事的。你别哭……别哭啊……”
阮千千抿了抿唇,尝到咸味,茫然道,“我哭了吗?”
端木朝华愧疚地摸到她的手捏在掌中,察觉到她身发颤,在她耳畔轻声说,“别怕,你别怕,我不会离开你身边,永世也不。”
那夜里端木朝华絮絮叨叨在她耳畔念叨了许多平时绝不会说的情话,什么下辈子要在一起,什么永远不会忘记,什么隔世厮守。
阮千千最后疲累地在他怀里闭上眼,紧紧抓着他的衣睡过去,端木朝华才抚摸着她的发,在昏暗的帐幔中仔细摸她的发,低头亲她的脸,倚靠着床头。
他已很多个晚上不能安眠,即使闭上眼,脑中也是清醒的。
他想多陪她一时半会儿,即便是在阮千千睡着的时候。
三月十四清晨,阮千千醒来的时候端木朝华已上朝去了,碧珠替她挽发,一边梳头,一边忍不住出言相劝,“主子别太担心,有老师父在……”
阮千千失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看见十多年前,那个差点饿死在路边的脏兮兮乞儿一般的自己,端木朝华毫不避忌将浑身是泥的她抱在怀里。她知道端木朝华并非什么好心之人,兴许换一个人,换一个时刻,他并不会救她。
可那一瞬,那一时,他就是救了她。
她挑了一支翡翠的簪子给碧珠,碧珠还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替她簪好发。
这一天过得十分缓慢,似乎流光都被什么人阻止住了,阮千千歪在榻上看书,夜里没睡好,白天难免困乏。一闭上眼就不知怎的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手里捏的书页已经起皱。叫人进来问时辰,却不过过去了半个时辰。
她梦见了许多从前不太会梦见的事,也许是药王仙已除,她心里担心的事卸下来许多,梦见小时候同师兄林少庭一起练剑,三月的桃花飘得漫山都是,谷里连雾霭都被映成粉色。梦见在端木朝华府上做丫鬟,他的种种为难,他自少年冲动暴躁至今成为北朔的皇帝,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
醒来后阮千千让人把孩子抱过来,逗着小孩玩了会儿,阮千千想起来让人去请花山公。
“师父那株连心草,可还在?”
花山公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想再试最初的法子,无可奈何道,“他身上不止那一种毒,连心草也是无用。”
阮千千却还是坚持要花山公把连心草给她。
花山公无奈摇头叹气,拗不过小徒弟,将连心草留下就自去药庐忙活,研制解药。
到黄昏,阮千千命人把孩子抱过来,又叫上师姐弟,花山公,离琰,还有远道而来的朝颜,在云华殿里摆了筵席。
说是给朝颜接风洗尘。
席间觥筹交错,歌舞、鼓瑟、月亮、琉璃杯、盘中吃食杯中美酒,似乎都隔了一层雾蒙蒙的纱,阮千千与端木朝华敬酒,示意他与她交杯对饮。
一时间筵上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阮千千喝得双颊酡红,被端木朝华抱回寝殿,二人和衣就摔在床上。
抬手打落帐幔上的金钩,红绡帐里,鸳鸯被中,阮千千落下泪来。她心里还是害怕,而端木朝华也怕,最后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十指相扣,指间俱是温存依恋。
“若是我真的……你便让你师父……杀了我。”
阮千千一声痛苦低吟,泪水崩溃地流得满面都是。
“不用师父,我亲手来。”
端木朝华轻轻笑了声,将腿搭在阮千千的腿上,从她身上翻下去,二人并排躺着,他不住喘粗气,身体已十分虚弱。
“好,那你亲手,我一定不会反抗。”
“端木朝华,你要是有一分清醒,都要给我个信号,手势也好,眼神也好,我不想……”阮千千声音发颤,仿佛已见到端木朝华神志不清成为行尸走肉的场景,她声音降低,哆嗦着往端木朝华怀中依偎。
“嗯,我要是猛拍你肩头两下,就代表我还知道你在说什么。”端木朝华声音轻松下来,像在哄骗她。
阮千千泪水止也止不住,一只手掌捂着脸,泪水就从指缝里溢出。
她哭的时候,端木朝华就抚摸她抽动不已的背脊,嘴唇碰她的耳朵,轻声安慰。
“我不想你死。”强忍多日压在心头的恐惧终于崩溃而出。
端木朝华一僵,一愣,旋即将她紧紧抱着,手贴着她的小腹,将她的腰环着,压在自己身上。
“我也不想。但是这次你得听我的,要是我神志不清了,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别人,更重要的是,我是皇帝,不能被人控制。药王仙虽身死,指使她的人却还在,我无法确定不会伤害到你们。千千,你信我,要是有一点清醒,我会撑着。上个月不是也没发作?明日也不一定就是最后期限。你别自己吓自己。”
阮千千泣不成声,她没有拆穿他,只是像他一样祈祷着,三月十五,不会是端木朝华的死限。
翌日黎明来临,阮千千与端木朝华从对方眼中看到疲惫不已的自己,眼下乌青,眼中却都饱含着深情,天光亮起来,他们亲吻,拥抱,手足相抵,等待上朝的时辰。
待端木朝华离开,阮千千起身替他收拾折子,书帙中跌落出来一卷明黄卷轴,阮千千捡起来,里头的内容让她手发抖。是遗诏,传位给太子也即是晋王的诏书。她忽然抬起头,想起来一事,仔细将端木朝华堆在书案上的东西都翻落下来,暗格之中一个小匣子被她拿出来,她最近几日都看到端木朝华往里面放东西,上面扣着锁,却并未锁严。
是通关的文书,端木朝华的手谕,还有厚厚的一沓银票,足有上万两白银。唯独没有书信。他没有只言片语要留给她。
阮千千把东西放回原位,又将书案被翻乱的东西都归置好,慌张地拨弄着头发,出门时差点把自己摔了。
她在朝房外面远远站了半个时辰,见里头陆续有人出来,却又不见端木朝华便回云华殿,坐在庑廊下等他,等端木朝华进门。她便像无数个寻常日子般,迎上去,与他手拉着手进门替他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毒(2)
入夜之后,月亮自东升起,是满月。
银光洒满了院子,端木朝华抱着阮千千在院中赏月,与她分食一块玫瑰糕,香甜的气味混杂着春日时节特有的花木气味,在院子里潮湿地蔓延。
“千千。”
“嗯?”
不及阮千千回头,端木朝华拉着她的手,给她看手相,他看得很认真,阮千千禁不住问,“你会这个?”
端木朝华认真看她的手,说,“你猜我会不会?”
“你算算看?”
端木朝华装模作样地歪着头看了半天,半晌后才从沉思中抽出点思绪,说,“你这一生都是富贵命,有一儿一女一夫,良田千顷,会做个当家主母,直至百年。”
“百年之后呢?”
端木朝华抬眼看她,“百年之后,你的夫君会在奈何桥上等你,再续百年。”
“再一个百年之后呢?”
“再一个百年之后,你夫君又在桥上等你,等着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阮千千声音极轻,似乎怕惊扰了夜里的飞虫。
“问你腻了没,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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