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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之嫡妃攻略-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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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藤有些犹豫不决,瞅瞅腿上放着的食盒,再瞅瞅车里铺着的毛绒地毡,迟疑回禀,“主子,要不奴婢还是就这么抱着吧。虽然有毡子,可万一有个颠簸,磕着哪儿了,奴婢怕您亲手给世子爷做的点心,给碰坏了。”

    见她坚持要抱在怀里,七姑娘笑着夸奖了两句她“有心”,知她是个聪明的,往后叫春英多教教她无妨。

    自打将绿芙留给了姜昱,她屋里大事小事,都由崔妈妈与春英两个管着。往后崔妈妈需得帮她照看小儿,只春英一个忙里忙外,担子是重了些。

    七姑娘身上搭了件披风,进宫还有好长一截路走,她身子重,爱打瞌睡,正好在车里养养神。

    闭上眼,暗自估摸:使人送到庵堂,给殷姑娘的月饼,也该送到了吧?

    许久不见她,每回去信,总是回说“安好”“安好”。这样合家团圆的日子,想起她来,分外心酸。

    因着顾及她身子,赵国公府一行,马车都驶得平缓。两刻钟后,还有两条街口,才是通往王宫的官道。

    靠近官道,与其纵横交错的通济街另一头,正徐徐驶来一辆蓝布红顶的马车。温良盘膝坐在车内,两手抚在膝上,摒却心中的杂念。

    这般式样的马车,今日午后,从相府,共使出三辆。同一时间,分别从相府正门、侧门、东边的角门,沿着稍有不同的路经,各自往王宫前行。

    虽则他料定,那人与江阴侯,绝杀一击,怕是还会落在官道上。他如今并无官职,即便横死当场,官府也只会当了寻常的人命官司来办。

    死个人算什么?更何论白丁一个。京里每年受饥荒之苦,活生生饿死之人,岂止百数?他除了一身所学,与略得六爷几分看中外,再无依傍。死了便死了,查不出谁人犯案,那卷宗被弃之一旁,堆砌在府衙存留案底的阴暗屋舍里,用不了几月,面上便会蒙上灰蒙蒙的尘土。

    他布局,三辆马车同时出府,不过是为混淆视线。若能就此分别牵制住那人与江阴侯手下人,化整为零,那是最好。

    温良伸手,微微挑开车帘一角。后背紧贴着门板,侧身从缝隙中,向外窥视。

    只见街上张灯搭台,因是秋节,格外闹热。

    道旁走商的贩夫,挑着担子,高声吆喝。寻常人家的姑娘,布衣荆钗,交好之人,三三两两拉着小手。两个铜板便能换一碗油茶吃,道旁还有糖葫芦、白麻糖,这些个姑娘家爱吃的零嘴儿卖。

    捏泥人的摊子前,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围观的多是孩童,被爹娘抱着,或架在脖子上。看得眼珠子仿佛黏在那捏好的猴子、老虎身上,片刻也舍不得离开。

    温良放下垂帐,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靥。

    络绎不绝的街市上,倘若闹出命案,想来以那两位的城府,不会算不到,朱家等的,正是这么个一口咬定,便难以撇清的事由。

    中秋佳节,京畿重地,于闹市公然行刺,造成骚乱。如此视王法于无物,便是碍于脸面,怀王也不得不下令,严命追查。

    如此,换做平日,他离开相府,暴露行踪那一刻,可谓必死无疑。然则今日,这熙熙攘攘的街巷,反倒为他提供了最好的庇护。

    正如温良所想,相府外乔装过后,埋伏的暗探,一得了消息,竟有三辆马车同时驶出府邸。在没弄清那人到底藏身哪辆马车前,更加不敢掉以轻心,轻举妄动。

    大人只命他们严密监视。如今事情有变,这差事,怕是得动动脑子,灵活应变了。

    另一厢,一早等在官道旁,脚边还放着个枯草编织的头环,公孙靠坐在树下,同样得了相府那边传来的口信。

    因着街上拥堵,马车行得慢,这两条腿儿的,倒是比车轱辘跑得要快。

    公孙摇着羽扇,对身旁抱臂,常年冷着张脸的周准言道,“温良此人,心思缜密,颇有谋算,且胆色非凡。可惜,实在可惜,奈何是朱党中人。”

    周准低头擦拭着手上的弓弩,只待那人的马车一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人射马,其余几人抛出钩锁,将车厢拖离官道,便可立斩温良。

