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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女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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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衣食无忧。她可不管秋千又在想什么,吃喝拉撒睡一样也不少,每天干劲十足的。还特别爱笑。董亦剑央求护士,一天三遍抱了海鸥来给他看。闺女儿那咯咯的清脆笑声,在他听来,无异于天籁仙乐一般。
秋千见董亦剑那么喜爱海鸥,心里的不平衡才会淡些。再见他满心满脑全在海鸥身上,另一种不平衡又爬出来了。上次临出院时,“陈小手”郑重地找她谈了一次话,告诉她,今后,她不能再怀孕了,因为子宫壁已经太薄,不能再经受怀孕的重负。秋千的儿子梦完全破灭了,都是因为这个小丫头的到来。秋千明知这样想很可怕,也不公平,可她就是抹不掉这念头。肠胃炎痊愈后,秋千回到家属院,每个周末接鲁闽回家。海鸥呢,又被送回了保姆家。
6
一家人分在了四下里,开始秋千还觉得清静,很快就变成了无聊。特别是大伙儿都在忙碌,自己却无所事事,实在有些丢脸。想起从前那个事事要强好胜的秋千,已恍如隔世了,不由得对眼下的安逸产生了怀疑。在天安门广场上,不是还向毛主席保证过吗?这才当了军官夫人,就连工作也不做了,还奢谈什么积极要求进步,努力靠拢组织哦?
工作的事情,秋千不想麻烦董亦剑,便给春草写了封信。春草先是和海鸥出生的那家医院联系。因医院正进行人事改革,编制暂时冻结了。秋千又不愿意等,春草就又找了连江食品公司的领导,把秋千一直放在团部的档案调了过去。军民一家亲,秋千很快就去食品公司报了到,管人事劳资档案这一块儿。
自然灾害早已过去。食品公司仓库里那么多的山珍海味,令秋千眼界大开。大海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鱼虾蟹鳖呵?特别是一种叫鲎的东西,模样儿就像它的名字,后面拖着条尾巴,十分奇特好看。秋千想,若是活的,可以养在玻璃鱼缸里,观赏。
秋千从前那股子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劲儿又回来了。她换上高帮子水靴,戴上橡皮手套,和工人们一起进冷库。做也许做不了什么,她既搬不动好多鱼冻在一起的大冰砣,更别说爬上比房子还高的冰堆码鱼山了。但是工人们还是喜欢她来。他们家中的娘子,都是些吃苦耐劳的典范,和鲜族女人好有一比。如今来了个中看不中用的,他们却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头。人不和命争。人家放着好好的科室不坐,脱了绣花衣裳,来和他们同甘共苦,够意思了。
仓库里不仅有小山般的海味山珍,还有活物,那就是耗子。若非亲眼看到,打死秋千也不会相信,那耗子肥得像只猫,走起路来歪歪跩跩的,根本跑不动,每次都吓得秋千哇哇大叫。工人们不怕。看见了,就用带长杆的网子一把罩住,几棍子就打死了。打死了,工人们也不就地丢掉,而是剥了皮,炖了吃。还请秋千尝呢。别说尝,想一想,秋千就想吐,赶紧堵住嘴巴,撒丫子逃掉,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惹得工人们哈哈大笑。不是讥讽的笑,而是善意的笑。
只是语言沟通还是困难。工人们都说一口闽南方言,我不叫我,叫“阮”;眼泪不叫眼泪,叫“目屎”;脚丫子也不叫脚丫子,叫“ka”(四声)。他们也想和秋千沟通呵,就都努力朝着她的口音转,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儿,逗得秋千直乐,还是听不明白,对话往往变成了鸡同鸭讲。
就在秋千重新燃起工作的热情时,部队决定,让董亦剑转业。
董亦剑一直在调养,开始是住在医院里治疗,后来就转到厦门的疗养院疗养。他的转业,与他的身体状况有关。许多年以后,秋千总要回想起那个关口。那就是命吧?如果知道离开队伍,会发生些什么,秋千宁可放弃进步,放弃向毛主席做过的保证,死活都会要求留在队伍里。可是,谁又能知道将来的事儿呢?
