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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罗曼史-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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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既使在无助时也要把心捧出来,把话说清楚简白的诗人——从不因为无助而呻呤。在别人呻呤的地方,她哑然(因为用尽了力量),而这是真正的无助……
我们愈来愈靠近,甚至肌肤相亲的机会很快就会到来。在这之前,我们俩全部都被交织着幸福憧憬和未来颤栗的泪水模糊了眼睛。我们像双眼被布蒙着的人一样摸索着前行,让各种身边事情牵着走。我们正在享受恋爱之初懵懵懂懂的激情幻想。我们每次见面都含含糊糊地相处——我指的是在人多的公众场合,在课堂,学校内。装着若无其事,甚至眼皮都不敢朝对方多抬一下,而每次一起上完课,一起集体出游之后,都弄一身紧张、热乎乎的热汗。在和学生们聚坐在一起时,我有时会大声哗笑,忽然间人群的头顶上有时掠过一道女性近乎于哀鸣的目光——我会突然笑声顿失,心里感到无端的惆怅。那种感觉在随时告诉我她在哪里,她此刻的位置,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第六感官是伴随着她的,仿佛生长在她那里。那个时刻心系着她的第六感日夜煎熬着我,就好像一名被关进了狭小囚室的人,被迫每一夜亮着灯睡觉。这种初恋的疾痛和痴情导致的身体感应过份的灵敏。在人的一生中持续的时间和阶段并不太长久,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耗费人体内的精力。它可以在极短的几周几天里,使坠落情网者失去理智、憔悴不已——它仿佛是在用暗哑无声的苦楚酿制最终的爱的醇美甜蜜。它是很厚实,密不透风的那一圈酒窖酒瓮口子上的封泥。隔着大肚的瓮坛,我能感觉到内部酿制中的酒汁的微妙变化,它的温度正和种种看不见的酵母相链接。一种冉冉上升的香气,正在更迅速地日夜到达我欣喜若狂的唇际……
第三部分两把吉他(2)
她在走廊,和她在一起的女伴是谁。现在她来了。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言不发。她的叹气鼻息是火热的。她用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在本子上胡乱地写着、画着什么。她在我背后肩膀上方,趴在那些看热闹的同学身后(我正在弹奏吉他)。她像孩子般顽皮灿烂地笑,试图博取我的注意。我连头也没抬一抬,我那被爱情烧炽着的颈脖仿佛化作了无生命的石膏。我暗自羞愧,而她一声不响背转过身去(我能看见)生气了,她生了气,至少要在半堂课左右长的时间里不理睬,而且是决意不会往我这边看一眼。正如我有时候看见同学中也有成绩优秀的学员,尤其男生,课间休息时主动坐到她位置上和她交谈(他们大概在相互赞许对方的诗)时,我心里有一种类似妒嫉的情绪默默噬咬着……当我走过空无一人的楼梯,我闻到了她身体的体香,一种汗浸润了发丝的女孩子的健壮顽皮。那香气跟世上别的东西都不一样,那香气年轻而幽暗,宛如黑暗中振翅高飞的云雀。它会在我的心上啼啭逗留告诉我一个个并不确切的有关爱情的消息……自从上一次在火车巷里甜蜜地邂逅(并没有身体接触,只是俩人第一次私底下安静相处。恋爱的钟表上开始有了第一下秒针颤栗的向前移动……)我俩仿佛都已确信,向对方发出的讯息已被证明(从眼睛里)是明确有效的。眼前的天地已豁然开朗,只是谁也不知道该怎样往前跨第一步(即使手拉着手)。我注意到,后来,她身上的香气更壮严专注起来,更令我激动了。在我眼里,她像是一下子又大了几岁。变得像个懂事的大人了(她会用类似妈妈或姐姐一样的眼光耽忧地从远处看着我),但是,在人多的场合,我一时无法分开心,无法面对,朝她爱理不理时,她又突然憔悴得像个泄了气的卑怯的小学生。因此,她在两节课之间有很多种样子和表情。她又是那种死不愿说,死不开口的倔强脾性……直到来年的一月,我们有走到一起的机会。在这之前俩人真是吃足了互相思念、猜疑的苦头。
