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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之嫡妃攻略-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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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握住掌心,好半晌后,姜昱微微抖动的眉头平静下来。手掌摊开来抚着托盘里搁着的斗彩瓷盏。依旧那样俊朗的样貌,斜飞入鬓的眉眼,清瘦的脸颊。他心里如何强压着不痛快,她也跟着不会好过。
两人一母同胞,许多事情她瞒不过他,而他亦然。
“二哥哥,世子待阿瑗很好,谨守礼节,从未有僭越。”为安他心,叫他少些负疚,她赶忙浅浅笑开来,拉着他手连连摇晃。
一把反握了她小手,姜昱偏头避开她去。“你明知这套今日行不通,又何必费事。”起身绕过去立在她身旁,微微压了手掌。
姜瑗只觉三分力道搁在她未受伤的肩头,头顶姜昱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异常决绝。
“阿瑗,你只需应我两事,你一心隐瞒之事便就此揭过。若不然,待我即刻修书一封,便是父亲辞官归乡,姜家二房从此身是白丁,想来爹与大哥也与我一般,心头无怨的。”
第38章 点滴之间
心里存了事,夜里总也睡不安生。迷瞪着,不是世子斜眼睨她,就是姜昱不言不语,木着张脸,端坐看她。七姑娘翻来覆去,那两人在她脑子里轮番做乱。最戚戚,他二人盘坐炕上,隔桌对弈,下子儿前不忘回头给她冷眼。吓得姜瑗梦里瑟瑟,陪着小心,接连冲那二人俯首作揖。
隔日醒来,七姑娘揪着褥子蒙在脸上,想了许久也没闹不明白。她何时这般不争气了?连梦里也被两人治得点头哈腰,抬不起头来。
不能呀,七姑娘觉着自个儿不是这么没骨气的人。
翻身朝着里边儿,又记起应了那人早起诵经,另应下姜昱两事。
好在她心宽,嘀咕几句也就过了。债多不压身,她不能成日里怨天尤人。这么一想,整个儿又豁达起来。
“小姐,可是要起了?”春英耳朵贴在菱花门上,像是听见里头有了声响。
天刚蒙蒙亮时候,春英已起了个大早。叫绿芙去灶上使唤丫头备好热水,她自个儿守在门外,屋檐下来回踱步。偶尔停下凭栏张望,园子里露重,草木都染了层薄薄的水汽。春英盯着东墙角攀着的红葡萄藤,枝叶爬了大半面女墙,绿油油长势喜人。
头顶的天碧兰如洗,东边儿已染了层霞光,金灿灿耀眼。眼看就是大好日头。再过会儿暖阳一照,桃红柳绿的,恰好应景。就不知姑娘起身,可是会和老天一个脸色?
“唔,进来。”里面七姑娘唤人,声气儿软软糯糯,跟往常起身时慵懒、不甚清明一般无二。辨不出姑娘喜怒,春英带着小丫头捧着面盆巾子,额外提了心神。
姑娘既遣了她们出去,自有她的道理。既然不能明着关切,便只能偷偷看姑娘脸色行事。若是姑娘无事,她自然跟着欢喜。若是姑娘心里难受,她便小心伺候着,万不能给姑娘添堵。
打起帘子,春英便见姑娘精神头尚好,正靠坐床头,见她进来,和煦道,“先支起窗户,透透气儿。”
“嗳”一声应下,春英雀跃舒一口气。探身推开窗屉,便见外头一树垂丝海棠正开得热闹。树冠疏散,花枝招展。层层叠叠铺了一树艳红,那枝条欹伸着快要触到了窗棂。
“呀,姑娘您快看。”春英欣喜唤她,却是枝头一双鹊儿,先头还静静站着,这会儿被惊着,扑腾着翅膀,清脆鸣叫。缠缠绵绵绕着花树流连不去。
姜瑗披着中衣,掀被子起来,自个儿趿了鞋,伸脖子向往张望。果然见了这景致,也跟着笑起来。“起得早,便能遇上好兆头么?”
