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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人家-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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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见了,想着在家无事,不如往街面儿上寻了浑家,两个逛逛,顺便给大姐儿添些日用之物。正要出门,忽然听见看街老爷家后门响,回头一瞧,闪进一个人来,却是那翠姑娘的模样。
三郎如今成了亲,倒不似往常恁般忌讳,只当是小翠儿有事来寻乔姐儿,不过借些针线剪子,因笑道:“翠姐姐是来寻我屋里的么?今儿不巧,她往街里送活计去了。”
翠姑娘抬眼把三郎瞧了两眼,幽幽的说道:“她在这儿,我反而不来呢。”
那张三郎是个明白人,如何不知道小翠儿这话的意思,当真是掰开八瓣顶梁骨,一桶冷水泼下来一般,他年轻后生家,鲜少经历此事,如今竟是惊得不知如何应对,把往日那机灵劲儿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翠姑娘见三郎唬得呆雁一般,倒忍不住扑哧儿一乐,也不似往日恁般端着架子,温温柔柔上前来欺住了身,柔声说道:“奴家心事,三哥岂有不知道的呢……”只说了一句,脸上就飞红了。
三郎再想不到她一个年轻姑娘家竟是这般不尊重,如今稍微稳住了心神,便有些压不住火气,想着前头老爷太太还在,这事断不好嚷出来的,只得蹙了眉,没好气道:
“姐姐的心事我如何得知?如今我浑家不在家,你要寻她也只好改日,倒没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给人家说嘴。”
说着,一伸手做个送客的架势,就下了逐客令。那翠姑娘见自己不能以柔情感化了他,心里又急又羞,也顾不得许多,一头就撞在三郎怀里哭道:“三哥救我。”
张三郎是个正人君子,平生从无二色,如今岂肯叫一个丫头坏了自己的名头,连忙闪过一旁,退避了几步,声音里都带出了怒气来:
“翠姑娘,我敬你是太太房里的人,平日里几句玩笑话是不妨的,只是你若把我当成寻常狂蜂浪蝶、轻薄子弟,可就打错了主意。若是这样闹,我也少不得回了老爷太太,到时候断送的可是姑娘的大好前程!”
翠姑娘见事情终究没有转圜的余地的,忍不住嘤嘤咛咛哭了起来,待要大哭,又怕惊了前头太太歇中觉,只得咬破了樱唇强行忍住,一面抽泣道:“三哥心里,此时只怕当我是个浪荡女子,一钱不值了,只是这些年我的情份不变,又几时做过这样下流没脸的事情来?如今不是逼急了,我也不来缠你,实在是没个活路,才想起这条路来,三哥是个宅心仁厚的人,难道要把我往绝路上逼么?”
原来那看街老爷是个没甚品级的小官儿,如今眼见过了不惑之年,也还是挣不上去,听见衙门口儿里县丞出缺儿,有意谋了进去,只是上头太爷有些贪酷之弊,要好大一笔挑费打点,县尉那一头也不是省油的灯,总要上下打通了关节,方能如愿以偿。
老爷只靠着每月几两银子的俸,如何有这个力量?因与镇上一家富户有些瓜葛,便请了来家吃酒,商议着借重他家之力谋了进去做个捐班儿,一旦得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儿银,虽说比不得知府,这银钱是少不了的。
谁知请了富户来家吃酒,偏生就一眼看上了他家的翠姑娘,当面是不曾提过的,后来与看街老爷携着手走出去,上轿之前低眉耳语了一番,想要翠姑娘做妾。
看街老爷听见这话如何不应承?在那富户面前一力作保了,回到家来对太太说了此事。
太太也觉得这一门亲还做得,趁着老爷出去公干,把翠姑娘唤进房内,拉着手儿细细的对她说了,谁知那小翠儿倒是刚强,赌咒发誓说誓死不嫁的,情愿在家伺候老爷太太一辈子。
太太并不知道她这一段女孩儿家的心事,自己原不好强她,只是夫主已经在那富户跟前儿打了包票,这会子说不给,只怕借当的事情就要告吹。
少不得拿出当家太太的身份弹压了小翠儿两句,叫她死了心,安心预备发嫁,翠姑娘仗着是自小儿买来,太太跟前儿长起来的,撒娇撒痴的了一番,谁知又给老爷撞见,说她不知好歹,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儿好生过去服侍。
翠姑娘此番万念俱灰,忽然就想起张三郎来,虽然心中知道此事没有三成把握,也少不得当了救命的稻草,趁着碧霞奴出去的当口儿来寻他,请三郎在老爷面前讨了自己做妾,便免了外嫁的勾当。
那张三郎心里只恋着大姐儿一个,旁的嫩妇少女如何肯放在心上,听见翠姑娘这般说,断然不肯兜揽的,好生规劝了一回,到底送了回去。小翠儿此番倒是断了痴念,只得噙着泪收拾了嫁妆,一面心中深恨三郎与碧霞奴夫妻两个。
一时碧霞奴来家,三郎倒不曾当一回事,也没对她说起,但见乔姐儿大包小裹儿的拿了几样东西进来,赶着接了,一面笑道:“瞧这架势,自然是包销了的?”
