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字也开始哭泣:天舞-青梅-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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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郢在心里估量了一下形势，枢密六相，南府的曹阳景从来不发言，魏融、秦嗣昌两人是天帝肱股老臣，恰与白帝这边两人持平，如此举足轻重的就是朱王颐缅。虽然朱王一向也是点头菩萨的角色，但此是天家头等大事，估计不能不说话。想到这里，向徐继洙说：&ldquo；这得说动朱王。你跟朱王世子说得拢，这件事情，还要你去说才行。&rdquo；徐继洙点头：&ldquo；我尽力而为。&rdquo；匡郢又说：&ldquo；我看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劳你跑一趟？&rdquo；&ldquo；也好。&rdquo；徐继洙很干脆地说：&ldquo；我现在就去。&rdquo；说着也不多客套，一揖就告辞了。徐继洙走后，匡郢见石长德走到一边，知道他必定有话要商议，于是也走过去，站定。
石长德却半晌不说话。匡郢便先说：&ldquo；我看这件事情到了枢密廷，未必没有寰转的余地。&rdquo；&ldquo；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rdquo；石长德沉声道：&ldquo；匡大人，我实说了吧，我担心天帝根本就没打算交议。&rdquo；匡郢神色一凛，没有做声。
&ldquo；会不会如此，这一两天就有分晓。&rdquo；石长德说着，仰起脸来看看天。晴空一碧如洗，然而两人心底都有了风雨欲来的感觉。
事实上石长德看事很准，第二天天帝降下圣旨，先说&ldquo；西帝自柄政以来，举止不端、诸多疏失&rdquo；，便有一番严厉的申饬，跟着又说子晟&ldquo；妄自尊大、依权自重、目无君上&rdquo；，这是由那份回折而发的，而说到最后最要紧的一句&ldquo；即日起停西帝用玺，不得干预政事。着西帝闭门思过，以观后效。&rdquo；真是最怕什么偏来什么。不得知内情的外臣且不必说，就是早有预感的几个近臣枢相，也有乍闻晴天霹雳、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ldquo；唉&mdash；&mdash；&rdquo；匡郢黯然长叹，只觉得苦闷不堪。石长德亦是双眉紧缩，一语不发。
结果还是徐继洙想到：&ldquo；王爷手上经纬万端，总要有人接。不知是谁？朱王还是兰王？&rdquo；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天帝毕竟年事已高，亲自临朝精力颇吃不消，所以必定要有人来襄助柄政。近支亲贵当中，朱王年长，兰王明理，想来总不出这两人。
谁知不是。&ldquo；选了栗王。&rdquo；石长德回答。
徐继洙大吃一惊，然而石长德以辅相的身份，自然没有虚言。这一来，真是大惑不解了：&ldquo；圣上到底在想什么？这一来岂不要天下大乱？&rdquo；石长德接口说：&ldquo；所以，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大局。当此非常时刻，绝对不能自乱阵脚。&rdquo；但匡郢想法略有不同。他由徐继洙的话得到了启发，觉得乱一乱也无妨。过去几年中天界有条不紊的状况，是白帝一手创下的，乱一乱正好可以证明白帝之不可或缺。
石长德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沉声道：&ldquo；匡大人，你我为枢相，当以天下社稷为重。一切打算，不能离开这个根本。&rdquo；这才是&ldquo；宰相气度&rdquo；。匡郢略觉惭愧，点头回答：&ldquo；那是自然。&rdquo；

第99节：天舞…青梅（99）

&ldquo；唉。&rdquo；石长德轻叹一声：&ldquo；就不知道王爷心里，究竟如何打算？&rdquo；因为天帝这道旨意，带来的烦杂事情也很多，匡郢一直忙到天色将晚，才腾出空去见白帝。进了王府，仆从径引他到后园，却见子晟一个人坐在廊下，正打棋谱，是一副故意做作的悠闲模样。
匡郢暗叹一声，上前见礼。
