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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多娇-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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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雪夜来客丹药两枚
从芳官一下炕,岫烟便完全醒了。美莲、美樱故意躲出去,就是为芳官半夜做贼创造良机。满屋子里贵重的信笺书信,岫烟早亲手收了起来,留在“明面”上的那些,其实只是鱼饵。
不得不说,芳官确实有几分做贼的天赋,学戏多年,这丫头身段轻盈,踮起脚来,根本听不见半点杂音。室内一片静谧,岫烟面朝床内躺着,她手心儿里捏着一块怀表,指针滴答滴答走的分秒不差。
“姑娘?姑娘可睡下了?”门外忽然响起了美樱急切的声音。
刚来到多宝阁前面的芳官乍然听到动静,吓得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等意识到是外面美樱在叫门的时候,芳官下意识去看床榻上的姑娘。但见姑娘睡的安详,丝毫没有被惊动的样子,芳官这才按捺下慌乱的心神。
门外的美樱锲而不舍,轻轻拍着门扉:“芳官?快开门!我有事回姑娘!”
芳官扶着多宝阁前面的大书案,勉强站了起来,两腿哆哆嗦嗦的走了过去,稳了稳心神,这才轻轻打开内室大门:“美樱姐姐何事?姑娘早歇了!”
美樱也来不及和她理论,一把推开芳官,也没“留意”芳官赤脚的模样,只是径直走向床榻。
“姑娘,姑娘!快醒醒。宫里面的平安公公来了!”
缀在后面的芳官一听这话,心下怦然作响。
平安公公是五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因会奉承卢氏,最得五皇子喜欢,被五皇子视为心腹,这三更半夜,宫门早关了,平安公公却跑到凤尾胡同来,肯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儿。
芳官披了件小袄就往床榻这边走,美樱手执了盏昏黄的小灯,听见身后的动静,忙道:“姑娘口中干渴,你去端杯蜜糖水来。”
芳官见姑娘睡眼惺忪,迟疑了片刻,却还是乖乖的往花桌的方向而去。芳官的脚步轻且缓,可惜美樱的声音太小,她根本听不清。等倒了水回来,还没靠近,美樱早就警惕的闭上了嘴,不肯多言一句。
“姑娘喝水!”芳官一面递杯盏,一面仔细留意姑娘的神情。出奇的严肃,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全是精明之色。
肯定是件大事!芳官觉得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踩到了这个秘密的边角,心头兴奋之色冉起,恨不得姑娘立即说话,把这个秘密捅破了。
岫烟接过杯盏,水是温热的,滋润着干涸的嗓子。美樱见姑娘迟迟不语,略显焦急:“姑娘,平安公公现就在后门等着,玉泉山送水的车子再过个把时辰就要进宫里,平安公公要是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回去,只怕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殿下也难逃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芳官低眉顺眼的觑着姑娘的表情,恨不得替姑娘应下。
岫烟沉思良久,才看向美樱:“你在这儿守着,叫芳官去后门把平安公公带进来。”美樱狐疑的瞅着芳官:“姑娘…她行吗?”
芳官心中窃喜,忙应声道:“姑娘放心,我一定把平安公公带进来,不叫别人怀疑,这个时候园子里正静,便是看见巡查的婆子,我只说这是咱们院子溜进来一只野猫,吵的大伙儿不安生,我找了个小厮进来捉。”
岫烟莞尔一笑:“去吧,这件事要紧的很,我且信你一次!”