碧霞奴笑道:“正是呢,东西一送去就都订出去,这一回是里头管绣娘的婶子大娘们出来接着,又与我说了半日,换了一遍茶才放我走的,日后咱们家的活计,他们绣庄子上就包销了。”
一面将自己在街面儿上买的东西拿给三郎瞧,也有手使的家伙,小风炉、汤婆子,都是崭新的,也有给五姐的胭脂水粉,却是一个磁盒儿,里面盛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儿,三郎平日里也常见乔姐儿梳妆,只因她生得十分白腻,从来不施脂粉的,到没见过这样新鲜物件儿,因拈了一根拿在手上笑道:“好金贵的物件儿,往日倒不见你使。”
大姐儿听了笑道:“这是给你妹子预备的,听见那挑货郎说了,这不是铅粉,是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对上料制的。通体擦了最是保养肌肤,又不伤脸,明儿家去,你记得捎回去,也叫五姐高兴高兴。”
三郎见乔姐儿不念旧恶,倒会爱屋及乌照应妹子,心中欢喜,又见竟办了两本书回来,笑道:“姐儿越发出息了,倒买了四书本子来念么?”
乔姐儿摇头儿笑道:“好端端的又念它做什么,这是今年新刻的选本,虽然是时尚之学,我瞧着选的文章词句也嘉、字迹也妙,又没有半点儿展卷之处,所以办了来与你兄弟瞧瞧,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便是他天分才情上差个一星半点儿的,架不住勤能补拙呀。”
三郎瞧了半日,都是给自家母亲弟妹买的东西,大姐儿竟是一点儿也没给自己办货,十分过意不去道:“难为你这般夙兴夜寐的做,换了银子钱来都给老四还了债,又要给婆家置办东西,怎么自己倒省不得花了呢?”
乔姐儿指了那妆镜台道:“喏,那不是?自从我来家,你只要手上但凡有些宽裕银子,还不都是使在我身上么,如今我再添些,越发没处摆了。赶明儿你若是改了这个乱花钱的毛病儿,我自然知道给自己添减东西的。”夫妻说笑一回,竟没提那翠姑娘的事情。
☆、第60章 翠姑娘含恨出阁
连日无事。
这一日三郎夫妻两个吃了晚饭,三郎闲来无事,随手拿了前儿碧霞奴置办的一套选本念了起来,一面摇头儿道:“这样开科取士的法子不好,竟把念书人旁的路子都堵死了,便是这锦绣文字做的花团儿锦簇,到底不过笔墨游戏,终究在世道人心上面有什么进益呢……”
大姐儿灯下做活,因为要还债,小夫妻两个也只好用了一盏孤灯,挨在一处,听了这话扑哧儿一乐道:“这话可好久不曾听见了,还是当日我父亲在时常说的,我娘时常劝他莫要耍些念书的狂狷脾气,他只不听……”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家父母何尝不是一对恩爱夫妻,等下伴读,红袖添香,如今两个反目成仇,又都撒手人寰,忍不住眼圈儿一红,打住话头儿不说了。
张三郎见浑家方才还是有说有笑的,忽然就秀眉微蹙低垂粉颈,因抛了书本,上前来揽了她在怀里柔声说道:“好姐姐儿,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快活,那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没奈何的事情,只要咱们两个把日子过起来,就是泰山泰水在仙山上瞧着也是快活的。”
碧霞奴原本也不过是感叹世事难料罢了,如今给丈夫轻哄一番,早就丢过一旁,一面推他笑道:“看你,我如今是当家的媳妇子,又不是大家小姐了,做什么伤春悲秋的,不过一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罢了,倒没得叫你劝我一回,耽搁了念书,你且再瞧瞧那些时文,闲了时也与你兄弟谈讲谈讲,彼此进益,我还要做针线,别只管来缠……”
三郎收了书本笑道:“我又不要挣一顶方巾带,做什么只管挑灯夜读,就是姐儿也犯不着点灯熬油的做,仔细伤了眼睛不是玩的,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歇了吧。”
说着就下了炕,硬是要收拾炕桌儿。
碧霞奴见丈夫催睡,知道是新婚燕尔,年轻小后生家自然是急着夜夜被翻红浪的,脸上一红,也少不得依了他,两个收拾了东西预备铺床。
正拾掇着,忽听得外头毕毕剥剥的声音,夫妻两个唬了一跳,仔细一听倒是放炮仗,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不年不节的,黑灯瞎火做什么燃鞭炮呢。紧接着又听见看街老爷家门首处吹吹打打的,好似嫁娶一般热闹。
乔姐儿蹙眉问丈夫道:“怎么老爷家里有喜事么,却不知如何选了这个时候来办,莫非高显城里风俗与咱们屯里不一样?”