那年县城的东门大街正在扩建。老护城河段上的桥梁拆除后,在新桥落成前夕临时搭建了一座木制的简易桥。桥的东西两岸,到处都是脚手林立、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班上有一名学生,他的妹妹结婚,家里置办喜酒。他就热情相邀全体师生去他家。那是一个星期一的傍晚。1990年1月的隆冬季节。风刮得乡野耕地一片灰白,我们把原定那一晚的课程挪到了下午。两节课罢正好是吃晚饭时间,大家都热情高涨,一付窃窃私语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同学的家在距城十五里路的乡下。五点半,那名乡下同学带头,二十多辆脚踏车开始往预定的目标开拨。
这之前,整个写作班期间,我们也曾有过几次集体出游,大家在一起玩得热闹,但这次的意义不同,一是去这么远的乡下,大家都有点好奇;二是我们的学期很快就要毕业了,这可以说是毕业之前最后的一次集体联欢。二十多辆脚踏车的队列足足拉长了有一里路的距离。我落在最后面。我在锁上教室门的最后一刻突然有了个激动人心的主意。“我的车胎坏了……”我说:“我骑谁的车子,带一个人……”
两个男的骑一辆车,毕竟太可笑。剩下的肯定是女生。而那天参加的女生,总共只有四名,推了各自的车乱哄哄聚在校门口的学生们一齐嚷嚷:“老师带英子——”大家全心照不宣,我所谓“带一个人”指的是谁。
我又看到那辆轻巧的紫色女脚踏车,看见那辆车,我就像看见了久违的亲人,眼睛都不舍得从车身车把手上移开。冯建英正站在车龙头左边,微低着头,显得顺从而大方。没有特别逗人注意的异样表情。“走吧许老师。”
她答应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两三人听得见。
先头部队往大街上一哄而散。不知不觉中,她那辆香气的脚踏车已经到了我手上。我往前推了几步(她跟在后头),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停下车,低头用手故意摸摸轮胎“气足不足?”
“足的。”她说。
我在她温柔的嗓音中上了车,她坐上来。我感到了她身子的小巧和轻盈。我又故意晃悠龙头:“哎哟,第一次骑,龙头真活。”我笑了,她也笑了。我感到一件重大的事情正在降临。“路总蛮远的,半路上摔下来可别叫我陪……”
换了别的女孩,也许会说:“你敢!”“那不行,找你算帐!”在冯建英这儿,我只听见同样温柔的轻轻一句:“不会的”。
仿佛在说给路上的晚风听——而隆冬旷野上的寒风也变成了暖洋洋的春风。
我至所以提到或记得东门那座简易临时的木桥,是因为俩人上桥时,她早早就从车后座那边溜下身来,同时一只手还推着脚踏车,一路小跑,跟我上了车。我记得她在身后“哎哟哎哟”的欢情。她的情绪高涨。当我们推车上桥时一轮残月挂上湛蓝的夜空。天很快就要暗下来。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年冬天的那个晚上,那个暮晚,那一幕星月高悬的深寒夜空。我的身体内升腾起无限的青春热情。我们过桥时仿佛在展翅飞翔。那样一座简陋杂乱的窄木桥,想不到却容纳下了我一生最初的幸福。轮胎和脚步声在木头板上“隆隆”作响。咯隆咯隆,整个底下的河床都感到了震动。这人世间刹那之际的幸福容不得人们多加逗留、思考。转眼之间,我们已经来到河的东岸。她已无声而熨贴地坐在我的身后。“坐好啦”,“嗯!”。桥的下边是一段长长的陡坡,两旁堆满建筑用的木料,砂石,水泥预制件。橡胶的车轮胎很容易打滑。当我环视左右,我发现过桥时落在后面的学生们全都远远地骑到了前面,仿佛在进行一场全体脚踏车越野赛似的,连刚才陪着冯建英的一名女生也快快地往前追赶——仿佛急于要把尽可能多的大路和旷野留给我和她……