    至于随行护送之人,自有江阴侯的人料理。

    此时,七姑娘听着外面的喜庆,丝毫不知,两方人马,已较上了劲儿。

    童伯驾着马车,忽而却见前边,半空中,一方水红的绢帕,飘飘荡荡,打着旋儿,落在道路中央。

    童伯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暗自提高警惕。紧了紧缰绳,马车驶出几步,缓缓停下。车旁随行的护卫,手纷纷把在腰间的佩刀上,严阵以待。

    一做娇娇打扮的贵女,拎着裙摆,从吹糖人的摊子前,疾步过来。见了这阵势,好似吓了一跳。怔楞片刻,带着几分局促,俯身微微一礼。羞红着脸,赶忙拾起那绢帕,塞进袖兜里。

    带着她身后追来的婢女,再顾不上看那好玩儿的糖人,躬身钻进了道旁停着的小轿。

    这么一耽搁,七姑娘一行,却是被前边侧夫人陈氏乘坐的马车,撇下三丈有余。

    七姑娘身后,却是关夫人的车驾。关夫人跟前那婢子,半掀起帘帐,探身出来瞧一瞧。见不是个大事儿,便笑着缩回去。将这事儿当了谈资,讲给主子逗趣儿。

    通济街离官道只几步路的岔路口上,跟在马车旁,护送温先生的护卫头领。只见街口扮作卖炊饼的相府内侍,突然收起灶炉旁竖起的幌子。

    那头领靠近车窗,低声道,“先生,来了!”

第369章 几步之遥,生死一线

    来了么?

    车内静坐之人抬起眼,心知到了此刻,他算是自绝后路,目中再无迟疑。稳稳抬起手,卷起车窗两旁挂着的靛青帷帐。就这么坦坦荡荡,公然露面。

    事到如今,温良已不怕泄露行迹。

    他藏身何处,确切的口信传到对方耳中,却是越早越好。如此,欲取他性命之人,方可多些时候,权衡轻重。

    缓缓前行的马车中,七姑娘侧身闭着眼,并未睡熟。春英与冬藤两个,怕吵了她清静,俱是干巴巴瞪着眼枯坐,车里的静谧,将座下车轱辘吱吱的磨叽声,莫名就放大几分,仿若清晰响在耳畔。

    听着车轮子转圈的声响,似慢了下来。七姑娘眼帘睁开一条缝,正巧瞅见冬藤那丫头,乌鸦鸦的后脑勺挡在她眼前,正挑起帘子,伸脖子往外看。

    见冬藤跟定住似的,高高挑起帘帐,盯着窗外目不转睛,竟忘了撒手。不用想也明白,定是瞧见了什么稀罕事儿。

    “出了何事?”七姑娘随口一问,倒不是真就好奇冬藤所见。只提醒她,出门在外,需得稳重些,莫忘了规矩。

    冬藤一惊,这才回过神。赶忙放下帘帐,转过身,眼中除了一时失态的羞惭,还透着几许忿忿的气恼。

    “小姐,前有一车,竟毫无眼色,抢了咱们的道,插入国公府车流当中。难怪童伯方才驾车,临近岔路口,行得格外缓慢。”

    还有这事儿?七姑娘一怔,也是愕然。敢这么冲撞赵国公府车驾的,在京中,委实不多。更何论,她们一行,俱是女眷,乘的是四檐悬了铃铛,挂鹅黄纱帐的香车。

    稍微有点儿眼力劲儿的,便是一时拿捏不准她们一行人来历,也不难看出,前前后后四辆香车,加之车旁侍卫衣着打扮,俱是出自同一府上。

    如此还能拦腰截路,与插队无异,却是失礼至极了。

    七姑娘坐起身,抱着滑落到膝上的披风,给冬藤使个眼色,叫她往旁边挪一挪。亲自凑上前,掀起车帘一角,打探仔细。

    前边那车如此古怪的行径,叫她心里,莫名生出几许疑心。

    待看清那车随行左右约莫七八侍卫,除领头那人腰间佩了长刀,余下的,都是一身利落的缁衣,体面而干净。

    看这身打扮,也颇有些来头。只未佩利刃,赤手空拳,倒不想刻意来挑事儿的。

    这么一想,七姑娘心里那点儿戒备,顿时消减两分。如今她身子重,又恰逢今日需得进宫,自然时时刻刻都带着几分警醒。

    正欲缩回去,叫春英传令,索性让童伯驶得再慢些。既然已落后前边两位侧夫人的车驾,叫人钻了空子。不管那人存了什么心思,离得远些,总归妥当。

    话到嘴边,好巧不巧,前边那车领头的侍卫,仿佛这时候才察觉,他一行人误入了别家府上的车队。疾走几步,靠近车窗,向车里那人低声回禀。

    七姑娘便见前边那马车右手边的车窗上,搭上半幅衣袂,一文士打扮的年轻男子,支肘,微微探身,前后两厢张望。

    这情形,就好似对方真是无心之失。抢在她们前边,从通济街口拐入官道,也不过是方才她们被那拾帕的娇娇,阻了一阻。本该是紧跟着的两辆香车,拉开逾三丈远,正好叫那人的御夫,一个没留神,便尾随两位侧夫人的驾撵,横插一足,拐上官道。

