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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罗曼史-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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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欢我腹部那块地方,那是我常年游泳留下来的纪念。我从小到大,每年夏天都泡在江水里,一年时至少有六个月的时间,每天到长江里游半小时,所以腰身坚韧,保持一种不冷不热的常温。冬天难得热起来,大热天肯定可以降暑气。至于皮肤上的气味,有江岸上的淤泥滩、芦苇滩上的潮水味。那些年里长江水比现在清多了,我游完了上岸,也不再冲洗。除非实在沾上了烂泥。久而久之,她就爱闻我皮肤上的这种味道。我也一直引以为豪。天实在闷热得不行,我会对她说:英子,到我肚皮上来凉快凉快!
房子里只有一只电风扇,夏天最热的几天里,俩人并排躺着,什么也不做,也仍旧出汗。我的凉肚皮也自然不管用了。我们尽量不去理会对方,管自己看书,耐心等天再晚一点有夜风吹来。有时,我们中的一个困倦得不行,说声睡觉,就熄了灯,连身也不敢翻一翻就睡去。半夜醒来,却又发现自己一身汗。热得实在受不了,就起来再去冲凉。到外面厨房里,弄盆自来水擦一遍身子。有好几次,我醒来,她也醒了,擦完身上的汗,俩人都睡意全无。就手牵手坐到阳台上去,看天上的星星,直到下半夜,相拥着再去睡觉。
我们的楼房靠着山麓,一方面,山坡有散发不尽的热气;一方面,半夜树林里凉快下来以后,相比城区里的居民,能享受到更多的阴凉,一般到后半夜,山就阴凉起来,飒飒露珠,湿润了所有的山林草丛。
现在,我记得她在鸟叫声音里的苍白的脸,大瞪着,有些微茫然的眼睛。她似乎从我身边走过,她走过来,那么近。时光全没有流逝,我们仍在一起,在那间已经被某年某月的建筑工地拆除了的三楼小屋子里。我感觉我叙述起来这一切来是多么困难。仅仅把它,把这一幕场景说出口已经耗费了我多年时光。这一切全因为那只鸟。我的窗外也有这样一只杜鹃鸟。它的叫声很像小孩的啼哭。我住的这一带并没有山。不!我弄错了,山是有的,叫盘龙山,在较为偏远的乡下,不像那一年我和英子住的地方,山就在窗外。而我此刻所见的仿佛是同一只鸟,我们相爱的秘密和宿命仿佛深藏在这只鸟的腹腔里。它发出声音,低婉凄恻。我们在这样的声音里相识一场;同样的声音,又使我们天各一方了。这当然不是责怪那只鸟,生命流转,我们没有办法来改变可能发生在各自命运里的一切!因此我的这些回忆,也全记载在了那种鸟的啼鸣声里。大自然中的确有很多人类打不开的书页啊!
请用露珠记读我的名字吧
用屋顶成群的鸟
追踪我早年的爱恋
当下午过去
河岸上僻静的小树林
保存着她娴静的身影
……
第五部分画册的一页(4)
诗人会这么说。诗歌深入到了这种虚空深处,勇敢得就像远古神话中的一个舍命屠龙的武士。我自己也曾经想获得这样一颗勇敢的心,我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我用的是我早些写的一首诗……
我现在能够和她的眼睛说话。她那双瞪大的纯朴的眼睛,有时笑盈盈看我,仿佛害怕我说她什么。她努力令我满意,但仍像个不太自信的小女孩。她要我不停地夸奖好,对于她来说,我既是她最亲密的爱人、男朋友,又是她的老师,她在球场上四处飞奔时的教练。她喜欢我对她宠爱,又喜欢我对她声色俱厉。对于后者,似乎总是怯生生作好了准备。因为她对自己不满意,也很严厉,希望通过我的严厉来使自己更满意。这样,有时候她的眼神介于声色俱厉和满意之间,她目光中的表情丰富,飞快地变换,不停地责驾自己或者在跟我妥协。她不跟自己妥协,但是在我面前,她已不太能弄得清自己。