旷野无声。
第三部分两把吉他(3)
高悬的月亮在我俩头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村庄上的狗吠声。农耕小路上的拖拉机由近至远的声音以及在我们身后,新建城区一下又一下的打桩机声。广阔的田野几乎尚没露出冬麦的嫩青色。土地还是褐黄色的、黝黑的,是一年中最深沉苍凉的色泽。枯瑟杂树、苇草的小河边,尚能窥见一蓬蓬横阵,不久前积融着的白雪。夜空充满了针砭人肌肤的霜寒的白光……
“后头冷吗?”我问她。
“不冷。”
“手好,好抱着我的……”
顿了顿,我见她没反应,又说:
“手好抱着我的……“
“不要……”
“好热点,还有一长段路呢。”
“我屁股也坐疼了。”
“再坚持坚持……”
我右手脱掉车把手,默默伸到后面,搜索她的手。我把她的手拉近过来,搁在我腰里面。她的那双小手可爱、委屈、畏葸不前。手上弄出些胆怯的响声。乡间土路“嚓嚓”地从车轮胎下飞过。我俩都戴着手套。她忽然一把扯掉我右手上那只纱手套(动作恼怒),在我的右手食指根和中指根上亲了一下,又亲一口手心。
……
她轻轻一口,含住我的心。柔嫩发烫的嘴唇像铬铁般印上我记忆的肌肤。
忽然,我的手被移近了她的脸庞,摸到两行无声的热泪……
那一晚的记忆,出现大段的空白和寂静,突然有凛洌的旷野黑压压一片,朝头顶压下,旷野上生长着大片忍耐着缄默无声的庄稼。天边的村舍轮廓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闪烁。一条宽宽的河流出现在我眼前,远看,是天上的星空带,辽远的银河系;近看,是一条运河支流,叫“白屈港”。我们的双手脸颊都被彼此的泪水弄湿了。我不知道其余学生去了哪里。我好一阵子思索,才弄明白俩人何以置身于这片旷野。一条阔大的土路静静,泛着冬夜的月色。大路前方空无一人。除了她,大路,我自己之外,其余的一切仿佛都已远离,都恍若隔世……课堂、单位、家、童年。一切都在旷野黑黝黝的耕地中深埋着,千年沉睡着的样子。在人世上我仿佛从未醒来过。是一缕女性的发丝将我轻轻拂醒。我感到她呼吸的气息在我脸庞的周围留下莹洁澄澈的印痕。我看到我的一生在旷野上隐隐现身,是凝然不动的风暴中的一个漩流形状。它已经过去了,结束了,被凝固在遥远的黑夜深处,凝固在这块离长江不远的乡间土路上……一个人在月光下喊我们,站在桥上,推一辆脚踏车,他的脸完全被一双惊诧莫名的眼睛所占据。“许老师,前头快到了……”我们看见一座黑黢黢的青山。山脚下,有几座散乱的村落。“快点骑,在等我们——”身后冯建英用手捅我,使我吃了一惊。怎么?村前,有露天的婚礼场面,散乱的鞭炮屑,临时搭建的塑料棚棚,录音机响着音量最高的流行歌曲。灯光一亮,我们到了。满屋子学生的眼睛都静静地看我。那名乡下学生年老的家长出面接待,大家陆续就座。我昏昏沉沉。注意到冯建英又坐到几位女同学席上,这一带村子的供电似乎不足,灯光昏暗,所有的菜肴碗盏都冷冰冷……
同学们早就到了。在桥上,在大路口,每一次都是乡下的学生一个人来给我和冯建英引路,生怕我们在旷野上迷了路。可是,在到达此地的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曾停下车来,相拥相依在一起吗?
空气里是瓮装黄酒的滞重。忽然间我被一碗酒的滋味冲醒过来,恢复了平时的知觉。我闻见厨房间的油烟味,仿佛空气中猛地爆开了一整个厨房间的菜肴案板,其余人咪咪笑着,我们正在伸筷子品尝一盘红烧鱼块。各人开始敬酒。称兄道弟,开各种玩笑。我的感觉是,在和你心爱的女人初吻之后吃一桌丰盛的酒宴,真是可怕!
