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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田喜地-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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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看着下人进进出出地搬着东西,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团团坐在荷花的腿上,看见荷花哭了,赶紧伸手去抹她脸上的眼泪,嘴里略有些不清楚地说,“娘、娘……笑……”
 
荷花一把抱住团团,哽咽道,“你姥娘和姥爷都还没瞧见过你呢,他们若是瞧见你了肯定很高兴,肯定喜欢你。”
 
团团从没见过荷花这样,有点儿吓到了,睁着一双大眼睛,嘴巴慢慢瘪起来,似乎也要跟着一起哭了。
 
乳母在一旁着急又不敢上前去哄,正搓着手转圈儿呢,听见掀门帘子的声音,赶紧回头去看,果然是齐锦棠了,忙上前行礼道,“给爷请安,奶奶许是想家了,在里头难过呢!”
 
齐锦棠急忙快步进了里屋,就看见荷花搂着团团在抹眼泪,儿子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上前两步接过儿子,哄了几句转身交给乳母,这才扭头去看荷花,“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荷花见齐锦棠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扯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摇头道,“没什么事儿,只不过家里刚送了东西过来,我看着有些想家罢了。”
 
齐锦棠这才瞧见堆了满地的什物,过去略一翻看,转身回来搂着荷花道,“爹娘真是有心了,他们送这些过来也是为了让咱们高兴的,你这样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心意。”
 
荷花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只不过,从来没离开爹娘这么久,平时不想起来也就罢了,今个儿想起来就觉得鼻子发酸,恨不能立刻见到才好。”
 
“等过了年,你带团团回去一趟也好。”齐锦棠忽然开口道。
 
荷花听得一愣,忙问,“怎么突然这么说?之前也没听你提过。”
 
“今个儿周大人给我来了一封信,说在徽州府那边有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山脚有几排房子,都用不着修葺,只要收拾一下就能住人,前面空地极大,后面是个缓坡,能够自个儿开地种菜。如今那边主家要回北方老家,所以想要出手,周大人问我想不想买过来。”齐锦棠说着掏出了周大人的信,要说这个周大人倒也是个性情中人,看着齐锦棠顺眼,对他倒也实在,做事也极为细致,信里除了写明了情况,还单独画了详图和大致的方位。
 
“只这样看着,倒是着实不错。”荷花细细看完信,又拿起详图打量,“这个周大人做事还算是靠谱的,只是不他这是自个儿亲见过还是听人说的。”
 
“所以我回信说等过了年去看看再做决定,刚才你说想家,我寻思着,不如过了年咱们一道去徽州府看看,若是能定下来的话,正好你带着团团回家,你的嫁妆都还在家里锁着呢,这次回去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收拾,该送人的送人,该带过来的带过来。到时候你们就直接到徽州府住下,你喜欢什么样子,就让人照着收拾。”
 
荷花被齐锦棠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动心,鼻子也不算了,心里也不难受了,眼睛都要放出光来了。
 
齐锦棠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又哭又笑的,也不怕儿子笑话你。”
 
“他那么小懂什么。”一说起儿子,荷花顿时就正色道,“马上就是团团周岁了,我原本是打算自家人过过,热闹一下就得了,可是爹娘都写信来说一定要重视,我寻思着,要不还是摆几桌酒宴,正好也在年前把衙门里的人都叫来热闹热闹。”
 
齐锦棠寻思了一下道,“也好,你看着安排就是,周岁是该热闹热闹的,不然别人也少不得要说三道四。”
 
周岁没有洗三儿那么多的规矩和程序,大家来送了礼,一起吃吃喝喝听听戏,唯一的重头戏就是起名和抓周。
 
名字是齐老爷一早就给取好的,按着团团这一辈的排字,又找人排了八字,算了吉凶,最后才定下来的。齐锦棠在席上打开了信封,里面写着三个大字——齐瑞铭。
 
周围的人都连连道,“好名字。”“这名字一听以后就是做大事的人。”之类的奉承话。
 
最后在厅里摆了一个大桌,早就请来的一个全福妇人上前,请出抓周用的什物,有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
 
东西都围着桌子的最外围放好,然后乳母抱着团团出来,放在桌子正中间。
 
团团左右看了半天,先是朝着吃的爬过去,看了看似乎不太喜欢,转头又去看别的东西,爬了好几圈,最后对准了齐锦棠的那方官印,双手抓住还有些拿不稳,干脆一屁股坐在旁边,把官银搂在了怀里,然后咧着已经长了几颗小白牙的嘴冲着荷花笑。
 