芳官笑盈盈的要走,岫烟却叫住了她:“外面风雪正紧,你穿了我那件貂颏满襟暖袄再去!”芳官受宠若惊,连推辞了两回,却还是披上小袄,叫两个在堂屋里伺候的小丫鬟跟着,自己提了一盏明瓦的灯,三人颤颤巍巍的迎着风雪往后园方向去。
一盏茶的功夫,芳官才带着人姗姗来迟,美樱早把堂屋里伺候的小丫鬟清了出去,岫烟穿着家常的旧衣,坐在外间的贵妃椅上,淡然看向来者。
“奴才给邢姑娘请安!”平安上来打了个千,美樱赶忙搬小凳子与他坐,又扭头与一齐进来的芳官笑道:“劳驾妹妹辛苦些,去外面守着,我在这儿伺候也就够了。”
芳官暗自诟骂,但却不敢顶撞美樱,只能讪笑着关了堂屋的大门,披着小袄站在廊下。堂屋里的说话声隐约传了出来,芳官一只耳朵紧贴着大门,小心分辨着里面三人的谈话。
。…。
小宦官平安脸上带着愁苦之色:“如今殿下也不敢乱吃东西,但凡饮食,都是亲自过了奴才和黄嬷嬷的手,便是这样,本月也是第三次中招了。黄嬷嬷担心,长此以往,殿下的身子骨非给由内掏空不可。现在宫内都小声非议,说我们殿下是个药罐子,和皇宫犯冲!”
正德已然是小心翼翼,不给人动手的借口,但还是难逃宫内妇人之手。那些女人在正德的饮食中动手脚,时常叫那孩子闹个肚子,发个小烧,正德开始没留意,等叫了几次太医,孝宗就有所察觉,还特特的把正德叫到养心殿去问话。
正德没凭没据,只好硬撑着说是自己身体虚,并不敢随便冤枉人。
那起子小人越发胆大包天,还在宫中散播谣言,说五皇子命运坎坷,活不到十八岁长大成人。
平安公公委屈的看着岫烟:“这次殿下是下了决心,非给那些歹毒的东西一点颜色看看。殿下说了,他要的东西,邢姑娘这儿都有,叫奴才避众人,悄悄来取。”
岫烟犹豫不定:“我虽然早准备下,但是当初和也和正德说过,这药效力过猛,他年纪尚小,将来必定留下后遗症。我并不赞成他用!”
平安忙道:“殿下早猜到姑娘为他着想,所以才叫奴才回禀姑娘,殿下会在事后请万岁爷准他去皇庄上调养,一来避开风头,二来积聚自己的势力,三来…也好叫万岁爷时常念着殿下的不容易,敲山震虎,让那些下黑手的人掂量掂量殿下在万岁爷心中的分量。”
岫烟失笑:“瞧他,竟是把所有都想到了,我要是再不同意,反显得我拖累了他!也罢!”岫烟叫了美樱:“把东西拿来!”
门外的芳官,赶紧猫着腰溜到正房对着大窗户前,隔着窗户,就见美樱从多宝阁的最上端拿下和巴掌大的小锦盒。芳官留心到,顺着锦盒掉下来一封信,美樱许是匆忙,再加上屋子里没点什么灯,所以竟没看到东西遗落,那信笺飘飘扬扬,一直落在书案的内侧的小角落里。
芳官暗记在心底,转身又返回到正门。
堂屋里,岫烟接过美樱递来的锦盒,动作轻缓的打开,内中两枚龙眼大的药丸赫然其中。一枚深褐色,一枚鲜红色。
“这药性能太强,用温盐水调冲半粒褐色的药丸,”岫烟谨慎的说道:“红色的是解药,病发之后的一天内服下即可。切记,剂量要掌控得当,千万不可因小失大。”
平安公公抱着虔诚之心接过锦盒,又将邢姑娘的话在心底默念了两遍,这才起身告辞。
芳官一听到里面的动静,早躲在远处。美樱亲自送平安出门,此时已经是丑时三刻,岫烟满心疲惫,芳官服侍了她躺下,回到外套间火炕上的时候,脚跟一转,背对着岫烟迅速将遗落在角落的信笺揣进自己的袖口。
次日一早,黛玉扶着雪雁的手,二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岫烟的屋子来。芳官正招呼几个小丫鬟收拾被褥,见黛玉来,忙在外间屋奉茶:“姑娘昨晚上睡的迟,这会儿还没醒呢!”
