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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娇百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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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用处的手炉。
再想,却感动于她对母亲的一片心意。
他也想要一个人,会为自己的安危忧心,甚至会不顾一切的努力。
他不需要她真的为他做什么,他只是想要那样一个人在身边。
一个人独行太久,他早已习惯,并不觉孤寒,可趋近温暖是人的本能,顾婵便是那冰冷的京城里令他怀念的最后一点暖意。
这一次,他不打算放手。
☆、第十章 险中求(上)
韩拓将昨晚跟随至龙王庙的玄甲军兵分三路。
一路跟随他前往任丘寻找气死阎王萧鹤年;一路由李武成带领去寻找顾枫,若顾枫并未回到顾家则将他领来与顾婵会合;最后一路,也是绝大部分人马则返回幽州大营待命。
安排妥当,各自出发。
顾婵不会骑马,即使多出了乌尔术一行人留下的马匹,仍旧得与韩拓共乘一骑。
从走出大殿到拴着马的白桦树前,短短一段路,韩拓注意到顾婵犹豫不安地看了他好几次,每次都是檀口微启复又紧紧抿住,明显欲言又止。
“怎么了?可是有话要同我说?”走至白蹄乌前,韩拓率先问道。
顾婵咬着唇瓣,半晌,像下了极大决心似的开口:“王爷,我……我不想嫁给你。”
韩拓闻言轻笑,揉着她头顶安抚道:“好,我知道了。”
言毕,伸臂至她腿窝,将她打横抱起送上马背。
顾婵难以置信,对于她的拒绝韩拓就这样云淡风轻的揭过了?
是否他本来也只是随口说说,根本没有当真打算娶她?
亏她纠结了一个早上,不知道应不应当同他讲清楚。
若说了,怕他恼羞成怒,将她丢弃在半路。毕竟,他们谈好的交易是互相帮助,而昨晚,她不单没帮上忙,还添了麻烦,若他毁约,也是情理之中。
若不说,或待寻到萧鹤年后再说,又有利用之嫌。到时若承他情更多,不但更难开口,怕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顾婵放松了心情,长吁一口气,看来是她想得太多了。
韩拓跃上马背,坐在顾婵身后,带伤的左臂揽在她身前,右手持缰,策马向东方初升的朝阳前行。
她现在不愿意嫁给他,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韩拓也不会因为顾婵一句话就改变主意。
要娶她,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是请元和帝下旨赐婚。
可,现在韩拓不想这样做。
他不想逼她,她还有两年才及笄,他有大把时间大把机会让她回心转意,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
两日后,正月十九,顾婵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
任丘位于河间府境内,是个县城,不大,却很繁华。
因顾婵不清楚萧鹤年具体住处,他们进了城便先往医馆打听。
谁知走访了城内两间医馆、三间药铺,不论是本名萧鹤年还是别号气死阎王,均无人知晓。
这有些出人意料,尤其是顾婵,她明明记得萧鹤年亲口说过,他识得韩拓不足两年,从前都在老家任丘居住。如今这般不知出了什么差错。
韩拓又带着她去了南北杂货行与镖局,想着这两处中人走南闯北,消息或更灵通,可结果仍然令人失望。
眼看红日西斜,便先住进了客栈。
河间府亦属于靖王封地范围,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韩拓一路微服,进城使用的路引也是另备,并未亮明身份。