屋里顿时一片赞誉之词,不外乎是夸团团今后定然封官拜相之类。
 
荷花倒是不置可否,抓周这种事,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难不成还真抓什么是什么,但是其余的官员夫人之类都纷纷上来道贺,荷花也笑着应对,一天下来身上倒是不累,只一张脸笑得发酸。
 
团团周岁之后不久便是过年,年前,钱庆荣期期艾艾地前来给齐锦棠磕头拜年,又说想要给夫人磕头。
 
齐锦棠笑着说,“她在后头带着团团,怕是不得空,你有这份心就好,我一定给你带到。”
 
钱庆荣在下面磨蹭着欲言又止,不过也觉得自己想给荷花磕头的要求不太合适,便又改口道,“年初的时候受伤住在府上,承蒙苗儿姑娘的照顾,今个儿想当面道谢,求大人成全。”
 
荷花这会儿其实就躲在屏风后头,见钱庆荣这样扭扭捏捏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苗儿站在荷花身后,又羞又恼的,恨不得出去说他几句,但是碍着两个主子都在屋里,只得嘟着嘴在心里埋怨钱庆荣这个傻蛋,连说个话都说不利索。
 
年初下大雨的事儿,钱庆荣着实出力不少,后来升了捕头,做事也是勤勤恳恳,从不私下弄什么猫腻玄虚,今个儿的事儿本来就是荷花出的主意,齐锦棠到底还是比荷花厚道一些,这会儿见他着实局促不安,忍不住笑道,“好了,我也不逗你了,你是个什么心思,这大半年我们也都看在眼里的。只不过,苗儿不是我身边的丫头,就算我有心成全你,也得夫人点头才是,至于能让夫人点头,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爷可真是的,本来还想多听他说几句心里话,爷这么快就给捅破了。”荷花说罢领着苗儿从屏风后转出去,笑着坐到齐锦棠的身边,冲下头的钱庆荣道,“既然你一片诚心来给我磕头拜年,我可不能拿大不出来,如今马上要过年了,你若是有什么话要说,可要抓紧时机才是。”
 
“小的给夫人磕头,小的……”钱庆荣一看见苗儿,脑子就更加打结了,结结巴巴的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苗儿见状跺脚道,“你这人……说个话都说不利索!”
 
荷花笑得伏在炕桌上,看着下头钱庆荣和苗儿都是个大红脸,好不容易止住笑意说,“行了,我也不逗你了,你和苗儿的事我心里都有数,这大半年看着你的人品行径,我也还算是放心吧苗儿交给你,别的什么我也不图你的,只要你一句话,今后必须对苗儿好,不然就算爷和我不在清溪镇了,我也会回来跟你算账的。”
 
钱庆荣被苗儿在身后掐了一把,这才一个激灵地回过神儿来,扑通跪下道,“爷,奶奶,小的在世上无亲无故的,承蒙爷不嫌弃才得了这么个好差事,如今爷的任期快要到了,小的没什么别的念想,只想以后都跟着爷,不管是做家丁还是护院,小的不敢说有什么本事,可也知道忠心两个字。”
 
“呦,这不是挺会说话的。”荷花笑看向苗儿,只以为是苗儿私下教的,不成想苗儿却也是满脸的惊讶和感动,似乎也是头一回听见这些话。
 
“你能有这样的心很好,想要跟着我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你自个儿得想清楚了,我卸任辞官后,就是平头百姓了,你若跟着我,可不如如今做个捕头威风有权。”齐锦棠正色道。
 
“小的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也知道能有现在的地位都仰仗爷的提携,而、而且……而且苗儿也说她离不开奶奶……所以小的愿意一直跟着爷和奶奶。”钱庆荣人虽然老实却不笨,就算是从戏文里也听到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样的话,自己如今是齐锦棠提拔上来的,等到明年换了县太爷,是什么光景都还不知道呢,左右自己孤身一人,倒不如夫妻俩都跟着齐锦棠。
 
齐锦棠见他主意已定,就也不再多说,笑着点头道,“我一直都喜欢你这样踏实肯干的人,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又都想清楚了,那我自然高兴。”
 
