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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朋友,蜜蜜恋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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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小蒋独自在房里研究马克斯思想,羿书按了门铃,由女佣带了进来。
“我是羿书,可以进来吗?”
小蒋由字里行间抬起头来,望见天色约莫是午后三、四点,迟疑着该不该开门。
羿书对他很好,他的心事,羿书懂得最多。可是,他总觉得她太聪明,聪明得不够可爱;何况,他已经有一个“理想”了。
“小蒋?”
“进来啊!”
羿书推门进来。“嗨!在干嘛?看马克斯?”她熟悉的拿个椅垫在灰色地毯上坐下。
“有事吗?”小蒋问,表情仍是一贯的冰冷。
“没事!没事才能找你啊!”
“少卖关子了。喝茶?还是咖啡?”小蒋的房间自成一局,有热水瓶、茶具,还有一个小冰箱。房里的设备愈齐全,他就愈不需要走出房门去和“敌人”打口舌之战。
“茶?还是咖啡?”小蒋又问了一次。
“还没点主菜呢!就问附餐啦?”羿书自顾自的走到书架上抱了几本书,又回到原位坐下。
“就这些!”羿书把怀里的书搁下,指给小蒋看。“谈本土文化的东西,有没有兴趣?”
“拜托!这是我的书,没兴趣我看它做啥?”小蒋抢回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翻看。“我是台湾人,这是我祖宗的东西!”
“我不是来抬杠的。一家电台,有一个时段空着,找人谈些本土文化的东西,想找你一起去,咱们俩一起主持。”
“什么?真的?”小蒋有兴趣极了,便和羿书兴高采烈的谈论、交换彼此对本土文化的了解与看法。他们远从音乐、绘画到戏剧、风俗,谈得有声有色,乐不可支。
“喂,看不出你还知道不少嘛!”
“我本来就知道很多,是你目中无人,才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是啊,失敬!失敬!”小蒋对她露出难得的俏皮笑容。
“我—;—;我叫你如阳好吗?”
小蒋愣了一下,笑道:“可以啊!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姓。”
“我知道我说了,你会不高兴,可是—;—;在医院里,伯母焦虑、伤心的样子,真的叫人看了难过。”
小蒋变了脸,嘴角扁得极难看。
“她终究是你的母亲啊!”
“你懂什么!”小蒋将自己移到窗边,背着羿书抽烟;烟圈一团团的,像过低的云层,夹带着风雨。
“她不该嫁给害死我爸爸的人。”
“什么?”羿书吓了一跳,为个中的曲折离奇震惊。
“我爸爸—;—;我爸爸叫徐晏阳,很年轻就娶了我母亲。以前,都是媒妁之言,二十岁,家人就催着结婚了。”
“他学问很好,婚后才读大学。他是个思想很先进的人,廿多年前就认为台湾理该由台湾人来统治,于是参加了学生运动。后来—;—;被抓了……”
“他是被外省人害死的;可是,妈却在他死后不到一年,就嫁给了外省人!”
“伯母也是为了你啊!”
“呸!她是为了安逸、为了荣华富贵!她觉得当一个政治犯的妻子是可耻的,所以嫁给军官,好图个安逸!”
“不!如阳,你这么说太不公平了。我问你,伯父过世的时候,你多大?”
“我—;—;”小蒋想了一下。“我妈还挺着肚子吧!”
“好,这么说,你的名字是她取的喽?如果她真的以伯父为耻,她为什么叫你如阳,为什么希望你和伯父一样呢?我相信,她改嫁,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
“何况,她原本可以什么都不说,就当徐晏阳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何苦再告诉你这,徒增烦恼呢?”
“……”
“那是因为她爱你的父亲,她希望你知道,你有一个终身为理想奋斗、值得尊敬的父亲。”
“……”小蒋的烟在不知不觉中掉在地上,把地毯烧了像一块钱大小的缺口;小蒋望着缺口,顿然发现地毯下的磁砖是淡绿色的—;—;他原以为磁砖该是白色、鹅黄、淡灰或者砖红,总之不该是绿色,而且是这样淡淡的苹果绿。
这房间,打一开始就有地毯,他住了十年,竟不知道磁砖的颜色。
母亲改嫁的事,他也知道了十年,却从来没思考过羿书这样的解释。羿书的话,就像那烟头,在小蒋心里烧开一个小小的缺口,让小蒋在无垠的憎恨里,看到了一块钱大小的爱。
百合又遇见巧玲了,在一家法式餐厅里。
“嗨—;—;”
百合闻声抬头,隔着两桌的距离,看到巧玲娇媚的挥舞着她涂满绿色蔻丹的手。
“嗨!”百合轻声答礼,朝她微笑着。
紧跟着,巧玲撇下同桌的两男一女,达达的踩着高跟鞋过来了。她朝贺尚暧昧的瞧了一眼。
“男朋友?真有情调啊!来法国餐厅。挺帅的,可惜太瘦了。”未一句是附在百合耳边嘀咕的;百合侧过头,笑着拉拉耳朵,怪痒的!