他一壁安慰顾婵,一壁吩咐近卫林修带印信去县衙查找籍账。大殷的户籍政策十分完备,只要萧鹤年此人曾在任丘居住过,不论时间长短,总是能留有记录。
翌日是补天节,传说中女娲补天拯救苍生的日子,也是人们期盼来年风调雨顺、农业丰收的节日。
县城里大半居民务农为生,庆祝活动格外隆重。
辰时三刻,顾婵与韩拓正在客栈二楼用早膳,忽听窗外擂鼓震天。
开窗望去,只见客栈前庭广场上围满人群,正中摆放九面大鼓,那鼓直径足有丈许,由十六个身穿红衣的健壮青年同时敲打,鼓声淳厚苍劲,有虎啸龙吟之势,亦有万马奔腾之威。
肩搭白麻巾的店小二以为他们是路过的游人,上前解释,这是今日庆典开始,接下来有一整天的节目,其中最精彩、万不能错过的便是女娲出巡云云。
顾婵望眼欲穿等着林修去县衙调档查户籍的结果,根本没有心思凑热闹,韩拓用几钱碎银将热心的小二打发了以图清静。
待到巳时,林修终于回来。
原来任丘确实有萧鹤年此人,听县衙主薄讲,是个不大受欢迎的人物,自称是神医扁鹊后人,还行走过南洋数国拜师学艺,曾在城中医馆挂单,但他性格怪异,不通人情世故,最喜当着病患挑剔医馆中其他大夫开方看诊的错处,因而得了个“讨人嫌”的诨名,到后来甚至人人知他讨人嫌,而不知他叫萧鹤年。
即使这般,他行事也不收敛,最后让两大医馆的主人联手赶出城去,寄居在城外十里的鹊王庙中已多年。
得了准信儿,他们立刻启程,到了城门口,正碰上女娲出巡的队伍也要出城。按习俗,女娲要巡遍县内十数家村镇,才能保佑来年万物欣荣。
于是,出巡的队伍、打算出城看热闹的百姓,各色车马人流皆汇集在城门前,更别提还有从各处村镇赶来等着进城的,双向交错,造成严重的拥堵。
顾婵一行人也只能排队等侯通行。
锣鼓喧天中,三名黑衣衙差登上城楼,高声宣布关闭城门。
原来任丘下辖的舞阳镇半月前爆发瘟疫,已有数十人死亡。因未能及时上报封锁村庄,现已在附近各个村落造成传染。为避免造成更大影响,知府下令方圆三十里内的村庄、城镇皆需戒严。凡出现过病患的地方,皆严禁出入;暂无人患病处,则许出不许入。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节日的喜庆一扫而空,巡游队伍四散,纷纷向城内涌回,而原本只是打算进城凑趣的,这会儿为了保命,也试图涌进城内,顷刻乱作一团。
韩拓向城门守卫问明鹊王庙与舞阳镇不在同一方向,当机立断带顾婵出了城。
十里路不过一刻钟功夫便到,鹊王庙门前同样举办着庆典,似乎全不受影响。
庙祝告诉他们,早在十日前,初次听闻过往行商提起瘟疫之事后,萧鹤年已动身往舞阳镇救治瘟疫患者去了。而庙内住持在今日收到各处封城的消息之后,知道事态严重,也决定派出数名懂医术的僧侣前去,午后便要出发。
顾婵听后,静默片刻,忽向韩拓深深一福:“顾婵感激王爷一路护送,接下来我可以与诸位师傅结伴同行,无需再烦扰王爷,今日就此拜别,来日回到幽州再向王爷郑重致谢。”
她此行目的便是萧鹤年,没有理由此时无功而返,失去娘亲的伤痛她不想再重来一次。但她不能要求韩拓等人陪她涉险,也不愿他们的亲人去品尝自己曾经感受过的痛苦。
韩拓深深看她一眼:“治下百姓遭受重灾,本王理应前往巡视。”再向身后林修等人吩咐,“你们不必同行,再次等候即可。”
言毕,根本不待顾婵反应,便将她抱上白蹄乌,驱马离去。
*
舞阳镇此时守卫森严,脸蒙布巾的卫兵非常尽责,坚决拒绝放人进镇。
韩拓不得已出示印信,表明身份。
靖王的到来,为萎靡近绝望的百姓们带来鼓舞,但真正能够救助他们的还是妙手回春的医者。
萧鹤年在临时搭建的茅草医庐里看诊,还是顾婵记忆中清瘦的中年人模样,只是稍年轻一些,穿着却比那时落魄许多。
韩拓向他道明来意,不出意外的,萧鹤年拒绝离开,即使韩拓许诺重金、并另请名医也不为所动。
“王爷若是有心,不如想办法采摘龙涧草,以此物熬制的汤药,正可医治此次瘟疫。”
舞阳镇依山而建,龙涧草则生长在峭壁之上,平常人根本采摘不到,镇中大夫曾是军医,习过武,身手灵活,偶尔冒险带回。正巧萧鹤年到达发现此物对症,原本已稍将疫症缓解。后来龙涧草用尽,那大夫也染上瘟疫,周身软乏无力,再也无法去采药。