得了齐锦棠的许诺,钱庆荣十分高兴,随即又扭头去看荷花。
 
荷花笑着指指在一旁担心的苗儿说,“女大不中留,心都跟着你跑了,我还能留得下什么!赶明个儿寻个好日子,着人上门来提亲就是了。”
 
年后,齐锦棠带着荷花去了一趟徽州府,看了周大人口中所说的田地和屋子。
 
因着还是冬天,所以马车行进山里,入目一片都是荒凉之色。
 
马车沿着还算平整的山路一直驶进一个木质的大门,下车后就见,眼前差不多有齐家村晒谷场那么大的一片空地,左右两边各四排半旧的瓦房,看起来倒是结实耐用,怕是荒废了有些日子,所以看起来有些狼狈。
 
看门的老汉指着后面介绍道,“从这里一路过去,绕过这片儿果林才是主人的正房,三进五开间儿的,都是上好的材料,自家找人盖的房子,只不过好几年没人来住,全都白放在这里糟蹋着,不过只要整饬整饬就好了,住起来绝对没问题。”
 
齐锦棠跟荷花跟在他后面,到后面去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后山的缓坡空地,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都看出彼此都很是满意,荷花都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应该如何收拾。
 
既然都看中了这地方,齐锦棠就也没再端着,直接交了定银,说好到徽州府的府衙签订契约过户。
 
等这边都尘埃落定,齐锦棠先把荷花和团团送上船背上回家,然后自个儿才领着马超和随从回了清溪镇。
 
荷花下船后又走了许久的旱路才算是到了城里,打发人回齐家村送信儿,自己直接熟门熟路地摸回自家铺子。
 
到家的时候正赶在晚饭的饭口上,前面人多,荷花直接叫人把马车停在了后门处,嘱咐乳母包好团团,着小真去拍门。
 
出来应门的是枝儿,一身儿家常的衣裳,腰间系着围裙,手里还拎着剥了一半的葱,边开门边问,“谁啊?这时候……”话音未落就看见荷花笑盈盈的脸。
 
“啊!”枝儿把手里的葱丢得不知去向,扭头就朝院子里头喊,“二哥,二嫂,你们快出来,快出来看是谁回来了。”
 
祝永鑫脚步快,抢先出门,见到是荷花登时就顿住了脚步,方氏扎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出来,一看到荷花脚下差点儿绊了个跟头。
 
荷花一下子扑进方氏的怀里,哽咽着叫了声,“娘……”
 
母女二人还不等开口叙旧,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团团就先脆生生地叫了声,“娘!”顿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方氏刚酝酿起来的伤感情绪也不知所踪了,赶紧放开荷花道,“你看,好好的衣裳,沾了一身儿面粉。”
 
“不碍事的。”荷花胡乱拍打了几下,伸手从乳母处接过儿子。
 
苗儿领着几个丫头下人磕头,“奴婢见过老爷,夫人。”
 
“快都起来吧,咱家不作兴这个。”方氏赶紧招呼众人起身儿,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拉着荷花进屋叙旧,然后又抱着团团爱不释手,一个劲儿地教团团叫姥爷、老娘。
 
“你这还没回齐家就先回来不好吧?”方氏听说荷花这才是刚到,连婆家都没回呢,忍不住担心地说。
 
“我已经打发人送信儿了,今个儿天色晚了,我还带着团团,在城里歇一日是正常的,难不成有自家在这里,还非要去住客栈不成?娘就别操心了。”
 
次日上午带着孩子回了齐家,齐老爷看见长孙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喜欢才好,当下就找人选了个好日子,带着团团祭拜了祖宗祠堂,把团团的大名正式写进了族谱中。
 
齐母如今倒是好说话得紧,把团团抱到自己身边看着,对荷花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回家陪陪你爹娘,下次天南海北的,还指不定又去哪儿了!”
 
团团许是小时候跟过齐氏的缘故,虽然那会儿还不记事,但身体和气息上许还是熟悉的,所以也没费什么劲儿就跟着齐母一起住了。
 
茉莉得了荷花回来的消息,第二天就带着蒋世彦和孩子一道过来了,进门就拉着荷花进屋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蒋世彦好脾气地看着两个孩子玩儿,时不时地吩咐人给屋里的姐俩儿端茶送水。
 
荷花把自己这两年的情形都说了个遍,唯独把早产和难产的事儿瞒了下来,都已经过去了,人现在也安然无恙,没必要什么都说出来让家里心疼,于是便问茉莉,“你和姐夫现在如何?”
 