三郎听了这话,忽然想起当日之事来,叹了一声道:“是老爷家往外头发嫁,翠姑娘今儿大喜了。”
大姐儿听见,怔了一怔道:“莫不是讨小……”三郎点头道:“若不是给人家做小,如何三更半夜的发嫁呢……”一面略略的将当日那翠姑娘来寻自己,欲行不才之事的事情说与大姐儿知道。
又怕浑家疑惑他,连忙找补道:“已经说得没有余地了,小人是觉得这又不是大事,翠姑娘没出门子之前叫你知道了反而心焦,所以等着尘埃落定了才对你说的。”
乔姐儿听了,虽然心中欢喜丈夫是个正人君子,到底都是女子,难免替那翠姑娘不值起来,因叹道:“当日奴家深闺之中还叹息自家是个薄命的,如今若比起这翠姑娘来,到底是强远了……起码这婚姻大事上头自家做得一半儿的主。
方才听见那大户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倒比翠姑娘的父亲也差不多了,家中又是姬妾众多,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平日里心机又不深,虽说会掐个尖儿,也不过是少女娇憨不懂事罢了,如今到了那些脂粉队里,还指不定受了什么样的罪呢……”
说着,倒有些替古人担忧起来。三郎见浑家性子这般善良,心中十分怜爱,搂了她笑道:“说起来这也都是姐儿的不是了,若不是你生得天仙一样的模样儿,又好个温克性儿,只怕我就应了那翠姑娘也未可知。谁知却又是这样的容貌人品,爱你还来不及,哪有半点心思分与旁人呢?”
哄得大姐儿略解了心中伤感之意,夫妻拾掇了一番,上床歇下,一宿晚景题过。
又过几日,可巧张三李四两个当班儿值夜,坐在更房之中闲聊,四郎笑道:“哥哥可要谢我了。”
三郎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因问他何事,那李四郎就将娆娘求了娘家哥哥,与三郎寻了一份兼差的事情说了,张三郎果然欢喜,因笑道:
“兄弟与弟妹贤伉俪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没说的,明儿结了差事也不必家去,竟到二荤铺子里头吃两杯吧,都算在哥哥我的头上是自然,临了再打包几个菜叫你带回去多谢弟妹,改日少不得要备上一份表礼亲到府上去谢的。”
李四郎听了连忙谦逊一番,三郎到底不依,天亮时交了班儿,拉着四郎往二荤铺子里吃了二钱银子的酒席,又叫了溜三样儿,并一笼肉馒头,给四郎带上,请他回去多谢浑家襄助。
一时分手,回在土坯房内,乔姐儿早梗着脖子等了半日,见他吃的一身酒气回来,连忙接着扶入房内,一面埋怨道:
“怎么好端端的结了差事不来家,倒外头吃去,如今咱们家背着债,可不似往常一般,不好随意吃喝的。还有一则,你熬了半夜,原本身子发虚,怎好贸贸然的吃酒,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了,放着身子不知道保养,叫我们瞧着心焦不心焦?”