“你呢?朋友吗?”百合朝那方望去,正对着她的男人显得黑瘦,也正看着她。
“你看到的那个是我的男朋友。哦!对了,白示君为了办案受伤了,你知道吗?”
听到“白示君”这三个字,百合立即手足无措,急着询问,但又挂心贺尚的想法。看看贺尚,她还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说办案?怎么回事?”
“他当了警察,你不知道吗?好像伤得不轻呢!不过,他壮得跟条牛似的,死不了的!”
“哦!你还住原来的地方吗?”百合不想在贺尚面前多提示君。
“是啊!哦!这是我的新名片,我现在在卖房子。”
“襄理?好厉害哦!”
“没什么啦!小公司,我男朋友是股东之一,随便弄个头衔罢了。”
“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
“哪有那么快!我还对另一个人不死心呢!唉!”她低声嘀咕着:“人就是这么贱,得不到的,就偏偏牵肠挂肚,不肯死心!噢!不打扰了,我得回去了,改天再聊。”
百合挥挥手,巧玲又“达达达”的走了。
百合呆想了一阵,对着贺尚,心虚的解释:“我高中同学,好久不见了。”
“那个女的?还是白示君?”
也不知是多心还是怎的,百合总觉得贺尚有心追问示君的事。
“两个都是,同班同学。”百合低头用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嗯!味道不错,挺精致的……”
贺尚照旧送百合到门口。
“百合,说件事,可不许笑我!”贺尚笑得羞赧,把机车的火熄了。
“说啊!不笑你。”说真的,此时纵使他有再精采的笑话,百合恐怕也笑不出来了;她的一颗心,全被示君占住了。
“本来,你无意间和老同学偶遇,他乡遇故知,是顶好的事。可是,她提起你们那个叫白示君的同学,不知怎的,我一听就觉得怪,怎么怪法,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过一个同学嘛!记那么牢干嘛?”百合觉得贺尚在试探她,为了安他的心,故意亲密的靠过去。“怎么?吃醋啊?连个男同学都不许有?知道同学出事,我关心也是应该的呀!”
“我知道。只是我觉得,你太冷漠了,不像你平常的作风。”贺尚抱过她,在她颊上一啄。“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不知怎地,我很自然的就把他的名字和你的名字连想在一起,好像冥冥中注定的一种巧合—;—;百合、示君,你想,‘百合示君’,拿朵百合花给你,而百合不正就是你?百合示君,好像是要我把你交到别人手上去似的。”
贺尚的话如霹雳般地打散百合所有的防御—;—;
百合示君?真的好似能连结出一点意思。
“你瞧我多傻,竟能凭空幻想出烦恼来!一个晚上,我给这四个字弄得心神不宁!”他把百合抱得更紧了。“我是不是爱你爱得太深,才会这样患得患失呢?”
依旧,贺尚要等到看见百合房间的灯亮了,确定她平安,才放心离去。
寻常,百合从进大门到房里灯光亮起,不过三、五分钟,可今天却迟迟不见灯光亮起,贺尚有些不安。
“该不会有事吧?”稍作犹豫,回忆起方才的甜蜜,贺尚又想:“八成是舍不得我走,故意不开灯,在上头偷看,嘲笑我傻。好,我就骑去绕一圈,看你开不开灯!”
才想着,车子一发动,便离开了。
果然,在街上绕了一圈回来,百合的居处已经一片光明了。只是,始终没瞧见百合在屋里走动的影子。
“大概洗澡去了。”贺尚没深究,转身而去。
百合几乎是瘫了,瘫在一束百合花旁!