黛玉不觉奇怪:“难道昨儿那香并不好用?”说着就要进去探视。
芳官紧着拉住她:“林姑娘”她便将昨晚上五皇子殿下派了小太监平安的事儿说与了林黛玉听。
黛玉脸色一沉:“这话你还与谁说过?”
芳官忙赔笑:“林姑娘和我们姑娘好的一个人似的,除了林姑娘,我哪里会告诉别人?”
“你是老太太送大姐姐的,原也是荣国府的人,我也瞧得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该明白,现如今谁才是你的主子,别表错了忠心,被大姐姐嫌弃,就是我也救不得你!”
芳官满脸羞红,唯唯诺诺应是。
黛玉留下雪雁,独自进了内室,她一进来才发现,大姐姐半坐在床上,上身披着件单衣,手中拿了本《诸子平议》。
黛玉刚忙走过去,将搭在椅背上的小袄给岫烟披上,满脸不赞同的夺下书:“姐姐好生将养着,干什么又劳费心神?妈那里由我照应着,你只好好睡上一觉,必定什么烦恼事儿都没了。”
岫烟笑着轻叹:“只怕烦恼事一件接着一件,我片刻歇不得。不过好在有妹妹帮衬,不然,我早病倒了。正巧你来了,我有件事要和你商议,眼下便是年关,门房早接了一沓请帖,我略瞧着,只回母亲几家即可,去还是不去,由着她拿主意。只有一个,荣国府老太太请咱们家大年初二过府吃酒,这个无论如何也不能推却。我想来想去,往年送的那些礼也俗了些,今年该换个花样子,倒是问问妹妹有什么主意?另一件…宝姐姐年后便要成亲,咱们两个也该送些什么不一样的方显咱们轻易不同。”
黛玉略一垂首,继而笑道:“大姐姐不用烦恼,我早想好了宝姐姐的礼!”
193、得药方芳官寻郭氏
薛宝钗的这门婚事并不顺当,早在一开始,薛姨妈打死也不想女儿嫁到梅家去,并不是梅玉森不好,而是和梅家定了婚约的是二房宝琴,现如今宝琴进宫当了贵人,薛家要是不管不顾的将宝钗仍旧嫁过去,这叫外人怎么看?
还不得认定薛家是攀龙附凤之流?
薛家要是没权没势,真只用个女儿换来一家子的大好前程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薛家现在仍旧有银子,就算不把宝钗嫁给宝玉,聘一门大好的姻缘也绝非难事。
凭什么就巴巴儿地粘着梅家?
况且梅玉森又不是长子,上面还有几个嫡出、庶出的嫂嫂,宝钗一过去,必要受到歧视。
这些都是薛姨妈不待见此婚事的原因。谁承想,梅家竟是实心实意的结此良缘,不但请了礼部右侍郎家的大夫人来说和,更用家传的古书作为聘礼。
薛姨妈又打听到,那梅玉森在国子监的时候也是块良玉,极得先生们赞许,是今科的热门人选。薛姨妈这才心动了几分,等商议了许久,才应这桩婚事,只等梅玉森金榜题名,两家再办婚事。
谁承想,朝华郡主仗着是皇太后娘家侄女的身份,非要再横插进来,这可热闹了薛宝钗。
卢氏生产之前,薛宝钗曾来过凤尾胡同,与邢岫烟诉苦,岫烟趁机就出了个主意,叫梅玉森揪住朝华郡主几个庶子的把柄。
一来抵御朝华郡主的无赖之举,二来,也是考校考校梅玉森对薛宝钗是否真心。
果不其然,那朝华郡主的几个庶子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梅玉森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揪出那几位少爷十来桩官司。这十来桩官司,随便拎出一件放在寻常百姓身上,也都是杀头的大罪,可那些年,朝华郡主太过强势,再加上朝华郡主十分得皇太后宠信,她的庶子们竟是逍遥法外,无人敢管。
然而自太后被太上皇幽禁在宫阁之中,朝华郡主作为太后的嫡系心腹一脉,迅速失势,梅家更是半点关系不愿意与其沾染。梅玉森接了薛宝钗的信之后,立即着手放出风声,没几日,顺天府门前就被喊冤的人踩破了门槛。
顺天府尹是孝宗的心腹之一,一察觉到不对劲儿,立即进宫面圣。孝宗见了喊冤的状纸,怒不可遏,立即叫人彻查,根本也没想过去问问太上皇的意思。等形同冷宫中的太后知道此事的时候,朝华郡主的三个庶出子全都被判了流放的重罪。朝华郡主更因为失仪,被孝宗夺取了封号,虽说保留了府邸,但因为从此只是庶民,所以府中规格全要修改,大宗正院的左右两位宗正,亲自带着人来拆房子,将那些不符合皇室规范的地方一一破坏,整个郡主府一片狼藉。
这左右两位宗正,是孝宗的两位堂叔担任,当年太后还是后宫之主的时候,朝华郡主时常借着威势,无礼于这二位宗正,如今得了机会,对方还不大肆折腾朝华郡主?
