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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薄命-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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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绣娘心照不宣,掩唇一笑。随后才转进隔间去给钟离薇量尺寸。
因为是成衣,做得比较宽大,改起来也容易。惜燕替钟离薇整好了衣襟,让两个绣娘在袖口、腰线处打褶子,到了合适的程度,用平头针别住。脱下来之后,当场就改了起来。
绣娘手艺娴熟,一边做着针线,嘴上也不闲着,“……之前听说夫人和符将军的事,我还不信。方才我仔细瞧着,也着实是般配呢。”
另一个道:“可不是,咱们夫人命苦,这次应该能修成正果了吧!符将军瞧着是个有担当的,既然不嫌弃夫人寡居,往后要能明媒正娶做夫妻,那真是再好不过!”
一旁钟离薇主仆听在耳中,几乎是瞬间变色。
绣娘你一言我一语聊个不停。改衣的过程渐渐显得无比漫长难熬,待包了衣裳出来,钟离薇脸色已是苍白——竟有这样的事情,她完全蒙在鼓里。母亲将自己送到将军府来,难道是来找难堪的么!
惜燕从一旁扶着她臂弯,低声道:“小姐,我想起来了,先前听说有寡妇克死三个男人的,没想到就是她……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身份,竟然打符将军的主意?您也别担心,她哪有的资格和您争?门不当户不对,符将军定也没有娶她的心思,玩玩罢了!”
钟离薇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我……我要去问问他!他对我不闻不问,难道……难道就是因为她……”
惜燕忙拦住了:“我的好主子!您千万别去,我看将军现在是被她勾了魂,问什么也是白搭。您还是快给老家递个信儿,长辈管着,总要比您管好些。别让将军知道您插了手。只要您安安稳稳不动,将军夫人的位置难道还能跑了?”
钟离薇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强压住了心头的恼意:“你说的没错……”
她们二人虽为主仆,但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惜燕头脑灵活,遇事往往钟离薇都是听她的。这次也不例外——忍一时风平浪静。自己有家族撑腰,往后日子长着,还怕慢慢收拾不了一个谢长庭么?
作者有话要说:
☆、21 旧恶
符、谢两人在柜台前站着说了会儿话,就等到钟离薇出来了。她进去的时候脸色还好,这会儿却是全然一片阴沉。出来也是一言不发,抬步便向外走去。
符止不擅长揣度女孩儿家的心思,只觉得这位钟离小姐极是喜怒无常,这会儿不知道又怎么了。反倒是谢长庭旁观者清,见状已经可以预见到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麻烦,不由垂眸笑了一笑。
这一笑被钟离薇看在眼里,只觉更是讽刺。
她何尝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冷着脸坐到马车里,一路回到将军府,到了门前,符止照旧是叫下人送她去休息。忽而又似想起了什么,回身叫住了她。
钟离薇心中一喜,却听他道:“……我在东街后头还有间宅子,起初你父母亲说你来京城是短住,那边就没收拾。既然暂时不走,赶明儿就拾掇了搬过去吧!那边环境好些,你爱出去逛,路程也近。”
男人对这种事比较迟钝。今天他叫谢长庭问得没话说,才有一些后知后觉——钟离薇云英未嫁,住在他府上到底不妥当。东街的宅子不小,虽然没有将军府气派,但是宅院是新的。叫钟离薇挪过去,也不算委屈了她。
所以,钟离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就完全没法理解。最后只得作罢:“不去就不去吧。哭什么呢,你父母亲托我照顾好你,你这样可叫我没法交代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钟离薇哭得愈加伤心。只想着倘若不是有长辈嘱托,他大约早已不耐烦自己。
符止劝了几句,看着收效也不大,剩下便交给了江帆。又打发惜燕陪着她回去休息。可江帆更不会安慰人,一直折腾到傍晚,直累得口干舌燥。回到前院见了他家将军,灌了几大口冷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原本是极看好钟离薇的,经此一事也败下阵来,坐在那里兀自嘀咕,“这长此以往哪里受得了……您倘若娶了她,稍有不顺心见天儿就是哭。这么看……您还是和谢夫人好吧!我瞧着谢夫人不错,难得是个晓事的人。”
他自说自话,好像八字已有了一撇似的。符止听了直笑。
左右只有他们主仆两人在,也不拘说几句玩笑话,便反问道:“你不是之前还怕她命硬克死我吗?”