“还不就是那样,你姐夫考中秀才以后就越发不愿意看书,倒是对家里的生意越发感兴趣起来,家里虽然也盼着他能读书做官的,不过到底不如一般人家全指望着这个出头。家里的生意这两年越做越大,公婆本来就有些看顾不了,更何况也不能管一辈子不是,总得找个人接替儿,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茉莉嘴皮子飞快地说,“所以这样倒也正好,家里不再逼着他背书,他自个儿也对做生意感兴趣,如今跟着我公爹在铺子里学呢!”
 
“这样也好,蒋家虽说家私殷实,却到底还是商贾出身,官场上也没个关系背景的。”荷花点头道,“我如今是越发看明白了,怕也只有建羽哥那样的人才能踏踏实实地走仕途混官场,咱们这样的人家,进去了都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怎么,可是锦棠在公事上不顺利?”茉莉有些担心地问。
 
“没,只不过,官场上那些勾心斗角见多了,这三年的时间,若是没有贵人相助,我们怕是要过得更艰难,所以我俩都商议好了,等他任期满了,就辞官不做了。”这件事早就商议好了,所以荷花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就对茉莉说了出来。
 
“辞官?”茉莉一听就惊得不行,“那你们俩以后打算做什么?难不成要回家来种地?”
 
“你嚷嚷什么啊!”荷花伸手捂住茉莉的嘴,白了她一眼道,“我们在徽州府那边已经选好了一处地方,等他辞官之后,就去那边开书院。”
 
“这倒也是不失为一个好差事。”茉莉寻思了片刻,“倒也适合你两的性子。”
 
见得了家里人的支持,荷花的心里越发安定了下来,晌午吃饭的时候又同祝永鑫和方氏说了这事。
 
祝永鑫和方氏对荷花素来都是放心的,也没多说什么,方氏只道,“你们自个儿想清楚就好,当官看着风光,但是想来也难得很,当初齐家出的那事儿,也着实吓人,你们去了南边儿以后,我这心里也总是揪着,如今打算辞官开书院,倒让我觉得安心不少。爹娘不求你们大富大贵的,只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是最好!”
 
在家里刚安稳住了几日,团团就开始发烧咳嗽,他从小在南方出生长大,从来没经过北边儿的冬天,屋里生了火格外干燥,热度退下去了但是咳嗽却一直都不好。
 
看着儿子咳得小脸儿通红、泪花点点的模样,荷花心疼得不行,只得张罗着收拾行李回南边去。
 
徽州府比清溪县要靠西北一些,气候很是不错,冬天算不得太冷,湿度适中,回到这边之后,团团的咳嗽就不治而愈了。
 
当初留下的下人已经把主人院收拾妥当,回来了就直接住下了,荷花在前后转了两天,便开始指挥下人拾掇,前院挖了个大池塘,岸边砌上石坡,四周铺上鹅卵石的小路,让人挖了些河泥洗净铺在塘底,又买了些藕种埋下去,最后从不远处的山溪引了条小渠过来,将池塘灌满了水。
 
前院和后院之间本来就已经是一片果林,桃子、梨子、李子、樱桃都有,都是长了好几年,已经开始结果的树了,荷花就也没去动它,只在后面的院子里挪种了一些玉兰、海棠、石榴和梅花,后院两侧都搭起架子,挪种了一些紫藤和葡萄,院子里就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雇了几个人在后山缓坡上开了几块菜地,家常的菜都各种了些下去,荷花有几年没自己收拾过菜地了,偶尔就也忍不住跟着一起下地干活儿,雇来的人见这家的奶奶竟然还懂得种菜,不由得也佩服得紧。
 
等齐锦棠从京城述职辞官回到徽州府的时候,骑马进山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进门就是一片水塘,残荷已经被清理出去了,但是水质清澈,能看到水下游来游去的锦鲤,两边的瓦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对面的果林,许多树的枝头都沉甸甸地缀满了果子。
 
林中辟出一条小径,用树墩一路铺将过去,沿着小径走到后面正房,窗下两排花盆里的菊花开得正艳,后院儿的葡萄还不算粗壮,却还是挂了几串小粒的果实……
 
荷花穿着竖领对襟儿的妆花小袄,下身儿一条满绣的长裙,长发服帖地挽起,简单地用两个插梳固定在脑后,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迎他。
 
齐锦棠迈步上前,团团从荷花的身后钻出来,大声喊道,“爹!”
 
