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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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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佐,可他私下却说能做太子太师,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奴才还听说……”    
    “听说什么?”    
    “奴才听说……蓝玉这些年居功自傲,大量霸占东昌民田,私蓄奴婢,还令家人到云南等地买盐一万多引,用于贩私。这事说小是贪欲私心,破坏盐法,说大就是跟朝廷争夺劳作人口,影响赋税收入、徭役差派。”    
    朱元璋看着陆子厚笑了,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个肤色白嫩的胖子。“皇上,奴才说得不对?”陆子厚有些慌乱。    
    朱元璋还未表态,长公主平湖急匆匆走进来,将一本奏折放在书案上:“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奏。”朱元璋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慢悠悠地说:“这几天可曾见过金兰?”    
    长公主把陆子厚的手挪开,又把自己纤细的手放在朱元璋的额头上:“妹妹又在习武吧,父皇,您也该管管她了。自从她学得一招半式,不会武功的奴才们拦不住,会武功的侍卫不敢管,堂堂的大内皇宫任凭她像只燕子一样飞来飞去的,成何体统?”    
    朱元璋露出少有的笑容:“朕倒真希望她是一只燕子自由高飞,你见到她让她来见父皇,就说父皇想她了。”    
    “知道了,父皇,儿臣的奏折……”    
    朱元璋拍拍长公主的手:“你先回去,朕还有话对子厚讲。”长公主只好跪安,不太情愿地走了。临走时盯了陆子厚一眼,陆子厚心领神会地微微点头。    
    朱元璋本不想马上看奏折,陆子厚却似乎很无意地把奏折拿了过来,朱元璋只好接过看着,但是表情在瞬间的严肃过后变得又很平静。    
    陆子厚快速瞟一眼奏折:“皇上,长公主……”朱元璋淡淡一笑:“上面历数蓝玉十三条罪状,在朕看来,如果所举属实,每一条都……”朱元璋伸出来的手并没有挥下去,陆子厚胖胖的身体上一团团赘肉突然抖颤起来。


第一部分:吹笛子的花衣少年 通宵达旦研香

    我始终不习惯掬霞坊太早的早饭,这是因为我时常研香通宵达旦。这些日子我没有研香,但有点心不在焉,吃饭时脑海里想的却是在那个女孩屋里的情景。    
    林蝈蝈脸上很不如意,素儿端着一盘菜走过来和他对视一眼,放盘子的声响有些大。蝈蝈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了解他如同了解我自己,我知道他故意绷脸给我看,但我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除非我应允过什么又忘得干干净净。    
    母亲这些日子在斋戒,所以好几天没有在饭桌前看到她,父亲装作若无其事地夹着菜,实际上心思早已不在这个宽敞的餐厅里。    
    父亲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开始用眼睛盯着我的眼睛:“若儿,是不是想轩儿了?你们昨天见面了吗?”我急忙说:“见了。哦,我们约好今天还见。”父亲点点头:“今天你想做什么?如果没什么事,我想让你去城西催一下账。”    
    我指了指蝈蝈:“这种事让他去,我不管生意。”林蝈蝈只是埋头吃饭,好像话题与自己无关。这时阿三领着一个好看的侍女从门外走进来。    
    素儿问道:“你买香吗?咱还没开门呢。”侍女大方地看着我说:“林公子,你还认得我吗?我是鹿儿,蓝大将军府的。我家小姐在门口等你呢。”我心里甚感诧异:“蓝心月?她怎么会来这儿?”    
    我看了一眼父亲,父亲的脸上似乎有些笑意,我知道他又有了想法。    
    我随鹿儿走出店铺,街上还有些晨雾,两个轿夫站在一顶小轿旁边,轿窗垂着流苏。    
    鹿儿走到轿前:“小姐,林公子来了。”我以为蓝心月会优雅地从轿中出来,我也可以顺便看一眼南京第一美人的芳容,可是蓝心月没有下轿,甚至轿帘都没有轻颤着被她掀开一下。只听蓝心月在轿里说:“昨天心月去庙里上香怠慢了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心月特意过来道歉。”我并不在意她的矜持,因为她的声音很好听,于是淡淡一笑道:“不必客气,是一若不辞而别,得罪了。”    
    轿帘掀开一角,不过露出来的不是蓝心月的脸,而是一只白白细细的手,手上托着一块黝黑的令牌。黝黑的令牌在白白细细的手里显得很沉重。我猜到蓝心月的意思却不明说,更不会走过去把它接到手里。    
    片刻,蓝心月的手动了一下,用温润的声音说:“这块令牌可以让公子随意出入将军府,如果公子愿意去的话,心月随时恭候。”说完,那只手的五指软软地摊开了一下。令牌上的黄穗晃了晃,似乎在催我把它拿走。我还是没有移动脚步,甚至开始吝啬自己喉咙里的声音,我想看她怎么解开这份被拒的尴尬。    
    蓝心月似乎没有觉得不妥,只是幽叹着说:“鹿儿,你真不懂事,还不快给了公子。”我惊异于她的聪明,欣赏般看着鹿儿拿了令牌后她俏皮而满足地把手缩回,也就没有再拒绝把令牌握在手里。    
    “打扰了,心月告辞,心月随时恭候公子。”蓝心月在小轿里幽幽地说。    
    “好的,我一定会去。”我说。小轿颤悠悠地走了。    
    小轿远去,我看着手中的令牌,突然想起蓝府里那个吹笛子的女子。我知道拿着蓝心月给的令牌去找别人,对蓝心月很不公平,可是,我非常想见到她。    
    因为她的神秘。因为她会吹我的《陌上别》。