空有妙方而无药可用,众人坐困愁城,才导致疫情大面积爆发。
“如果王爷能寻得此药,在下自是任凭王爷差遣。”
这就是萧鹤年给出的回答。
林修等人此时追赶到来。
众人在药僮的带领下爬上山顶。
“师父说他是将绳索系在树上攀爬下去的,”他指一指山崖边一棵足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龙涧草茎叶粗大,呈紫红色,很好辨认。”
依他所言,林修带人将儿臂粗的绳索盘在树干,以军中特殊的结绳之法扣成死结。
顾婵探头望去,崖壁几乎是垂直向下,近处可见树木或山石突起,约莫两、三丈远后便有云雾缭绕,迷蒙一片,不知崖下究竟有多深远。
“如果我亲自把龙涧草带回来,你会不会改变心意,答应嫁给我?”韩拓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之后,也不给顾婵时间思考回答,在她惊愕的目光中,他攀住绳索滑下山崖,须臾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第十一章 险中求(下)
顾婵一动不动,雕塑般地站在原地,两眼目不转睛盯着韩拓消失的地方。
韩拓跳落下去之时,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瞬间也随之向下猛沉,接着便是“砰砰”“砰砰”地急速跳动不停。
顾婵双手交叠按在心口处,她可以感受到心脏每一次跳动时强悍的力度,那样猛烈地撞击着她的手掌,仿佛下一秒便要脱离胸腔而出。她甚至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席卷着气力一起涌向那一处,只向那一处。
也不知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也许一个时辰那样长,又或者不过一刻钟那样短。
顾婵的眼睛里、心思中除了绳索与云雾交界之处,再装不下其他,直到绳索上绑的银铃响起,韩拓的面孔从云雾中探出,她才又活了过来。
韩拓攀着绳索向上,身手矫捷,动作利落。
落日穿透远方的云层,万丈霞光将他映衬得犹如神诋。
紧绷骤然松弛,顾婵落下泪来。
韩拓将背篓交给林修,里面是满满一筐深紫色的龙涧草。
“怎么了?”他柔声道,“我不是好好的么,哭什么?”
说着,伸手去拭顾婵的眼泪,他手上沾了泥灰,混着她的泪水,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黑印。
顾婵丝毫不觉,韩拓暗自好笑,恶作剧般地又抹多几下。
“韩拓……王爷……”她攥着他衣襟,口中喃喃不成句,心依然狂跳不止。
“好了,好了,没事的……”韩拓哄着顾婵,巧妙地侧转身,挡住众人视线,搂她进怀中,紧紧地抱了一下,然后掏出巾帕仔仔细细地擦净那张小花脸。
顾婵的目光落在韩拓左肩膊处,为了行动方便,他解了大氅,只穿雨过天青色的锦袍,因而可以清晰地见到衣服上浸染的血渍,殷红新鲜,而且面积正在不断的晕开扩大。
她颤声道:“王爷,你的伤口裂开了……”
韩拓侧头看了看,眉头微皱:“可能用力太猛了,不碍事,回去再重新伤药即可。”
他口气十分轻巧,好像伤得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一般。
他们一路上山用了半个多时辰,下山怕也不快不了许多,耗时那么久,还得骑马,血岂不是要流尽了。
顾婵可见不得人这样不爱惜自己,唤来林修立刻重新为韩拓裹伤。
“王爷有伤在身,为何还要自己下去呢?”
回程的路上,顾婵忍不住问起。
韩拓道:“龙涧草能治愈瘟疫,解除河间府众村镇灾情,于情于理,有能力者都应该出一份力。”
他沉稳的声音伴着铿锵的话语从她头顶传来。道理是没错,顾婵愿意相信韩拓有悲天悯人、体恤百姓的心肠,可即便是这样,他堂堂靖王爷,大殷三皇子,也无需如此以身犯险,他的侍卫都在,为何不派他们下去,他们的身手应当不逊于他,不是么?
“如果我亲自把龙涧草带回来,你会不会改变心意,答应嫁给我?”