前不久,她也收到一束不具名的百合花,当时,她在楼梯间看见贺尚徘徊着,心想一定是贺尚的杰作,并不多疑。而今,今天一整个白天、晚上,贺尚都是陪着她的,门前却横着这么一束花。
不会是小蒋,他向来视送花为虚伪、不实的纨夸作风;那么会是谁?除了示君,还会有谁呢?
他来了,又走了。
他来了是好事,总算他的伤已无大碍;可,他又走了,错过又是怎样的憾事呢?
他不是朽木,他不是无药可救,他现在是正义的斗士,是人民的保姆—;—;百合错怪他了。
示君,你在哪里?好想见你一面……
百合灵机一动,在袋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张便条,上头写着七个阿拉伯数字。
“喂?请问白示君在吗?”
“白示君?他……”约莫过了三十秒,同一个人又拿起话筒。“他搬走了!”
“搬走?请问他……”
“不知道搬哪去了,对不起。”
百合拿着话筒,无限愁怅。
“何苦呢?你不是一直念着她吗?”阿自替示君斟了杯酒。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何况,离我远点,可能安全些。”示君举起酒杯,又放下。
“你去看她了?”
“嗯!她和她男朋友刚好回去,两个人—;—;很亲密—;—;这辈子,我算是错过了,永远错过她了!”
“青蝶没再找你吗?好像事情过去得太平静了。”
示君沉吟半晌。“没那么容易,暴风雨前总是宁静得怕人!”
贺尚研一下学期,百合答应了贺尚的求婚。百合本也没打算那么快定下来,只是贺尚老觉得心中不踏实,百合也想尽早断了对示君的念头,于是索性一咬牙,赌他一回。
说是“赌”,其实一点都不为过。
自从收了那两束百合花之后,每一夜,她都梦见示君。有时是远远的,若有似无,只认得那邪邪的笑;有时清楚些,闻得到他身上辛辣的烟味;有时离谱些,更是难分难舍的在梦里激情拥吻,醒来后,唇间都还依稀感觉湿润。示君嗜辣、咸食物,味蕾格外呈颗粒状,吻起来粗糙,和贺尚的吻是截然不同的。
百合岂只是没心思而已,她简直是疯狂了!
三月,杜鹃花盛开的季节,她早早就拥被入睡,闭着眼,企图尽快进入梦境。
她用手轻轻搓揉着自己的乳房,想象示君的拥抱;厚厚的被褥包裹着她,如同示君厚实的胸膛。百合咬着唇,不由自主的反身躲入被褥里—;—;示君果然来了,他温柔的端起她的脸,雨点似的给她一串亲吻;她的心,于是漾成春天的莲池,被雨点似的亲吻打乱……
门铃声响起。“示君,别理他,雨季最适合这样暖暖的拥抱,别再离开了—;—;咱们互成被褥吧!否则,雨夜里,再多的棉被,也显冷啊!”
门铃声又起。“真是,谁这么不知规矩,夜半里扰人清梦呢!”
门铃又起。惺惺忪忪的,百合睁开了眼—;—;“等会儿,我看看是谁?”她坐起身,往身后一看,空荡荡的只有冷空气在房里流转着,连被子都不知何时滑了大半在床下。百合失落极了,失落得不知如何自处。
门铃再起。百合匆忙赶出去,羿书和小蒋提了大包、小包站在门口。
百合向来最热烈的,尤其是对她的好朋友。可,那天,竟然连招呼都懒;开了门,就仿佛没事了似的又躺回床上去。
“怎么了?想大冷天来找你一块弄火锅吃的,怎么,不舒服啊?”羿书跟上来,坐在床边探问;可是百合答也不答,只想再回梦里去。
“要不要找贺尚来?”小蒋受羿书一番“教诲”后,和羿书的感情与日俱增,对贺尚,自然也不那么敌意了。
羿书摸摸百合的头。“没发烧啊!你是怎么了?”
“我去打电话给贺尚,你陪百合。”
小蒋才退出去,百合抬眼看羿书,“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任凭羿书怎么劝,就是止不住眼泪。
“百合,别这样,什么事,总要说出来,我们才好给你出点子啊!”哄了半天,百合还是一阵哭闹;小蒋急忙进来,却被羿书支了出去,就连后来的贺尚也是。
就这样,前前后后个把小时,百合才由嚎啕大哭转成嘤嘤的哭泣,而渐渐平静下来。
“羿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寸好,我想我是疯了,我想我真的是疯了!”百合把每夜梦见示君的情形告诉羿书,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在梦境里得到某种舒解和喜乐,甚至于,她宁可活在梦境里,也不愿醒来。
“这些日子,我总是睡,睡到昏昏沉沉的,琴也不想弹,朋友也不想理;可是,我真的很难控制我自己。”
“百合,你这种情形,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百合吃了一惊!她原以为会得到一番责备或者一个同情的眼神,未料,羿书只是平静的听着,笑着。
“真的?你能理解?”