第一部分:吹笛子的花衣少年 空寂的木鱼声

    隐约从掬霞坊传来空寂的木鱼声,那是母亲在她的房中念经。母亲是在行香多年之后忽然悟到了香与佛的渊源,也深知了佛家和俗人对香的理解与修为的不同。    
    我曾和鸡鸣寺的一位方丈探讨香经三日。佛家对香的认识比俗世之人宽广,佛家将鼻子所嗅的一切都统称为香。他们用香来象征修行者持戒清净的戒德之香,乃至圣者具足解脱、智慧的五分法身,那是一种解脱者心灵的芬芳,由于香的美好韵致,在寺里就成了供养佛菩萨重要的供品,甚至以香为说法譬喻、修持方法,让人依此而悟入圣道。佛家说净土代表着一切生命最欣悦向往的世界,因此,净土中的一切,都是能使人身心感受舒适愉悦,修行增长的环境,能带给人愉悦的香。这也是净土中常见的庄严,所以佛家用香薰浸染真物,使禅堂芬芳,薰染如来的功德。他们把那股飘渺弥漫的香烟,视为能上达天听,传达诚心给佛菩萨及天神的供养,并且还研修出供香的仪轨、方法及真言、手印诸多仪规。    
    父亲和拿着一摞账本的林再春在后院的小径上走着。父亲虽然已习惯了这木鱼声,但还是不时地看一眼木鱼的响声来处,显得心不在焉。林再春最懂我父亲的心事,于是拉了拉他的衣袖,甚至一直把他拉到我母亲的房门口。    
    父亲轻轻走进门的时候,母亲把木鱼放在观音像旁边,香炉里的线香正好燃尽。母亲没有听到父亲的脚步声,侧身坐在桌前摩挲着一只绣龙香囊,眼里有种回忆的泪光。父亲看到那只香囊,突然觉得来的不是时候,犹豫片刻之后鼓足勇气拿起茶杯倒茶,眼睛却有些陌生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即使是不太响的水声,也将母亲吓了一跳。她的手微颤:“素儿,少爷回来了吗?”父亲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恍然停住倒茶,不知如何应答。母亲觉出异常,扭头时看到父亲:“你说过不到这儿来。”    
    “是你不让我来,再说……我是气话。”    
    母亲不愿意看他,伸手抚摸着桌椅,但是很激动:“二十年前的今天,义姐被你骗得嫁给了蓝玉,没想到蓝玉始乱终弃,义姐过着地狱里的生活。这是她惟一送给我的东西,别的东西都归你了。”    
    “我没拿解家任何东西。”    
    “配方呢?解家的香粉配方三代受宫廷庇护,没有人家的配方,新起的掬霞坊凭什么在南京城一呼百应?凭什么把三朝皇封的金匾挂在你的铺子里?可人家的铺子呢?被你一把火烧了。”    
    “阿珍,我还是那句话,火不是我放的,拿配方的……也另有其人。”    
    母亲鄙夷地一笑:“难道是我爹不成?当年就你们两个热衷于这件事,我了解我爹,他是个老实人。林瑞,我告诉你,你以为把我义姐骗走我就能忘记她?你看这香囊,我每天不知道要看多少次,她的手最巧,这么多年,我还是赶不上她。”    
    “阿珍,全南京城都知道你的手工最好。”    
    父亲无奈地拿起香囊,母亲又从他手里夺过来,然后走到墙边。墙上挂着一幅画轴,画里的一对男女对坐饮茶。    
    “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从我的亲姐姐死了以后,她就跟我的亲姐姐一样。” 母亲恍惚地看着画中人,突然转身大声道,“你应该记得答应我的期限,再过一个月,姐姐生日那天,如果还不去请求她的原谅,她还不答应见我,你就离开掬霞坊。”    
    “阿珍,我一直给她捎信,让你们见一面,这你知道。”    
    “同住在一座城里,为什么要写信?你是……怕蓝玉杀你。”    
    “不,我是怕咱们的若儿……没有了父亲!”