“哪儿能啊……什么命硬不硬,都是些江湖术士编出来骗人的。”江帆低声咕哝。他已经完全倒戈了,心里都开始盘算着下次要怎么撮合一下他主子和谢长庭。倘若不是接下来几日,镇北巡抚上下为宵禁一事忙得焦头烂额,他也被派出去跑腿办差,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正午的阳光照在琉璃瓦上,泛出一股奇异的焦黄。接连几日响晴无雨,阳光照得路面白刺刺的,晒了太久,踩上去都会烫脚。瓦檐下廷尉寺的牌匾,反倒拢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寺监,咱们到了。请您下轿。”
吴寺监倚在轿中半睡半醒,乍一睁眼,被晃得睁不开。他骂了一声,拖着肥胖的身子下轿来。由底下人扶着,颤颤巍巍走上廷尉寺的台阶。隔着挺远,看见阴影下婷婷立着个人影,身板挺得笔直。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极清丽的一张面容,如煦色韶光,可色泽非常之苍白。吴寺监步子猛地一顿,青天白日,他几乎以为撞了鬼:“你、你不就是……”
谢长庭静静一笑:“妾身谢氏,给寺监请安。”
她说着走了过来。她自然不是鬼,可不知为什么,吴寺监却始终觉得她身上蒙着一层阴森。那是几乎炎炎夏日里也叫人觉得后脊发凉的一种特质。吴寺监半晌才定下了心神,挥退了下人,引着她进廷尉寺的值房去,小心翼翼关起门来。
依旧是就剩下两个人,和当年,在卓府被抄的那日一模一样。
吴寺监是后来才知道,卓偐没有夫人。而那天在卓府所见的女子,是谢长庭。
彼时她一连克死沈、卓两人的轶闻已经传开,直到后来,听说她又克死了符俊臣。吴寺监唯有感到后怕:就差那么一丁点,自己也要去给那三位作伴了!
而今她阴魂不散,再一次出现,就难免更令人心下惴惴。
值房里只开了一扇小隔窗,借着黯淡的光线看她。苍白的皮肤仿佛薄薄一层绢纱,裹住了这个人,真实面目永远无法看清。就像成精的妖祟,或许撕裂了,才会现出她的原身来。
吴寺监干巴巴地开口:“那个……谢夫人,你今天忽然来廷尉寺……有什么事?”
谢长庭笑了笑,那皮相才一下活了,使她看起来像个人,“没想到寺监还记得妾身。”又一顿,“倒也没有什么旁的事,向您打听一桩案子——前些天,永定桥下捞上具尸首,当时天不早了,几个孩子在河边玩,瞧见以后吓坏了。我弟弟也是,回去病了好些天,到现在也不见好,一直怕冤死鬼来找他。我实在是不放心,就想求个准信,那案子破了么?人是不是冤死的,请人超度了没有?”
吴寺监自然不知道她根本没有什么弟弟,只是信口胡诌。当下哦了一声,这案子是有的。永定桥下浮上具无主男尸,捞人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场景确实可怕。尸首不知已经死了多久,全身被泡得浮肿胀大,面目全非。
原本捞上个把死人,这不算什么事儿。每天城外流病死的、饿死的多了,顺着永定河飘进来,也没什么稀奇。只不过后来认尸的时候出了问题——这人竟不是别人,而是失踪数日的御史大夫闵大人。朝廷命官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别的不论,首先家里就不能善罢甘休。闵家来领人的时候,一家老少哭得都要背过去,要廷尉寺给个说法。可是拖了这许久,依旧没什么进展,闵家时不常还要来廷尉寺闹一下,这些天下来,寺卿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好看了。
谢长庭倘若只是为了问这个而来,倒叫人松了口气。或许只是巧合吧!恰好在他当值的这天来了。吴寺监斟酌道:“不瞒夫人讲,这案子还没有破……不过尸首已经让家里人领回去了,想来是超度过了的,令弟不必害怕。”
她还是不满意,继续追问为什么破不了案。吴寺监最终还是决定快些把这位祖宗送走,说了实话:“这案子本已差不多查清了,只是家里人不承认,朝廷……也不满意,才一直拖下来——谢夫人,广夙真人你听说过吗?就是前些日子打着长生名号,害人性命那个妖道。曾有人看见,闵谕和他有所往来。十有八、九,是服了广夙真人的长生丹,登仙去了……”
世人贪慕荣华,为求长生愿一掷千金。她在心中一笑,可那有什么用呢?