“是啊!人对过去所失落的东西总会感到遗憾。就好比你失掉一件心爱的东西,或者一只心爱的宠物突然死掉了;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你还是会想起的。”
“可是—;—;我几乎每天都……”
“那是因为你的遗憾、你的情绪始终没有去处理啊!或许,你打个电话给你那位朋友,谢谢他送花给你,一切就会过去了。”
“是吗?就这么容易吗?”
“你是不是以为—;—;你还爱他?”
“我……”
“你和贺尚在一起,快乐吗?你要诚实的回答。”
“快乐!他待我很好;而且,我和示君在一起,感觉总是恍惚的,和贺尚截然不同。我们一起作词作曲,一起进步,我们的未来就好像充满着希望似的。”
“那就对了!你总希望自己快乐、充满希望,不是吗?”
“是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不去梦见他。”
“照我的方式试试吧!”
百合并没有打电话给示君,她怕再见到他,怕自己又情不自禁的违背了贺尚的感情。但是,她却深信着羿书的说法,把梦的事归给无法弥补的遗憾。既然只是遗憾,那么就无关乎感情了;只要无关乎感情,她和贺尚的事就理所当然,无庸犹豫了。
于是,她答应了贺尚的求婚,选择贺尚做为她一生的伴侣。只要一切都成定局,一切再无犹豫的空间,遗憾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是吃了秤铊、铁了心,要叫遗憾永无翻身的余地了!
第六章
    那年六月,她订了婚,订婚仪式简单而隆重,没有太多枝枝叶叶及恼人的习俗,只有一只戒指—;—;圆润饱满的珍珠戒指。
然而,戒指套住了她的手指,却套不住她的心。每一夜,她都梦见他,无法选择的任他干扰着她的另一个生活。
她成了优游于两个梦境间的女人,梦的两边,分别是她的两个男人。
她由白日的梦走入黑暗的梦,再由黑夜的梦走回白日的梦。每一天,都是一个死亡和另一个重生;每一天,她在梦的边缘、黑色的轮回里挣扎,沉溺于撒旦鬼魅般的冷笑里,再由天使送回命运的河畔,等待下一次沉沦……
百合自梦里醒来,吓出了一身汗……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要怎么办才好?
百合换下汗湿的薄绸洋装,穿上水蓝丝质背心和长裙,往公园旁的小教堂走去。
“主啊!我不愿承认自己的贪婪,我不愿承认自己受了恶魔的唆使,然而,我真的远离了主,我真的迷失了。”
“主啊!请您指引我一条道路吧!如果我有罪,那是因为我爱得太多,那么,请告诉我,如何去爱人,而又爱得恰到好处?”
“主啊!我不愿对自己的丈夫不忠,我不愿成为罪恶的人,可是我已经迷失了,我已经失去了方向,恳求您的救赎啊!我的主。阿门。”
望着耶稣在十字架上,受苦却仍安详的脸,百合慢慢退出教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获得救赎,但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小姐,还认得我吗?”
百合回头,唤她的是一位中年男子,高瘦挺拔,百合似乎并不认识他;但那双眼睛,却很是熟悉。
“您是……”
“我很想念这公园,也很想念你,尤其是雨天的时候。”中年人的笑意中有着嘲讽;百合愈看愈相信他们一定是旧识。
“对不起,我—;—;您能不能提示一下,我们……”
“哈哈!也难怪你认不出来了,想我那时蓬首垢面,短褐穿结的,你一定不认得我了;在那个凉亭,咱们见过一次,大约一年多了。”
“噢—;—;您是—;—;那位老爷爷……”百合朝中年男子再瞧两眼。“可是,您现在—;—;看起来太年轻了!”
“可不,人要衣装嘛!走,请你吃个饭,喝口茶!”
一番交谈后,百合才知道这个昔日的街友,原也是位学问渊博之士;只是受了政治迫害后,对世事灰心丧志,遂自我放逐,沦为流浪人。而目前,他正为反对党从事文宣工作,也算是个民主政治的先驱者。
“你叫百合?谁取的名字?”