第一部分:吹笛子的花衣少年 佩戴香囊

    我一直不清楚父母吵架的原因,准确地说是我根本不知道父母会吵架。我只知道快活,并认为我需要它,它是我天生的权利,它只有像风一样缭绕在我的周围,我才更像风流的研香奇才林一若。    
    关于我的母亲,我最佩服的是她刺绣的香囊,母亲不但针线绝妙,还把香囊的形状剪裁得如同天工。整个南京城里,几乎所有的大户公子、夫人、小姐都以缀悬她做的香囊为荣,以至于都以为香囊为掬霞坊所创,闹下千古的笑话。    
    其实早有古人把它称作香囊、佩帏、容臭或者香袋,而且形状甚多,桃形、石榴形、鸡心形、腰子形、虎形和福禄字形千姿百态。屈子《离骚》中有“椒专佞以慢滔兮,铩又欲充夫佩帏”,《礼记·内则》中有“男女未冠笄,衿缨皆佩容臭”,而诗句中的佩帏、容臭就是指的香囊。因为家境贫富不等,香囊的材质也自不同,有丝线锦缎制的,也有镂金或透雕玉质的,而香囊的悬穗长短、佩挂方式及内填香料更是各异,也体现着佩戴者的身份。《封禅记》记载:“黄帝始,百辟群臣受德教者,皆列玉于兰蒲席上,燃沈榆之香,舂杂宝为屑,以沈榆之胶,和之为泥以涂地,分别卑尊华戎之位也。”    
    前朝唐、宋的仕女几乎没有不佩戴香囊的。骆宾王在《咏美人在天津桥》一诗中就曾说:“美女出东邻,容与在天津,动衣香满路,移步袜生尘。”想想这是多么让人心动的情景啊,袅袅娜娜的美人走过去了,路也是香的。    
    我腰间佩戴的香囊是母亲为我绣的,里面的香是我依了自己体味研的麒麟香,香里用了一百八十八种世上所能找到的冰沙、灼浆和祛病解毒的圣物,它的气味让闻者惊诧,用龙轩贤弟的话说是一路遗尽天香。     
    这个暖洋洋的下午,我穿着那件染了花渍的衣裳走到蓝大将军府把守大门的兵卒跟前,玩笑般地拿出那块令牌,看它能不能让我在这儿随意出入。结果兵卒恭敬地做了请的姿势,还告诉我蓝心月正在后花园里跟父亲蓝玉说话。其实,他们早就闻到过我腰间香囊里的麒麟香味道,蓝心月的令牌是一块玄铁,我的令牌是一股奇香。    
    我揣好令牌走进大门,心里感激这个多嘴的兵卒,因为可以避开他们父女的眼睛。我急匆匆走在那条修篁掩映的幽径上,幽径尽头那个神秘女孩的身影一现,我看到她拿着一管洞箫从屋里出来,走向水塘边的一片小竹林深处。    
    她的背影很婀娜,衣裳上的莲花犹如在风中摇摆。我悄悄跟在她的后面,她在石凳上坐下来,一阵呜咽的箫声随即响起。    
    她吹着我的《陌上别》,头上密密的竹叶随着箫声因风而动,几片竹叶飘落到水塘的粼粼波光上。一对鸳鸯在波光中嬉戏着游过来,箫声突然停住,仿佛怕惊扰了它们的兴致。竹林深处的她侧脸看着鸳鸯,我看不清她的容貌,我只能看到她正看着的鸳鸯,鸳鸯在一片无声的寂静里交颈嬉戏,直到游向远处。    
    箫声又响的时候,我兴奋地绕着水塘走,《陌上别》的音韵陪伴着我的脚步。我走到水塘边,箫曲接近尾声。我向对面竹林深处看,里面传出她的轻声吟诵:    
        空庭寂寂,帘卷幽香细。柳色浅,花荫碎。燕斜波影近,鸭憩春池碧。娇慵    甚,闲来倦向黄昏倚。    一片横塘水,几度凭栏意。芳草远,斜阳醉。弄弦歌    宛啭,顾影衣清媚。人去后,相思如缕无从寄。    
    昏暗的竹林里,我看到她背光而坐,只有手边露出的半管洞箫闪着幽光。我恍惚地听完吟诵,低首轻轻一叹,一阙《天仙子》脱口而出:    
        小院清秋听夜雨,衰飒寒桐知几许?人生聚散总匆匆,天涯旅,芙蓉浦,又    是西风愁起处。    一瓣心香兰麝吐,旧日山盟应记取,裁成红笺未成眠,殷勤    语,离别苦,挑尽银灯天欲曙。    
    她站起身来扭头看我,可是竹林里太过幽暗,我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好一个相思如缕无从寄,林一若为寻知音而来,请小姐现身一见。”她一直没有说话,我只好大着声音说。竹林里的她没有应声。    
    “小姐要拒我于竹林之外吗?”我等待片刻又说,“小姐的才学令人敬佩,只是你的冷漠让人不敢恭维。” 她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把身形移动得离我越远。    
    “没听见我的话吗?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厌恶香粉,为什么会吹《陌上别》?”我紧紧盯着她隐身的地方,着急地大喊。竹林内始终沉默。半晌,我遗憾地走开。其实,我若多等些时辰肯定会看到她,因为我走之后,她肯定会踩着玲珑碎步从昏暗的竹林里出来,她肯定会抬头看看太阳。我猜想,能把一首词吟到疼痛的女子,她看太阳的时候,眯着的眼里一定是旷世的忧伤。