这人世间究竟有什么值得留恋。她活了二十年,已经觉得足够了,太多了。
垂头摆弄着腰佩的流苏,隔了片刻,她缓声道:“寺监,这案子一时破不了,您也一时不得安生。眼下,妾身倒是有个主意,约莫能帮您这个忙。”
吴寺监狐疑地看着她。她笑了笑,“当然,也需要您帮妾身一个小忙罢了。”
吴寺监虽不算聪明,但此刻也明白她果然是有备而来,不由微微变了脸色。方才兜了那么久,不过是为了套他的话!他额上冒出了层冷汗,肥硕的身子圈在椅子里,仿佛一个劲儿往下沉。
而转念一想,方才那番话没有旁人听见。即便她说出去,也未必有人相信。不能被她牵着走了——吴寺监拿定了主意,冷哼了一声:“谢夫人,廷尉寺办案,向来还没有让旁人插手的道理。我好心告诉你实情,没别的事你请回吧!这里不该是你待的地方。”
她微微一笑:“您别忙,妾身确实还有几桩别的事情——当年卓府抄家之后,我曾经几次去瞧过,但是都被拦在门外。后来才知道,那宅子被低价转手了两次,最后成了您了别院。这其中怎么回事,大概只有您心里清楚。”
着实,吴寺监当年将那院子强占下来,如今还养着两个歌妓在那里。他雁过拔毛的本事还是比较好的,向来做得秘而不宣。倘若不花费精力去查,根本抓不到一丁点证据。
可这事居然被她发现了……吴寺监心中惊惧,还怀着一丝侥幸,尖声道:“一派胡言!诬陷朝廷命官,谢夫人,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是不是诬陷您清楚。”她神色从容,曼声道,“还有一年前,您强占了一个姓刘的佃户独生女儿,他上门理论,被您府上赶了出去;您府上的三姨太开店做生意,和一趟街上的同行起了争执,第二天那家店就被人砸了,掌柜被打成残废……这些年,您手底下的冤案数不胜数,还要妾身一一说么?”
没人可能知道这么多。除非她从两年前起,就一刻不停地在暗中紧盯他。吴寺监不由感到一阵悚然,他竟从没有察觉过!几乎是一瞬间,他已经动了杀机——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而已,此刻要取她性命,易如反掌。
他霍然起身,目光阴狠,向着谢长庭直冲过来。她身条瘦,动作自然灵活得多,闪身避开,吴寺监扑在椅子上。椅脚挪位,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妾身死了也没用。”她轻声道,“这些事妾身留了底,证据在另一个人手中。只要妾身一死,所有事情都会公诸于众。”
吴寺监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她。他已经别无选择,怒到了极致,便开始显出心虚怯懦来,“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妾身说了,我帮您一个忙,您也帮我一个忙。”她唇角轻轻一提,留下个喻意不明的笑。一字字清晰道,“妾身想告诉您一件事——相府书房里东墙下书架的背板后,藏有闵大人的官印。”
吴寺监已经乱了心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是王丞相……害死了闵谕?”