    七姑娘眸色一顿,眼波正好与车里那人回首张望的视线对上。

    当此际,两人面上同时闪过一抹惊愕,谁也没料到,车中之人,竟会是她/他。

    温良怔愕片刻,一眼分辨出,即便因着窗棂遮挡,那女子芙蓉面孔,半遮半掩,正是那日在长街偶遇,被江阴侯很是着紧,护在身后之人。

    原本不过以为她只是江阴侯府上,稍微得宠些的姬妾。却不想……其人便是享誉京畿,被那位堂而皇之,昭显宠爱,更被自个儿视作救命稻草的赵国公府世子妃姜氏!

    温良心下急转,虽惊讶于她与江阴侯何以私交甚密,面上却不动声色,如那日一般,冲她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却是表明他已记起,之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之后招手命那领头的侍卫,附耳上前,交代几句。

    七姑娘便见那侍卫拱手领命,小跑至车前,冲那驾车的御夫指手画脚一番,那车竟稍稍掉头,向着能两车并驾的官道左侧,偏移几步。给她与关夫人所乘的车驾,让出道来。

    “咦?”冬藤在一旁探头探脑,一边捂着食盒,一边低呼出声。未曾想到,前边车里那人,已然冒犯她家世子妃,这时候后知后觉,倒讲起礼数来。

    因着此时进宫赴宴车马居多,那车微微靠左行,倒也不怕与从宫中迎面而来的马车让道。且因守着规矩,行得不疾不徐,抽身离开赵国公府女眷的车队,那车只稍稍落后两位侧夫人的马车,独自行在左侧。

    七姑娘见此,学着那人的模样,挑了挑眉,放下帘帐,安心躺回去。心底最后一缕疑虑,也消散殆尽。

    能认出那人,靠的不是脸面,而是他头上那支梨黄的木簪,与他那双清明的眼睛。

    那人见了她,脸上一瞬闪过的惊讶,明明白白,做不得假。既非冲着她来,他目中又清亮无垢,对她一行,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歹意。她也就无谓草木皆兵。

    加之他身旁随行的护卫,虽是练家子,只零星几人。便是她自负看错了人,也绝非是赵国公府轻装甲胄,近四十私军,一合之敌。

    “亏他识趣。”冬藤两手抱着食盒,喁喁自语。先前还气那人不长眼,冲撞她家世子妃尊驾。这会儿又见他主动退避,那份不平,也就抛诸脑后了。

    对面跪坐的春英见她如此,只觉冬藤到底年岁小,好争一时之气。看姑娘这意思,回去还需好好教导。

    春英伺候姑娘躺下,替她搭好披风,跪坐回去,静静安守。

    身后关夫人马车中,仍旧是那性子活波些的婢子,掀起帘帐,将看来的一幕,绘声绘色,讲与众人知晓。

    “那人又让开去了,孤零零行在道旁呢。这时候了,还瞎讲究什么从容风仪。该丢的脸,早丢尽了。依奴婢看,车中那人,若非碍于官道上不可胡乱奔走这一条,他是恨不能一鞭子狠狠抽下去,一骑绝尘的。好远远抛开咱们,免得待会儿到了宫门口,碰了面,叫人看清了面目,脸上无光。”

    这婢子口中轻鄙之意,无遮无拦。

    关夫人闻言,摇头暗笑。那人虽则失礼在前,好在还知弥补一二,这事儿揭过便罢,何苦嘲弄人。于是瞪那婢子一眼,埋头教导燚哥儿知礼宽容的道理。

    七姑娘不知,正是长街上阴差阳错那一面,令她原本异常敏锐的洞察力,被温良运道极好,蒙混过了关。

    半柱香之后,半道潜伏的公孙与周准得了信。周大人阴柔俊脸一沉,通身缭绕的戾气,就仿佛他身后都翻滚着滔天的血海。这副狠辣样,当真不负他多年来统领御刑监,令人闻风丧胆的恶名,只叫面前报信之人,单膝跪在地上,背心冷汗涔涔。

    “听你这话,竟叫那人,活着摸到世子妃跟前?”话里话外,对御刑监此次办事不力,直至那人主动现身,方才查明他行踪,甚为不满。

    公孙紧锁住眉头,暗道一声要遭!