董亦剑回来了。他想不通。从十几岁参加新四军,戎马倥偬二十余年,他以为,队伍就是他的家,自己早已是队伍的人了,一生一世都将和队伍融为一体,不可分割。从没想过,有一天,队伍会对自己挥一挥手,那么轻易地说一句:我们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啦。他有一种被生拉硬扯开的感觉,血肉模糊。这种打击,比来自肉体的打击更难熬,更痛苦,更是打击。想不通也要通,军人就当以服从为天职。后来,董亦剑想通了。想一想那么多先他而去的战友,董亦剑一通百通。不但通了,而且慢慢地快活起来。
《秋千女人》第三章(8)
他要去的地方,是苏北海边的一个林场。他要去那儿当党委书记兼场长。那里有连绵数百里的云台山脉,《西游记》里著名的花果山,就属于其中的一座。董亦剑想,俺若不出来革命,还不就是一介农民。去林场,也和回家当农民差不多。如今娇妻在侧,儿女如花,也勉强算得上“衣锦还乡”了。虽然乡不是那个乡,他也不习惯“衣”什么“锦”,但也差强人意,或可比拟了。转业好呵。想通了的董亦剑这样对秋千说,咱就是不怕种地儿。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嘿嘿,好。
董亦剑和秋千开始收拾行囊,政委和夫人都过来帮忙。秋千舍不得那两只大漆的樟木箱子。董亦剑便请示政委,作价把它们买下了。去领海鸥时,保姆哭天抹泪的,非跟着海鸥走不可。海鸥从只有几天大,到现在能跑会说了,全是保姆两口子喂大的。除了肚子没疼过,哪一点都可比亲生闺女儿。明知不可能带了她去,秋千心里再不落忍,也是无法可施。
收拾完了行囊,董亦剑和秋千带着一双儿女,回福州告别。都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两家人包括苏黄氏在内,反倒比平常更热络,似乎着意要冲淡某种东西。只有华小阳,把鲁闽这个童年好友弃而不顾,只围着海鸥转来转去,看这个活的洋娃娃一颦一笑,举手抬足,简直着了迷,实在有些重色轻友。终于,华小阳忍不住,拉住春草的衣角说,这个妹妹,我见过的。春草拿手在脸上一划,说,羞,你什么时候见过?华小阳不说话,噔噔地只管往楼上跑。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张大照片下楼来了,往春草眼前一送,说:喏,妹妹!春草一看,可不是嘛,那正是海鸥一周岁时的留影。照片上的海鸥,围着个花兜儿,扎了个朝天辫,咧着个小嘴,笑得没遮没拦的。秋千逗他,小阳,妹妹长大了,给你当媳妇儿好不好啊?华小阳问,当媳妇儿干嘛呀?苏黄氏在一旁笑道,傻小子哎,当媳妇儿,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早起梳个小小辫儿,不好?华小阳还不到知羞的年纪呢,听了媳妇儿的作用,连声说“好”。
虽是玩笑话,春草听了,心里倒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自古以来就有亲上加亲的说法。她和华兆阳,和董亦剑是从十七八就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论这边,又是嫡亲的妹妹,再也没有比这更知根知底的了。再看海鸥,虽说刚刚会满地儿跑,还穿着开裆裤,但那小模样儿,已是百里挑一。再看那爱笑的劲儿,想必性情也是好的,与小阳倒真是天生的一对儿。想到这里,春草便不动声色地问董亦剑,我是求之不得呵。老董,你说呢?董亦剑原本是当作玩笑在听,这时见春草问他,来不及细想,连忙表态:都是自家亲戚,好,当然好。春草追加一句,这事儿可就说定啦?董亦剑说,定啦,定啦。
一句玩笑话,越说倒越当真了。所谓祸从口出。不知道将来的小阳和海鸥,将如何面对这一段“娃娃亲事”?