朝华郡主没了精力与梅家周旋,梅家紧忙请了礼部右侍郎的夫人做媒人,与薛家商议好成亲的日期,赶早不赶晚,只定在了二月十二,正值百花节,却也是林黛玉的寿辰。
黛玉听了也跟着欢喜,想来想去,从母亲当年留下的陪嫁中找出了一对白玉如意作为贺礼。这对如意不是寻常物,白璧无瑕,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二十几年前的贾家寻出这样的宝物,已经是压箱底的东西,如今是万万不能够得的。
岫烟坐在床头,听了黛玉的话,不觉笑道:“一对如意略显单薄些,我替妹妹再加一副头面,宝姐姐得了,在妯娌面前也显得更体面。”
黛玉了然的一点头,宝钗不是长媳,婆家或许根本不看重她管家的能力,如果陪嫁丰厚,婆家也会多看重几分。黛玉也不和岫烟客气,反而笑着依在岫烟身上撒娇:“我只等姐姐这句话呢!”
话一出,俩姐妹顿时笑闹了起来,门外的芳官听了动静,不禁心下大定,蹑手蹑脚的出了堂屋,直往自己的屋子去。一路上扫雪的婆子们见了芳官,无不恭恭敬敬的叫声“芳官姑娘”,她却理也不理,两步化一步,匆匆就进了后院加盖的下人房。
同屋的丫鬟早出去当差了,芳官谨慎的关好门窗,合衣上了床榻,将青纱帐幔严严实实挡在了床头,这才小心翼翼掏出藏在袖口中的信笺。
信封根本未曾封口,里面两张小纸条。芳官跟着先生学习,每日看戏本子,倒也认识几个字。小纸条上写的又简单,并不难辨认。
芳官捻了一张,不觉念出声音:马前子,南星,防风,牛膝…
看着竟是一张药单子?
姑娘从没大病,连小病都只是撑撑就罢了,家里除了给太太看病,给福哥儿请过大夫,姑娘是从没叫过半句难受的。
芳官忽然想起半夜时候,透过玻璃,她所瞧见的一切。
芳官猛然低头,死死的盯着手里的纸条。平安公公深夜冒雪而来,不就是为那两颗药丸吗?这会不会是那两粒药丸的方子?
芳官越想越觉得不差,兴奋的从床上直接打了个滚儿。这俩方子送到对门欧阳家去,再加上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些辛秘,欧阳家怎么也不能亏待自己!