他弯腰抱起儿子,伸手将荷花揽入怀中,看着收拾得妥帖舒服的院子,一路的风尘辛苦全化作满腔的暖意。
 
 【全文完】


番外——荷棠书院

岐山南麓幽深僻静之所在,一大片民居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地掩映在郁郁葱葱的草木中,山脚下高大的牌楼上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荷棠书院。

今日正是春假结束,所有学子回书院的日子,山路上热热闹闹的,多得是背着书箱的青年,也有些家境好的,呼奴唤婢地跟着,众人一个春假未见,熟悉的免不得凑近聊上几句,给寂静的山林里增添了不少人声。

后山的山路上也有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在行进,车窗的帘子时不时地被掀开,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儿,身子也奋力地向外探去,但总能被车里的人拖回去。

“团团,你老老实实坐着,不然等会儿到家了多抄两页书。”荷花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把儿子从车窗上拖下来了,终于忍不出开口斥道。

团团扭了扭屁股,不想被罚抄书才总算是安静下来,嘟起嘴拱进齐锦棠的怀里,哼唧道:“爹,你看娘,那么凶。”

“你娘也是为了你好,扒着车窗万一掉出去或是被树枝刮到可怎么好。”齐锦棠穿着身儿棉布的长衫,头上扎着青巾,笑得一副悠哉模样,这两年的山间生活,越发让他静心养气,早就不似前两年那般少年意气,多了几分沉稳和淡泊。

书院后门处早有人候着,门槛儿也已经卸下来放在一旁,马车很顺利地驶进后院,一旁候着的人拉住马缰,摆好脚凳,伸手打起车帘

“二叔!”团团开心地叫着,直接从齐锦棠的怀里出来,扑到来人的怀里。

“下人们都哪里去了,怎么还用你迎出来。”齐锦棠下车笑问。

“谁出来还不都一样,我想团团了。”博宁抱着团团,看着齐锦棠伸手扶荷花下车,忍不住嘟囔道,“你们一家三口出去玩儿得尽兴,把书院这一摊子事儿都丢给我处置,连早回来两天都不舍得。”

“我就知道,你哪里是想团团了,根本就是特意跑出来诉苦的。”荷花听了这话就笑了,“偶尔帮个忙累不死你,总读书人都傻了。”

“切,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吧。”博宁撇撇嘴,刚要继续说什么,就被来人打断了。

“山长,祝先生,前面有学生打起来了。”前院儿的小厮扣子过来道,“前面闹得厉害,山长过去看看吧。”

“好端端的怎么会打起来?”齐锦棠闻言皱眉。

“不过是因为山路上的剐蹭罢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但是那个剐蹭旁人的学生是商人刘克荣的儿子,平素横行霸道惯了,自己做错事还不饶人,偏要对方道歉。对方虽说是个穷学生,可也有几分骨气,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一说是刘克荣的儿子,齐锦棠几个人便知道是谁了,刘克荣是当地的大商人,家境殷厚,十几房姨娘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宝贝得紧,在当地欺人霸市的事儿着实做了不少,每次都有他老子跟在后面给收拾烂摊子。

如今到了读书的年纪,三番四次地请托要来荷棠书院读书,齐锦棠将书院的规矩都一五一十地告知刘家,那边只满口答应说一切听凭教导,无奈只得收下这个学生,没成想这刚进山门就闹出这么一出。

齐锦棠听罢就往前面过去,博宁把团团交给荷花,也尾随而去。

团团急得在荷花怀里扭来扭去地道:“娘,咱们也去看,咱们也去看嘛!”

荷花拿他没法子,抱着他又着实太沉,回身交给后面的白芷,扯了扯衣襟道:“真是怕了你,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荷花几个人走到前面的时候,打斗已经被压下去了,地上一片狼藉,一个书箱子摔破在地,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各处,几本书还被踩了几个鞋印。

团团在白芷的怀里嚷道:“读书人要惜书爱书!”

“这话说得不错,连几岁孩童都懂的道理,难道还要我再一一教给你不成?”齐锦棠沉着脸对刘茂材说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啊,竟敢管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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