有时她的笑带有某种屈尊接纳的味道,我不能用“灿烂”这样的词来形容她的笑——也有这样的时刻,但相对较少——她的笑后面有一种无法完全显露出真情的高贵,有一个身份暂未公开的严厉的公主。她常常笑得很合蓄、内敛,非常礼貌。她读过很多中国古代的诗词,我记得她经常跟我提及一名女诗人:李清照。而我在那几年,古典文学的修养几近空白。我大概是用不耐烦的表情听她聊起了李清照,讲过几次以后,她再也不讲了。自然,我课堂上讲解过的索德格朗,狄金森们也把她迷住了。她看我的眼睛充满了怯生生的爱恋,另一方面,充满了感激,直到数年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她当时讲起李清照的心情含意。
我从不对她声色俱厉。也许我有种温和的声色俱厉,好像也完全没这个必要。这句话应该改过来:她希望我对她声色俱厉。
我看着她,全副武装之后还没来得及坐下喘一口气,一夜之间缴械投降的她,仿佛投降是另一种形式更其活跃的战斗。我看着她,我自己在她那里学会了爱,爱别人、爱自己、爱这个世界上的那个她——她竭尽全力,踉踉跄跄,为我推开黑暗深处的那扇大门。我的小奶娘,我的恋人,我记忆的甘泉,我秘密的辅导员,我的心灵之花。
第五部分时钟(1)
人的记忆,就像一个工人力图在
滔滔海浪中建设一个稳固的地基……
——普鲁斯特
跟人合伙开小饭馆,没过一个月又散伙了。气得我连当时开店时购置的一些家当和电器都扔在店里不要了。我只搬回家一台冰箱。搬回去两天就转手卖掉了。那台冰箱还是去南方打工的我前妻回来支助我的。我把很多东西丢在店里不要了,成了开饭馆那条街上的一条不小的新闻。人家每次街上看见指着我背后说:那小子蠢得连店里家当也扔给房东了。因为欠房东两个月的房租,我扔下不要的那些东西实际上是做了抵押。随后,我又断断续续干活挣过一些钱。到一家面馆去帮人家下面条,我去做了几个月,最后,去一家做化妆品的私营公司,做产品推销。我记得我推销过的有杀虫剂、洗面奶,皮衣上光剂什么的。所以我和英子住的家里这些东西都免费。与此同时,英子也开始不满足于现状,她的眼光很好,当时就建议让她去学一门财会,她说这门学问将来前景一定很好,可惜她没找到门路去学。她又说要学电脑。总之,一门心思想离开那家医院。赤日炎炎之下,我记得我骑着脚踏车踏上坡,往家的方向去,车子后座上搁的全是皮衣上光杀虫剂之类的产品样品。我还要负担四岁儿子的生活。英子和我一起带小孩,我们花每月七十元请了个保姆,白天把儿子寄养在保姆家。
我不再有空闲弹琴写东西,至少白天不允许。大清早俩人双双出门去上班。我们也曾为一些生活上的小事生过气。例如她对我和前妻的友好关系,始终不大高兴。我的小饭馆不开了,东西不拿回去,她也持异议。她不高兴了,我就更加不高兴。干脆你连冰箱也别拿回来,她这样说我,也知道那台冰箱的来历。她知道我和我前妻只是协议离婚,似乎总有些为此而烦恼。最印象深的一次是,有一次俩人逛街,我碰上我们当年写作班的另一名女学生,我就停下来跟她聊了一会,我当时的表现一定也比较热情。那名学生走了以后,英子就跟我发脾气的样子,闷闷不乐,说什么也不理我,我也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哄慰她。一直到那天晚上,俩人回到了家,坐在阳台跟前,她才突然朝着我泪流满面,捏着我两只手说:胖胖,我一直以来只想你最爱我,心里面只爱我一个的,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你这种人很容易爱上别人的……
说什么呀?我怎么爱别人了?
别争辩了,你对街上碰到的学生笑的样子,就像以前对我好一样。
那,我该怎么样,哭丧着脸吗?
不是的,胖胖。
……你想到哪儿去啦?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好胖胖,我妒忌心是不是很强?
她把沾满眼泪的脸庞埋到我胸前,说了多少遍要我一定好好待她的话,我第一次在她身上发现倔强生长的孤单和绝望。我感觉自己很可怜,她也很可怜。她的话对我就像是当头棒喝!
