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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人家-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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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早取了一副针线活计在手,递在那翠姑娘手里笑道:“拙夫在家时没少说起姐姐圣德怜下,今儿初见,我们贫贱夫妻,凡事不大讲究,只有自家针线活计,姐姐若是不嫌弃奴家粗笨,好歹收着送给别的姐妹也罢了。若要好的,来日奴家再用心做。”
那小翠儿原本惹动醋海,心中又气又急又妒又恨,怎奈给这碧霞奴一番良言弹压住了,便说不出什么没天理的话来,当着三郎的面,又不敢给她没脸,只得皮笑肉不笑的收着,一面寒暄几句,兀自去了。
三郎见她进去关了后门,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见浑家也关了隔断的门,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瞧着他,点了点头,似有所悟一般。
唬得三郎连忙上来拉了她的手说道:“好姐姐,我的心你都是知道的。”说的碧霞奴扑哧儿一乐道:“你且安分些吧,人家听了去,又是一场祸事呢。”
说着,夫妻两个往外走了走,碧霞奴才柔声说道:“你当我是谁?难道是醋汁子拧出来的老婆不成,我若是不信你的心,为什么跟了你来这里呢,只是自小儿听些戏文,多少比那些愚夫蠢妇们明白些,自然知道你不肯兜揽她,只是可怜那翠姑娘一段女孩儿家的心事……
日后咱们在此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倒不必为了讨我的好儿,倒把旁人给得罪了,如今咱们在县里安身,全靠着看街老爷提携你,翠姑娘是太太房里的人,你若是为了叫我安心,便给她没脸,岂不是反而叫我为你担心么?依我说,大家都大大方方的就罢了,她是年轻姑娘,自然尊重些,断不会就来缠你的,再过一二年大了,那边儿太太自然是要与她做主婚配的,越发不与咱们相干了。”
三郎听见浑家知书达理,并不做寻常小儿女吃醋拈酸之态,心里欢喜,越发觉得娶了大姐儿竟是天上地下第一等合心意的事情,夫妻两个方归置归置屋子。
那碧霞奴见三郎家中局促,连个五斗橱等木器都没有,不由得蹙起眉头,心中合计着如何能帮衬夫家过起来。
张三郎见浑家秀眉微蹙,还道是她嫌弃自己家中寒酸,只得陪笑道:“原该趁着娶亲置办些木器家伙的,怎奈事情仓促,如今木匠们也都忙着过年,未必有现成儿的,越发等过了年去,与姐姐置办摆设,妆镜台之物。”
大姐儿见丈夫面带惭愧之色,便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因说道:“三哥,如今既然做了夫妻,论理我也与你说得几句贴心的话儿了,我方才蹙眉,并不是嫌弃这里破窖寒窑的,我那屋子你没去过,比这里可是冷多了,继母因心疼炭火,只有上房屋和麟哥儿的书房里才有炭盆儿,我们姐妹冷了时,也只好趁着做饭的当口儿在灶下取暖罢了,如今这样在家长到三十岁了,难道我还是那样嫌贫爱富的品格儿不成?
我是瞧着这房子,心里算计着动用哪一处的银子钱,帮衬着家里过起来,怎么你就这样生份,倒以为我是见怪了呢,若是总这样猜来猜去的,咱们两个……”
说道此处,把脸飞红了,不肯再说,张三心里明白大姐儿的意思,瞧着四下里没人,就搂了妇人笑道:“若是恁的,咱们两个就白好了,是不是?”说着,见浑家伸手推他,两个耳坠子打秋千一般的乱晃,晃得三郎心旌摇曳,便伸手摸了摸大姐儿白皙的耳珠。
两个正柔情蜜意的,就听见看街老爷家的街门处有人咳嗽了一声道:“三哥,我们太太知道三奶奶过来,叫我来问一声呢。”
唬得夫妻两个连忙分开了,张三郎正欲答言,但见碧霞奴对他摆了摆手儿,从小包袱里去了一副针线,一面扬声说道:“奴家这就过去拜见太太,有劳姐儿通传。”
说着,回身对三郎笑道:“你只管坐着吧,不碍的,她是当家主母,见有旁人来住了,只好白问一声,我趁着这个当儿去见过了,好多着呢。”
三郎闻言点头,知道这会子太太既然来问,老爷定然不在家,自己也不好往前头去,只得在房里等着。
大姐儿拿了表礼,跟着小翠儿出门,往上房屋过去,但见陈设也不算奢华,无非就是比寻常人家略强些,倒也有限,想来那看街老爷一月的俸禄也没几个钱,不然也不会只有小翠儿一个丫头了。