三郎吃的有些微醺,又听见浑家知疼着热的娇嗔,心里受用,捉了大姐儿的手拉了她登床,就要一处睡下,乔姐儿不肯,三郎又笑道:
“正是为了家里没处抓挠银子,才请的客。”说着,才把这些日子以来怎么求了李四郎,又转托他浑家的师兄,在一处大宅门儿里谋了个更夫的缺儿,那边儿也是两班儿倒,可巧与这一头公家的差事间错开来。
况且那边是宅门儿大户,月钱银子就比公家给的多了,听见三郎是穿官衣儿的,更加欢喜,已经许了他预支三个月的月钱,就有十几两,加上乔姐儿每日针黹,算下来几年之内就可以还清那一笔糊涂债了。
碧霞奴听了,倒也欢喜多了一份进项,只是又心疼丈夫,一面劝道:“依我说,趁着合同还没立下,倒不如想个法儿回了人家吧,咱们虽然背着债,到底上头还有那何捕头弹压着,那些混混近日总没来了,又说定了按月还钱。算下来我每日做几件针黹,一个月再接两三套衣裙的大活计,满破也够了。
如今李四兄弟介绍的这个活计虽俏,只是又与官面儿打更不一样,进了宅门儿,说不好听就是奴才了,你又不是寻常贩夫走卒,到底是念过圣贤之言,正经人家儿出来的,就是士农工商,咱们挣不上第一个,到底也排在第二位,倒没得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你虽然不说,我岂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服气的么……”
三郎听了倒是不以为意笑道:“你是秀才家的小姐出身,凡事尊重原是你的好处,我一个庄户人家,倒没有恁多讲究,只要月钱银子来的干净,管他什么五行八作的呢,如今见你每日里夙兴夜寐点灯熬油,难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外头奔奔去,倒靠着浑家做活替家里人还债,成个什么人,简直是吃软饭的了。”
说的大姐儿扑哧儿一乐,也只好由着他,一面打发他睡下不提。
却说这几日翠姑娘嫁了出去,前头看街老爷房里的太太因想着再买个上灶丫头,总也要十两来的银子,又心疼钱,只问人牙子要买五六两的小丫头,带了来相看过几个,都是些黄毛儿丫头,不中用,少不得自己下厨料理饭食汤水。
虽说丈夫没甚品级,好歹也是自小儿吃喝惯了的,做了一日,就累的腰酸背痛,只说不受用,碧霞奴瞧在眼里,想着三郎如今要兼差,万一两下里照应不到,倒要挨这看街老爷的埋怨,不如自己做个顺水人情,替他家掂对几个菜蔬,熬过这几日罢了。
每日里一荤两素的只管送过去,老爷太太尝了,喜得直夸三奶奶手艺好,倒比当日那翠姑娘料理的还强十倍,太太就与老爷商议,不如每日里与张家搭伙,一月拿出五两银子来交予碧霞奴,只要每日有荤有素,饭粥搭配着来,余下的银子就当做是个辛苦钱儿。
碧霞奴左右也要做自家房里的三餐,如何放着河水不洗船,这般算下来,每月又添了几两银子的进项,就应承了这个差事,一面悄悄的说给太太知道,三郎在外头兼差之事,那太太笑道:“这却不妨,只要不耽误了公家的差事,旁的时候都是三爷自家做主,或是歇着,或是上工,我们是管不着的了。”
碧霞奴见有了这话,方才放心,一面对三郎说了,前头打点已毕,三郎记在心上,就要择日往那张大户家中兼差,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1章 张上邪宅门兼差
却说三郎听见浑家给自己透了底,看街老爷原不管更头儿出去兼差之事,心中更加笃定,便与李四郎约定了时候儿,往张大户家中立了契约。
家主人自然是见不着的了,出来应酬的是张府上的管家,与两人约定了在二荤铺子里头见面立了合同。
三郎原听李四郎说过此人,倒是个会狐假虎威装腔作势的,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如今是弟媳妇儿求了娘家哥哥讨来的差事,却也少不得陪上几分小心,面上和颜悦色过去见了。
但见那管家约莫四十岁上下年纪,生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好似油水里头捞出来一般,也难为他家主人怎的不疑惑他有些吃里扒外的勾当。
这管家是个会看人下菜碟儿的,想着不过是府上琴师荐来的人,又是个兼差,能有什么油水可捞的,便有些拿大,及至见了面,见两个是穿官衣儿的,面上神色又和气了些,彼此相见了,说些久仰的话。
一面吃着酒菜,李四郎因陪笑道:“二太爷,连日约见,都说府上离不得,不得闲儿,想来今儿宽松些个?”
那胡管家装腔作势摇了头儿道:“哪里脱得开身呢,只是那小杜可恶,几次三番几次三番的催,着实叫我心焦,说不得也只好卖个人情过来相看了,听见是个兼差,我还纳闷儿,如今见是穿官衣儿的,才明白了。怎么这位老爷家里嚼裹儿拆兑不开么?”