顾婵突然记起韩拓下崖前问过的问题,那时她无暇去想,甚至干脆忘在了脑后。
愿意吗?她问自己。
韩拓消失在云雾中之后,她脑子里纷纷乱乱闪过很多念头。
钦佩他的勇敢,也担心他的安全,怕他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遇到危险,再也不能回来。
韩拓本来是可以做皇帝的,未来几年里,他还会打好几场胜仗,保卫大殷的疆土和百姓。如果他真的出了事,顾婵会愧疚,他是不相干的人,不应当因为她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有那么一瞬间,顾婵想起了前世那个闷热的夏日长夜,或许韩拓提前死了,并不是坏事。如果他死在这里,启表哥就不会被他篡位夺命,姨母也不会受辱。
这恶劣而自私的念头很快便消逝了,当韩拓最终平安无事回来,顾婵的喜悦是真实且发自内心的。
她希望他平安无事的活着。
顾婵曾听父亲说过,韩启登基后的一些作为,确实有有愧于天子之位。前世里她一直害怕韩拓,不可能心甘情愿做他的皇后,但也知道韩拓之所以能够篡位成功,除了他本身的能力,还有韩启失了人心的缘故。自古有云:得人心者得天下。反之亦然。顾婵认为自己与韩拓站在对立面,是因为宁皇后与韩启是她的亲人,纯粹出自于感情。
可是,无论如何,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嫁韩拓一次。
“王爷为什么想娶我?”顾婵问。
她想知道韩拓一夜之间改变心意的原因,就如看诊般,对症下药,才能劝服他打消这一厢情愿的想法。
韩拓的左臂一直揽在顾婵腰间,保护她不要掉下马去。此时,听了她的问题,他手臂微微用力,将她的身体向后带,直到轻轻靠在他胸前。
“你现在改变主意,愿意嫁给我了吗?”韩拓不答反问。
顾婵昨日已经拒绝过他一次,这回便尽量说得婉转些:“一路上,王爷实在帮了我太多,这样的恩惠,我真的不知应该如何回报。”
韩拓轻笑:“你觉得,以身相许如何?”
他俯在顾婵耳边说话,她甚至能感觉他吐息间温热的气息,而他冰冷的嘴唇也仿佛正在轻触她冻僵的耳朵。
顾婵咬唇不答,她才平复不久的心脏又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韩拓坐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怀中的身子一僵,这是紧张与抗拒的表现。
“好了,我是同你说笑的。”他大笑道。
顾婵同样看不到韩拓的表情,只能靠听觉来分辨,他笑得那样爽朗,想来并没有恼怒,她跟着他笑,身体也放松下来。
韩拓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本王从不无偿帮人,一定会向你索取回报的,待本王想好了需要你做什么,再告诉你。”
☆、第十二章 慈母忧
梧桐院正房里,宁氏斜倚床栏,身上盖着厚厚的冬被,头上戴的大红抹额衬得她面孔更加苍白。
她本来只是易乏,寻思也许过年期间四处串门累着了,虽说自己向来身体康健,但幽州地处偏远,与她生活了三十几年的京师完全不同,水土不服下身体受到影响也不定。
原想静养几日应无大碍,偏偏家里出了一对不省心的儿女。
正月十五那夜,宁氏吩咐小厨房煮好了汤圆,等出门看花灯的孩子们回来宵夜。谁想左等右等不见人,过了子时却见到哭着回来的碧落,这才知道宝贝女儿顾婵不见了踪影。
顾景吾当时就派人把顾婵最后露面的笔墨铺子别样局围了个水泄不通。别样局的老板收了顾枫的掩口钱,保证过守口如瓶,可架不住连番审问威胁,最后还是老实交代出来。
待知道原来是顾枫与顾婵两人一起作怪,顾景吾夫妇倒还放下一些心来,只要不是顾婵遭了拐子便好。顾枫年纪虽然不大,到底是个男孩子,又自幼拜师学了武艺,有他在旁照顾应该出不了大事。
不过,顾家的护院依旧连夜追出城去。
人是追到了,却只有顾枫一人。
顾枫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交代,宁氏听后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只是垂泪,茶饭不进,卧床不起。
大夫来看,也只说受了刺激,是心病。
正月十七晚上,靖王的近卫长李武成前来拜访,告知顾家人顾婵平安无事,且有靖王亲自护送,请众人不必担忧。
按说心药到了,应当好转,宁氏的情况竟逐渐加重起来。
大夫前前后后换了几位,都诊不出原因,开得全是补身体的汤药。
幸而,昨日李武成送来顾婵亲笔所书的信笺,说已在返程的路上,宁氏今日才略有起色。