她了无睡意,穿了鞋,将信封重新装好,仍旧塞在自己的袖口中,拽了一件避雪的衣裳就出了屋门。
大厨房里正忙着给太太上早饭,奶娘们的蛋羹也上了蒸锅,几个婆子忙的脚不点地,其中一人抱着蒸笼,待要回身的时候,险些没撞上刚刚要往里冲的芳官。
“哎呦,芳官姑娘,你可小心着些,我们洒了东西不要紧,你却别烫,你和我们这些粗人不同,小心伤了这一身的细皮嫩肉。”
芳官勉强笑道:“郭大婶呢?”说话的时候,她也不忘东张西望,到处寻找郭大婶的身影。
“这却不巧了,郭大婶今儿不当差,怕这会儿正在家里呢!”厨娘婆子弄了碗炖的嫩嫩的蛋羹,要叫芳官先尝鲜。芳官哪有功夫,早推辞出了大厨房,直接往后角门去巷子里找郭大娘。
虽然飘着洋洋洒洒的小雪花,但后巷仍旧是繁华气象,处处有挑货出来卖的货郎,也有邢家和隔壁费大人家的家奴出来买菜置办货物,几个小孩儿冒雪堆着雪人,见芳官从邢家的后门出来,都好奇的站在台阶下看她。
郭家的宅子就在巷子深处,芳官再好找不过,等她一敲门,郭大婶略显憔悴的脸就映在门缝之后。
等看清来者,郭大婶脸色更是急转直下,一把就扯了芳官进屋。
雪势丝毫不小,但郭大婶并没有请芳官进屋的意思。芳官此刻过于兴奋,根本没留查到,只强压着高亢的兴奋劲儿。
“婶子,我可得了件好东西,你瞧瞧这是什么?”芳官神秘兮兮要从袖口里抽出那信封。郭大婶似有察觉,忙压住了芳官的动作,头还不时扭到后面查看里面的动静。
芳官立即收拾起兴奋之色,低声问道:“屋子里有生人?”
“是老家来的一个侄女,暂且住在我这儿几日,我是怕她多心,回老家后乱嚷嚷。”
芳官也不在意,只背着屋子的方向,将昨晚五皇子身边的心腹小公公平安来拜会的消息告诉了郭大婶。
“这是姑娘给药的时候遗落下来的两张药方子,婶子拿去给欧阳家瞧瞧,瞧能不能看出什么破绽来。”
郭大婶用身子挡着后面窗户的方向,迅速将药方子塞进袖口,慌忙撵了芳官出门。
且说郭大婶赶了人,再回屋中的时候,临床大炕上盘腿坐了个年轻的小媳妇,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朴素,挽了个飞月髻,说句实心的话,就连岫烟园子里的送水的小丫鬟…穿的都比这个鲜亮。
可**惊艳的容貌遮掩不住。
“姑娘才好点,怎么不多睡会儿?”
**淡淡笑道:“我鸠占鹊巢,把婶子赶的没出去躲,我已经觉得难为情,怎么好意思再睡下去。”
郭大婶眼里流过悲伤:“姑娘原也是千金之躯,我当年服侍您的时候,老太太多疼姑娘,闺房里的床还是金丝楠木的,整个府里也是独一份儿!”
**闻言苦笑:“何必再提那个,我们是戴罪之身,太上皇饶命不死,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从前的往事再多,到今天为止就全部无关了,以后的事情,不管发生什么,从今天开始就当重头来过。我们费家早不是当年的样子,老太太一走,整个家没了主心骨,早就是一盘散沙,要不是这次婶子救我,恐怕我也是凶多吉少。”
郭大婶听这话,眼圈就是一红:“姑娘别这样说,费家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愧对老太太,没能守住费家的老宅子,是我的无能!”
原来这**竟是郭大婶原来的主子姑娘,费家的长房长女。费家当年在官场上失势,被贬回老家就再也没踏足过京城,如今大小姐贸贸然出现在一个原本的奴婢家中,这就不得不叫人深思琢磨了!