子晟放下手里的书，吩咐看座。闲聊几句，然后问起外间的反应，各部的情形，匡郢一一作答，子晟便显得很欣慰：&ldquo；我原先最担心一下子大乱，能像现在这样就好。如今栗王柄政，只好劳你们几个多出力。&rdquo；这说法与石长德如出一辙，匡郢微觉安心。随后便问：&ldquo；王爷如今可有什么打算。&rdquo；子晟微微皱眉，默然不答。
匡郢试探着说：&ldquo；天帝旨意上&lsquo；以观后效&rsquo；一句，是为王爷留着余地&hellip；&hellip；&rdquo；子晟叹了口气，有些悒悒地说：&ldquo；现在还不是时候。&rdquo；这匡郢也想到了，子晟心里也未见得没有悔意，然而此时已成骑虎难下之势，说来也有些咎由自取。为天下计，这个僵局是越早打开越好，然则时机何时能来？这是问也白问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只有先静观其变一个办法，无奈至极。
告辞的时候，子晟特意引他到一边，屏退了侍从，交待说：&ldquo；匡郢，你要写一封信给赵延熙。&rdquo；匡郢见他说得郑重，便点点头，又凝神细听。
&ldquo；我现在的状况，不合宜写这封信，所以要由你来写。告诉他，多加留意文义的动向。&rdquo；子晟神色有些阴沉：&ldquo；我现在只担心东府那边。文义这个人，生性狡诈，最善于捕捉时机，不能不小心提防。&rdquo；匡郢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帝都风雨飘摇、人心惶惶，文义很有可能趁机有所举动，这的确是不得不防备的事情。而有这样的先见之明，也正是白帝的过人之处。于是匡郢心悦诚服地回答：&ldquo；好，我来写。&rdquo；&ldquo；还有，&rdquo；子晟又说，&ldquo；告诉他，万一有什么变故，尽自便宜行事，不必拘泥。出了任何事，都有我来保他。&rdquo；前一句还在情理之中，后一句却有点奇怪，以白帝现在的处境，怎么能有把握保得住他呢？但匡郢想了一想，忽然恍悟过来，假使东府真的有所举动，到了能逼赵延熙&ldquo；出事&rdquo；的地步，恢复白帝的权柄，出来主持大局，就是势在必行的了！转念至此，匡郢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希望还是希望&ldquo；出事&rdquo；？而与此同时，他也忽然想到，白帝心里是否也存着这样的念头？&hellip；&hellip；匡郢只觉得心中一凛，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子晟十年权柄在握，一朝闲置在家，日子其实也很不好过。然而他不肯表现出来，每天故作闲适，不是调教乐班舞姬，就是品酒下棋赏花。黎顺跟他十几年，看得出他心里的不痛快，于是想个办法，暗示他说：&ldquo；前两天看见小公子，已经长了四颗牙，真是惹人爱极了。&rdquo；&ldquo；唔，对、对。&rdquo；子晟点头说：&ldquo；我有五、六天没见这小家伙了。黎顺，你去把小家伙抱来，也把公主一块叫过来。&rdquo；黎顺暗叹一口气，知道子晟是故意不接他的话。他本来的意思，是想劝子晟去樨香园看看青梅。小禩离去的那天晚上，子晟宿在樨香园，本意是想好好安慰她一番。然而一向温顺的青梅却忽然起了执扭，转过身去佯睡，一句话也不答。子晟打叠了一肚子的话终究也没能出口，于是那天之后，便一步也没踏进过樨香园。
这里面的缘故，黎顺向丫鬟们多方打听，才算明白。心里就不由为青梅担心，即便是当初的嵇妃，也不敢如此冷落白帝，倘若子晟是真的被激怒，那就万难寰转了。然而观察了一阵，发觉不是这么回事。子晟不是不想见她，竟像是不敢去见她！有一次，他亲眼见子晟不自觉地往樨香园走，却又忽然停下来，苦笑一笑往回走，便知道自己所猜不错。但是这个话，黎顺是万不敢去戳穿他的，只能在心里暗自感慨，觉得这也能算是俗话说的&ldquo；一物降一物&rdquo；了。
但黎顺能看得明白，府里旁的人却未必看得明白，只当虞妃真的获咎于白帝，那脸色便不像以前那么好看了。黎顺深知这些人的作派，当面警告过好几回：&ldquo；好好伺候虞王妃，不然，将来有你们后悔的时候。&rdquo；黎顺是子晟的心腹，说的话没人敢不听，好在如此，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但人情炎凉，终究比不了以前，吃穿用度，数量不见得少，东西却换过了，比方薰的香、喝的茶叶，一望可知，都不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