果然人心境开阔,凡事不愁。念经算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五姑娘跟着太太佛堂里做早课,她只管依葫芦画瓢,描摹罢了。
春英回身,弯腰替她拔了鞋跟儿,又扶着人更衣梳洗。今儿天热,特意选了一身轻薄襦裙,腰间坠金玉缀子。再盘上高髻,露出纤细瓷白的脖子。头上簪一只珍珠步摇。
她底子好,便是没有涂脂抹粉,脸蛋儿也嫩得掐得出水来,自带了几分干净明丽。
春英正拧了热巾子给姑娘净手,便听外间张罗吃食的绿芙,轻咦嚷嚷开来。
“小姐,您何时又信了佛?这经书看起来很是眼生,还净是梵文,莫非是离家时,太太硬塞您手上?怎地之前没留意过。”隔着门口悬着的连珠帐子,绿芙捧着经卷好奇翻看。梵文她一字儿不识,看得眼花。片刻便没了兴致,丢开手去又和小丫头一块儿,说说闹闹摆放茶碗瓷碟。
绿芙性子如此,说着不经意,却见春英恍然摸着了门道。
莫非昨儿个二爷过来,便是要罚了姑娘抄经?自家姑娘屋里,可是与佛经关乎的边角残页都寻不出来,哪里来的梵文经卷。
再一看姑娘虽不情愿,却回说待会儿子得空瞅瞅。春英越发肯定,除了二爷,再没有人能迫得姑娘如此乖乖听话。
辰时动身,顾衍早到片刻。便先入了车架,埋首批阅公文。片刻后听闻外间女子嬉笑声,回头便见她一身清丽,提着裙裾出来。回身与丫鬟说着话,主仆几个往后面新置办的马车去了。
“都验看过了?”直到她身影消失在他眼角,他方才回转过身,沉声问到。
周准调转马头,御马来到近前,俯身放低了身段,正好与世子隔着雕花菱窗,肃然回禀。“属下亲自带人看过,特意加固了车辕。一切安妥,必不会再让七姑娘伤了分毫。”
他略一颔首,低垂的眼睑,掩了目中淡淡疲惫。方才惊鸿一瞥,她手上拿着,像是昨日他给的经卷?只是如此一想,他不由出神,远了心绪。待到察觉时候,笔下一滴墨汁已浸了公文,层层晕染开去,浓得化不开了……
马车中,绿芙惊喜捧着簇新的一套茶盏,捧到她眼皮子底下借花献佛。“小姐您瞧,管大人好细腻的心思。知晓您喜好青花瓷器,这不,昨儿砸了一套,今儿立马就赶着补了套新的。”说罢不客气冲水泡茶。
笨丫头!除了崔妈妈平日里对她耳提面命的那套,旁的都是一根筋,多的弯弯绕绕,半分也不肯花心思。
这是管大人能做得了主的么?再说了,她的瓷器,哪儿能及得上国公府里稀罕玩意儿。只看这茶碗质地细腻,瓷彩光滑透亮,便知价值连城,是外边难得一见的珍品。菊瓣青花茶盅,捧在手里跟开了朵花儿似的,碧绿的新茶在沸水里沉沉浮浮,翻滚着茶香轻送,还没真吃上一口,人已经醉了。
难怪那人爱茶胜过爱酒的。想着又得了他好处,七姑娘振作撑起腰板儿,眼珠子在经文上溜一圈儿,静心念叨开来。
“多有人在家出家行菩萨道,若不能得见闻读诵书持供养是法华经者,当知是人未善行菩萨道……”
“一切如来所说,若菩萨所说、若声闻所说,诸经法中。最为第一……”
绿芙偏头听姑娘诵经,看她似模似样,大半身子落在光影中,臻静婉约,宁静和美。只是这声调,怎地听姑娘读来,这般叫人浑身发软?
忍不住碰碰春英手肘,绿芙拱手做了个筒子,附耳呢喃,“春英姐姐你可觉着姑娘这调调不对味儿?我听五姑娘诵经,分明祥和得很。怎地到了七姑娘这处,跟梦呓似的,催得人呵欠连天,越发困觉。”
春英一看,可不是么。这位自个儿耷拉着眼皮,突地挣扎着猛一瞪眼,片刻不到又眯了过去。脑袋跟着马车一点一点,嘴上哝哝,连窗外笃笃的马蹄声,也没扰了七姑娘春睡。
这还真是……莫非梵文的菩萨,更喜在梦中渡人。
第39章 他的点拨
半路有一茶寮,隐在山水之间。观此处景致不凡,众人停下歇脚。到底是凡人食五谷杂粮,这有进总得有出的吧。索性也就一并解决了去。
收拾妥当,姜瑗带着婢子四下走动开来。此处是山崖下,碰巧有一竹林。晌午时候最是闷热,进了林子,山风徐徐,人也清爽起来。
左面传来细碎话语,姜瑗抬头,不妨他几个也踱到此处。“大哥哥,二哥哥,张家哥哥安好。”一气儿问候个遍,她也不嫌累赘。
姜楠温和冲她招手。“肩头好些了没有?”他是忠厚之人,姜瑗也不是小肚鸡肠。府上除了姜昱,反倒和他相处最随意。
“抹了药膏,早不碍事。”言罢作势就要抬起臂膀,却被姜昱瞪眼制住。“知不知道何为‘将养’?管大人说的话,你莫做了耳旁风。”
多好的兴头,又被他泼了凉水。怏怏瞅着他,偷空睡足饱觉的七姑娘,脑子清明得很,立马规矩下来。
“这些日子过得惯么?出门在外,难免有不周到。有没有哪里短了吃用?”问话的是张琛。他与她素来话不多,可从来没冷落过她。两家人没说破的道道,他心里清楚,一直恪守礼数,只细微处时常记挂于她。
她与张府上几个姑娘都不同。年岁不大,却格外懂事。从没有见过她大声哭嚷,每次遇上,都是干干净净的笑靥,一看就化进了心坎儿里。她像藤木架子上生养的吊兰,素雅安宁,离得近了,才知近看的妙处。
这人不说话时候已是温和,再一开口,浑身都是和煦。七姑娘觉得张家二爷是她见过最温雅之人。倒不是说他如何讲究,而是他秉性不喜争斗,透着股淡淡舒缓的情致。她曾经一度见了他,不由便想到“悠然见南山”上头去。
故而真若嫁了他,七姑娘觉着平淡日子倒也不错。
“张家哥哥这是觉着我娇气么?”