进了上房屋中,翠姑娘打起帘子来道:“跟太太回,前头三爷家的三奶奶来了。”只听得里头温温婉婉的声音道:“且请进来。”
那碧霞奴听见叫她,因进了房中,见外间没人,小翠儿就往里间屋让,大姐儿又进去,见一个妇人端坐在炕上,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生得倒是端庄白皙慈眉善目的,因上前来,端端正正道个万福道:“请太太安。”
那妇人忙笑道:“三奶奶别拜罢,小翠儿扶一扶,我们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太太奶奶,不过夫主做个芝麻绿豆大的穷官儿,哪里好拜空架子。”
碧霞奴方起来,太太只管叫她上炕,她不肯,就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一面搭讪着笑道:“论理应该立刻来见太太的,只是今儿初来乍到,少不得要帮衬着夫主拾掇拾掇,所以来晚了,太太别见怪,这是奴家一点儿心意,太太留着赏人。”
说着,拿出自己一副针线来,赶着上来搁在炕桌儿上头,那太太看时,原是一对儿椅搭子,因笑道:“这可巧了,原本要谦让一回的,谁知道大娘子倒猜出我的心事来,这几日过年,正愁椅搭子还没换新的,偏生前几日又忘了,如今往绣庄里头订货,都说大节下的来不及,不少绣娘又要回南,更没处抓挠儿了,倒是娘子替我摘开了这个鱼头。”
一面将那针线拿在手里细看看,点头笑道:“娘子手艺不俗,莫不是从前闺中曾经学过此道么?”
碧霞奴点头道:“当日先母在时教给奴家针法,慢慢揣摩来的,只是母亲去世多年了,手艺也渐渐的生疏起来,求太太将就用吧。”
那官儿太太见这大娘子生得仪容不俗,谈吐得体,断然不是贩夫走卒家里的女孩儿出身,只是不知道三郎何处觅得这么一个百伶百俐的大娘子,虽然容貌人品相配,只怕根基不大门当户对的。
因旁敲侧击问道:“我听大娘子说话儿,又见这手艺,并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不知道娘家是镇上哪一户呢?”
碧霞奴知道自己进城来,少不得见些婶子大娘们,都是要问的,因笑道:“奴家也是屯里人,只因先父是村塾里的先生,所以比别的女孩子多上过几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不值得对太太说嘴。”
那太太笑道:“原来是念书人家的女孩儿,怪不得形容举止与一般的女孩子又一样儿的态度了,不知是哪一家儿呢?”
大姐儿见这太太只管追根问底,也少不得说了道:“是乔家集上的乔秀才家……”那夫人听了,倒是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半晌没言语,大姐儿和小翠儿都不知道是怎么了,只好抬头瞧着。
那太太方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找补笑道:“是了,方才觉得这一家人家倒是耳熟的,原来是他家,听见这位秀才公家教甚严,养出来的儿女自然是不错的,只是竟不知他贤伉俪都已经亡故了……”
☆、第48章 火腿冬瓜烧二冬
碧霞奴听见这官儿太太好似与自己父母相熟似的,也不好细问,只得试探着问道:“怎么太太竟与我家里有些瓜葛么?”
那官儿太太听了,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方笑道:“倒也没什么,先前听我们老爷说过这位乔老爷,只因很有些文名,当日又在县里住着,我们老爷曾会过的,也不过就是君子之交,倒没曾想如今又做了街坊,既然恁的,咱们就更和睦了。”
大姐儿听了,不疑有他,因笑道:“奴家自幼失怙,如今听见老爷曾与我父亲相识,虽然不敢攀亲,心里自是欢喜。”
两个妇道又说了会子话,那太太因吩咐小翠儿,依旧把碧霞奴送回去,还嘱咐她“都是街坊邻居,闲了时只管来逛逛。”
碧霞奴回了张三房里,三郎问她何事,摇头儿笑道:“倒没什么,不过是客情儿罢了,方才送了他家一对椅搭子,倒问出些机缘来。”
说着,因将方才的话说与三郎知道,又说道:“太太说的也是有些道理,如今大节下的,不少绣庄里头的绣娘都赶着回南了,只怕如今他们正缺货,我想着自己的针线还算是细密,又是往日里我们屯里大哥时常过来代卖的,如今往绣庄里问问,说了那货郎大哥的名号,再拿去一两副针线给他们瞧,若是看上了,我便赶着做出来。
咱们家如今因为你我的事情,也已经花了不少,况且二姑娘在外头住着,也不好总占着干娘的便宜,又听见你说你兄弟念书的挑费也大,若是得了这个巧宗儿,岂不是三处有益么?”