“夫人,把药喝了吧,姑娘这一两日便到家了,夫人别再担心了。”宁氏的大丫鬟巧月一手捧着青瓷药碗,一手拿着舀了药汤的汤匙,边喂药边劝说。
郑氏正坐在床头的红木雕花绣墩上同宁氏商量今日的晚餐,便也跟着劝道:“夫人,婵姐儿素来乖巧懂事,这回也是为了您才会离家,要是她回来看到您的病反而加重了,心里该内疚了。”
宁氏人在病中,吃什么都没有味道,多日来全靠郑氏变着法儿的煮一些香口的食物,才勉强能用一些。
郑氏毕竟不是顾家真正的奴婢,宁氏对她向来宽和,若是说话久了,都会让她坐。
同样是做母亲的人,郑氏自然比刚满十七岁尚未出嫁的巧月更能劝到点子上。
宁氏就着那匙更将药喝下,神色依旧恹恹的:“我不是担心她的安全。”
靖王声名在外,又有近卫随从,安全自是无虞。
但顾婵一路和他同行……
宁氏从前丝毫未担心过女儿的婚事。论家世,宁国公府是皇亲国戚,永昭侯府又是得势的,顾景吾深得元和帝重用,前途无量。论人品相貌,顾婵也不输同样家世的任何一位姑娘。
顾景吾夫妇两个商量过,等女儿十五岁及笄了再议亲,要选一个人品才貌出众的少年郎,婆母性情也要和顺。最好门当户对,若不行,宁可低嫁也不高攀,这样他们以后才能护着女儿。定了亲,走完三书六礼,还要将顾婵多留两年,到十八岁再过门。
可眼下这桩事如果传出去,顾婵恐怕就只能嫁给靖王了。
郑氏在世家大族做过媳妇,虽说那世家落魄了,但规矩同样不少,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宁氏的担忧:“旁的事也不紧要,婵姐儿才多大点儿人啊。算起来,靖王也是哥儿姐儿们的表兄呢,不是外男。”
还有一句郑氏没说,在她眼中靖王是再好不过的女婿人选。
皇帝的儿子,出身无人能及。又能征善战,有真才实干并非纨绔。相貌么,没见过,但皇帝女人自然是美人,生出来的儿女肯定也不会差,再说男人又不以相貌论长短。
能嫁给这样的人,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开心还来不及,有什么可忧心的?
郑氏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宁氏发愁的,正是郑氏不知道的地方,这涉及了帝后之间的旧事。
宁皇后是元和帝的发妻,他们成婚时元和帝还是太子,原本夫妻恩爱,元和帝的头两个儿子都是宁皇后所出。谁想后来元和帝替圣驾亲征东察合台汗国,竟然从哈密卫带回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并请封为太子侧妃。
这之前,元和帝也有妾室,都没有请封,虽说侧妃也是妾,进了皇家玉牒到底还是不同。
再后来,那女人难产而死,孩子却活下来,便是现在的靖王韩拓,元和帝的第三子,也是宁皇后之外其他女人为元和帝生的第一个孩子。
宁皇后所出的长子早逝,元和帝登基后立了二皇子韩磊为太子。
宁皇后一直不喜欢韩拓,初时因为他的母亲,后来,随着韩拓年纪渐长,便完全是因为他这个人太出色,令宁皇后忌惮。
太子文弱多病,而韩拓小小年纪就立下战功,声望渐盛。太子只大韩拓两岁,宁皇后生的第三个儿子,七皇子韩启则比韩拓小了足足十岁。宁皇后既担心元和帝会因韩拓起了废太子之心,又担心太子身体撑不住去了,韩启虽是嫡子也争不过军功赫赫的韩拓。
在宁皇后心中,韩拓的母亲已抢了她的丈夫,她绝对不允许韩拓再抢去她儿子的皇位。久而久之,韩拓便成了宁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宁氏自然清楚姐姐的心思,所以她不想同韩拓结亲,一来不愿与宁皇后对着干,二来也不愿女儿涉足皇室纠纷。
只是郑氏是外人,这番话并不适合对她说起。
*
顾婵在这日傍晚回到家中,进门第一件事便是请萧鹤年为宁氏诊脉。
萧鹤年查完脉象,细细询问了宁氏从发病起的症状,跟着便用银针刺破她手指取了数滴鲜血,分放在五个青花瓷碗里,又掏出五瓶颜色各异的药粉,用指甲挑了分别倒入碗内。然后,便静静坐在桌前,看着那几只碗出神。
他神色郑重,旁人即使心有疑惑,也不敢出声打扰。
室内静默了足有两盏茶之久,萧鹤年突然嗯了一声,开口道:“果真如此,夫人并非生病,而是中了南海奇花之毒。”
随着萧鹤年话音落下,前世大婚夜里韩拓说过的话在顾婵耳边回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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