194、一面报恩一面绝情
**名叫芬娘,当年费家得意风光的时候,这芬娘也是老太太的掌上明珠,可惜费家时运不济,得罪了皇帝,被贬官已算是幸运,至少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芬娘年幼定亲,对方见费家失势,立即毁了婚约,另聘了良缘。这芬娘年纪越发的大,他父亲和几个叔叔一商议,为了下面几个兄弟姊妹早早出家,便匆匆忙忙将芬娘嫁进了乡下的一户土财主家。
芬娘是京城里的女孩子,见识广博,极得她相公疼爱,这可惹恼了芬娘的婆婆。婆媳俩明争暗斗,不知打了多少次。芬娘也是个命苦的,谁也没想到,她丈夫二月的时候患了场大病,时好时坏,用了不知多少药,看了多少大夫,都不中用。芬娘的婆婆不知听谁说,只要至亲之人心头上的一盅血做药引子,就能让患者痊愈。
她婆婆逼着芬娘献血,还没等药引子到,芬娘的相公却先去了一步,这一下可恨极了芬娘的婆婆。她只认定儿子的死都是芬娘忘恩负义的结果,非要将芬娘沉塘。
芬娘的陪嫁丫鬟冒死救出了她,芬娘欲回父母那里求助,谁知费家早得了消息。此时芬娘的胞妹正商议着与知府大人的儿子成婚,费家为了东山再起,便昧着良心,要将芬娘除掉灭口。
芬娘没了法子,这才孤身逃回了京城,在凤尾胡同附近徘徊的时候,正好被出门的郭大娘撞见。
二人才有了今天的际遇。
郭大婶看着芬娘小口小口吃着热汤面,心头不免一酸:“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芬娘怔了怔,不觉放下碗筷,凄苦的一笑:“婶子在我们家这些年也知道,当年出事,能求的人,老太太都求过。往日里和我姊妹相称的人也都惧怕惹祸上身,躲的远远地。我命途坎坷,也不敢麻烦别人,倒是嫁了人之后的那几年,婆婆好叫我做吃食,我在家的时候跟着婶子也学过几道菜馔,如今小有历练,便想着进哪家府上做个厨娘。攒几年的辛苦钱,将来置办点家产,收个徒弟,也就了却了余生吧!”
郭大婶忍不住抹泪:“这怎么使得!当年姑娘和我学厨艺,无非就是新鲜,怎么能叫你去做这种下等活儿!”
“婶子好心劝我,我好不羞愧,却不敢领受。”芬娘苦笑:“先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至于什么面子…我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可珍惜的?”
郭大婶沉默不语,却终究不能苟同芬娘的话。
“婶子,我昨儿也悄悄打听了这邢家的门第,据说风评极好,他们家的姑娘难得体恤下人,我想”芬娘脸上浮现哀求之色:“我想求婶子帮我说和说和,帮我在府里谋个差事。”
郭大婶心正虚,听了芬娘这话,更吓的不知如何答对,长大了嘴巴,憋了半晌,也难找出一句话。
她二人正僵持着,院子外忽然又响起乒乒乓乓砸门的响动。
却是岫烟院子里三等小丫鬟甜杏儿,甜杏儿进了屋子,一见地上还站个人,便多留心看了两眼。甜杏儿娇滴滴道:“郭大娘,林姑娘说,想吃一种凉凉的,酸酸的粉皮儿,要有嚼劲的那种。我去厨下问,她们都说做不得,只大娘才有这本事,所以姑娘打发我来,请大娘过去一趟。”
郭大婶猛然听这一席话,又惊又怕的盯着甜杏儿的脸色,想辨别对方话中的真伪。
姑娘平时从不叫她进上院,就是要哪种吃食,一般也是单独叫了芳官或是哪个小丫鬟。难道是芳官那边暴露了?
郭大婶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慌得袖口里塞着相信的那条胳膊不停哆嗦。
甜杏儿见郭大婶不动地方,心里就多了不满,芬娘也察觉到几分不自然,忙笑着对郭大婶道:“这位***说的可是婶子的拿手绝活儿米浆凉粉?婶子当年倒是教过我,可否叫我献丑,孝敬给林姑娘?”
甜杏儿不明所以的看着芬娘,郭大婶见躲不过,只好强撑笑意:“这是我”说到这里,自己却也不知该怎么冲别人介绍芬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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