坏胖胖,你一定要讨厌我了。
讨厌?我亲你抱你来还来不及呢。
这场小小的风波化解了,但从此她看我的眼睛里就有一种先前没有的狐疑和忧虑。这类似的阴影似乎只在她那一方面,我是只当做不知道,很坦然的样子,但其实也不是说没想法。
1991年6月,中国境内普降大雨。大雨下了整整一礼拜,我俩呆在三楼那个房子没出门相厮守了整整一礼拜。我至今记忆犹新,窗外雨水哗哗地顺着窗棂不停地流,我们没日没夜地睡觉、作爱、相搂抱,仿佛是在作着临别前的最后一夜狂欢。雨把楼下人家的遮阳顶篷全下没了,风刮走了临街的很多招牌。沿山脚公路两旁的树木倒下了,电线杆倒下了,全城停电,我们反正无所谓,吃了睡,睡了吃,好在家里的水和煤都够量。我们商议着今后的生活,又在一起回忆最初相识的第一年。我记得马路上起先是积满阴沟和运河里漫上来的水,后来全变成山坡上流下来的一种浑泥浆,褐红色的,我小时候有过一次水淹街道的经历,英子却从小到大没见到这样的阵式,吓得根本不敢出门,幸亏我们住在那三楼上,有一个经得起风吹雨淋的小窝,否则那一礼拜,俩人不知在哪儿做无家可归的落汤鸡了。大雨哗哗地下,下得街上看不见一个活人,我们却在这场灰色的雨幕中彼此相爱得如胶似漆,仿佛俩人搂抱着要一直漂泊流落到世界的末日和尽头。
我们那间屋子阴沉沉的,仿佛墓穴。外面大街上的雨却像埋人的深土。到处是一样的光线和湿空气,出一趟门,就好像是要从瀑布底下穿过,而人们就变成了从山岩石洞里跑出来的原始山民。有时我们都忘了那窗外震耳欲聋的雨声,等一段时间,定下神来突然听见,又感到恐怖。我们点着蜡烛头碰头,久久搂抱着对方。
胖胖,我跟了你两年了,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们又没分开……
你连我家都没有去过呢。虽然我也没说,但我爸爸妈妈心里肯定有点数。上礼拜妈妈问过我,说我是不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她知道谁吗?
她没说。我想,我这两年变化一定很大,她从我脸上一定看出了什么。我平常回家的趟数变少了。做妈妈的总是最了解女儿。
那我什么时候陪你回家,去见一次你家里人……
但是你怎么去?我担心妈妈争嫌,你工作都没有。
工作、收入,可以慢慢来,只要俩个人好。
哎呀,你别说了……
不开心啦!
我也不知道,丑媳妇终究要见婆婆的。
第五部分时钟(2)
我记得自己嘴巴答应,心里也在嘀咕,我没有真正答应她,还不明白这件事对她意味着什么。感到很为难,当她了解到了我在这方面的能力较弱以后,她一定感到失望了,不过她一言不发,她不跟我说。
我记得后来有了焦虑。一开始没有焦虑,而无论焦虑还是过度的喜悦,在我这里都比较平和,至少表面上,我好像什么也没说,只是不住地在体味,几乎从不表达。男人就像是女人的根茎,是她伸入黑暗土层的那部分,在男人这里生命的状态如何,就只要看女人的花叶和花朵颤动的次数,观察恋爱这株植物的上半部分就可以了。男人无法表达,他只是沉默地隐忍着。我这样说,也许是在为自己开脱,总之,英子开始感到难过和不安,也不满意她男人的这种沉默,供养她、可供她吸取的爱的养份越来越少了。或者说,液汁仍旧丰富,但被外部的一阵飓风严重扭曲了花的长势。我至今仍记得我当年那种古怪的不表达、不言不语的弃权状态。如果我能把我的焦虑说出来,让她一起分担,或共同分享,也许事情就不会这么无可挽回了,可是我更迫切的意识是我似乎弃绝得还不够,沉默得还不够,我越是想表达得更完好,越是沉默不语。我的努力似乎是往下的,而她的则向上,向上昂扬和飞升。于是在我和她的身体之间拉开了一段生硬的距离,我们俩仍旧像以往一样相爱和拥抱,却还在手与手相牵之时小心翼翼绕开身体之间那片无形的空白。我们都知道障碍在哪里,眼睛不往下看,尽量避免什么话题跟它有关,我似乎是在等待一种浪漫和更不切实际的献身,她呢,等待一种更大的清醒。