被她玩闹,故意曲解了意思,他也不恼。只看着她浅浅笑起来,嘴角弧线十分漂亮。
他们一处说话,她不好久留,避开了往深处去。不过几步路拐了个弯儿,凸起的山石上有一股清泉淙淙而下,清亮洒落开,便掬在底下洼地里,波光粼粼,成了潭活水。
“小姐,山泉水是甜的么?”
绿芙从小被典了身契,幼时记忆里全是篱笆土陇。被人牙子调教好卖了姑娘当婢子,头顶不过四方大的天。何时有近来的自在。出来开了眼界,处处都觉新鲜。
“这甜不甜么,尝尝就知道的。”她移步过去,看看洼地里的池水,终归底下沉了砂石,到底觉得不干净。索性探身过去,净了手,垫脚站在水潭边上,接了捧顺势而下的清水,眼见就要往嘴里送。
“不怕肠穿肚烂,你尽可大口灌下去。”
她已深埋了脑袋,唇瓣就要吸咄上去。突然被身后之人一吓,手上一个不闻,溅起的水花绽在她额发上,满脸狼狈。手心里最后一抹清凉也顺着指缝跐溜下去,大珠小珠被她裙裾兜个正好。
来人穿了件她从没见过的曲裾深衣。右衽交领,墨底赤红蟒纹,明黄腰带。发髻高挽,全部束在头顶。分明的轮廓俊逸无匹,眉眼越发深邃了。
第一次看他穿这样明艳的袍服,七姑娘眼前一亮,眼中有片刻惊艳。此时他又是另一番气派。疏冷依旧,多了分狷狂。
她立在不远处傻傻看他。顾衍虚着眼眸,将她好一阵打量。湿漉漉的额发粘在脸上,下颚还淌着水滴。眸子像是在水潭里荡了一回,清澈透亮。花瓣似的小嘴儿微张着,还有些愣神。牙口很白,一颗颗生得齐整。
顾衍目光微沉,落在她胸腹位置。因着是单薄襦裙,湿了一团,慢慢就透了湘妃色内衬花样。鼻息一滞,挥退随扈,径自负手背转过身,男子喉头微紧,终究没有说话。
满目都是一丛丛遮天墨竹,却惟独没有入他心。脑子里还想着她清水芙蓉的样子,竟是额外顺眼的。
如此与女子独处的情形,之前没有,亦不知如何宽慰她。想着晌午闷热,风一吹,晾一晾许就干了。好在只是外裳,不至风凉,亦少了专程更衣的羞窘。
几次相处知晓她面皮薄,取笑不得,他也就索性不开口。
世子体恤,七姑娘后知后觉,羞得脸都快要烧起来。春英手忙脚乱替她擦脸,绿芙慌乱之下,只想出一个主意,甩着绢帕在她胸前,呼哧呼哧扇着凉风。害得七姑娘与春英,大惊失色拨开这捣乱的去。
她是生怕人不知道,姜家七姑娘在世子跟前出了丑不成?
姜瑗涨红着脸,一把抓过绿芙手里绢帕,抹了把脸,又背转身避着人,埋头一点点揩拭起来。身后不闻脚步声,那人该没有走远。
此时不说话倒显得尴尬,七姑娘故作镇定,虚心讨教。“之前少有出门,也不知道这山泉水好是不好。世子方才出言喝止,却不知是何缘由,可有个说法?”