她淡淡一笑,是不是真的,那一点都不重要。这一切她从两年前就还是谋划,从卓偐到符俊臣,再到丞相王缄,她一步一步,走得缜密至极。而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是时候收线了。
眼下,廷尉寺急于结案,只要有地方泼脏水,不会留时间给王丞相自我洗清。相府树大根深,只这一件事,或许没法子置于死地,但打击是致命的。将王缄拖下相位是第一步,后面的事,还要一步步看。
她看着无措的吴寺监,温婉一笑,“线索是寺监查出来的,证据确凿。剩下的事情,就看您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22 宵禁(上)
谢长庭从值房走出来的时候,阳光刺目,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她跨出了门槛,不意看见迎面檐廊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负手立着,默然向她看过来。
她有片刻的缄默,檐廊和值房几步的距离,想来他是都听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不过他本就知道许多旁人不知的内情,只要听一尾巴,也能猜出个大概。吴寺监也抬步出来,瞧见人忙上前招呼:“宁朔将军怎么来了?宵禁令的事寺卿交代过,待会儿下官着人去巡抚取一趟就成,还劳动您亲自过来……”
谢长庭一见吴寺监把人缠住了,心头略一松。
果然,符止目光在她面上一扫,便转了开。转身随着吴寺监入内,“这次规章不同以往,上头查得也严。谨慎些总没错。”
谢长庭走下廷尉寺的台阶。这次的事还算顺利,吴寺监是贪生怕死之人,罪证捏在她手里,不担心他会变卦。而时隔两年,她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
不过也差不多了。这个人,左右留不了几天了。
她站在阳光下,深深吸了口气。半晌,才提步继续向前走去。
“谢夫人!”忽而迎面跑来个人。谢长庭脚步一顿,江帆已经张臂拦在她面前,“夫人先别走!我们将军吩咐了,叫我留您一会儿,他有话要和您说。”
谢长庭先是一怔,随即转念想明白,实在是有一点哭笑不得。符止对付她的本事,可谓一日千里。先头自己进去了,却打发了江帆在这里堵她。江帆前几日已经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这时候更是热情得非比寻常。她想走走不了;江帆笑吟吟的,她也不好表现得太冷淡,只得干站着听他东拉西扯。
“……后来我就领了个八品扫夷将军的衔,跟着我家将军封疆去啦。本以为有仗可打,可谁想到一封就是三年。不过边关也有边关的好,那时候雪封了路,往往关上一连几个月,一个过路的也没有。晚上大家在皮围子里烤火煮茶,茶水泼出去,您猜怎么着?落地都成了冰碴子!”
他比雪猊大不了几岁,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都比较能说,大概是通病。谢长庭不应他,他也能眉飞色舞讲下去。符止出来的时候,这场单方面的聊天还没结束,江帆还在讲他的皮围子夜话。
“夫人久等了。”他走过来,对她笑道,“这孩子太聒噪,难得你不烦他。”
她烦难道有用吗?“还好。这些战场上的事情,妾身以前倒没听过。”
江帆受到了肯定,心满意足去前头套车。符止一边同她慢慢往外走,一边道:“是么?姑娘家没几个爱听这些,我还以为……你会觉着残酷。”
她淡笑了声:“符将军,妾身早不是姑娘家了。”
阳光落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根本无法照透的感觉,她白得像瓷,仿佛这具壳子下面没有血肉。残酷么?或许有一点,可是她并不觉得。她的手上何尝不是沾染过同样的血腥。起初会害怕,可是渐渐的,就麻木了。仿佛活着与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之间有好一会儿都是沉默,他回头望着她。
就在方才,值房门外听到她和吴寺监的交谈,他才有种恍然之感。她此前的所作所为,都可以得到解释,她布了一个局。相当精妙的局。
首先利用林家母女接近丞相夫人,借端阳中毒一事,将官印藏在相府的书房。很难想象,这件事她谋划了多久,算计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一个合适的时机——终于让她等到了,闵谕的死。
她半利诱、半迫协地使吴寺监答应与她合作。分寸拿捏得刚好,吴寺监别无选择,只能帮她诬陷王丞相。
可唯独一件事上出现了疏漏,就是所谓的罪证。
“谢夫人,你知道么,”他似笑非笑,望着她,“只有同品级的官员,官印是一样的。御史大夫闵谕,位列三公,银印青绶。而你藏在相府书房的……我觉着,大概是俊臣的铜印黑绶,对么?”
官印这东西不是那么好弄的,民间的匠作,轻易没有胆子仿制。她手上应当只有当初从符府取走的,符俊臣的官印。可这两人品级不同,官印,是不一样的。
毕竟只是一介妇人吧!遇到官场上的事情,再精明也没办法面面俱到。他唇角压了一抹笑,仔细盯着她的神情,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功败垂成的懊丧。
可她静静站着,半低着头,仿若未闻。面上没有一丁点的波澜,看不出情绪。
隔了片刻,她忽而转了话头,问道:“符将军,妾身有一件小事,想麻烦您一下。您能不能……帮我送个人出城?”
这一段时间,京城戒备森严。不单是下了宵禁,连出入城门都受了严格控制。出城要先从户曹报名字,等主簿批下来,拿了牌子才行。很麻烦一个事,她说得倒轻巧。他有些犹豫,不愿意应承,可她表情实在太诚恳,一副乞求援手的神情。
难得见到她愿意低头。他有些心软,却还是板起脸来:“你不知道广夙真人的案子么?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城?”