那亲吻仍逗留在我脑际,留下异常悲愤、快乐、执拗的印迹。留下一个阔大的完全新的世界。那世界之门的开启,沉重的门轴“吱咯”转动的声音,沿着我背后的脊柱骨开始上升,一种相爱过后孤零零的感觉朝身体的左右弥漫。在爱情中,人生原有一种孤单留下来,供恋爱双方独自品尝,而无以言表,无法排遣世界的……
那晚的其余节目包括歌唱表演、诗朗诵。引得许多前来参加婚礼的村民们围观。学生们全都吆喝我这个老师务必露一露脸。我微笑着表示可以唱一曲。
“我把这首歌献给——”我停下来,声音有些不自然,有些颤抖,“献给今晚的新郎和新娘,献给大家……”
我大声唱了起来,我感到我很努力,结果声音仍旧很弱小。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唱的那首歌曲。那是一首生僻的爱尔兰民歌:《伦敦德里小调》——那就仿佛是进一步的亲吻和搂抱,进一步的公开表白,相互怜惜。我以前在课堂上唱过,我唱时看到大多数学生的眼睛都泪光闪烁。所有能够唱几段,会唱的人都跟着我唱起来(我本该选择一首更通俗的中国歌曲)。不一会儿,人群中有人递给我一把吉他,在这样的乡野村落里居然也有玩吉他的人家!我就着乐器,又唱一遍,把那间屋子变得像一群疯子在聚会。唱完,才发觉吉他至少有两根弦的音,完全走了调。
哦但愿我是骄柔的苹果花
从弯曲的树枝上面落下
飘落在你那温柔的怀抱
把它当作我的家……
——
第三部分两把吉他(4)
那一夜我们是怎样回县城里,我弄不清楚。这里面可以有很多种表述。比方说:那晚上我们是走着回去的,走路回去,推一辆脚踏车,有时也在路上骑行一段。有段时间,她还要用她那辆稚嫩的小脚踏车带我,让我坐在她后面,摇摇晃晃几下。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推着车走路。另一方面,我像是从未从那样一长段旷野的夜路上回来过。我的心被留在那里,在像那样年轻寒冷的夜色中,那样热烈的交谈里。那片临江的乡村旷野从此改变了我的生活,我这一生。我后来的一切的所作所为都跟这片冬夜的乡间土路相关,我们俩就像是手牵着手在这里植下了我们一生道路的命根。命运的根浸润着江畔的夜色,这爱情必将永远属于不知名的荒郊僻野。我们的经历也带上了江畔荒凉的气息,它就像是那里古木参天的滩涂、僻静的小水湾,是面朝长江的一小排柳树,垂杨依依,聆听岁月的涛声。
有两名学生喝醉了,被安排睡在村里。晚九时左右,大家开始相互招呼着往回走。我和英子又默默走到一起,有人搂住我的肩膀,互相招呼着往回走,又一言不发松开。有人朝我俩挤眉弄眼。一出村子,他们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转身之际,偌大的乡野似乎只就剩下我们俩个人。长夜茫茫,只是一枝落在恋人手掌间孤单的火炬。
她讲了很多乡下家里的故事给我听,她奶奶,她钟爱的姐姐和父母。她上一年夏天刚高中毕业,考大学时身体发高烧,耽误了时间,她只勉强考了两门课就被迫放弃,躺在床上一星期。她自己并不知道生病的原因。一定是青春期的生理紊乱所至,这使我联想起她那张孤寂不屈的脸庞上有时会掠过一丝狂乱的阴影。她说上小学是在东门外的乐清小学,那是由一所古老的私宅改建成的校园,紧傍着一条流入县城的小河浜。她对那所小学校充满怀念之情。中学开始她就寄宿在县城,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皆孤单一人,无人照应。每礼拜六才回家里住一夜,礼拜天又要回学校。偶尔在公园做勤杂工的妈妈会来学校宿舍探访她一次。家里上上下下,全部关注的精力都放在了她年幼的弟弟身上。这是冯家惟一的男孩,她们姐妹俩人多少就被无遐顾及了。她也很为她有一个弟弟而高兴,讲了些他小时候的趣事。
“爸爸很疼他的。现在上小学四年级。我奶奶说家里把他惯坏掉了……”她用一种说笑话的口气说完,高兴地叹了口气,丝毫没有妒嫉的意思。
“在哪儿上学?
“就在我以前上的乐清,不过校园已经变样了……”
“肯定的,我以前一个人还到里面去过,说不定那时还在操场见过你呢,你不是女子足球吗?”