三郎听见,虽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只是舍不得,因笑道:“原先姑娘没出阁时,好清贵的人品,并不以这些俗事为念,如今做个当家奶奶,倒这般斤斤计较起来了,要养活家里的生计,原是我们男人家该干的,你一个嫩妇少女的,又是这样容貌人品,放在家里享福还怕你不受用,小人怎么忍心叫奶奶受我的迟累……”
说到此处,心中因为自己月钱不够,倒叫婆娘想着法儿淘换银子钱,十分过意不去,面上就有些讪讪的。
大姐儿见丈夫怜爱自己,又知道上进,心里感念他的好处,因摇头说道:“我跟你来,原本中意你是个明白人,如今怎么倒糊涂起来?
头一件,咱们两个还分什么你我彼此的呢,二一件,我这病你是知道的,轻易不好出门子,在家闲着也是淘气,你这个差事又不分昼夜,只怕也不能成日家陪着我,我们妇道人家困坐闺中还有什么消遣,也不过就是描描花样子,绣绣花儿罢了,如今你倒要一味蠲了去,难道叫我闷出病来么?”
三郎听见大姐儿的话,虽知有一半儿也是劝慰自己的意思,倒不好拂了她一番心意,只得说道:“既然恁的,我不敢拦着奶奶,只有一节,还是大天白日无所事事的时候,绣个一两针原也无妨,若是点灯熬油的费些心力做这个,我是不敢依你的。”
大姐儿笑道:“这个我还理会不得么?况且如今出了阁,放着身子不保养,也对不住你……”说到此处忽觉失言,连忙一阵咳嗽掩饰过去,那三郎原不懂这个,也只一笑而过罢了。
眼看到了晚间,大姐儿张罗着备饭,三郎方想起此事来,拍着手道:“这是怨我没个算计了,原先没有得了你时,都是在老爷家里搭伙的,如今可怎么好呢,少不得咱们先到外头将就一顿罢咧。”
碧霞奴摇头道:“你越发没算计起来,如今我刚过门儿,哪儿有任着自己爷们下馆子糟蹋银钱的道理呢?这镇上我虽然小时候住过,也有十来年不曾上来了,道路依稀,又不大认得,不如你与我指了路,往市上去瞧瞧,左右日后也是要去的。”
三郎点头道:“这也使得,只怕累坏了你。”说着,开了街门儿伸手一指道:“这小路出去是一条巷子,人都唤作花枝巷的,两旁都有门脸儿铺户,再往前走时你自然是认得了。”
大姐儿听了这话又不大明白,心说莫非是当年自家的旧址,只是又不叫做花枝巷的,只得穿戴收拾了出门。
一路上逛着,但见那街面儿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乐意瞧她,也有羡的,也有妒的,倒把这乔姐儿看的不好意思起来,虽说心中明白自己容貌是有一无二的,只是久在深闺鲜少与人盘桓,如今出来逛逛倒是有些脸软。
一面瞧见肉铺,又有挑货郎担了各色干菜来贩的,大姐儿揣度着如今大节下的,肉铺里定然要坐地起价,又想着家里还有当日仙姑带来的火腿,不如就用那个也罢了,因只向干菜担子上头拣选,便要了冬菇、冬笋和冬瓜三样,只因当日父母在时,曾教导自己惜福养身之法,定要吃的对时对景,不错时令,方是养生之道。
那挑货郎瞧见一个美人儿一样的小娘子过来照顾生意,身子早酥了半边儿,等大姐儿挑好了,因问价钱,问了两遍,那货郎才回过神儿来,怔怔的说道:“不拘三五个钱罢了,好歹结一场仙缘。”
往来买卖的听了,都哄笑起来,笑得大姐儿红了脸,且喜她平日里虽然不大出门,也时常听见妹子说些外头的买卖行市,心中品度一番,丢下十来个钱道:“多少就是这些,掌柜的莫嫌弃。”
说着,兀自将那东西搁在篮子里,挽着就走,那货郎兀自痴痴的梗着脖子瞧了好一阵子,方才缩了回来。
大姐儿回家,进了街门儿,但见三郎正等着,见她进来连忙接着笑道:“可是不巧呢,你才出去,翠姑娘就来了,说太太有话,只怕今儿咱们才回来,东西都不齐全,巴巴的送了两碗菜过来,我要去寻你,又怕与你间错开来了,只得等着,你既然买了菜,留着明儿再做吧,咱们先吃饭。”
大姐儿点头答应着,脱了大衣裳与丈夫坐了,又问他道:“你平日里吃酒不吃酒呢,若是吃两杯,我与你筛了。”
三郎道:“自小儿贫苦些,哪里有那个闲钱,况且那酒也算不得好东西,倒是一件诲淫诲盗可有可无之物,不吃它也罢了。”
大姐儿点头,夫妻两个吃饭,忽然有想起先前的话来,因笑道:“我今儿原想多逛逛的,谁知遇见一个不知好歹的贩夫走卒,心里有些不耐烦,就趁早回来了,你说一直走出了花枝巷,便是我熟悉的所在,到底什么意思呢?”