第二部分:南京第一美人铁笛公主贺寿

    我想不起来和铁笛公主怎么样被别人的嘴联系到一起,只记得这个皇宫上空乌云依然密布的午后,黛妃娘娘和铁笛公主在芳泽宫里说笑着散步赏景,金兰公主从远处走到黛妃娘娘身边。     
    王狄和几名宫女不远不近地在她们三人后面跟随,王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左顾右盼,其实是在熟悉大明皇宫里的地形,因为他心里一直藏着一把诛杀朱元璋的弯刀。    
    黛妃娘娘对女儿金兰介绍说:“这是蒙古的铁笛公主,专门为我贺寿来的。她还带了上等的香料,刚才说要在那天叫我高兴高兴,让她带来的研香师和南京的研香师比比本事,你说找谁来呢,林一若怎么样?反正他那天要进宫送香粉。”    
    金兰赞叹地说:“普天之下没人能超过林一若。”铁笛公主并不服气:“也许这个人研香的手艺不错,但是没比之前谁也不会预知结果。”    
    金兰不以为然:“林一若不是研香的人。”金兰的话让黛妃娘娘和铁笛公主都很意外,二人疑惑地看着她。    
    金兰开心一笑:“我的话你们不懂,他是神仙,让香粉在女人的身上活着。”铁笛公主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黛妃娘娘。黛妃娘娘明白了女儿的意思,感慨地道:“是啊,林一若的确有仙家风采,说实话,我还没见过比他更英俊的男人。”    
    铁笛公主对金兰说:“你见过他?”金兰急忙掩饰:“我……没有。”    
    铁笛公主不屑一笑:“我倒想见见他,看他和我的王将军谁更像个男人。”    
    金兰顺着铁笛公主的眼神看去,正好和王狄的眼神相对。王狄并未躲避金兰的目光,二人对视片刻。金兰淡淡地说:“这位王将军……眼神冷得像冰。”    
    黛妃娘娘似乎很有兴致:“林一若倒是个热情如火的人。”铁笛公主笑了:“不知两个水火不容的人站在一块儿是什么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我想像不出两个水火不相容的人怎么在一起,而且还成了朋友。我想,这也许是我目前在回忆里最不能意料的事,这可能和我当时对这件事的一无所知一样,难以洞察的事屡有发生。