    千算万算,算漏那温良竟如此不拘小节,舍得下文士清名,竟以妇人为凭仗,借世子妃,以求自保!

    公孙摁一摁眉心,自从跟了世子,还是头一遭,品尝到挫败的滋味。

    世子妃有孕,此刻对那温良下手,谁也没份那能耐,担保如此血腥一幕,活生生发生在眼前,不会惊扰世子妃尊驾?

    倘若万一有个差池,世子妃腹中胎儿……那后果,公孙仰起头,望着树下斑驳投射的光影,犹记得世子得知世子妃有喜后,几次于书房中,不觉执笔走神时的神态。

    那般温和,浅然含笑。

    一如当初世子一意孤行,欲接姜氏进京。他极力劝谏,不惜斗胆,以“大事为重”恳请世子,亲手扼杀姜氏,切不可儿女情长,耽搁正事。

    彼时世子非但不曾动怒,反倒笑看他,慵懒道,“大事为重?京中无她,那片天,撑来何用?倦矣,了然无趣。”

    这话却是说,他虽贵为赵国公府世子,单只为顾氏,便要以一己之力,扭转大势,他兴致缺缺。嫌累,未必愿意全然接手,担下这副重若千钧的担子。顾氏偌大一家子,良莠不齐,他何时成了仁善之人,需得挨个儿过问旁人死活?

    若非顾虑府上为数不多至亲几人,他大可携了她,拂袖远走。只他有一日接她进京,娶她过门,这赵国公府在他心头的分量,便又是两说。

    如此漫不经心且狷狂的口吻,公孙只觉言犹在耳。经年过后,这府上多出的,除了比整个顾氏还了得的世子妃,还有世子妃肚子里那个。

    单只一个世子妃,为大局着想,世子已不惜为她舍了一条腿。再加上她肚子里那个,今儿要是生出个好歹来,公孙眼皮子狂跳。望着同样一脸阴云密布的周准,公孙大人苦笑连连:

    万万没想到,他公孙有一日,竟也落得瞻前顾后,投鼠忌器。

    今日一番布局,不可谓不兴师动众。也不知侯爷那厢,单凭世子“怜香惜玉”的美名,交不交代得过去。

    ***************

    温良借小七,轻飘飘一手以柔克刚,公孙大人被自家世子拖累,输得冤枉。那方小小的绢帕,丁点儿不起眼,真正的作用,发挥在此处。亲们猜到没?

第370章 心思不同,风景不同

    一路无事。

    宫门口换乘软轿,温良面上丝毫不显方才冒失的窘态,极有风仪,向赵国公府一行女眷,拱手施礼。

    见礼之时,并不说破一行人身份,很是谦逊。就仿佛这默默一礼,只是他身为别府门客,对世家高门女眷,该行的礼数。

    七姑娘弯腰,借着春英打起的帘帐,钻进轿辇。待她坐定,春英收手,这时节,厚重的垂帘,坠坠落下。七姑娘下一刻,便凝了目色。

    方才,她在那人眼中,读出了几许薄薄的羞愧。

    她与那人素无往来,何来愧疚歉意?

    心里想着事儿,不觉已沿着甬道,穿过重重宫阙,再往前,便是举办秋节诗会的文渊阁。

    今秋诗会,文士聚于文渊阁中,饮酒赛诗。殿外不远处,有一池活水,湖畔搭建有竖起帷帐,拜月的高台。相熟的女宾们,三三两两跪坐一处,说笑逗趣。一边行酒令,一边品鉴文渊阁那边传出的好诗词。

    七姑娘随国公夫人,先行向当中几位娘娘见礼。没见到姜婕妤身影,想她是更乐意躲在自个儿宫中,亲自照看公子昶,不耐烦凑这出热闹。

    七姑娘眼风一扫,见此处做主的,除去之前见过几面的贺兰昭仪。还有一貌不出众,通身却素雅大方,面生的妃嫔。想起近日里宫中传言,不难猜出,此人便是那颇有几分才名,新得宠的朱婕妤。