三郎笑道:“我说呢,你若是堪破了,回来定然要嗔我的,再往里走走,就是你我定情的地方,你倒忘了?”
大姐儿听了,方知他说的就是碧霞元君老娘娘庙,脸上一红道:“好没脸,什么定情呢,分明是你冲撞了我……”
张三郎笑道:“那会子当真以为三奶奶是个仙女儿,唬得我不敢言语。”碧霞奴道:“怎么,亏你还是个更头儿,就这样胆小,若是遇见了强贼可怎么好呢?”
三郎笑道:“并不是胆小怕事,只怕一说话,吐了人气儿,把这玉女娘娘给腌臜了,飞不上天宫去,岂不是我的罪过?”
大姐儿方知他是打趣儿自己,夫妻两个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说笑了两句,又吃饭不提。
到了第二日早上,大姐儿绝早起来梳妆了,想着自己是新媳妇子,难免还要见些亲友的,又不好不梳头,只得耐着性子又好生梳洗了头发,等着干透了才敢出去的。
昨儿晚上都睡下时,三郎瞧瞧的指给她小厨房的所在,可巧是隔在两家儿之间的,又听说那边儿老爷从不到这里来,方才放心,夫妻两个趁着晚上没人,将自家的米面菜蔬也堆在那房里角落里头。
今儿碧霞奴起得早,想着昨儿饶了房东老爷太太一顿饭,今天既然早起了,不如替他们预备下早饭,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心里想着,就往小厨房去,烧热了灶,先熬了粥,拿了自己出阁时候带来的两罐南菜,摆了两个吃碟儿,一个香油拌大头菜,一个糟鹅掌鸭信,看着倒是丰盛热闹些。
一面见昨儿买的几样菜,不如掂对两碗菜,自家也吃,也分与上房屋老爷太太。盘算好了,就预备了一个烧二冬,将冬菇冬笋两样摘洗干净了,烧起大锅来,先把香菇焯得略有一点子香气就捞出来,又赶着把冬笋切得薄薄的,过了油捞出来,两下里一拌,再搁上芡粉勾了芡,就着方才的热油下了葱姜佐料,煸熟了倒进去,回锅儿一焖,一会子满屋里都是香气。
把这个出了锅,又挑了一块上好的火腿,去了皮洗净了,斩成小块儿,依旧加了葱蒜盐酱儿,在大灶上煸炒出香气来,便加了水改了文火,叫它自去咕嘟着,一面瞧那粥已经将将儿的熟了,将自己婚床上收下来的干果子放了一把进去,小火闷着。
眼见那火腿也煮熟了的,连忙好快刀工,将那冬瓜雕成卍字花样儿,一股脑儿搁在火腿汤里,临出锅儿时抓了一把海米搁进去。
也不过一袋烟的功夫儿,两家的早饭都收拾妥当的,碧霞奴正要喘口气儿,忽然听见那院儿里上房屋中,好似太太的声音道:“翠儿,你今儿这样早,香气在这儿都闻见了,掂对的什么呀?”
☆、第49章 睦紧邻巧言弹婢
又听见那翠姑娘的声音,急三火四道:“来了来了。”一面见小翠儿只穿着家常袄儿,乱挽乌云未施脂粉的跑了进来,定睛一瞧,见碧霞奴早将粥饭预备的整整齐齐的,不由得心里不自在,脸上就带出些不好瞧来。
碧霞奴见了,连忙赶着笑道:“翠姑娘这样早,奴家原想着预备自家早饭,后来见姑娘没来,不如一并收拾了,也省得你再沾手。”
那小翠儿听了冷笑一声道:“姐姐倒会说,一会子老爷太太吃了这样精致饭食,哪里还有我们立足的地方儿,姐姐恁般会服侍,就不该去做当家奶奶,何苦来呢,又抢我们奴才的饭碗儿。”
说着,也不要碧霞奴的东西,刷锅起灶另外预备了粥饭,一声儿不言语的端了去。
这乔大姐儿虽说如今落魄,年少时到底是念书人家的小姐,多年来又困在深闺之中,几曾听见这等抢白,脸上一烫,眼圈儿早就红了,只因她是太太房里的使女,又不好与她吵的,少不得搭讪着出来,一面端了粥饭往房里去。
这时候三郎也起来梳洗好了,正等着开饭,见浑家眼圈儿有些红红的,端着饭食进来,倒是一惊,因问道:“这是怎么说?方才恍惚听见前头你与那翠姑娘说了什么似的,莫不是你们拌嘴,她作践你么?”