他莫名惊吓她一场,该不会单只是拿她取乐。这样清亮见底的水,哪里来的肠穿肚烂。当她是三岁孩童么?这样哄一哄,以后就再不敢大咧咧的取水喝。
他靠在两手粗的山竹上,微微仰起头。斑驳的光影投在他面庞,男子微眯着眼,很有耐性与她说道。
“知道饶河么?”
姜瑗蹙眉想一想,她对山川地势历来记不大清。都是恍恍惚惚有个印象,半是猜测,半是在脑中搜寻。
“由北至南,贯穿冀州的饶河么?”好像是这么个名儿,具体如何蜿蜒游弋,她却是没个数的。
“很好,脑子到底还记事。”
听出他话里揶揄,七姑娘闷闷换了条随身带着的锦帕,将濡湿的巾子还给绿芙。继续替自个儿打理。
“年后广平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雪暴,连绵两月有余。其下各县路有饿殍,冻死之人逾千之数。灾情最积重巴县,十室九空。县衙官吏紧缺,为不至尸身腐坏引发大疫,聚而河葬。”
他说了一通,她还没品出味儿来。直到又琢磨一回,想起他问她饶河一事,突然就有那么点儿毛骨悚然的惊怕。
“饶河,也经此地界么?”七姑娘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不觉就抱紧手臂,连着身旁两名婢子也面无人色。
听出她话里兢颤,竟比平日又多出分娇软,隐约透出股依赖。顾衍狭长的眸子闪了闪,却是淡淡应是。
待得她主仆三人惊鸟似的抱团离去,他回身来到她方才站立地方,竟发现水潭里浮着一方素底鹅黄绢帕。被她揉得满是褶皱,一角绣着半开的玉兰。
他眼梢一挑,想起她匆匆逃离时,不自觉在裙衫上搓揉掌心,嘴角淡淡勾起个笑来。
弯腰捡起那方锦帕,展开来看,果然是她随身物件。针脚细密扎实,最后收针藏得极好。凑近山石下清洗一番,他抚过绢帕一角的玉兰花苞。
轻描淡写间勾勒得栩栩如生,她于丹青一道,该是比女红更加得心应手。
末了他叠好锦帕,净了手自个儿捧了水喝。
方才拦下她,不过因着山泉沁凉,女子生来不受用。之后提到那饶河,他单就自说自话。她精明太过,却是与他不相干了……
第40章 变数
晚间行至驿站落脚,世子书房中,顾衍阅过新送呈的邸抄,湖笔一掷,伸手在颈后揉捏两下。
此番卸去巍山那厮一只臂膀,时机刚好,大势已成。
曹智认罪画押,七日前已于燕京正德门外,菜市口法场处以极刑。御邢监掌史之位空缺,文王擢升周准的诏书即日便到。自此后,御邢监落入顾氏之手。唯一的弊病,此番算是与三皇子公子丹一系,彻底撕破了面皮。
至于文王,顾氏早已被君王忌惮,也不差再开罪他一回。
眼波在邸抄上划过,赵国公府世子遇刺一案,曹智伏诛,一应属臣接连落马。世子于太隆郡内遇死士行刺,郡守姜和奉冀州巡察使之命,外出协查江南盐税一案。手头公事皆交由太隆郡监察使张篙监理。
此案正是由张篙事后如实呈禀,其人虽有渎职之嫌,王上念在其多年来政绩斐然,为官清廉。又有太隆百姓跪呈万民书请愿,为推行仁政,文王法外开恩,饶其性命。只杖责三十,褫夺官身,发还祖籍。
管旭立于堂下,手中折扇缓缓摇动,心底不由暗自唏嘘。
原本公孙先生设下此局,应劫之人当是那姜家二房老爷姜和。然则时也命也,姜和得贵人相助,这罪名便落到了张篙头上。
张家自此无人朝中为官,便是日后那张琛长进,仕途上也会有诸多艰难。人走茶凉,官场上从来不乏趋炎附势之辈。
到底是国公府家臣,少了一个得用的张家,自是有更多世族攀扯上来。管大人居高临下,世子跟前早已看透底下人生死,不过片刻感叹,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此刻见世子露了疲态,却是比那张家荣辱,来得更紧要些。管旭绕道他身后,熟练把着脉络,拇指由上至下梳理一通,果然让顾衍点头受用。
不觉就将他手法与那晚她的揉捏做了比对。
虽则管旭力道更足,效用来得快;却不及她指尖柔韧,一丝一厘,温温软软就融了疲累。女子手艺到底来得温和,十分衬他心意。
了却一桩大事,闲暇时骤然想起白日里碰巧窥见那一幕。
她俏皮问那人:张家哥哥可是觉得我娇气么?