我无来由地感到了委屈、不满,而且孩子气的沉溺其中,我还感到疲惫,要思考这样一些性命攸关的事情,已没有足够完全的身心,我的生命已经给予她。
大风把我和英子当年站在山坡上的位置吹远。我能感觉到风在我的这些话语里的力量,人类的语言在和自然相抗争,有时又相融合,共同生长。但多数时间里,它们是相敌对的一种此消彼长。我看见我俩远远地站在山坡上但我却回想不起来是哪一天,有关那一幕的任何事情。我甚至连风的声音也听不见,记忆有时就像幽灵,其身份更加无名、方式出没无常的幽灵。这幽灵比我们寻常听说的幽灵寿命更短。主要受爱和痛苦的支配,我也不能够确定那是什么季节,山脚底下汽车喇叭的声音和当年一模一样。很多时空的因素都还在,似乎一成不变,我们既没有进入,也没有退却,那些经历都像是闻所未闻的幻觉。不过,为什么我的眼睛要盯着那些翠绿的山峰看?我为什么总想着春天的山坡?暖烘烘的草皮,上下山岗上的树木?我在经历了和英子的爱情的同时也经历了和大自然的一场相恋。我就像飘落进林中的一阵雨,阴冷寒湿的雨。在我和世界之间是一场阴雨的“沙沙”声。
我不去他们家上这个门总是不大好,我当时怎么想的?觉得很正常啊,反正英子这女人早晚全是我的,这事情我现在没法考虑,无法去面对我就不面对吧。我后来琢磨,这是人年轻时特有的一种消极,什么事都弄得无忧无虑,像是不存在似的。后来人成熟点了,弄懂了更多的人情世故,我就又特别沮丧,一些社会上约定成俗的事情,其实并不难,难得反而是你不去面对它对你以后造成的消极影响。一开始,英子不提,我没察觉,她好像故意在跟我憋这口气,后来她忍不住提醒我了,说了好多遍,见我一副无奈面对的样子,后来就干脆再也不说了。我们之间这桩事情仿佛忽然消失了。我们就这样一天天一个月一个月地捱下去,昏昏沉沉地相互胶着,谁也离不开谁,但爱情有时候显得勉强、感伤了,她会用忿愤的口气同我说话,要不郁愤地一言不发。这样过一段时间,又似乎醒悟了,加倍地对我好,整天在我耳朵边蜜蜂一样胖胖,胖胖喊个没完。她的温柔变得那样绝望和无助,她的眼神后面开始流露一种“我完蛋了”这样的意识。不!在我这里,我对她的难过尴尬完全无动于衷,我很少有为之而更加怜爱她,同情她的时候,我怎么会是这样?自己也很吃惊!我开始发觉我性格中怯懦的一面,我实在是很容易满足,也很无情!我只能这样死撑着,我当时的家境她父母一旦知道,一定不会允许我们这样的关系,这一点我俩都很清楚,都觉得无奈!
常常,我记得她要回乡下的父母家,我骑着车,或推着车送她。有一次我俩只有一辆脚踏车,送到离她那个家不远的村子附近,我就下了车,把车子给她骑,我自己再步行回城里。一路上,她坐在我后面,手搂在我腰里一个劲扭动,停下吧,让我下来,送得太远了。我不肯,一直送到过了板桥,她害怕起来,生怕有村子附近的熟人看见她和我一起。她常这样疑神疑鬼的,弄得我也慌张。过了一个大立交桥的桥洞,她就坚决跳下车来,我们在那个黑暗的桥洞里分手,头顶是长途车经过时隆隆的轰鸣声。还有几次,是逢年过节,逢年过节她总是要回家的,每当这时候,总是我们俩感觉最凄凉的时候。大街上到处都是节日的鞭炮声,家家户户都忙着过节,惟独我俩的家冷冷清清,而且她还要装得没事一样离开我,回到父母的家。因此节日里,俩人总是情绪低落,碰在一起磨磨蹭蹭的,回避着那最后分开的时刻,每次一剩下我一个人,我就把房门关上,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家里,拼命地写作和弹吉他。等节日一过她来看我,家里总乱得不像样子了。我好像可以不吃不睡地过那几天。她每次都急乎乎冲进来,“砰”一下子房门撞开,一阵风似地走进来,俩人一见面,也还不打扫,就相互楼抱着疯一场,应该说,哭的时候少,在一起笑的时候还是多。
她会从家里带来那些过节的食品:冷馄饨、棕子、腌咸鸡……我们的节日总在国家常规节日的拖后几天,三两天。