说的三郎俊脸一红,心中便有些不乐意,只是碍着四郎颜面,不好发作,正要答言,又听见李四郎笑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只因我们头儿……”说着,指了指张三郎,那胡管家听见是镇上更夫头儿,果然又收敛了些。
四郎接着说道:“才娶了大奶奶在家,他家大娘子就是原先镇上住的乔秀才家的大小姐,如今虽说父亲没了,府上总也要维持些旧日里的空架子,我们头儿的那位老岳母是个耗财买脸的主儿,所以家里挑费大了些,若是寻常市井人家儿过活自然是不碍的,谁知我们头儿偏生就爱这大娘子当家立纪、百伶百俐的品格儿,高攀着讨了来放在房里,门第就攀上一层去。”
那胡管家听了这话,知道三郎是个更头儿,自然有好把式在身上,又是镇上乔秀才家的娇客,登时脸上就堆下笑来道:“四郎,论理儿咱们也算是故交了,前儿说合的时候你又不说清楚,险些叫我怠慢了三爷,早知恁的,如何选在这么个破烂所在立定契约,少说也要往镇上大饭庄子里头相谈相谈才是合适的。”
三郎听了连忙微微起身谦逊,略说了两句客气话儿,那胡总管虽是粗人,到底有些见识,见三郎谈吐不俗,倒不似寻常贩夫走卒,越发不敢慢待,反倒是前倨后恭起来,赶着立定了契约,约好了明儿晚间镇上无事时,便来张大户家中兼差,依旧是做更头儿,手下管着十名更夫的。
三个又吃了几杯酒,几口菜儿,便收了场,临了那不曾吃完的四凉四热、烧黄二酒,都教胡管家一股脑儿打包了家去。
张三李四与那胡管家分了手,在街上先走,三郎笑道:“你的这位相识倒也有些意思,端的会变颜变色,倒比翻书还快些。”
四郎摇头笑道:“我浑家那位师兄牵头之前就再三再四的嘱咐我,他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呢,在家时便会挑唆家主人,又最是嫌贫爱富的下作品行,旁人叫他一声尊管、官家,就好似挖了他家祖坟也似的深仇大恨,原本卖与人家做了奴婢,却又好脸面不肯认,都要人叫他一声‘二太爷’,就好似在家里坐了第二把交椅一般,却不是自欺欺人可笑之极么。”
三郎点了点头道:“方才虽然不曾深谈,我倒也瞧出来几分,这也是人之常情,到底不是大奸大恶,也不与咱们相干,只是你什么时候得闲儿,约了弟妹的师兄出来,我请你们吃两杯,权且谢过他这个中人。”
四郎连忙摇头道:“我早已经请了这位大舅子了,他做中人看的是我浑家的情份,倒不与哥哥相干,哥哥只记得我的情份就是了,等到何时我又什么要求的,再还了这份情也就罢了,又请他做什么。”
三郎听见说的有理,便不再兜揽此事。
晚间来家时对乔姐儿说了,乔姐儿听说张大户家的管家是那个德行,倒是心疼丈夫,一个正经男儿去受那一等奴才的气,倒是三郎反过来了她一回。
碧霞奴道:“如今你主意已定,又立定了契约,说不得是回不了头的了,只是他府上若是有这样的奴才,那大户的家主人什么品行就可想而知了,就算不是一丘之貉,到底也有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儿,你只要守好了半夜里的差事,旁的事情千万莫要插手,只因我知道你素日里有些嫉恶如仇,眼睛里不揉沙子,才白嘱咐你一声,你可莫要不听劝,倒叫奴家日夜悬心。”
三郎听了只是笑,不待她说完就抱入锦帐之中笑道:“我都理会得,三奶奶莫要挂心,我虽说莽撞,也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人情世故上自然比年幼时节明白许多,只是如今应了这个差事,越发没有晚间得空儿的时候了,既然恁的,今儿赏我罢……”
碧霞奴见他要行事,只得红了脸答应了,一面推他道:“你且住住,先睡下等我。”说着,挣脱了束缚下了炕,厨房里端了一盆温水进来,那张三郎款去大衣裳躺下,就听见叮叮咚咚水珠儿响动,知道浑家洗牝,不由得心旌摇曳起来。
等到大姐儿上了炕,一把按住了就探了进去,乔姐儿嘤咛一声,又不好嗔他的,但听得三郎笑道:“是前儿给你办来的香胰子?那一块茉莉花儿香的原想教姐儿做这事用,只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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