第二部分
赵守戟识不得几个大字。进入公安战线以后,从基层民警干起,直干到四十出头,才当了这个派出所的所长。除了爱贪几杯小酒,口碑倒是不坏。看了看秋千带来的材料,赵守戟很痛快地答应,立马给海燕把户口落下来,让秋千放心。经历了些人情冷暖的事儿,秋千此时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秋千女人》第四章(1)
1
到省农林厅报完到,不久,董亦剑就走马上任了。
这是一个海边小镇,叫集圩。人烟稀落,主要组成是渔民、农民和一部分刚刚由渔民和农民转化而来的林业工人。连绵七百里的云台山脉,就以这里为起点。从小镇看过去,山在其南,统称为南山;海在其北,就叫作北海了。
秋千又回归本行,当了林场的场医兼林业中专学校的校医。这里既不像东北那般寒冷,也不像南方那样湿热,令秋千感到舒适。她每天风风火火地工作,自来卷的头发剪成短发,像精心烫过的一般,偏分,夹一只月白的发卡;身穿苹果绿呢绣花短上衣,黑呢宽腿裤,凸显出一个女人最具魅力的成熟风韵。傍晚,秋千会拉着董亦剑,在冬青丛围成的小果园里散步。董亦剑高高大大的,更衬托出秋千的娇小玲珑。有工人看见了,总会在心底啧啧赞叹:真真一对好夫妻。
林场的宿舍是几大排青石红瓦的平房,他们一家就住在其中一排的东头,左邻住着副场长朱胜儒一家。论年龄,朱胜儒要比董亦剑年长好多岁,此时已年近半百。朱胜儒出身雇农,原是给地主家扛长工的。雇农也有妻女,直到第一次土地改革,雇农的妻女才变成了过去时。朱胜儒看上了东家的四闺女,立马休了妻,娶了地主的小脚小姐赵小兰。据说赵小兰还不顺从,还去投过水。岂不知朱胜儒一刻不离地跟着。朱胜儒救了赵小兰,就地儿湿漉漉的就办了她。朱胜儒也不是一开始就叫朱胜儒的,那是参加革命后,首长给改的名字。朱胜儒以前叫什么,赵小兰最清楚。因为她时常撇一撇嘴,哼道,地蛋儿。
朱胜儒的前妻前女一辈子也没再认他,他并不以为意。因为赵小兰又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不知什么原因,儿子朱卫军天生斜眼,女儿朱卫红又是聋哑,让赵小兰想起来就窝心。赵小兰没参加工作。有时街道上有事了,她就扭着小脚去帮帮忙。秋千烦她替海鸥找个保姆,她很快就找来一位杨姓老太太,原是在她家当过丫环的。
董鲁闽正到了上学的年龄,进了镇上惟一的小学。因为他的一口鲁南口音,同学们都笑他,老叫他小侉子。又因为他从福建来,刚学了点地理知识在肚子里的小孩子,又叫他小蛮子。又侉又蛮的,弄得董鲁闽很是恼火,和同学们打过几架后,董鲁闽发现,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得从自身做起。他很快就学会了一口地道的苏北土语,把倒垃圾说成“戽腌臜”,表示惊诧,一律拍掌说“倒头鬼”。
董亦剑很快就如鱼得水。他每天扛着镢头,和工人们一块儿上山打药,护林防火,不久就走遍了山山岭岭,角角落落。工人们见了他都亲,都说董书记没架子。媳妇们就守着他夸,夸苏大夫,夸他的一双好儿女;老工人就紧着往他的大烟斗里塞烟叶儿,然后找个背风的地方,美美地抽上一袋,拉拉家常话。
董亦剑这样做,立马让朱胜儒陷入了尴尬境地。朱胜儒熬过了两任场长,原本以为会顺理成章扶正了的。董亦剑一来,书记场长一肩挑,一下子断了他的路,原本就够气人的了。又这样深入基层埋头苦干,朱胜儒再想养尊处优一点,也难。虽说是雇农出身,过了这么多年,再要他去干雇农的活儿,他就亏大了。好在政治运动不断,有事儿没事儿,朱胜儒就以处理内务为由,看看文件,观观风向,打打算盘什么的。董亦剑并不以为意,始终敬重他如同老大哥。