她会流着泪央求我原谅,也不知道要我原谅她什么。她一阵风似地跑上楼梯来寻我的劲头,像是担心我有一天会从这个家里消失掉一样。她炽亮的眼神像是努力着要去证实一场幻觉。
有一年,她含含糊糊在我们家过的年,被我同样含含糊糊的邀约挽留弄昏了头。在我家和我一家人吃的年夜饭,我们一家本来是6个人,现在7个,多了一个她。我和儿子、我哥哥、嫂嫂、侄女,最后是我父亲。我母亲已在前几年病故了。那顿年夜饭吃得也不开心,我嫂子满脸狐疑。她从一开始就从未相信过我俩最终能在一起。哥哥板着脸,父亲躺在病床上,我俩都忙前忙后,但没有人夸英子勤快。年夜饭草草吃完,我们就等小孩看一会电视,睡着。外面天寒地冻的,我送她回家。她看来暗暗懊悔留下来吃这顿饭,但什么也没说。坐在车后座上,只是死死地把脸依偎在我背上。我记得田野上满天星光,快到午夜新年了,我们仍舍不得彼此分开。
胖胖,再过一会我们又大一岁了……
第五部分时钟(3)
我们明年还不知道还在不在一起?年要把我们吞吃掉的。据说年这个字在远古是一头很凶猛的动物名称,后来绝迹了。年这个称呼却保留下来。原始人在山林里过完了四个季节,心想这一年其他的凶险经历都熬过来啦,包括年在内。他又活过来了,因而最吉利的新年总和最险恶的事情相伴随。天寒地冻风飕飕地从田野上吹来,旷野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种不知名的怪兽身上毛发的气息。人根本就抵抗不了那种力量过份悬殊的残暴。
胖胖你要是没有我了会怎么办?
不会没有你的,不会的。
你说嘛!万一呢?
万一也不会,我心里晓得。
我从南京回来,到常州换坐中巴。中巴车摇摇晃晃。车子破旧颠簸的程度,像一个肮脏的小偷,在街道人群里乱窜,座位上旅客的感受,也跟着被动地乱窜,明明晚上八点上的车,早的话坐等半小时,司机说是出发,在火车站广场窜了一遍,不走,又掉头,说是要再带些客人。车上明明已经客满。有时交警的巡逻车就在后面追,我们这辆车就开始逃。一条弄堂接一条弄堂。非把你弄得心思昏沉绝望了不可。车子终于开上郊外的公路,眼看龙虎塘到了,开了过去。出了武进县境,车头忽然又拐上一条乡间土路。外面黑乎乎的夜,明明是车站都市的味道,一下子一股田野的湿土气就扑鼻而来,弄得你莫名其妙,你的家又不在这里遥远的乡下,司机说什么?说是逃避一个检查站,于是绕了一个大弯,弄得一车人全成了一路忐忑不安的同谋。经过颠簸困顿的两三小时,终于到达江阴车站,你想我下来时还能指望什么?英子突然从一棵岔路口树下站出来,喊我胖胖,那么轻柔温软的声音,我的生命托付给她的那个稚嫩嗓音,她一下子就把我几天来的折磨思念包括一路上吃的苦头都融化了。
你怎么到这时候还来等我?
本来以为你天一黑就到,反正等也等了……
哎呀,等不到你就先回去睡罢。
偏要等,怎么啦?快走吧 ——骑我的车!
她把脚踏车钥匙塞给我,我急乎乎推着车子往县城的方向。俩人晃晃悠悠往家去,胖胖路上累了吧?我明天还要上早班呢。她告诉我。我们回到那间小屋里,周围阴森沉寂的房屋空地和走廊,深夜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座古老的监狱。我们把监狱某座号房的门打开,立即跌入了炽热情爱的深潭,那张安安静静的行军床。英子把电炉开出来,热点吃食给我,俩人等不及先亲热起来,就着一盏塑料小台灯。我们到床上睡觉,必须一个个轮着平躺下来,不能俩人同时坐到床沿上,床的窄小的空间,勉强只够一个人直直躺下。这样睡的时候,人要非常小心谨慎,连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不能像平时一样随意。要屏好身上的肌肉,把某一部分体重和力气移到你身体的其他部位。有时英子先钻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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