“没有没有,那初一才开始。”
“乐清小学,以前的老校园我很喜欢,有一棵大的桂花树。”
“对呀,每年暑假过完,回学校整天都有桂花香……”
她沉醉在回忆带来的香味里,脸上仿佛洋溢出那种火热的夏天,即使在暗黑的夜色里,我也能感觉到她面孔上汗津津的青春的香味。她从一棵参天古树下跑过,蹦蹦跳跳。跟我说话时她的声音里仍有一种女孩子的童声。
“我那时经常沿那老河边走,傍晚天黑了还不想回家。从乐清小学走到我乡下家里要一个小时。很多女生有的家比我还远。我们四五个人一起走,有时从田埂抄近路……老河边边上有很多泡桐树槐树,四月里开出紫藤一样一串串的花,天空都映成紫青色的。你不知道,槐花落下来有多香(好像我没闻过似的!),槐花落得河堤上、水面上全是,那一带全是,那一带全是过去年代的老街小弄堂,曲曲弯弯……。已经好久没去啦——
“我们明早去——”
“哎哟现在是大冷天”她说罢把脸贴在我胳膊上。
“就是。我也是蛮欢喜那条南门老街,还专门到那里剃头呢。”
“呀,河边那一家就是?这么难看”(她朝我皱一下鼻子)。
“对呀,那家剃头店老板还养一只猫。有天我仔细一看,眼睛一只黑,一只像绿宝石——正宗波斯猫……”
“那里现在不行了,老头年纪大,生活做不动了——”
“不会吧……”
我们就这样肩并着肩,一路乱说一气,有好几次,我注意到黑暗的旷野地带夜色的壮丽,想出主意停下来(有更多亲近她的机会)。可是她话说得真多,简直有点滔滔不绝,插也插不进。仿佛她久没有这样没遮拦地跟人说话了。
我们眼门前仿佛有一条星空的漩流。我还记得月色中几条飘浮在旷野之上发白的水泥桥梁,此后便是黑沉沉的寒冷乡村。推车子过桥时人的声音特别响。她问我走夜路怕不怕,这本该是由男人去问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可是她率直说不怕。她的家就在类似的乡下村子里。自己砌的两层楼屋。砌房子那年她上初一,帮家里搬砖头搬得手都磨出了老茧。那晚我们俩第一次手捏着手,她温柔的小手依偎在我手里,比城里娇生惯养的小姐的手有力多了。手掌处有层薄薄的老茧。这双手第一次朝我提示了她的性格。
第三部分两把吉他(5)
我们的年轻快乐和四周黑沉沉的旷野阡陌一样深沉有力。我们的身心几乎和那里寂静深广的田野融合在一起。当我们肩并着肩走过子夜时分“嚓嚓”响的乡村土路,头顶的星空离我俩是这么近,我这才意识到,星空始终有一付比人类更年轻的面孔,无论在何时何地,我都没有像在那一晚那样挨近过这名远方海边的希腊少年清秀的容貌。我一生从未像那一刻那样接近过飞翔。我们有着最轻盈的手,最快乐的憧憬。我们有贮满着幸福愿望的身体——而所有这一切,都变成了在尘世间彼此相爱的急切。有好几次,让脚踏车停在长满草丛的路口,我们俩紧紧地拥抱。在我的记忆里,那一晚就像一个不为人知的神话,我的一生就像一枝火炬第一次被点燃——在茫茫旷野上……
她那时在县医院某个部门上班。住在医院家属楼后面一排简易平房。半夜过后,我们走进城区,慢慢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缓步过去。经过了几条黑夜里辨别不清的小弄堂,我突然觉得医院离我们已经不远,不由得一阵沮丧。分手的时刻快要到了,而那似乎是不可能的,黑暗中她仍用她那双快乐得亮晶晶的眼睛朝我说话。她变得比在乡下土路上时更加兴奋,活泼得有点顽皮。这个时候俩人怎么可以分手呢?各自回到一个对对方来说还完全陌生,也看不见的一间小屋子睡觉?这简直是残忍!我的脑子比刚才更糊涂了。我们经过了一条医院外围墙下的小巷,已经闻到夜色中的开水房,福尔马林的气味。她明显忐忑不安,再次显出慌乱的拘谨,一个劲说:“不会有同事这时候出来吧……”已经是后半夜,她还在担心她的同事!令我十分吃惊。路灯下,她的脸红红,似乎欢喜于这一份冒险。“回去吧”她说,声音像个长大了的女性。“不要,再送送你……”。“我真的到了!已经从前头的大门绕到了后门。”她半惊恐,半嗔怪地拦住我,两只大而晕眩的眼睛似乎在凝视一种燃烧着的幻觉。我们把脚踏车推进另一条巷子。“你怎么办?”
“我走回去。”
“我车子借给你。”
“借我骑……怎么还法?”
“明晚不是两节课吗?我走路过来。你把车钥匙提前先放在我的课桌台位肚里。
“你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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