秋千呢,一向没有心机,无论见了工人还是家属,都当作自家人看待,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贵。她的衣裳本来就多,很快,周边的女人们,几乎都穿上了她的衣裳。她没想过这种事儿有多扎眼,只知道自己心是好心,事是好事。就连对赵小兰,虽说是地主家的小姐,可嫁的是根正苗红的贫雇农,人家那么热心帮忙找保姆,就像给她吃了个甜枣,她立马就拿人家当了知心朋友。很快,秋千的那些陈年旧事,都通过赵小兰的嘴巴,像春风一样在山野林间四处传播开来。工人们都知道了,原来这对好夫妻全不是原装货。
赵小兰也有理由生气。想当年自己花容月貌,年方二八,一对小脚缠裹得又周正又好看。原本养在深闺,是为了一朝攀一门高亲的。没曾想世道一变,自己一夜之间就成了落毛凤凰,只能与母鸡为伍了。看看身边的这个男人,蛇行鼠步的,干丝瓜一般,哪里能看出点男子汉气概呢?再看看秋千,说不定当年连饭也没得吃呢,还是个二手货色,倒有福气嫁了那等气宇轩昂的男人,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越想越不服气。不服气之余,赵小兰有时也偷着乐呵。没想到秋千是那样没有心机的一个人。知道赵小兰的经历后,不但陪着她掉泪,而且同命相怜一般,把过去的事情一股脑儿说与她听了。
《秋千女人》第四章(2)
秋千哪里知道赵小兰在想什么。尽管同事们看她的眼光,除了最初的尊敬,又多了些别的,但秋千对此却一无所知。在偌大的林场,她是第一夫人。眼下,这个第一夫人正在积极要求进步,以实际行动,尽快地向组织靠拢。丈夫是一把手,不错。但这个一把手只在生活上宠她、惯她,绝不会在政治上工作上宽容她、放纵她。秋千深知这一点。在这一点上,秋千再死缠硬磨软硬兼施,都没有用。她无计可施。
也许是脱离了家务活的纠缠,也许更得益于董亦剑的宠爱,秋千整天神清气爽的,怎么看也不似三十出头的少夫人。加上打扮得又洋气,走到哪儿,秋千都是靓丽的中心点。那年朱卫军刚满十八岁,在林业中专学校读书。不知怎么的,就被这个温文尔雅的少妇给迷住了。或者说,他爱上了苏老师。他在课堂上偷偷写情书,不署名也没落款,然后再偷偷塞进秋千的办公室里。要不就借个头疼脑热的,要秋千的小手抚上他的额头,给他开药打针。秋千身上那淡淡的来苏水味道,轻轻拂过他的鼻翼,在他看来,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儿。秋千快被这个少年烦死了,也笑死了。再烦再乐,倒也没跟旁人说,更没跟董亦剑说。他还是个孩子呢。幸好朱卫军平日里住集体宿舍,倒避开了朝夕相见的诸多尴尬。
2
董亦剑响应市委号召,主动把自己的行政十四级降到了十五级。除了他,全市十七级以上的干部,没有一个主动报名自降级别的。这一次连秋千也忍不住了,说他傻,二傻子。董亦剑降了级别,还是比朱胜儒高一级,还是这个小镇上职位最高、工资也最多的人。赵小兰一想至此,连觉也睡不安稳。
有比较才有鉴别嘛。有秋千在那儿比着呢。秋千是有技术在身的职业妇女,成天飒爽英姿地出门进门,那股子劲儿,不怒而威。家务活有保姆杨奶奶在,根本不必亲自动手,一张小脸直养得白里透红那么娇嫩,哪像自己?摸一摸一双小手,粗糙得像两把小锉,手心都长了厚厚的茧子。到了冬天,还裂口蜕皮的。这还是那双养在深闺描龙绣凤的手吗?
还有朱卫军那小子,不成器,不省心。每周只有星期天来家,来家了也不在家里呆,总往隔壁跑,说是找董鲁闽玩儿。你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了,找一个八九岁的小毛头玩儿,说起来寒碜人不寒碜人?赵小兰冷眼旁观,很快就看出了道道。她那好儿子,眼珠子斜斜的,尽跟着秋千滑溜过来、滑溜过去。即使呆在家里的功夫,也忍不住赞叹苏老师这儿好那儿好的,分明是情窦初开了。好儿子呵,你情窦初开了也没关系,林场板板正正的大闺女有的是,还不是尽着你挑吗?居然就迷上了秋千!赵小兰窝心极了。这么个二手货臭娘们儿,凭什么迷惑上我的儿子啊?!