乔姐儿摇头笑道:“这事儿也怨我没个算计,想着既然早起了,不如连街坊的早饭也预备下,谁知那翠姑娘只当我是邀功,倒坏了她的差事,这也罢了,一个屋檐下头过日子,哪有马勺不碰锅沿儿的呢。”
三郎听见却是不依,说道:“今儿你才来,她就这也无礼,来日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倒把乔大姐儿怄笑了道:“依你说怎么样呢,这不过是大姑娘小媳妇儿之间的事情罢了,你一个男人家跟在里头混搅什么,还说呢,都是你欠下的风流债,倒叫我里外不是人了,我不来说你,你倒充起荆轲聂政来,正经吃你的饭吧。”
张三郎给浑家弹压住了,暂且不好发作,也只得罢了。一时吃毕了饭,三郎说今儿会了李四郎出去,收拾了就要出门,大姐儿连忙叫住了说道:“昨儿我托你的事情好歹办了。”
说着,拿出自己的针线样子来说道:“你去绣庄上挨个儿问一问,大小件儿我都各给你带些,叫他们只管瞧,有多少活计我都接,左右大天白日在家没人做伴儿,做些针线倒可以消磨永昼。”
三郎答应着收了针线自去了,碧霞奴拾掇了桌子,正要做些针线,又听见前头那翠姑娘没好气儿道:“三奶奶,我们太太请你过去呢。”
碧霞奴正愁没法子弹压这小翠儿姑娘,见这官儿太太几次三番的请,只怕对自己存些怜爱之意,不如借此机会与她亲近亲近,一来对夫主有益,二来也叫那翠姑娘对自己存些敬畏。
打定了主意,稍微妆扮了一番,有个新媳妇儿的意思就罢了,出门见了翠姑娘,见她面上依旧有些不悦神色,自己倒还是往常一样的笑脸儿,那小翠儿反不好计较了,只得淡淡的说道:“我们太太请。”
到了上房屋中,见那赵太太端坐在炕上,见她来了笑道:“天儿冷,如今家里的爷们儿都上衙门去了,咱们娘们儿别拘束,三奶奶炕上坐着罢。”
碧霞奴因为来过一回,如今再端着,就生份了,只得半推半就的坐下,一面问道:“不知太太唤了奴家来有什么吩咐。”
赵太太笑道:“也没什么,大天白日的在家闲着无事,只是我们老爷虽然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到底有个官称儿,我就不便往外头抛头露面的闲磕牙,嚼老婆舌头,如今你来了,可巧我们两个做伴儿说话儿。”
碧霞奴听了点头笑道:“太太若是不嫌弃奴家粗笨,往后家里没人时,倒是愿意时常过来陪太太解闷儿。”
那赵太太听了果然欢喜,拉着她说些针黹女红之事,又问道:“今儿早起你预备了什么吃食,香气我在上房屋里都闻见了,连老爷也觉察出来了,直说新娶的三奶奶手巧。”
乔姐儿正赶上这个话头儿,因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两碗菜,两个吃碟儿,再就是粥饭了,哦,太太若不嫌弃,厨房里还有极干净没动过的,我拿来与太太尝尝吧?”
赵太太摆手笑道:“才吃了饭,哪里吃得了那许多,只是你如何预备下这许多的饭食呢?”
大姐儿听了,正欲解释,又似有若无的瞧了那小翠儿一眼,方笑道:“本想着多做些,叫老爷太太也尝尝奴家手艺,后来翠姑娘赶着过来备饭了,我想着自己做的未必顺口,就搁下了……”。小翠儿给她这一眼瞧的,浑身就打个寒颤,有些心虚的把头低了。
那赵太太看在眼里,又想起早起恍惚听见那小翠儿姑娘抢白了大姐儿几句,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因端起了主子的款儿来,微微蹙眉对着小翠儿说道:“三奶奶给咱们家预备早饭是她一片好意,你这丫头,平日里不听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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