她有些惊讶:“查这么严,就是因为广夙真人妖法害死了许多人么?”
街头巷尾的传言听多了,再离奇难免也要信上三分。他嗤然一笑,她也有脑子这么不清楚的时候:“广夙真人有没有妖法不知道,左右我也没见过。宵禁令是陛下吩咐的,一桩是因为广夙真人招摇撞骗,药死了不少人,如闵谕之流;还有一桩案子,约莫你没听说,不知道是谁举荐他入过宫,给后宫娘娘们献了一批驻颜丹。这东西没药死人,但是药掉了德妃娘娘腹中的龙胎,引得龙颜大怒,这才加紧要捉拿他。”
这些自然是她不知道的。不过还有一丝期盼:“真有这么严?连您……也没办法可想么?”
这话他听着很受用,男人的虚荣心充分得到了满足。嗯了一声,缓缓道:“那倒也不是。不过要费些功夫罢了——你要送什么人?急么?不急的话,过两天我当值巡夜的时候,顺道能送出去。”
这就是答应了。谢长庭千恩万谢:“不怎么急,到时候您知会妾身一声就行。您真是好人!”
她说罢就自顾辞别离去了。江帆诧异地站在廷尉寺门口,望着阳光下的车辙印,摸了摸鼻子:“主子,您觉不觉得谢夫人其实是在……”
“算计我么?”
“那倒不是。”江帆摇摇头,“有点像是……利用您吧。”
这个形容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沉吟了片刻,归于一笑:“随她吧。”与人方便,送个把人出城,这不过是小事,通融一下没什么。可是大事上不能含糊,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她又要憋坏主意害人,这怎么能由她胡来。
想到这里,他渐渐收了笑容。转头吩咐江帆,“回去打发几个人来廷尉寺。什么时候吴寺监去相府查案,立刻来告诉我。不管他们从相府里搜出什么东西,一律先扣下,记住了?”
封疆回来的武将,按常例是准升三级,所以平日衙门里可以横着走。他为人沉稳内敛,很少越权办事,但是这一回破了例。
两天之后,江帆把口信带到了千重。
符止巡夜从一更天开始。六月天里,入了夜依旧燥热不减,空气里没有一丝风。从城根下看去,星子密布,却只有被城墙框起来的一方天空。
江帆等在正南门前的夹道里,提着灯笼,热得满头是汗。
终于看见驶过来的马车,他迎上前。车帘挑开,露出一张白皙清瘦的面容。谢长庭对他道谢,江帆摇摇头:“夫人别客气,都是我家将军安排的,您要谢就谢他吧!”说着递给她户曹的令牌,“到城门那里,把这牌子交出去,他们看了,就会让马车过去。”
谢长庭笑着接了,抬手放下车帘。江帆好奇地探头打量车里的情形,却见那帘子倏地一落,很快便将内外隔绝。
“夫人,成了么?”车内的人低声问她。
这人四十来岁,一副矍瘦精明的貌态,正是花余进。谢长庭睨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嘱咐道:“你此去将本名改了,以后就叫迎福,知道么?”
他应了声,又忍不住道:“究竟为什么……您要把分号开在桂阳郡?这山高路远,来回一趟就要一个来月,什么都不方便……如今千重的生意做大了,在京城开几家分号,岂不好么?再不成,咱们开到江宁去,也算是富贵还乡……”他不能理解谢长庭的用意。前一段日子她让他跟着方掌柜,熟悉千重的一切运作。现在到了时候,就打发他到桂阳郴州去,经营起别号的事情。
城墙上的炬光从帘下漏过来,谢长庭望着那明亮的一线。半晌,却没有答,只淡淡道:“到那边规矩做生意,安守本分便可。不必想着一步登天,只要能在郴州立足,以后日子还长着。”
“是、这是自然!”他忙一叠声应下。
他是谢长庭离开老家江宁时带出来的。他是谢家的佣工,在厨房做事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老夫人一只彩釉瓷碗。谢老夫人不是个肯善罢甘休的,叫他赔了个倾家荡产。差一点,就把独生女儿送给谢大少爷做妾。谢家上下,没有一人替他求情。那天最后站出来,把他拦下的,却是十七岁的谢长庭。
“这姑娘我瞧着合眼缘,想留在身边做个丫鬟。哥哥已经有好几位如夫人,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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