赵小兰生气,朱胜儒也不痛快。朱胜儒不痛快,倒不是因为朱卫军迷上了秋千。他可没那个闲功夫,过问儿子的情感走向问题。那根本就不是问题。他不平衡,还在于董亦剑的言谈举止。那次市委十七级以上干部大会他也参加了。董亦剑在会上就站出来,第一个报名自降一级。朱胜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到底也没有跟进。后来看其他干部也没有当场表态的,朱胜儒的心里才舒服了些。明知董亦剑心底无私天地宽,可正因为你董亦剑心底无私了,才显出别人心底的私字来。你董亦剑天地宽了,别人的路可就窄巴喽。
董亦剑出来进去的,还是爱穿一身旧军装。旧是旧了,也没有领章帽徽,可穿在身上,自有那么一种威严。在朱胜儒看来,他不过是在炫耀自己的行伍生涯。可是那些渔民农民转化而来的林业工人,没什么文化,还就是吃他这一套,自己荷包里的老烟叶子,也敢挖出来,往董书记的烟斗里装,好像董书记是他家大爷。还有那个苏秋千,兼着林校的教员,时不时地到学校讲讲生理卫生课什么的。那些学生是从全省各地招来的,小的不过十六七,大的也只有二十啷当岁,成天围着秋千,苏老师长、苏老师短的。这个林场连同林校,俨然是他董亦剑的家天下了。
不错,朱胜儒没打过日本鬼子,没消灭过蒋匪帮,没进过深山剿土匪,还不是一样活得滋滋润润?家里的那个婆娘,白天在家扭着小脚干活儿,晚上在床上扭着小腚,接着干活儿。那一身粉蒸般的肉,圆滚滚的,抱着实在是舒服。听吆喝么,就干得她哇哇乱叫;不听使唤呢,就扇她两嘴巴子,照样让她哇哇乱叫。反正朱卫军住校,朱卫红又是个聋哑。打死赵小兰,她也不敢外出乱说什么。
好在,很快地,这世界就全乱了。
3
“文革”开始了。
林校那些十六七岁、二十啷当岁的学生们率先揭竿而起,先叫“井冈山”战斗队,后来连同林场工人们一起,分化为两大派别,一派叫“人民公社”派,另一派叫“反到底”派。还有一小部分逍遥派,哪派都不靠的,但是革命群众绝对不会任其逍遥下去,很快就被吸收或消化掉了。后来,从这两派当中,又生抽出了“保皇”派。这一部分人不多,良知尚存,在事态发展过程中,渐渐认清了些什么以后,自动自发地从两派当中抽离出来的。
《秋千女人》第四章(3)
许多家庭,夫妻各在一个阵营,父子们不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倒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敌人。比如朱胜儒一家,朱胜儒是公社派,朱卫军却是反到底派,而且是反到底派在林校的总头目。赵小兰当了一段时光的逍遥派之后,就成了朱胜儒和朱卫军争夺的对象。因此,赵小兰只好另成一派,叫作“受气”派。
朱胜儒选择了公社派,但是革命群众不答应。在大喇叭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中,朱胜儒跟在董亦剑后面,被打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朱卫军带领革命小将,先抄了自己的家,把朱胜儒说成是混进党内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因为只有这样的人物,才会休掉贫下中农的前妻,娶地主家的小姐当老婆。朱卫军这样做,实在是忘本,忘了自己是从哪根肠子里爬出来的。他这样质问朱胜儒,朱胜儒的回答更妙,俨然一只活学活用的破罐子: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我这个贫雇农,就是要推翻地主阶级,就是要操地主家的小姐,叫她为我生出你这样的革命后代来!
很快,革命的烈火就烧到了董亦剑身上。只有他,才是这个林场真正的一把手。朱卫军一狠心,带着小将们就去抄董亦剑的家。秋千最珍视的两只大樟木箱子打开了,朱卫军一眼就看好了董亦剑的马裤呢军官服,立马命小将们带走,说是排练革命样板戏正需要呢。至于秋千的绫罗绸缎,俺的妈唉,实在令小将们开了眼。他们在房前拉起两条长绳,像开展览会似的,把秋千的衣裳挂满了长绳,就连林场的工人和家属们看见了,也个个目瞪口呆。都晓得董书记宠老婆,可无论怎么个惯法儿,也不至于这般脱离劳苦大众吧?朱卫军即使心怀惜玉之情,如今眼看着宛转娥眉,也是无法可救的。她苏秋千不是一直在积极争取入党吗?就凭她这么个“修”法儿,家里雇着老保姆,闺女儿养得直似个娇小姐,还想入党?听说她的志愿,都已经上报党委了。若不是文化革命得及时,这个修正主义分子,就差点儿混入党内了哇。
半夜里,朱卫军又带领革命小将,踹开了董亦剑的家门。因为白天,他忘记给董亦剑量头围了。头围没量,高帽子就没法做;高帽子做不好,明天的游街就不成体统。小将们冲进来的时候,秋千已穿上了睡袍。迎着她怨毒的目光,朱卫军心中不由得一凛。他硬着头皮给自己鼓劲儿,默念着毛主席语录: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温良恭俭让。心里却在说,对不起呵苏老师。我只有用实际行动,才能对抗自己的情窦初开,别无他法。
天刚蒙蒙亮,小将们就来带董亦剑了。连夜糊成的白色高帽,足足有四尺高,上面用红笔写着“走资派”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小将们命他站在队伍的最前边,塞给他一面铜锣,让他一边走一边敲,一边敲还一边喊,喊“打倒走资派”,另加一串人名。董亦剑们穿街走巷,足足游了两三个时辰,两边全是观看的人群,连街墙上也长满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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