    七姑娘暗暗打量朱婕妤的同时,那人亦在心里嗤道:姜氏原是这副容貌,委实有些令人失望。这般容色,便是她自个儿,也胜姜氏三分。

    七姑娘不知,被那人喂得圆润饱满的面庞,无端端便叫人给看轻了。她此刻规规矩矩跪坐着,微微垂着眼帘,听着耳旁靡靡的乐音,越发想打瞌睡。

    不会儿,立在七姑娘身后,伺候茶水的宫婢,借着上前添茶,极快在她耳边低语两句,便见先前还无精打采之人,眼中蓦地有了华彩。

    耐着性子又坐了小半刻钟,恰逢此时,有小太监捧着文渊阁新出的诗词抄本。众人兴致勃勃,争相一览。

    当此闹热关头,七姑娘借口去净房,带着春英,悄然退出高台。只顺着石板路走出几步,果真见得那人身影,半隐在假山后。听见她脚步声,他转头,目光径直落在她脸上,眼底惯常的沉静,见了她,这才稍稍放缓。

    她嘴角一弯,看他臂弯随意搭在推椅扶手上,便是只这么坐着,依旧好看得令人侧目。

    记起这人出门前反复交代,七姑娘老老实实扶着春英的手,安步当车,一步步,稳稳向他靠近。

    他眉梢一挑,哪里不知她是做给他看。嘴角仍旧牵起一抹笑,待她近前,他命公孙推他至文渊阁后殿,选了个僻静的角落,牵她到檐下凭栏处坐下,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

    还在外面呢,且又是在宫中。昨晚说好,待得傍晚宴席,怀王宴请百官后,御驾离去,他再来寻她。可如今,怎么提早这许多?

    若非方才那婢子添茶时,握着手柄的手心,微微张开条细缝。她一眼认出,那婢子手里捏着的,是他贴身常佩的玉珏,她也不会如此轻信人,寻了借口出来。

    见公孙与春英两人,转过身,避得稍远。她伸手勾勾他袖袍,秀气的眉头蹙起来,轻声问道,“可是出了事?”

    见他深邃的眸子盯在她身上,只不言语,她越发笃定了。“此事与妾身有关?”

    这股子机灵劲儿。他抬手拨开她额发,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沉声道,“来时官道上那人,实为朱家门客,名唤温良。此人隐藏极深,阿瑗之前,何时见过他?”

    她感受他暖暖的掌心,贴在她额头,再要蹙眉,他却不许。于是她瘪嘴,彰显她的不满。

    “如此说来,果真是那人诈我?”她不蠢,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她提起朱家门客。他既说那人隐藏极深,那便是真的深,深到她如今方才确定,那人今日无礼之举,意不在她。

    她只觉心累,莫名其妙便被人给利用了。防不胜防。

    “可有坏了您大事?”她闷闷的,抬眸瞅他,带着一股子倔强的味道。

    嫣红的小嘴儿撅起老高,那温良眼中并无恶意,这点她真没看错。可她算漏了,如今她与他密不可分,她的不够谨慎,与她对待不相干之事,懒于多想的坏毛病,之前不觉得,而今隐有悔意,怕拖累了他。

    “再大也越不过你母子两个。此番便当受了教训。”见她不再皱眉,他停手,以手代梳,替她理一理额发。面上是一成不变的柔和。

    话里话外,既未一概否认此事于他无碍,却也顾及她感受,对她,他多有宽和。

    他口中所言的“教训”,更多却是自省。

    他惯来顺水顺风,得她相伴,安逸的日子过久了,难免懈怠。此事是他小瞧世人,当引以为戒。

    她是聪明人。他话到此处,前后联系,不难想明白,那温良必是透过她,坏了他某些布局。

    难怪在宫门口分别时,她从温良眼中,读出是愧疚与抱歉。七姑娘神色复杂,在温良此人身上,真实体会到人性的多面与难测。

    这般心思深沉之人,除眼前这人外,七姑娘可不乐意再栽第二个跟头。于是坦白将长街上那一幕,尽数说与他知晓。

    他闻言颔首,实则早从贺帧口中,听闻过此事。只贺帧从头到尾,对她闭口不谈,就像那日街上,从未遇过她。

    他眸中闪过一丝幽芒,看她急切的,恨不能一股脑将那日之事,吐露给他知晓。一副娇憨之态,自言自语,“六爷?如此说来,温良投靠那人,当是朱家六爷?听说那六爷比相府嫡子更得左相看重,对他,您往后可得多多提防。”

    她这话,明明白白透着对他的着紧。

    他挑眉,揽过她肩头,趁她心有所思,将她带进怀中。

    贺帧不提那日遇她,实则为她着想。

    而她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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