“爸爸。他喜欢百合花,说百合又纯洁,又不媚俗。”
“你母亲—;—;你母亲贵姓?”
“吴。”
“吴?叫什么?吴什么?”男人突然很激动,猛抓住百合的手。
“伯—;—;伯伯,您怎么了?”
“我—;—;对不起!”男人平静下来,啜了口茶。“不瞒你说,我原本对这个世界已经无望了,也放弃了自己。因为我觉得,这世界根本就不适合我,它只适合那些盲目、沉睡的人,或者是那些麻木、具奴性的人,而我,活着只是徒增苦闷罢了!”
“伯伯……”百合勉强笑笑,不知如何安慰他。
“百合,你知道吗?我是那天看见了你之后,想想,我的孩子若是还活着,也该这么大了,而你的模样跟我的妻子还真有些神似,所以……”男人顿了顿。“我突然—;—;突然觉得自己重要起来,又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了希望;所以,我把自己整顿好,找了一份工作,重新开始我的生活—;—;百合,告诉我,你的妈妈是不是叫吴碧晴?”
百合瞪大了眼,好久好久,才摇头说:“不,不是!我妈—;—;我妈叫吴秋莲,不叫吴碧晴。”百合想了一下,灵机一动。“你确定你太太生的是女儿吗?”
“不,我走的时候,她还没临盆,后来入了狱,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那好,有一个人,也许就是你儿子!”
夏,是属于海的。
夏,是属于浪的。
夏,是属于沙滩的。
夏,是属于飞舞中的蝴蝶。
每个月,她至少来海边一次;夏季时还好,海风吹来,总叫人浑身舒畅,戏水的人多,也不显得寂寞。可是,就算是最寒冷的季节,她至少也会来一回的。
多数人到海边,是为了戏水,或者是为了看夕阳;而小蝶,她来海边是为了悼念一段死去的恋情。
蝴蝶的死法不同于其他,蝶尸总叫死亡也披上凄美的想象,如同小蝶的恋情。
她在这沙滩上射杀过她的情人,情人的血淌在海沙里,被海潮一次一次的涤净;情人的血,遂和海水融成一体。她能体会那是怎样的交融,如同做爱,将彼此的体液留在对方体内,甚至奇妙的蕴育成新的生命。
她原本痛恨她的情人,直到她在情人淌血的沙砾中发现青蝶的踪迹,知道情人临着死亡的约会,仍然带着她的信物。她的恨,于是退化成不忍,退回到爱的原点。
恨,便不再是恨了!
悼念完死去的恋情,一阵海风吹来,沙便将蝶尸又埋深一层。她想,终将要遗忘,无论爱,或者憎,只要埋得够深,总会忘的。
她向林子走去,脚步浅浅的,走成一道轻快的线条。
若她可能是他的女儿,那么,小蒋就更可能是他的儿子了。
小蒋和百合只差两个月出生,而男人,显然也不确定妻子临盆的真正日期。
门铃急急的响着。百合想:小蒋若真是这个男人的儿子,那么,父子相会的场面,不知要多感人呢!
男人望着宽广的大门,门外挂着一排字:“国大代表×××服务处”,心中真是七上八下。碧晴若真嫁得这么好的归宿,过得如此平静富裕的生活,那他是不是该贸然的来搅乱这一池平静呢?男人不禁退却了。
“百合,我看算了,不会这么巧的!”
“没关系,只不过是见个面罢了,我相信,就算你们不是父子,一定也会成为好朋友的!”
一个妇人出来开门,一脸的笑;男人看在眼里。“是她吗?不,不是!”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
“找如阳啊!他出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要不要厅里坐坐,太太也在。”
“谢谢你,王嫂。我们等他一下好了。”
原来是佣人,男人松了口气。
“我看算了,改天吧!”
“别这样!”百合拖着男人往里走。“伯母在,那不更好,有个缓冲嘛!”
客厅很大,流泻着蓝调的乐曲;男人年轻时也曾喜欢过。他和百合在沙发上坐着,佣人奉了两杯茶,便上楼去请女主人出来。
杯里的茶水冒着热气,男人手心却尽是冷汗;好一会儿的时间过去了,楼梯间才传出了“得!得!得!”的脚步声。男人向上望去,只见女人上过卷子的发整齐的挂在耳畔,穿着改良的碎花旗袍,一步步迈着小步下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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