第二部分:南京第一美人蓝心月研香

    这应该是为蓝心月研香之前的时光,我无法做到平静,因为我开始失望于没能从和那个神秘女子的交往中,回忆起我们更多的、关于前生的蛛丝马迹。尽管我一想到她心里便有异样的感觉,可是,我坚信我的前生不会总让女人拒之门外。    
    以前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无法拒绝研粉时的那份曼妙心境和快乐。我可以整整一个上午或者下午就那样静静地捏着一只玉盅出神,或者轻声细语地和它说话。那几近透明的玉盅里躺着一个女子对美和自恋的全部梦想与感受。这个女子在没有得到它之前有理由忐忑不安,不过,她没有必要怀疑我的技艺,没必要怀疑香粉对她是不是惟一的。    
    除了我,没有人能做到最好。    
    我用手创造美。我用美攥着美人们的心。    
    有时,我很惊异龙轩对于搜香研粉的痴迷。他心中对于香粉的感知不但和我不同,而且有些看法还令我十分佩服。他说我的香粉没有生命,或者只有一半的生命。他执拗地认为香粉和女人的生命都是一半的,只有让二者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才让这个生命完整而奇妙,香粉找到了最适合它的女人,女人因为香粉百媚顿生。他说我只是用香粉评判了一个女子的性情,而不是用一种香粉把拥有这种性情的女人神奇地引渡和塑造成一个充满魔力的美女。他说美女对香粉的钟爱是想通过香展示她的“媚”,而不仅仅是让别人闻到她身上的“香”。    
    可我只研究香,不想研究美人。我做香粉只是因为快乐,尽管她们拥有了香粉也是快乐的。她们的快乐和我的快乐毫不相干。    
    我寻找的美不在美人的脸上,我所渴望的是什么?我的心告诉我,终有一天会有一个女子给我答案,我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但我现在想知道她在哪里。如果她真在这个喧嚣的世上活着,我去哪儿。才能遇见她?    
    烛影摇曳,暗香迷离。琴弦喑哑,流苏若霓。    
    我隐在一帘透明的纱帐之后,在这个神秘、香靡的空间里,连我的身影也肯定显得诡异。琴台前,双莲图案的青玉瓷盆里一株蕙兰在昏暗中幽幽地开着,模样好像和那个神秘女子的房间如出一辙。研香台上的各色琉璃器皿闪着灵性的光辉,我恍惚地坐在香案前,全无了白日里的张扬。    
    现在,我的手边放着九只玄色玉盅,任何一只玉盅里的香粉都可以称为神品。可是,我只在它们之中选筛一个,这对许许多多研香的匠人无疑是残酷的,对于我,它连挑战都不是,我只需轻闭了眼睛,在心里打开对蓝心月的回忆。    
    决定哪一只玉盅的不是我,是蓝心月的性情本身。    
    粉性即是人性。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对香粉的选择体现了我对蓝心月性情的认知程度和水平。我从不评价一个女子的性情,香粉即是我的回答,我从未错过。    
    香案上的熏香炉里没有燃着熏香,房间里奇静无比,我拿起一个玉盅一连串地碰下去,声音像某支乐曲,充满了神秘的孤寂。我开始专注地用金匙在九只玄色玉盅里调香,金匙碰撞玉盅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一只只嗅着玉盅,每嗅过一只便用素巾蘸了清水捂住鼻子,深深浅浅地作着呼吸。    
    我把一只只玉盅沉在一个透明的水罐里。罐里的玉盅被一团浑浊的水淹没。    
    调香案上只剩下一只玉盅。我的手慢慢伸向那只玉盅,把里面的香粉倒在一只漂亮的瓷盒里,提笔写了“月瘦如眉”在檀木盒盖上,最后把瓷盒放进精致的木匣中。    
    纱帘外面的蕙兰轻轻晃动,仿佛是刚才这场香事的惟一聆听和见证者。我隔着纱帘看它,突然变得伤感起来,撩开纱帐走到琴台前。    
    二十五弦的箜篌被一块偌大的银色锦缎覆盖,我突然觉得再美的东西被遮掩,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梦,于是陡地扯开上面的锦缎。锦缎高高飘起又回落,最后又盖到我的头上,我想,我的模样一定像个乞求着什么的孤独幽灵。    
    我慢慢扯下锦缎向后扔去,锦缎铺展在身后的椅子上。我席地而坐,伸出修长的双手反复看着,又缓缓让它们摁住琴弦。我心里的女子在哪儿呢?我想为你弹奏,你却不来我的世界里聆听。    
    一阵风把窗户吹开,几支蜡烛熄灭。青烟袅袅中,半明半暗里绽开的那串蕙兰摇曳着。一瓣蕙兰飘落,卧倒的姿势神秘莫测。


第二部分:南京第一美人蓝心月的生日

    这天是蓝心月的生日,我和她在凉亭上隔着一张石桌而坐,眼前是美酒佳肴,头顶上是重雾深锁的太阳,一些能看清颗粒的潮气在我和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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