语气中显而易见的亲近,将那人同她胞兄姜昱一道唤作“哥哥”,果然是通家之好,小辈也交情匪浅?
顾衍心中顿感郁塞,面色也跟着淡了。垂眸沉吟片刻,止了管旭服侍。就着灯火在书案上逐一掠过,目光停在右手边累着的一摞书册。
伸手抽出一本,却是他前些时候时而翻看的《汉书》。里间夹着那日公孙送来的奏报。莫名就不想隐瞒她此事缘由,顾衍裁了邸抄上事关张家那块边角,另夹一页,方才作罢。
唤周准进屋,递了《汉书》到他跟前。“送去与她,忌节外生枝。”
这话却是说,她知晓便罢,旁的,也莫想着胡乱掺和。
张家已成他顾氏废子,张琛此人如何,暂且不论。该有的补偿,国公府自来赏罚分明,公道得很。
值此风口浪尖之际,与张家交好的姜氏,虽不可袖手旁观,全无半分照拂之意。凭白坏了世族清誉。亦不可牵扯太过,徒惹太尉府巍山打压。
其间分寸,想她素来聪慧,该是拿捏得住。至于她如何传口信与姜昱,却是由得她做主。
周准应是,领命而去。管旭起初还在疑惑,怎地这等大事,连着公孙先生的书函,世子竟交与姜家过目?便是想收拢人心,也该是说与姜家能做主的两位爷知晓,何时竟轮到一个姑娘家占了先?
直至被世子屏退门外,管旭摇着折扇,一步一琢磨,终于叫他想了个明白!莫不是,世子从头至尾,看重的都是那姜七姑娘?姜和这人,不过是顺带?
抚着胡须,管大人心下惊疑。七姑娘除了那神鬼莫测的本事,难不成还有他看走眼的地方?能得主子亲自栽培,必有她过人之处……
这般一想,仿若拨云见月——七姑娘长得好!一幅娇颜再等几年,请了人用心教她,学些魅惑人的道道,这样一个尤物摆在跟前,多少男人都把持不住。
再加上七姑娘一身本事,未必没有别的作为,莫怪世子对她格外不同。
管大人一厢情愿,将未来国公府主母做了细作。之后许多年,管旭偶有一次醉酒提及,被彼时已是大周宰辅的国公爷听进耳中,接连大半年没给他个好脸。此事也沦为管大人一生笑柄,被同僚背地里当了笑谈。
这厢七姑娘房门外,春英瑟瑟缩缩看着来人。心里直犯嘀咕。
怎地这黑面神突然找上门来?上回他对姑娘那般不客气,春英护主,胆子虽不大,却能偷偷记仇。
周准嘴角轻挑,看着面前秧鸡仔一般,一手就能掐断她脖子的婢女。麻杆儿样的身段,个儿头只到他胸口。上回说她蠢笨,如今看来,半分没有长进。
就她这风一吹就能倒的身板,竟有胆子拦在他道上。他怕是只吹一口气,也能叫她人仰马翻。
“你待如何?”
春英勉强自个儿抬起头与他对视,刚碰上他目光,又吓得躲闪开,只敢盯着他下巴瞧。要是这人性子与样貌分开来讲,倒不至这般招人畏惧。
正鼓足勇气欲要请他到花厅等候,却见绿芙对外间情形犹自未觉,端了木盆出来,里面装着七姑娘换洗的裙襦。
春英急得跺脚,一把抢过去遮掩一番,瞪着莽撞的丫头,恨不能叫崔妈妈重重罚她!
“周大人也在此的么?”她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这样男生女相,阴阴冷冷的人也敢往跟前凑。板子没挨到她身上,总归是记不住教训。
周准习武,眼力劲儿何其精准。她带了门出来,他一眼瞥见她怀中女子衣衫。见了不该看的半幅女子贴身小衣,周大人深深蹙起眉头,再没心思与她二人纠缠。
“姑娘既不便会外客,你二人代为转交也罢。只是切记,世子有令,姑娘看过以后,万不可生出事端。”
春英手上护着木盆,绿芙顺势接下,轻轻巧巧应了声“嗳”。像是没察觉他身上冷意,将人直直送到院门口去。
待得她回来,春英两手叉腰,气得学崔妈妈样子,一手拧上她耳朵,扑头盖脸便是一通怨怪。这次是恼她狠了,手上绝不是做做样子。
绿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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